┏━━━━━━━━━━━━━━━━━━━━━━━━━━━━━━━━━┓ ┃ ┃ ┃ ╭⌒╮¤      ` ┃ ┃ ╭╭ ⌒╮ ●╭○╮  ┃ ┃ ╰ ----╯/█∨█\   ┃ ┃ ~~~~~~~~~~∏~~∏~~~~~~~~~~~ ┃ ┃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书本网【此间青回】整理 ┃ ┃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 ┃ ┗━━━━━━━━━━━━━━━━━━━━━━━━━━━━━━━━━┛ 铁齿铜牙纪晓岚 第一章 山河际会                 第一节   万春园内,仪仗前行。华盖下乾隆兴冲冲地看着刚刚落成的新园林,雕廊玉琢,巧夺天工,一派花红柳绿,乾隆十分满意。他神采奕奕地走在前面,众大臣各着朝服分成两列紧紧跟随。人群中,和珅、纪昀各站一班。乾隆在万春园内落座。百官跪下,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满面春风,说:“免了,免了。众位爱卿,有山风轻拂于左右,有亭台楼阁环列当前,加之花柳相随,绿水涟漪。今天朕的心情只有两个字——高兴,高兴啊!”和珅说:“启奏皇上,臣等平日里追随皇上在宫内忙于国事,今日随皇上到这园林中一游,啊,顿觉心旷而神怡,喜茫茫而兴之无边。也想借皇上那两个字,高兴,高兴得很。”乾隆说:“高兴好啊。”和珅说:“兴之所至,我们有些诗作想献于圣前,不知……”乾隆说:“好啊!好啊!朕正想欣赏众爱卿的文采。好主意,那我们今日就来个君臣山河会吧。和爱卿,你就临时当个诗提调吧。”   纪昀闭目,听后不以为然。   和珅说:“谢皇上。既然皇上钦点了奴才,各位,和某也就不谦让了。纪学士请。”纪昀说:“嗯?您请,您请。”和珅说:“好,那么就开始了。从冯大学士,冯老,您是中过榜眼的,诗名远播,您先来。不要推辞。请,请。”   冯学士是一酸腐老者,颤微微走出百官行列,底气十足。   冯学士说:“老臣为助兴,口占一绝,以颂家国之盛,园林之美,圣上之英明。”“嗯,”冯学士清清嗓子,说:“平地园林为谁开,国事花事紧相连。一朝赢得圣人赞,遍地风流滚滚来。”和珅说:“好,好。皇上您说呢?”乾隆说,倒也快捷。冯学士可谓老来风流,不减当年啊。和珅说:“吴翰林您的五言独步天下,您来一首,您来一首……”   万春园外,一队太监快步跑了过来,在万春园门口列于两边。直隶总督尚荣,行色匆匆地从两队太监中穿过。他问一太监,说:“都备好了?”太监说:“全都备好了,等着皇上乏了就在万方间歇息呢!”尚荣有些紧张,说:“皇上的心情可好?”太监说:“好!好极了,说是高兴,大学士们都为凑趣忙著作诗呢!您放心吧。”尚荣说:“那好!那好!高兴就好。”说着,紧张地走了。   万春园内,乾隆及众臣子的诗会气氛热烈。乾隆领着群臣兴致勃勃地对诗。好久没有这么风雅愉悦了,乾隆微笑地望着一大胖武将开始要读诗。   武将说:“皇上,臣是一个粗人,不会做诗,今天为助兴念个顺口溜吧。”乾隆说:“好啊。”武将说:“山坡远看像馒头,绿树筷子插上头。湖水勺来一盆汤,美景恨不咬一口。”   众大臣笑而鼓掌。乾隆大笑,说:“真难为你了。倒还有韵,这美景恨不咬一口,也算是别出心裁吧,索将军你还不嫌自己胖啊!总想着吃。”武将说:“现丑,现丑。”   此时和珅拿捏起姿态来,轻嗽嗓子,自己想读又不好开口,找纪晓岚说话。和珅说:“纪大学士,你一向才思敏捷,今天怎么让人占了上锋了。您……”纪晓岚说:“和大人,不瞒您说,都在肚子里呢!缺口烟,出不来。您先请,您先请。”和珅说:“那我就管不了你了,嗯……”和珅一副酸文假醋的模样,说:“皇上,奴才想献诗一首,但有一事相求。”   乾隆说:“讲!”和珅说:“值此良辰美景,臣欲请檀板、渔鼓相伴,以效古人之风范。”乾隆抚掌,说:“好啊!朕正想看看你的身手。”   和珅一挥手,有人送上来檀板,旁边一太监敲渔鼓蓬蓬,和珅带着身段,轻嗽嗓子,打起檀板。和珅咏道:“嗟夫!有园林之俏丽兮,浮于西山之阿!徘徊于兰桂左右兮,绿水婆婆。”和珅扭着身段,打着檀板,声情并茂,咏道:“风摇之婀娜兮,鸟驻鱼歇。此家国之昌盛兮,明主……临天下!”和珅动作幅度大了些,差点摔倒。乾隆与众大臣为和珅鼓掌。   和珅也是难得有这样独占鳌头的机会,憋足了劲要把自己早已准备好了的最精彩的两句赞美之辞吟颂出来,以讨乾隆的欢心,明主……和珅马上就要吟颂出来了,就要得到乾隆的喝彩了。可是身后却突然有人放声大哭。最精彩的两句在喉管里咕噜了一声,竟未能脱口而出。和珅大怒,与百官一齐回头望去,是纪晓岚在这关健时刻蹲在地上哭了。纪晓岚越哭越伤感,和珅恨得咬牙切齿,好哇,你竟把我的诗眼堵住了。   尚荣在众大臣中冷静地看着纪昀,担心纪昀会不会给自己出难题。皇上驾临,成则鸡犬升天,可若是那此被百姓痛骂的事给皇上知道了,也是会掉脑袋的。   乾隆没有注意到臣子们各怀心事,他困惑地望着纪昀,说:“纪学士,有何不快,哭得这么伤心。”纪晓岚自顾自地哭着,也不理乾隆的问话。和珅说:“纪大学士,纪大学士,皇上问你话呢!”纪晓岚抬起头来却是一副笑的模样,看着是笑又满脸有泪。纪昀说:“失礼了,失礼了!皇上微臣失礼了。”   乾隆说:“纪晓岚,你这是笑啊?还是哭啊?”纪昀说:“回皇上,值此喜庆之时,哪儿有哭的道理,高兴,高兴的。皇上不是有乐极生悲,喜极而泣的话吗?高兴,高兴。”纪昀说着又露出想哭的样子。所有大臣都看着纪昀,也跟着做怪样,像是牙酸了。   乾隆说:“慢!慢!你,你那个样子实在让人匪夷所思,朕实在看不了喜极而泣的样子!弄得我这牙酸酸的……诗做好了没有,读一首来听听。”就把和珅晾在一边了。   纪晓岚说:“回皇上,诗倒是做了一半了,听了和大人的楚风,觉得真是高古而凛然,回肠而荡气,所以喜极而泣另一半还没做出来。”和珅听纪昀如此说来,才稍微有些得意。   乾隆说:“那就读一半来听吧。”纪略说:“请皇上恩准,以竹节相伴奏。”边说着话,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竹板。乾隆说:“准!”   纪昀打着竹板,说:“西郊水畔万春园,有山有水有楼台。一座楼台八根柱,一柱一柱抬起来。远看山坡万株柳,一柳花费十万钱。临水之侧挖个湖,湖上漂着黄金船。假山那是白银做,牡丹花了翡翠钱,此地原为先人家,孤魂野鬼夜出来!”   纪晓岚高兴地说着,众大臣脸已变色。尚荣吓坏了,退出人群快跑。乾隆喝住纪昀, “住口! ”纪昀佯装不解,说,“皇上,尚有三节没读完……”乾隆说,“孤魂野鬼都出来了,还要读什么。纪晓岚你总是在朕高兴之时,做些个败朕口胃的事。”纪昀跪下,说:“臣万死!”乾隆十分扫兴,说:“大煞风景,真是大煞风景!起驾!”乾隆怒气冲冲地站起身,向外走去。太监忙高呼:“起驾!”百官跪送,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走了。纪晓岚跪着,百官纷纷从他身边经过。没人理他。只有和珅站住了。和珅趁机泄纪昀堵他诗眼之忿恨,挪揄纪昀,说:“好诗!做得好!连数来宝都会做了,纪大学士真是文采飞扬啊!……要不要我在皇上面前帮您开脱,开脱。”纪昀说:“正想求和大人呢,如蒙和大人在皇上面前说个话,不胜感激之至。”和珅说:“呸!你这回是死定了。你!跟你说啊,我可不愿让你死!你死了我会寂寞。”   尚荣时刻为自己的处境担忧,能在乾隆面前说上话,为自己保官的也就是和珅了。他来到和珅的书房里,要谈谈自己的困境。和珅对尚荣的事还不是最在意,他还在为自己的那首赞美诗念了大半,却不了了之而郁闷。   和珅望着尚荣,说:“你说说,我吟到最后关键的时候他在那儿哭,我赞颂皇上的两句诗眼,生生就没有读出来。”尚荣附和着,说:“真可惜了……。”和珅万般惋惜,说,“诗啊这开头不怕没起好,就怕尾没收起来,全仗着两句诗眼呢,生让纪大烟袋给揽了。”说到这儿,想到尚荣来自己这里不像是陪自己论诗的,便一转话题,说:“尚大人,您急急忙忙的来什么事儿?”尚荣说:“和大人,纪昀他一口一个白银山黄金船的,就差把修园子的底账报给皇上听了。我是怕……”和珅说:“怕什么?咱们有什么怕的,修园子吗自然要花钱。再说了,他今天以为自己是忠臣而死谏,皇上不见得就领他的情,没听皇上说他是‘大煞风景’吗?这回呀,他能活不能活还是回事儿呢!”   纪晓岚跪在南书房内,面前铺着一张纸,他拿笔记着。乾隆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大声喝斥着纪昀。乾隆说:“当众冲撞圣上,对当今圣上指桑骂槐,卖直取忠,该当何罪?”纪昀说:“斩!”乾隆说:“好,你自己写上。”   纪晓岚像不是自己事一样写着,边念边写。纪昀说:“指桑骂槐,卖直取忠……斩。”乾隆说:“风闻言事,毫无根据,捕风捉影,该当何罪?”纪昀说:“斩。”乾隆说:“好!你再写上。”纪昀边写边念:“捕风捉影,风闻言事,斩。”乾隆说:“其他朕不想多说了,你自便吧!”纪昀装傻跪着不动。   乾隆说:“纪晓岚,你没听见吗?请你自便!”纪昀说:“回皇上!微臣听见了。”   乾隆纵然愤怒,却不想杀这位才子。成心给纪昀一点颜色看看,让他求饶也就罢了。乾隆给纪昀一个机会,说:“有什么可说的。”纪昀却十分倔强,说:“没有!”乾隆脸色更阴沉几分,说:“还算明白,来人呀,押下去,斩了!”纪昀说:“皇上容禀!”   乾隆说:“哎,你不是没话说吗?好,有什么话,朕让你说。”纪昀说:“皇上,您刚说的几条罪状都是微臣的?”乾隆说:“不说你,难道说的是别人?又来装傻。快,有什么话讲!”纪昀迟疑半晌,说:“没有!”乾隆失望了,说:“推出去斩了!”   卫士闻声,从书房外走入,把纪昀押了出去。乾隆以为卫士都进来了,纪昀该求饶了,背对着房门,等着纪昀的求饶之声,等了半天回身再看,纪昀已是人去屋空。   真要杀纪昀?乾隆哪里舍得。可这纪昀不求饶,一国之君又怎么下得了台。于是,急召六部大臣入宫,为纪昀找几个替他求饶的。   宫内夹道内,和珅与几个重臣急匆匆地走着。吏部大臣说:“和大人出了什么事儿啊!这么急着召咱们?”何大人说:“不知道,该不是要……”和珅说:“杀人,一定是要杀人了。到时几位可别多嘴,皇上龙庭震怒了。”   众人提心吊胆地来到南书房。   杜小月听说纪昀要问斩了,飞快地跑到后宫门前,前来向太后求助。守门的两位太监拦住小月。太监说:“这不是小月姑娘吗,什么事跑得这么急急慌慌的?”小月说:“我有重要的事来见太后。”太监说:“太后刚吃药,在慈宁宫休息呢!不见任何人。”小月说:“请帮帮忙吧,我得马上见到太后,求她刀下救人。”太监说: “救什么人把你急成这样? ”小月说:“纪大人,纪大烟袋。”太监说:“那我们也不敢放你进去……”小月无奈掏出太后所赐玉佩给太监看,说:“我有太后送我的玉佩。”太监被震住了。小月趁两位太监犹豫之际闯进宫门,回头说一声:“谢谢二位公公了。”   纪晓岚被绑着跪在法场上。他抬头看太阳,明晃晃的。纪昀说:“刀斧手。哎!刀斧手。”刀斧手正磨刀,打量一眼纪昀,说:“纪大人,您有什么话。”纪昀问:“几时动手。”刀斧手说:“太阳当西时。”纪昀说:“我饿了,先给弄点吃的。”刀斧手说:“纪大人,您先忍忍吧。这可没给您预备下,您看着点太阳吧,说话就不知道饿了。”纪昀说:“蠢话,现在不是还知道呢吗。难道知道要死,连饭都不吃了吗?生下来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要死!还不是照样吃饭。”“备饭!”刀斧手说:“是!是!听您的,听您的。活人不跟要死的人争!备饭,备饭!”   南书房内,乾隆大发议论:其实想让众官给纪昀求情。乾隆说,“纪昀此人虽说是入阁之后,屡有大功,比如拒边,比如修书,比如……但今天冲撞之事,不杀他,不足解朕之心头火,朕是决心要杀他了,你们谁也不要劝朕,谁也不要劝啊。”   乾隆说完话喝水。以为六部会求情,没人说话,没人劝。和珅也在动心思不知说什么好。都低着头。乾隆望着几位大臣,说:“你们真的不必劝朕。”几位大臣默默无语。乾隆说:“好!既然你们连多年在一起为官的交情都不顾了,情也不给他说,那我也只有杀他了。传旨,卯时三刻斩立决!”   和珅暗暗高兴。   南书房外,突然传来一太监的喊声,“太后驾临南书房啊!”六部一听都跪下了,迎候太后。乾隆迎出书房,说:“哟,怎么惊动老太太了。”   法场上,纪晓岚绑着手坐着,刀斧手一口酒,一口菜地给他喂着吃。纪昀说:“嗯!这味宫保鸡丁炒老了,鸡丁炒前先要用水团粉加白胡椒略偎一偎,以求其入味,这火候一看就不是东兴楼的菜!……嗯……嗯,酒,酒,来一口,来一口。……莲花白,兑了三分水。”纪晓岚说着啪地把酒吐了,说,“给一临死之人喝兑水的假酒。泼了,泼了。”刀斧手无奈把酒泼了。刀斧手说,“纪大人,有句话跟您说说。”纪昀说:“说吧。”刀斧手说:“您哪儿像个临死的人啊!现在就您这样,要是让外看见,我这一口一口地伺候着您,我才像个要死的呢!”纪昀说:“是吗?既不像个要死的人,那我肯定就不能死,天底下哪有明君圣主会让一个直谏之臣去死啊!……夹菜,夹菜。”   太后走进南书房内,众臣见礼。太后摆摆手,说:“罢了!罢了!按理说你们正在办公事,我不该来打搅。但是事儿急了,也就顾不得了。听说皇上要杀纪大学士?”   乾隆说:“此事正议。还……还没定论。怎么会惊动了您的驾呢?”乾隆注意到了太后身旁的小月, 乾隆说: “嗯,是你杜小月报的信吧?”小月跪拜,说:“杜小月启禀皇上,正是小月给大后送的信,求太后刀下救人。”乾隆说:“这就怪了,是谁给你送的信儿呢?比朕的八百里加急快马还快!”小月说:“皇上,这个我不能告诉您,因为这也是欺君之罪。”太后说:“罢了,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小月的错了。就算是小月不去报信,你要杀纪学士我也得来了。”乾隆说:“惊动了母后,这真是儿皇的过失!”太后说:“那你就说说,要杀纪晓岚为着什么呀?”乾隆说:“纪昀他过于恃才逞智,不把儿皇放在心上。”太后说:“是为园子的事儿吧?我也听说了,为了修这个园子,刨了人家不少的祖坟,花了不少的银子,百姓们有怨气呢!如果纪学士为此说了两句真话就杀他,怕是要怨上加怨啊!”乾隆说:“母后,儿皇也不是真的要杀他,他……他要说个认错的话,事情也就过去了。谁知他……。”   和珅看是个机会。和冲说:“启奏皇上,太后,臣有话说。”乾隆说:“这会儿都有话了,讲吧!”和珅说:“既然修园林之事广有民怨,而修园林之事乃为吾皇经年累月劳累之休养所为, 又不得不修。 依臣之见。民怨当先止。”乾隆说:“话是不错,园子不修了。”和珅说:“回皇上,园子照修!为止民怨,皇上不妨下一道罪已诏。以示警戒。”乾隆说:“凭什么?哈,事儿到了最后好像错总在朕一人身上。”和珅说:“皇上,臣以为话不妨说,错不妨认,而事不妨照做,园林不妨照修。老百姓嘛不就争个理吗?让他气顺了,事也就办了。”乾隆说:“那纪晓岚呢!”小月说:“放了!”乾隆说:“又是杜小月,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太后说:“那我来说吧,刀下放人,正视明君所为。”和珅说:“对,对,太后说得对。因为直言进谏,而杀了纪晓岚岂不成就了他一世英名。”乾隆说:“哈!哈!今天这园子游的,你们是各个都有道理,最后错还是落在朕一人身上了。朕说了杀人,现在又要放人,好不秧的还要下个罪已诏啊!罪已……”   太后望一眼和珅,说:“和大人!”和珅说:“臣在。”太后说:“你不单明理,心眼还是满活泛的啊!”和珅窃笑说:“太后您骂奴才呢,奴才罪该万死。”太后说:“那就这么办吧。小月,我们走吧。”   法场上,纪晓岚绑在地上打瞌睡。旁边刀斧手也乏了,抱着鬼头刀打瞌睡。两人睡得很香。一只手拨拉纪晓岚。纪昀说:“哎!干什么!干什么,没到点吗?”和珅说:“到了!……这儿,这儿哪儿像个法场啊!夕阳西下,牛羊晚归,天蓝而云白。一个将死之人枕一个要杀他之人睡得鼾声大作。……纪晓岚啊,纪晓岚你居然睡得着。”纪昀说:“偶一神游而已。和大人!你来就好了。”和珅说:“为什么?”纪陶说:“你来了,我就死不了啦。”   和珅说:“怎见得?”纪昀说:“你呀从来是要做好人说好话卖好人情的,我要死了你指定了不来,我要活了,你一定要来!”和珅说:“刀斧手!”刀斧手说:“在!”和珅说:“动手!……给纪大人松绑!”   刀斧手把绳割开了。纪昀站起身来,活动着四肢。   和珅说:“怎么谢我?”纪昀说:“日后自有一份人心!”   和珅不依不饶,说:“现在怎么谢?”纪昀说:“有夕阳残照,有美酒当前,和大人您坐下吧,咱们喝一杯。”和珅说:“残羹剩酒,残阳剩霞,残山剩水。纪晓岚你真不识好歹,就这么谢一个救命恩人?”纪昀不信似的,说:“真是和大人您救了我了?”和珅说:“我和珅今天在南书房,据理力争,冒死而谏,为求你一命几乎搭上自己的一命,你就拿这些吃剩的东西谢我?”纪昀说:“我又没说要谢你,是你自己要谢的,据我所知是小月给太后送的信,太后亲自而去面见皇上求情,皇上才开恩释放纪某的……”   和珅说:“这么说是你给小月送的信?”纪昀说:“我身在法场,分身有术吗?”和珅说:“你这个人呀,诡计多端,高深莫测,难说。”纪昀说:“彼此彼此而已。你和大人在南书房也不过是慷慨激昂地说了通假话而已。和珅愣怔一下,而后大笑,说,“慷慨激昂说假话。中肯。中肯!识我者纪昀是也。你说对了,可就是这样皇上信我不信你!”   乾清宫内,乾隆正与百官商议大兴土木修园林之事,乾隆帝威严地坐着。众大臣默然不语,气氛颇尴尬。乾隆说:“朕话也说了,错也认了,众位爱卿有什么话说吧。”   没人说话。   和珅轻嗽嗓子,瞄着纪晓岚。纪晓岚一出班,他也出班,总之想抢话说,如果纪不说了,他也就不说了。纪晓岚迈步欲出班,和珅抢出。和珅说:“启奏皇上,奴才有话说。”和珅以为纪晓岚也会出来,与自己争着说。没想纪晓岚是假伸了下腿,又退回了,没动。   乾隆望着出班的和珅,说:“和爱卿请讲。”和珅说:“皇上,因一园林之小事,就罪已而安民怨,足见吾皇坦荡之心胸。文治武攻之气度,臣等只有扣心而自问检讨自己,深以为罪孽深重,哪儿还有什么话说,惭愧,惭愧得无地自容啊!”   乾隆说:“有和爱卿这番话,朕心也就平和多了,终归为家园百姓计,你们也不用安慰朕了。好,那就……”   纪晓岚出班。纪昀说:“启奏皇上,臣也有话说。”乾隆不知纪晓岚要卖什么关子,迟疑一下,说:“讲。”纪昀说:“自古历律,凡罪便要罚,吾皇胸怀远大,既已罪己,那就当罚。否则话传出去,百姓们会说出君王罪己流于表面。”乾隆默念着:“纪晓岚啊,纪晓岚,朕不杀你,你还得便宜卖乖了!”乾隆提高嗓音说:“话是不错,纪学士你出个主意,怎样罚朕。”纪昀说:“自古刑律,罚者要么动刑,要么流放,所谓刑不上大夫,吾皇乃真命天子之身,当然是打不得的。”   和珅说:“纪晓岚你太放肆。还想打……打皇上吗?”乾隆说:“让他说。”纪昀说:“臣说的是万万打不得的,打不得,既不能用刑,只有流放了。”乾隆说:“好!听你一句话,当流放多远?”纪昀说:“三千里。”乾隆说:“三千里,好,那国家谁管?”纪昀说:“臣以为普通百姓三干里,吾皇贵为天于,龙行虎步,有三百里也就够了。”乾隆说:“纪爱卿,没想到你,你还真照顾朕啊!……朕屡下江南,一达千里万里何足挂齿。三百里,好啊,朕正要出门散心,好主意,朕准了!”和珅欲假哭,喊了一声:“皇上!”乾隆说:“不必多言,朕问一句话,众爱卿,哪位愿与朕同流三百里。”   “哗”地一声,所有大臣都跪下了。百官齐声高呼,臣等愿随吾皇左右。乾隆高兴。再看只有纪晓岚站着没跪。乾隆说:“纪学士,你不愿随朕同往吗?”纪昀说:“臣该死。”他跪下了,说:“微臣不是不想同往。一是要不了那么多人,臣不愿跪下来说个便宜话,二是臣……请皇上准臣言。”乾隆说:“准。”纪昀凑到乾隆身边,小声说:“皇上,您许是忘了,臣因前年不是被您判过流放三千里吗?”继而又大声说:“所以臣知其滋味,私心里觉着不去也就罢了。”乾隆在心里说:“哈!小子记仇呢!我判过你三干里,你小子今天非也让我走三百里的路啊。朕怎会舍得让你不去。”乾隆大声说:“嗯!倒也是实情,和爱卿。”和珅说:“奴才在!”乾隆说:“你愿跟朕前往吧!”和珅说:“愿!愿!奴才怎可一日不见皇上,真若那样臣怕是会因思念而生疾,由疾而亡。奴才愿与皇上同赴流途,侍奉吾皇于左右。绝不像某些人乃一心向恶!心中无主。”乾隆说:“人不必多,纪学士你也同路吧!”   纪昀说:“臣……臣蒙皇上抬爱,惶恐之至。要同路,也行,只是有两件事,皇上应了,臣既万死不辞。”乾隆说:“哪两件,说出来朕听听。”纪昀说:“一是,微臣自小既抽旱烟,请吾皇恩准,微臣一路可吸烟。”乾隆说:“区区小事准了。”纪昀说:“二是,此出门不比下江南,实乃流放。虽不着国衣,但还是要素衣小帽扮作百姓,一路住行与囚犯同。所以臣怕路上有督导不利,令不能行,禁不能上的地方,敬请皇上踢您身上的一件东西,当尚方宝剑一样,以便令行禁止。”   和珅说:“万万不可!奴才以为纪晓岚他有摩越之心。”乾隆说:“朕,心中有数。”乾隆暗想:“小子,我哪天要不当皇上了,先一个跟你换脑子,你总想着法制我呀!”乾隆大声说:“准,准了!那你就上来挑一件吧。”   乾隆把身上的,扳指呀,香袋呀,王佩呀,扇子呀都放案子上了。纪昀慢步上宝座。看着别的都不要,看扇子好,开合一下,自己用扇子打了下自己的头。好疼。   纪昀说:“臣就选了这件吧!”乾隆说:“拿……拿走!何时起程,去哪个方向?”纪昀压低嗓音,说:“皇上!那可不能说,到时只我们君臣三人知道!任何人不可以对外人道。”   百官愕然。乾隆说:“好,退朝!”   其实,纪昀让乾隆流放三百里,另有目的。洪御史因查望春园被诬陷,此时在曲阳县有性命之虞。纪昀自知靠自己的力量不足以营救他,便想借皇上之力。但如何才能带着乾隆往曲阳县走上一遭呢,纪昀在心中暗暗思虑着。   纪昀在书房的桌子上展开一幅自绘的地图,小月在房内帮助纪昀收拾书架。纪昀说:“这次要不是你去得快,我真成了刀下鬼了。”小月说:“也多亏了那次太后赐我的这块玉佩,把那个太监给吓住了。纪老师,你说这次是不是又是和珅捣得鬼?”纪昀说:“这次是纪昀自找的,皇上说我是指桑骂槐、卖直取忠。”小月说:“这是不是和装傻充愣差不多?你骂皇上什么了?”纪昀说:“我敢骂皇上吗?我只是借作诗进谏,说说皇上为了修园林,迁了百姓的祖坟,犯了众怒,又花了那么多银子。”小月说:“做得对呀!”纪昀说:“那要皇上高兴不高兴了!有一个叫洪德瑞便是和我做了一样的事,也差点掉了脑袋,流放到曲阳县砸石头去了。”   小月说:“纪老师是打算救他了?”纪昀说:“还是小月聪明。你马上想办法在京城几个大妓院中,找到已经充当官妓的洪御史的女儿洪霞姑娘,带她去曲阳县,去见她的父亲。你看这是曲阳县……”纪昀在地图上指给小月看,说:“她的父亲有生命危险,你要想办法保护他们父女俩。我带皇上也去曲阳县,与你一明一暗相配合,借皇上的力量救他们父女于水火之中……这可是死也不能对外人道的天机啊!”   小月说:“皇上怎么会听你的往南走,去曲阳呢?”纪昀说:“我有我的办法。你快去准备一下,找洪霞姑娘吧。记住,路上要多一个心眼,要多加小心!干万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你我的密谋!”   纪昀走在街上,那杯经过乾隆恩准的大烟袋冒着烟。纪晓岚抽着烟边走边考虑着如何才能带乾隆去曲阳县,他必须想出一个良策。纪昀的视线落在一个算命摊上,他灵机一动坐下来要算一卦。   术士望一眼纪昀说,寅午戌见卯,巳西丑见午,申子辰见西,亥卯未见子。术士边念边捻指头,说:“这位先生,不好啊!”纪昀问:“怎么不好?”学术说:“您是不是要出门。”纪昀说:“这还用算,刚才不是爷我跟你说的吗?”术士说:“嗯!对,是您跟我说的。你要出门,这四柱八字给您推出来了,你命中现了桃花煞了。”   纪昀问:“墙里桃花,墙外桃花。”术士说:“您要出门,自然是墙外桃花了。”纪鸣说:“不可能!”术士说:“怎么不可能!卦里是这么现的。”纪昀说:“不可能。我们是三个男子出门,一人牵制一人,三人相互牵制,锁着阴阳结呢,有桃花也进不来。你算得不准。”   纪昀说完起来要走。术士说:“哎!先生,先生准不准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您好歹给点卦资啊!”纪昀说:“不准,根本不准,我凭什么给你卦资。”术士说:“哎,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呀!你还没出门呢怎么知道不准。再说了卦资,说好了的怎么也得给点呀!”纪昀说:“想要卦资啊!也成!我问你个事,你要教给了我,我多给你钱。”术士说:“什么事呀!那得是我知道的。”纪昀说:“你必定知道,来,来,来您听我说:比如三人不一心,要出门,一个想往南一个想往北一个想往东,怎么才能让三人都往南了。”术士说:“这个呀!太简单了。抓阄啊,来附耳,附耳。”   纪昀笑逐颜开。   听说皇上要出行,尚荣又慌了。他是直隶总督,皇上出行必经过他的领地。若是在出行路上再遇见洪御史……尚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尚荣担惊受怕地来找和珅,在和珅的书房内,让和珅再给他想想办法。和珅听完了尚荣的担忧,不以为然,说:“大可不必,大可不必!你想啊,你是直隶总督,从京城不管往东西南北300 里地,都出不了你直隶,你想让皇上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可能呢?看,让皇上随便地看。这回皇上在你的地面上不是视察是流放。他能看见什么?关键是纪大烟袋,他……得了一把扇子。尚荣说,那是不是不好办了。”和珅说:“你听我说,好办,好办。他为什么要扇子呀,就是憋着给皇上苦头吃呢。他给苦头,咱给甜头。还不用什么大甜头。只要吃好睡好,皇上必承你的人情,到时再升两级也是个顺理成章的事。依我看,此次对你,是个绝好的机会。”   尚荣说:“就怕他往南走。”和珅说:“为什么?尚荣,往南走必走曲阳。这修园子的石料啊,刻石啊都从那儿而来,还有那个洪御史……”   和珅听完后,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又不是他纪大烟袋说了算,你先别操心这事。先想办法把皇上伺候好了是真的。人生之事,头一桩就是碰机遇,机遇好容易来了,抓不住,那是再有机遇也白搭。去,准备去吧。”   洪霞在妓院里,正在收拾包袱。从御史之女沦为官妓,洪霞只能自叹命苦。虽然还不知要逃到哪里,但她还是要逃出去。即使去做乞丐,洪霞也不愿在妓院里任人欺侮。   洪霞在房间里刚打好包袱,听见一声门响,洪霞赶忙把东西藏好。老鸨人到声到,走进洪霞的房间,说:“哟!就是官宦人家调教出来的,可真叫会吊客人的胃口啊! 一请, 二请,三请地不下你这绣楼,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呵。”洪霞说:“妈妈,女儿今天身子不舒服,把客回了吧!”老鸨说:“不舒服?嗯,真好,透着那么一股娇羞气啊,让人怜,让人喜欢。不舒服?老娘我也不舒服了!告诉你洪霞这可再不是御史府了,你麻溜的给我下楼!李二爷等你呢!他可不是一般的人物,脾气也大……我再给你一刻钟,再要不下去,可别怨妈妈我手重!”   老鸨说着抽了一下藤条,想起什么急着走出屋门,看见嫖客立刻笑容可掬,说:“哎!李二爷呀,别急着走啊!洪姑娘马上就出来了。”   老鸨离开了,洪霞继续紧张地收拾包袱,身高马大的李二爷一身酒气,气哼哼地闯进来,一把抓住洪霞。李二爷说:“你他妈的给脸不要脸呀!也不打听打听,九门提督府的李大棒槌是什么人?我今天先卸了你一条胳膊,看你记得住记不住李二爷!”   李二爷正要动手,后窗被推开,杜小月闯进来,一把擒住李二爷。李二爷哀叫起来:“姑奶奶,姑奶奶,你轻一点,我的胳膊折了!我给你跪下了,我下次不敢了……”   小月一掌击在李二爷后颈,他便倒在床上晕了过去。小月说:“快走!洪姑娘,快跟我走!”洪霞说:“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儿?”小月说:“你不要问我是谁,我是来救你的,和你一起去找洪御史。”洪霞说:“你认识我爹?”小月说:“不,他现在有生命危险,我们一起到曲阳去救他。快!快走吧!”   洪霞摘下墙上的焦尾琴,上窗外的梯子下,小月把床帘放下,上窗,踏着梯子,又把后窗关好。屋内红烛啪啪灯花乱爆。   老鸨又上来,冲着窗帘说劝慰的软话。老鸨说:“霞儿啊!你这么做就对了,不是妈妈我心狠,要恨啊,恨你自己的亲爹,谁让他得罪了皇上的。要么你还不是在府里当小姐吗……”说话间,老鸨掀开帐子,看见晕在里面的李二爷吓了一跳,又看床下,人都没有了。老鸨跑到窗前,一看梯子大喊,“哎呀,不好了!小蹄子跑了,快!老刘啊!老刘带人给我追。老刘!”   老鸨喊着往外跑,王八老刘听见喊声冲进来,两人撞倒在地。老鸨骂:“瞎了!快!洪霞跑了,快追上。”老刘爬起来便往外跑。老鸨在后面嚷:“带上家伙,抓住了别问,好好给我打!”   纪晓岚在街上转了好一阵了,既已安排好了如何引乾隆去曲阳,纪晓岚便满心轻松,晚上纪晓岚刚听完曲子,身着便装,端着大烟袋,边哼唱边在街上走。他摇着那把乾隆的御扇,做着打鼓的样子,颇有几分得意,丑未寅初……   洪霞与小月飞快地逃出妓院跑到街上,王八老刘带着人,舞着火把、棍棒在后边追。洪霞几乎摔倒,小月抱着琴拉住她。小月说:“洪姑娘,你先走吧,一直往东走,我们一会儿在东岳庙见!我来对付这几条狗。”洪霞说:“你也和我一块儿跑吧!妓院里这些打手都是心黑手狠的家伙。”小月说:“我不怕!我就是爱打架,我打过的架多了!姑娘,你还是先走吧!快走!”   小月推开洪霞,洪霞一直向东逃去。小月站住,与追上来的王人老刘和打手对打起来,老刘等人不是小月的对手,躲开小月,从另一条路去追赶洪霞。   洪霞离开小月,飞奔逃命,正在街上跑着,对面走来正自娱自乐的纪晓岚,纪晓岚正唱到高兴处,扇子往外一伸,赶上跑过来的洪霞没看见她,洪霞与纪晓岚撞个满怀。一声琴响,纪晓岚的那把御扇竟腾地一下飞起来脱手了。这还得了。洪霞不管,慌忙逃走。纪晓岚被撞倒在地上,伸手在空中乱抓扇子,哪里还有。纪昀说,“干什么!抢孝帽子啊!”抬头见洪霞已跑远。忽然想起乾隆给的那把御扇,说:“扇子,哎,不得了我的扇子呢!”他开始在地上摸,先摸着烟袋了。说:“烟袋!烟袋没坏,扇子,扇子呢?纪晓岚一面满地摸索着,一面自语,扇子可不能丢了,丢了要命的。(摸了半天没有,摸到一块玉坠。抓在手里,说,这……这是什么啊!他对着月光一照说,一块玉坠。扇子,扇子呢,什么人抢我的扇子了!这不是要我命吗?”   纪晓岚正为找不到扇子发急,王八老刘带人冲过来了。纪晓岚生怕杂乱的人群冲过来那御扇就更找不着了。他将大烟袋一横,纪晓岚将人系数拦住。   纪昀说:“大半夜的,灯笼火把,刀枪棍棒地干什么?”老刘说:“还没问你呢?”纪昀说:“问得好!都给我退后……。”老刘一下看见了纪晓岚的大烟袋。老刘说:“您,您是纪大学士。纪昀说,认出来了。老刘说,人不认识,认识您的烟袋,京城里谁不知道您的烟袋啊。”纪昀问:“那个衙门的?”老刘说:“我们是春满楼的。”纪昀说:“什么?”老刘说:“八大胡同,春满楼的。”纪昀说:“那可跟我没关系!退下。”老刘说:“纪大人,我们抓人,就得从这儿走,您让让!”纪昀说:“抓人啊!是不是一个女的。”老刘说:“对!对,抱着琴的。”纪昀说。 “我看见了从这条街走了。 ”纪晓岚使坏,故意指了条相左的路,说:“就是这条街。”老刘说:“谢纪大人,闲来玩啊。”说着老刘带人跑了。   纪陶说:“不去!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他又想起扇子,在地上继续摸索,寻找,说,“这下坏了,该不是和珅这小子故意派人来抢的吧!……”   远远地纪晓岚看见一打灯笼的。喊起来:“哎!打灯笼的过来,过来!”   深夜,洪霞甩开了王人老刘的追赶,躲在东岳庙附近的树后。小月提剑走过来。小月说:“洪姑娘,没事儿了。没追过来,……就地歇歇再走。”洪霞说;“多谢姑娘搭救之恩,请问尊姓大名?”小月说:“小月,杜小月!”洪霞说:“小月姑娘,你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救我?”小月说:“受人之托。”洪霞说:“受什么人之托,他怎么知道,我父亲有生命危险。”小月说,“这个人告诉我天机不可泄露,还告诉我,这也是救你爹唯一的机会。你最好不要多问,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洪霞和小月两手一握。她发现脖子上的王坠没了。在脖子上又摸了摸,没有。洪霞说:“小月姑娘,不好了。”小月说:“怎么了。”洪霞说:“我母亲留给我的玉坠丢了。”小月说:“忘在春满楼了?”洪霞说:“没有,出门还有呢!”小月说:“再找找,再找找。”   小月一下从洪霞的头发上摸出一把挂着的扇子来。小月问:“哪儿来的扇子啊?”洪霞说:“扇子?……我也不知道。怕是刚才撞倒了那人的!也许……”小月说:“留着吧。不就一把破扇子吗,背不住他还拾了你的坠儿呢!便宜他了。”   纪晓岚在街上找了一夜扇子。他的大烟袋上拴着那个玉坠,纪晓岚在丢扇子的那条街上,抱着烟袋睡着了,纪晓岚睡得很香,有一干的闲人围着他看着。一闲人看出睡觉的人像是纪大学士说:“是纪大学士。”另一个不信,说:“怎么会是纪大学士,纪大学士能在街上睡一晚上吗?”先开口的也拿不准,说:“看着烟袋可像。要不喊喊?纪……纪大学士,纪……”   纪晓岚猛醒。呀,天亮了。他站起来就迷迷糊糊地要走,突然想起丢的扇子,说:“哎!众位芳邻,众位芳邻,慢走,慢走。你们在这条街上可见一样东西。”闲人们都围过来,问:“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纪昀略一迟疑,他刚要说扇子,又觉不能说。便改口说:“身上……带的,夏天用的。”一闲人问:“那是什么?”纪昀说:“甭管什么了,看见没有?算了,……算了,我自己找。”   纪昀分开众人在地上寻,众人也跟着他后边低头寻。整一条街的人都在往地上看。正赶上和珅坐着轿子过。和珅将头从轿中探出,说:“住轿,住轿……管家,管家!”管家应着:“嘛。”   和珅说:“那不是纪大烟袋吗?”管家说:“是,是呀,老爷。”   和珅说:“他干嘛呢?”管家说:“不知道,像在找东西。”和珅说:“找东西?!找……快去问问找什么?快去。”   管家飞快跑向人群。管家问过了人,又跑回来了。   和珅说:“问清楚了?”管家说:“问清了。”和珅说:“找什么?”   管家说:“夏天的,说是在找一种大蚂蚁。”和珅说:“大蚂蚁,这小子,又在装神弄鬼……找的要是夏天的扇子?要是扇子丢了,纪大烟袋就冒不成烟了。走吧,千万别让他看见咱们。”   纪昀丢了乾隆赐的扇子,他拖着疲惫的脚步,无可奈何地来到一卖扇子的摊位。他一言不发,只是将那些扇子一把一把地打开收起,又打开收起地捡选着。   摊主说:“客官您到底要什么样式的?”纪昀低声说:“皇家用的那种。皇家门里的。”摊主大惊,低声说:“皇家用的!这可没有。”纪昀说:“我……我不是说就真是皇家用的,像……像皇家用的就行!摊主从下边拿出两把,说,您看着这两件,行不行。”   纪昀一看,那两把质量上乘的古旧之扇,有点破旧。纪昀问,“有扇套没有?”摊主说,“有上好的扇套。”纪昀说,“套上看看。”摊贩拿出一扇套将破旧的古扇给套上了。   和珅就要随乾隆出行了,在和珅的书房里,堆着好大一堆行李,那是为他上路准备的。和珅与管家走进书房,看见那么一堆什物,不高兴了。和珅说:“怎么准备这么一堆行李呀。不能要,不能要。”管家说:“大人没准备什么,平常出门的用具。”和珅说:“更不行了。这回是跟皇上出去,俭朴要俭朴,几近寒酸,几近寒酸才好。再说了,有纪大烟袋在,他那把扇子可是说打谁就打谁的。我不招他。全拿出去,留个碗,留两本书就行了。跟着他出去从头到脚都不能舒服了。”   已临近出行时分,乾隆仍在南书房内批折子。太监一边报着为出行准备的用品名,一边给皇上准备着行李。太监说,“鸭绒被.一条,驼绒毡一件,锦袍五身,银酒具一套,银餐具一套,鞋五双,梳子、蓖子、刮舌板,挖耳勺各两套。”   乾隆听着不耐烦了,说:“行了,行了,别报了。装好了拉西八里庄御碑亭那儿等着去吧。”太监说:“嘛。”   两太监正往一箱中装东西,看见纪昀、和珅走过来,刚装进去的东西,又一件一件往外拿。和冲、纪昀走进南书房,问圣安。乾隆说:“免了吧!纪大烟袋你检查一下朕带的行李吧。”   纪晓岚真的去检看皇上的行李。和珅在一旁撇嘴,皇上用余光看着。纪昀说:“行了,不用往出拿了。装起来都送回去吧。出门哪用得了这些,全送回宫去。”乾隆说:“纪晓岚,此话怎讲!”纪昀说:“用不上,都用不上,您什么时候见过,流放的囚犯带着锦被,挖耳勺的,都运回去。”和珅说:“纪晓岚你太无理了吧,说是流三百里,不至于假戏真作吧。”纪昀说:“当然要真作,否则不如不作。还有出门在外不能直呼其名,或尊呼其位,这都不好。一是怕世人尽知皇上出行了,太招摇;再者也不安全。不如咱们都化名吧。皇上,和大人,从今天起你们都叫我老纪好了,纪而律之的纪。”纪昀说着故意显摆腰里挂的扇套子。说,“我管纪律。和大人,您就……就叫和二吧,和合二仙的和二,听着颇为平顺。”   和珅说:“和二,这是什么名啊!加起来是和尚小二,不行。”   纪昀说:“不当真的,叫叫而已,一个名字吗?”和珅说:“哎!你怎么就叫老纪呀! ” 乾隆着急自己的名字,轻嗽嗓子,嗯!纪昀说:“皇上!”乾隆说:“讲!”纪昀说:“您的就不同了,你终归是贵为天子。再化名也离不开一个高贵的字眼呀!给您先取个金字,如何?”乾隆听了话高兴,又不表露,说:“嗯!差强人意,金字好。”纪陶说:“金打头,就当您是行三的,叫您金三儿吧!”乾隆一下子不高兴了,说:“金……三儿,金三儿,”乾隆喊了一声,说:“金三儿!那不是我,不好听,重起。”纪昀说:“金六儿!”   乾隆说:“更不好听了。”纪昀说:“金七、金九、金天!金天!加个天字。”乾隆说:“还明日呢。都不行!”纪昀说:“是有些同音了,金……”   和珅说“皇上,依奴才之见,出门在外您这朕字是不能叫了,但一个爷字,还当得起吧!要么尊您一声金三爷?”乾隆说:“金三爷,金三爷颇有威仪。准了,准。”   和珅对纪晓岚使眼色,一副得意之相。纪昀暗暗生气,说:“和二,金三……爷,从现在起名字定了,此次出门在外可没什么尊卑啊,尤其不能讨好卖乖。走吧!”   纪昀说完托起烟袋,举起扇套,大摇大摆走下台阶。和珅、乾隆无奈地跟着纪昀走了。   一马狂奔,转过弯至一大轿边停下。徐二从马上下来,凑近轿子,轿帘动都不动。徐二说:“爷,他们起程了。”尚荣沉着脸坐在轿内,说:“往哪边走了!”徐二说:“在街上转呢,三人各执一词还未定下来。”尚荣说:“再探。”徐二说:“嘛。”   乾隆、和珅与纪昀走在街上。三人一时还没商量好往哪里走。三人有了分歧。乾隆说:“老纪,和二爷,可是要往东去看海的。”和珅站住了,说:“金三爷,窃以为往北好! ” 乾隆说:“往北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草地牛羊。”和珅说:“三爷这不是为您好吗,这天往北越来越凉快啊!往北咱们有人。”纪昀说:“往南!”   乾隆、和珅同时反问:“为什么?”纪昀说:“老纪我夜观天象。往南必有故事!”   和珅说:“哎!凭什么听你的。”乾隆说:“对!不可听一人的。”   和珅说:“一个要往东,一个要往北,一个要往南,你们说怎么办!”乾隆说:“抓阄儿吧。”和珅说:“对三爷说得对,那就抓阄儿吧。”纪昀说:“好啊!正赶上个茶馆,咱坐下吧!来!来,来坐下。”   纪晓岚回头看。胡同口那个算命的术士正探头看着他。两人目光相对。纪昀说:“好,咱们看能抓出什么来。”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二节 第二节   一挂大车在荒野上跑着,小月和洪霞坐在车里。小月说:“车老板儿,车老板儿,停停,停停。”车老板勒住马,车停下了。   车老板说,“姑娘什么事啊?”小月撩开帘子从车内走出。小月说:“老板儿,就到这儿吧,仓州我们不去了,您回吧。”车老板说:“这……。”小月说:“银子一分也不少你的。”车老板说:“不是那话,我怕这荒郊野地的,给您二位放下,不合适。”   小月说:“谢您惦记了,姑娘出来吧。”洪霞探出头,小月伸手接洪霞出来。   一只兔子从草丛中突然冲出来,小月手疾眼快一镖出去,把兔子打倒在草丛里。   车老板说:“呀!好身手,一个姑娘家家的,还带着功夫呢。”   小月下车把死兔子拎了回来。小月说:“老板儿,拿回家去,炖汤喝吧。”车老板说:“谢姑娘,谢姑娘。”小月掏出银子递给车者板,说:“这是车钱。有句话我得嘱咐你。到了京城,什么也别多嘴。”小月拎着兔子,兔子的血正往下滴着。小月说:“多嘴了对谁都不好!”车老板说:“不……不说,我什么都不说。没看见,不知道。”   小月拔下镖,把兔子扔在了车上。   小月抱着琴与洪霞并肩在荒野上走着。洪霞说:“小月,琴我来抱着吧。”小月说:“不用,琴重你拎着包袱吧。”她转头看见洪霞手上的扇子说:“这破扇子,怪费事的,扔了算了。”说着抓过扇子就要扔。洪霞一把抢回扇子,说:“不可,不可。万一人家找来了不是要还人家吗?”   小月与洪霞边说边走。小月四下望着,说:“天下这么大,人都难找,何况一把扇子。留着也是个累赘。”   纪昀、乾隆、和珅走进一家街边茶馆,纪昀啪地一声连扇子带套拍在桌上。   纪昀说:“我说我来写阄儿吧,你们不相信我,和二你写我还不相信你呢。三爷您说呢?”乾隆说:“既这样,咱仁谁也别写,找个人代!”和珅说:“好主意。”纪昀说:“那好,都说是好主意了,咱就这么办!”纪昀突然站起假装让伙计添茶,说:“伙计加水。”他向远处看看,冲胡同口的那个术士使了个眼色,术士看清了,走出胡同口。纪昀说:“找不如撞,我看待会谁从咱跟前先过就选他。”乾隆说:“很好!公平!”和珅说:“好!好玩儿!不过他得会写字啊。”乾隆说:“那是自然。”   乾隆话音刚落,算命术士像是正好路过,一边吆喝着:“算流年,看八字,看手相了!算流年,看八字……。”纪昀说:“哎!这位先生,这位先生,留步!三爷,人来了,人来了。”乾隆说:“来了好,叫住。”术士走到纪晓岚身边,说:“哎, 先生您好! 看手相吗?”纪陶说:“不看,不看。你可识字?”术士说:“当然识字。”纪昀问:“会写吗?”术士说:“会会!正经的《多宝塔》柳体。先生您写牌匾啊!不贵的,一个字一两,白送店名。”纪昀说:“没那么复杂。你呀给我们做三个阄儿,然后放一只干净碗里拿过来。我们要抓个阄儿。”术士说:“这好办,不知阄儿上写哪几个字啊?”和珅一边插话,说:“我告你,我告你啊。我,看清了吧,想往北走,你写个北字,这位金三爷呢,看清了吧,气宇轩昂的想往东走,你写个东字,还有这位抽烟袋的先生,要往南走,你就写个南字。记住了北、东、甫三个字,就写三个阄儿!”   尚荣的探子徐二,在街上远远看见了术士正与纪晓岚等人说话,他缓步悄悄走过来。徐二像客人一样走进茶馆。坐在纪晓岚等人的邻桌。徐二在邻桌说:“小二,茶。”他眼望远处,却用耳朵听着邻桌的动静。   术士在旁边桌上把阄儿写好了,拿两只碗一扣,走到纪晓岚身边,说:“三位客官,阄儿写好了,您都上眼看看。”他掀开碗,内有三个纸阄儿。术士说:“不偏不向三个字,东、北、南。哪位客官拈啊?”说罢“砰”地将碗又扣上了。   和珅说:“你不会作弊吧?”乾隆说:“他一个过路人怎会呢,和二啊,你多虑了吧。”纪昀说:“三爷说得对。”和珅说:“那我来抓阄,我来!”纪昀把大烟袋一扫,将和珅的手拨拉开,说:“你抓以为就是北呀!我看让三爷抓吧,三爷您上手。咱们俩谁也别动,三爷抓着什么是什么!”   乾隆说:“好!我抓吧。”他略一犹豫,伸手从碗里拈出一个纸阄儿,打开一看,是一个南字。乾隆说:“南字!”   徐二在邻桌看了,有点惊。但仍沉着地在一边候着,目光却阴沉沉地凝视着术士。   纪昀说:“天意,天意。再没话了吧?走吧!和二啊你掏块银子,给这位先生。连茶钱一块儿付了啊!三爷您请。”纪昀说着起身就走。和珅说:“凭什么我给钱?”纪昀说:“下回我付!”   和珅掏出银子扔在桌上,和珅说:“怎么偏偏就抓了个南字。”   三人走出茶馆。   术士见三人走了,拿起银子掂了掂。说,“小二啊!再给我来碗面。”他看看银子,说,“十天的饭钱有了。”术士正在高兴着,邻桌坐着的徐二先站起来往乾隆三人走远的街上看了看,然后移坐至术士这桌上来了。桌上那只阄碗还在,里边一个阄开了,另两个没开。   术士高兴地吃着面。徐二说:“先生,好算术。”术士说:“此话怎讲?”徐二边说边把另外两个阄全打开了,个个是“南”字。   术士说:“三个当事的没看出来,倒让你一个旁观的看出来了,你也是吃这碗饭的。”徐二说:“差不多!”术士说:“改日咱切磋,切磋。”说完又低头吃面。徐二说:“不用改日,就现在吧。”他从怀里掏出锁链。术士惊讶,说:“哎哟!您这是要干什么?你!”   徐二说:“事儿不大,找地方说明白了就放你!”术士说:“哎!我没什么说的,我可没犯什么法,你不能抓我。你不能!”   徐二再不理会术士的申辩,将术士锁了拉走。   徐二将术士带至刑房,里面火炉子烧着,铬铁烫着,各种刑具一应俱全。徐二哗哗地将夹棍、绳索各类刑具扔在地上。   尚荣听了徐二的禀报深感事态严重,他亲自来到刑房,审问术士。尚荣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冲着中军一使眼色。   术士铐着手被中军推到尚荣面前。术士央求着:“大爷,大爷,慢点,慢点。”中军说:“跪下!”术士跪下了。术士说:“老爷,您……您这是干什么呀!我一个算命混饭吃的实在没犯什么法。抓我干什么啊?”尚荣说:“看见了吗?”他指着那些刑具,说:“想不想试试!”术士说:“用不着,用不着。一样都用不着。凡我知道的,您问什么我说什么?绝不敢有半点隐瞒。”尚荣问,谁让你作的弊。术士说,我说我说,就……就是那个拿烟袋的,就那个拿烟袋的先生。前几天他,他到小的摊子前算命,商量好了,今天在这儿等。然后……”尚荣打断术士的话,说:“他为什么要往南走?”术士说:“这我可不知道了,他只是问我怎么着儿才能遂了他往南走的愿,干吗要往南走,一句没说。我不知道。我也没问。”尚荣说:“吊起来!”术士说:“老爷,哎!别吊,别吊我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干吗不说啊!我一个算命的非亲非故,干吗。…·哎哟!哎哟!大烟袋你可害死我了!”尚荣说:“打!”鞭子雨点一样落在术士身上。   术士晕过去了。中军将一盆水泼在术士的脸上。术士一身是伤一动不动,中军挥手摸摸术士的鼻息,说:“老爷,没气了。”尚荣说:“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中军。”中军应道:“嘛!”尚荣说:“既然皇上与和大人都往南走了,一路安排下去吧,照顾好起居。”中军说:“嘛。”尚荣说:“还有,你打探一下那个,参过本官的洪御史,是不是真就在曲阳。如消息准确,人……”尚荣一挥手,说:“就地做了,此事连和大人也要瞒住。”中军说:“小的记住了。”   尚荣站起身准备离开刑房了,忽又想起什么,说:“他的女儿是在八大胡同里入了乐籍了吗?找出来,当个宝押上。……听明白了?”中军说:“明白了。”尚荣说:“三桩事,事关重大,不得与外人道。多余的话我不说了。”中军说:“老爷您放心吧,请老爷一个示下,那纪大学士呢?”尚荣说:“一个整天抽烟袋的寒士, 怕他干什么? ”中军说:“小的不怕别的,怕关键时刻他碍手。”尚荣说:“真要那样了,也不可轻举妄动,那是朝廷的大学士。”中军说:“嘛。”尚荣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按照尚荣的命令,中军带了兵来春满楼抓洪霞。中军手下的一个士兵横着刀逼着老鸨和王八老刘上楼,来到洪霞住过的房内。没有发现洪霞,中军向老鸨要人,说:“冯二娘,你实话说来,本官一件东西都不动你的,马上就走。要是有一句假话,春满楼抄了事小,让你片刻身首异处。”   老鸨说:“军爷有什么事您问,您问。北京城内还就我们这种地方知道的事儿多,凡我知道的绝不隐瞒。您不用揪着我,您问!”中军说:“洪霞姑娘到底去了哪儿。”老鸨说:“跑了,就那扇窗户,里应外合,窗外搭个梯子跑了。”中军不信,说:“你这春满楼岂是随便就能跑出人的地方。里应外合,里应的是不是你?!”老鸨慌了,说:“不,不是!您想想呀,自古开窑子哪有老鸨子帮着姐儿逃跑的,理不通啊!军爷,不信您问老刘,老刘你说说。那天是怎么追下去的,你说说呀,整个闷葫芦……”   老刘说:“军爷,您,您先让这位兄弟把刀挪挪。我说……那晚上我带着人追下去了三条街,眼看就要追上了,可平白闪出个人来。”中军问:“什么人?”老刘说:“纪大学士,纪大学士来,把我们拦下了。”中军说:“纪大学士,哪个纪大学士?”老刘说:“就是人称纪大烟袋的那个纪大学士。”中军说:“认得真吗?”老刘说:“明白无误,大烟袋在手里拿着呢,不但拦了我们的人,还指了一条瞎路,生生的把人给放跑了!”   中军离开春满楼,他来到尚荣的书房里,将去春满楼没找到洪霞却从老刘那里听到的纪昀的事儿说过了。尚荣又恼又恨,说:“果然让纪晓岚算计了。……中军,南边的事?”中军说:“沿途的饭馆,旅店都派人去了。徐二一早走的,按爷的吩咐,尽量让皇上知道咱们处处尽心了!”尚荣说:“和大人的眼光就这么短。他以为三百里路咱给皇上照顾好了,就万事大吉了,他就想不到纪晓岚有如此的心计,咱们早就被他盯上了。蛇咬一口,入骨三分啊。事已至此,大不了鱼死网破。”   纪晓岚与乾隆、和珅徒步在山野路上走着,三个人看来都走累了,纪晓岚在前,和珅在后,乾隆压阵。乾隆不想再走了,说:“哎!哎老纪,和二!老纪,和二,等等,等等!”纪昀:“什么事儿啊!”乾隆说、“来!来有事儿商量,有事商量。”和珅在前面,回身望着乾隆,说:“哎,来了,来了!”说完他跑回到乾隆身边。说:“是不是累了,您先歇歇,您先歇歇。”   纪晓岚无奈,走回来站在两个人面前,说:“三爷怎么了?”乾隆说:“累,累了,累了。咱们是不是能雇辆车啊?”和珅大喜,说:“好!好!雇一辆,雇一辆。”纪昀不同意,说:“三爷,咱们是罪己流放三百里。不是雇车游玩三百里,真要雇车,咱就回宫吧,您向百官交待吧!”   和珅说:“不可以通融通融吗?坐一段车,走一段路,走走坐坐吗。”乾隆说:“对呀!谁知道走路这么累呀。”纪昀说:“这才十几里路就累了,当年皇上让臣流放时,左右一个拿水火棍的差官押着,一早上就走三十里,走慢了都不行!”和珅说:“老纪,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一个当巨子的怎么能记皇上的仇呢?你就不怕,回去了皇上给你穿小鞋。”纪昀说:“怕!”和珅说:“对呀!怕就通融通融吧!”纪昀说:“回去再说回去的,现在不怕。虽无水火棍,我腰里可有这把扇子。”   纪昀说着话就假装要从扇套里往出抽扇子!和珅有些自讨没趣,说:“不劳,不劳您动手,您厉害,厉害,三爷咱走吧!惹不起他,忍忍!忍忍谁让咱碰上个软硬不吃,不讲道理的了。来!我扶您一把。您也是,怎么就给了他这么把扇子啊。”   乾隆没办法, 站起来走。 纪晓岚独自前行。乾隆与和珅二人跟着。乾隆说:“和……和二啊!”和珅说:“您说。”乾隆说:“早知那把扇子不如给了你!”和珅说:“说的是啊!给他不如给我。”乾隆:“当时你在宫里怎么没想起来呀!”和珅说:“怨我。我坏心眼没有大烟袋多!”乾隆说:“和二,您我现在的心情好有一比!”和冲说:“比作何来!”乾隆说:“老百姓的话叫自己刨坑,自己埋!”和珅说:“恰当,恰当,比得恰当。”乾隆说:“这你就别夸我了。……老纪我饿了!”纪昀说:“饿了前边吃饭!”   三人疲惫不堪地向前走着。一家乡村小馆出现在他们视野内,三人同时大喜,又渴,又累,又饿,终于坐下要吃要喝了,乾隆第一个高兴。   乾隆说: “小二! 小二。”小二应着走来:“客官来了,来了!”乾隆说:“冰水!”小二吃了一惊奇,“冰……水?什么天呀,喝冰水?没有!”乾隆说:“玫瑰香露。”小二说:“也没有!”乾隆说:“鲜榨藕汁。”小二说:“更没有了!”乾隆说:“你们有什么呀?”小二笑了笑,说:“这位爷,您不常出门吧!你说的这路喝的,漫说我们这儿没有了,方圆百里都没有,皇上的紫禁城里有没有都两说。”乾隆说:“说的也是实话。”   和珅有些失望,说:“那我问你。有什么?”小二说:“渴了,想喝水,是不是?”乾隆说:“对呀!”小二说:“那不结了,有!井水。”和珅说:“井……爷……出门在外,也别讲究了,咱凑合著喝井水吧,小二,井水三碗!”   纪昀在边上一直看着,见怪不怪,口中吟出当年康熙帝的四行诗来:“密林有意随心响,茂草无知井水清。偶尔喜吟今岁好……”乾隆听了,为纪昀接上一句:“漫将诗句入新题。”乾隆一抱拳,说:“康熙爷的诗?”纪昀说:“《干叶莲池夜间滴之声》康熙爷当年何等的文治武功,茂草无知井水清,圣上当年也是喝过井水的。”乾隆说:“那咱们不能不喝,喝井水,好,井水好。”和珅望一眼纪昀,不以为然,说:“就你能!喝井水都喝出依据来了,不就一碗井水吗?还用搬出康熙爷的诗来。”正说着,小二端着井水来了,哈喝着:“井水来了!……三碗您了。”   小二将碗刚一放在桌上,乾隆见了满怀豪情,端起就喝,口中还吟诗着一句诗:“茂草无知井水……清。”一口下去,乾隆满脸苦相。此地久旱无雨,井水又苦又涩。小二见了,说:“客官,有点苦是不是?咱这儿旱了多少年了,缺水,乍喝不惯,久了就惯了!”和珅看着乾隆的苦相也难受,说:“吐,吐,爷吐了吧!”乾隆强忍着将水吞下,说:“啊……没想到天下还有这么难喝的水。诗与现实终归,终归不同。和二,你,你也请吧,请吧。”和珅应着:“哎!哎!”他捏着鼻子把一碗水喝下,说:“您喝了我哪能不喝,我喝。”喝完了样子比乾隆还痛苦。   纪昀抽着烟袋,不急着喝。乾隆哪能放过他,催促着:“老纪,烟放放,喝水,喝水。诗是你读的,水你怎能不喝?”纪昀说:“不急,不急,这路水碱大盐重。打上来先别喝,过一会儿它上边能结一层水皮。小二!京根苇子秆儿来。”小二把苇秆拿来,递给纪昀,纪昀给乾隆做着示范,说:“待水皮结起了,用青苇子秆把水皮挑下去,那些怪味就少多,然后将这苇秆吹通。探入水中,既防吸水底之渣,又可得青苇之天然草木气息,轻吸缓饮,倒能饮出别样的滋味。……”纪昀说着吸着,都弄好了,自己如吃大餐一样,文雅地吸了两口,乾隆、和珅馋馋地看着他。纪昀说:“三爷,您也尝尝?”乾隆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一吸、二吸。高兴。乾隆说:“哎!真的不一样啊!有股草木的新鲜之气啊,好喝!和二你也尝尝。”和珅边打着嗝,边接过吸,边说:“嗯好!好喝。”纪晓岚得意地抽烟。   乾隆说:“纪……老纪,我今天说句真心话,你……你其实是最不讨爷我喜欢的一个人。但你知道爷……啊我有时又特别地离不开你。知道为什么吗?”纪昀说:“愿闻其详。”乾隆说:“你呀,常可在人束手无策时,突发奇思妙想……说句你爱听话啊,叫化腐朽为神奇!所以你这人啊讨厌归讨厌,但人却不可或缺。”纪昀说:“三爷过奖了,三爷过奖了。老纪为人若做到不可或缺真就不错了。让人喜欢终归不是为臣之道吧。”   和珅听纪昀最后一句像是在讽刺自己,不能容忍,说:“雕虫小技,哼还当真了。行了,别谢了,不就一根苇秆吗?这……”   和珅不高兴,纪昀一听还要气他,纪昀说:“虽是小技,但不像某些阔佬,每遇此时就会大喊大叫,吐,吐了吧!貌似关怀备至,其实乏术得很。苇秆虽小可逢治国之时,它便是通统求变的根本啊!”和珅说:“哎!老纪……喝碗苦水还说起治国兴邦的事儿来了,酸且不自知,牵强得很……小二上菜。”纪昀并不退让,说:“虽是小技而见大道,你想牵还牵不出来呢!小二,上菜。”小二来了,望着乾隆、纪昀与和珅,不知上什么菜才好。   乾隆饿急了也等急了,说:“小二,告诉厨下不用多弄菜啊,有二十个菜就够了。”和珅也急了,自己随着小二去了厨房,片刻出来了,一手拿个萝卜,一手举个白菜, 说: “三爷,三爷,二十个菜咱别想了,能凑出两个菜来。”乾隆说:“两个……那也勉强吧,有肉有鱼也就行!”和珅说:“都没有。”乾隆问:“那我们吃什么?”和珅说:“两个菜,萝卜炒白菜,白菜炒萝卜。”   乾隆不悦:“这也叫菜吗?”纪昀说:“真正的菜,老百姓每天能吃上白菜萝卜天下也就太平了。”说完,闭上眼睛抽烟。乾隆说:“老纪,这你有什么法子吗?”纪昀说:“没有,巧媳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乾隆一行三人吃完了萝卜白菜上路了。三人在庄稼地中间的小路上穿行。纪晓岚抽着大烟锅在前边走,乾隆、和珅在后边跟着,边走边打嗝。   乾隆说:“不出来真是不敢相信,朕治国这么辛苦,百姓们吃的只是萝卜白菜吗,和……二。”和珅打一个嗝,说:“爷……您说,我听着呢。”乾隆与和珅耳语:“朕毕竟不是老百姓,这么吃下去,朕怕有点吃不消啊!”说着内急要上厕所:“哎呀!不行,说来就来了。朕要方便。”乾隆说完便要钻庄稼地。   和珅说:“您慢着,慢着。我陪您去,我陪您去。我这儿也闹起来了。”   洪霞和小月坐在一辆马车上,从大道上过,洪霞看见乾隆与和珅正狼狈地往庄稼地里钻。眼刚一收回,一下看见了在路上边抽烟边走的纪晓岚。纪晓岚的那个拴在烟杆的玉坠一闪而过。洪霞一惊,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脖子。   洪霞说:“小月!”小月问:“洪姑娘怎么了?”洪霞说:“刚才我好像看见那玉坠了。”小月说:“在哪儿啊?”洪霞说:“在……在那个抽烟人的烟杯上拴着呢!”叫小月伸头往外看,看到的是满地的庄稼,说,“不会吧。也许你看走眼了,抽烟人烟杆上拴的都是烟荷包。”洪霞:“是……吗?……它可真像。”小月说:“洪姑娘是太想你的亲人了。”洪霞说:“怎能不想啊?我爹为了国家倒落个家破人亡,母亲就那么一下急死了。我爹现在怎样还不知道呢!”   乾隆与和砷两个人蹲在庄稼地里解手。乾隆说:“嗯……和大人。”和珅应道、“哎!皇上。嗯……”和珅蹲在地上使劲。乾隆说:“要是老百姓过的都是这日子,朕忙着修园子,是不是真是种罪过。”和珅说:“皇上,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就这个巴掌大的地方穷,再往前就不穷了。富极了,有鱼有肉吃。”乾隆说:“你怎么知道的。嗯……。”和珅说:“说出来,您可别跟纪大烟袋说啊!直隶总督尚荣那小子有孝心,他原以为您呀往东啊,往北。这会儿知道您往南了,必定会好好安排。”乾隆说:“他知道了,那就好,那就好!别总吃萝卜白菜就行。不是怕苦,我这肚子不惯那些东西……”   纪昀站在庄稼地边上向里面探望,喊着:“三爷!你们怎么还不出来呀!”和珅回了一声:“来!来了!你别过来,远着点啊,臭!”纪昀喊:“再不出来可赶不上住店了啊!听见没有……和二。再不出来,我……我要扇子伺候了。”说着话从套里抽扇子,拿出扇子一想。不对。是假的,赶忙又装了回去。纪昀自语,“忘了,忘了。假的,不能露。”   和珅整理着衣裳走出庄稼地。和珅说:“老纪,拉屎你也管。可见你有把扇子了,一抬头看见纪昀正慌乱装扇子,有点起疑,说,既然拿出来别装回去了,拿来我扇扇吧。”纪昀说:“你扇,我都舍不得扇。快走吧,天黑了!走!”和珅说:“看把你珍贵的。……不会是假的吧?!”纪昀终归有点慌,说:“假!是假的!假的才不给你呢。”和珅望着纪昀坏笑。   徐二带着一个胖厨子,担着一堆厨具,还有一个像男人的瘦厨娘走进一家乡村小店。徐二进店就坐下了。伙计忙招呼徐二:“客官来了。”徐二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摆在桌上。伙计一看钱,眼直了,慌忙找掌柜,喊:“掌柜!钱……钱先生来了,不对,钱和先生来了,你出来下!”   店掌柜出来了,诚惶诚恐地看着那锭银子小心坐了下来。徐二问:“掌柜的贵姓。”掌柜说:“免贵姓王。”徐二说:“王掌柜,你这店一年有多少银子赚。”掌柜说:“哪挣得下钱啊!也就维持个吃喝。余不下个银子!”徐二说:“这是十两银子,你拿着了。”掌柜刚要拿又觉烫手,说:“这位爷您先把卡儿说清楚了吧。”徐二说:“没什么事,今明两天,这儿要住二位客人。”掌柜问:“女客?”徐二说:“男客。这三位客人到了,你别管。看见了吗?”徐二一指胖厨子和厨娘,说,“这是我带的厨子下人。一应吃住由我管。掌柜说,行,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徐_二说:“拿着吧。事呀!”掌柜说:“谢客官。我收了。”   徐二与掌柜正说着话,洪霞和小月在乡村小店外的院子里下了车。小月抱着琴拿着包袱,对车老板说:“车老板儿啊!把牲口卸了住下吧。明儿一早再走。”车老板问:“姑娘咱要去哪儿啊?”小月说,“明早告诉你!洪姑娘咱们走。”   小月、洪霞抱着东西走进小店。小月说:“有人没有啊!”伙计望着她们,说:“这不都是人吗?”小月说:“有人不招呼客人。你是伙计呀,过来,接东西,找那楼上顶干净的房子收拾一间啊!被褥得于净啊!茶水给我们送上来。”伙计说:“哎!是。”   小月说完话与徐二目光相对,两人各有提防。小月和洪霞上楼,徐二一直看着。徐二间掌柜:“是熟客?”掌柜说:“不认识,第一次来。”徐二说,进也就进来了,再要来人不能再收了。说罢徐二吩咐他带来的厨子、厨娘,说:“你们俩跟着老板去厨下做饭吧!”   纪昀、和珅、乾隆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赶着夜路。纪昀在前,和珅与乾隆相扶着跟随在后。和珅抱怨:“老纪……你带的什么路,天都这么黑了,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爷,你看着点脚底下!”   纪晓岚烟锅一闪一闪地往前走。纪昀说:“谁让你们一路总是方便来方便去的,这晚了自然就不方便了。”乾隆说:“不瞒你们说,这一天,把我一辈子的罪都受了。老纪……还有多远啊?”纪昀说:“不远了,前边看见灯了!”   三人来到乡村小店,纪晓岚敲门。和珅扶着累坏了的乾隆。   纪昀喊,店家开门。伙计在店内回话,说:“住满了,别家吧!”   和珅说:“怎么这么背运啊!开开!”和珅伸手敲门。纪昀说:“不管什么,有个马棚也行!”   徐二与伙计在小店内从门缝里向外看,徐二说:“几个人?”   伙计说:“像是三个。”徐二说:“快开,快开。”   纪晓岚听见门内有人说悄悄话,觉得奇怪,从门缝往里看。   伙计打门开,一数真是三个人。伙计说:“哟,三位男客。请请!”纪昀看见徐二的影子一闪,边说边走:“怎么在你这儿住店还要数人吗?”伙计说:“不数,不数。请请。”   和珅说:“不是说没地方了吗?”徐二从暗处出来,说:“哪能缺您的呀,三位男客好歹也让您住下了。”徐二小声说:“和大人,小的是尚大人的手下。”和珅说:“看着眼熟,饭?”徐二说:“弄好了。”和珅小声说:“好,”又放开嗓音说:“弄饭啊,我们都饿了。”   总督府门口,尚荣一身便装,走出大门,说:“中军你们骑马先行,我随后就到。”中军说:“爷您别去了。”尚荣说:“我不放心,同去看看吧!”   尚荣坐上一辆骡轿车。一队人马起程。   乡村小店的厨房内,徐二轻撩帘子对伙计吩咐着。帘子缝口处能看见乾隆侧面,纪昀正面,和珅背面已就坐了。徐二对端着三碗不同的食物的伙计说:“这大花碗给那个像爷的,记住了!这白碗给那个圆脸的。记住了吗?”伙计说:“记住了。”徐二说:“剩下一青碗给那个抽烟袋的,教你的话记住了吗?”伙计说:“记住了。”徐二说:“送去吧!”   伙计一撩帘子走出厨房,说:“哎!几位爷等急了吧,饭来了!”   店内大堂乾隆搓着手急着等饭。乾隆看着和珅说:“什么饭啊!不会还是萝卜白菜吧……”和珅说:“不会了,不会了。”纪昀问:“要是了又怎样?”乾隆说:“我……实在饿了,也能勉强吃两碗。”   伙计说:“想吃萝卜白菜呀还没有呢,天晚了,吃点剩的吧说!别看,饭是剩的,好东西,干净,于净的。”和珅对乾隆使眼色。乾隆高兴。乾隆说:“干净,干净就好,干净就好!”   伙计第一碗没有拿错。乾隆说:“有个菜名吗?”伙计说:“有啊,这碗啊,叫‘吃着明白’,您吃吧。”   厨房帘内徐二偷看着,有些不放心。乾隆说:“好名字,好名字。”和珅说:“吃着明白的东西最好!他高兴地等着自己的。”   两碗饭太像。伙计一时忘了,正想回头看徐二。纪昀看和珅与乾隆眉来眼去的。猜出里边有鬼,防了一手。伙计想不起来了,说,还有一碗叫“看着糊涂”,一碗叫“自己清楚”。   纪晓岚与和珅马上抬眼看。两碗面上都是糊糊没什么区别。纪昀说:“和二爷啊!你挑一碗吧!”纪晓岚正对厨房门帘看见徐二给伙计使眼色,知道哪碗好吃了。   和珅也拿不定主意,说:“我让您挑。您挑吧!”纪昀:“和二啊!您从来是个爱装糊涂的人,这‘看着糊涂’给你吧。”   帘子里徐二松口气。 没想到, 和珅以为纪晓岚要害他。坚辞不要。和珅说:“老纪,你才爱装傻呢,你是看着糊涂,心里清,我不上你的当。我不吃这碗,我吃‘自己清楚’。”伸手就抓。纪昀说:“好!我糊涂我自己知道。我吃,伙计呀,你这菜饭名字起得好!不知东西如何,吃吧。”   三人吃饭,乾隆小心拨开面糊发现底下什么好吃的都有。   乾隆说;“嗯!好吃!这块像……像鲜贝!伙计,你们这饭还满不错的,嗯,这块是猴头菇吧,好!呀!呀!还有鱼籽,老纪你吃着什么了?”纪昀说:“一蹋糊涂搞不清楚,填饱而已。”纪昀侧眼看和珅,和珅可惨了。一块糊糊下面是一堆牙碜的野菜,正吃得哪牙咧嘴。   乾隆吃着高兴,非要看纪晓岚的饭。乾隆:“借过一看,借过一看。”乾隆翻看,有小鹌鹑蛋,有排骨,鱼肉。乾隆说:“呀!也不错嘛。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好菜名, 看着糊涂,不糊涂。”乾隆尝一口说:“嗯!好吃!”纪昀说:“三爷您看看和二爷的吧。”和珅只能将苦水自己咽,说:“嗯好吃,好吃,都差不多,不用看了,吃吧,吃吧。吃了,嗯,好睡觉。边吃边露出一副怪样子。   乾隆说:“看你的样子,似不大可口吧,看看,看看,你这菜叫什么,自己清楚,不能光自己清楚,也让我们尝尝呀!苦的吗?野菜啊!全都是野菜吗?和二,这好吃吗?”和珅说:“好……能好吗?”纪略说:“好吃不好吃,他是自己清楚。”乾隆说:“哈!这菜名起得好!自己清楚,怎么偏偏轮到你了。”和珅说:“老纪,你……!”纪昀说:“不怨我啊!你自己抢着要的,自己清楚。”   厨房内徐二生气,“啪”给了伙计一嘴巴。伙计委屈,说:“您打我干吗?是那个圆脸愿意和拿烟袋的换的。”徐二说:“那个拿烟袋的,不是好人,你懂不懂。这下可好,该吃的没吃上,不该吃的都吃了。”   一轮明月在天上。小月和洪霞两人没点灯,窗户开着,两人对着月亮说话。   洪霞打开琴,说:“小月姑娘你去睡吧。”小月说:“我不困,多好的夜景啊,不好好看看,太可惜了。”洪霞说:“好大的圆月!不知我爹此时他在何处?”小月说:“你爹就在曲阳石场呢,到了那儿,咱救出他来就往南跑,再不回京城了。”   楼下客房内,纪昀、和珅、乾隆三人一人在一堆稻草中铺了躺下。乾隆左翻右翻。和珅说:“三爷,您不舒服。”乾隆说:“不舒服?啊,像是不太舒服,太不舒服了!”和珅说:“是不是底下草不够厚,我再给您垫点。”乾隆说:“不是,不是,草终归是草,垫了也没用。朕总觉缺了点什么?”纪昀眼都不开,吟两行诗:“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女,零落依草木。”和珅问:“缺什么呀?”乾隆说:“算了,不说了。”和珅说:“老纪,老纪……纪老,您说三爷缺什么?你别光念酸诗啊说说。”纪昀说:“良宵不得与君同……嗯!”和珅说:“啊,明白了……美人。三爷,奴才不孝,这事今天实在办不了了,您凑合著吧……”乾隆说:“不提,不提。只是爷我以往之日你们知道总是夜夜不空的,后宫佳丽,应酬不过来,今天乍一独眠,感觉真有点有点像孤家寡人了,孤家寡人,也好!清静,清静。”   三人正要安睡,静默时,突然听见一声一声的琴声传了过来。三人眼睛都睁开了。乾隆无限怀想地说:“清……妙……”   和珅说:“优……雅……”纪昀翻个身,说.“睡……觉……”   三人又都闭眼。琴声悠悠。乾隆睡不着翻了两个身,悄悄坐起,小心找鞋。要出门。和珅小声说:“三爷,您……。”乾隆:“嘘,我内急出去解个手,你们睡吧。睡吧。”   乾隆悄悄出。和珅、纪晓岚躺着。琴依旧在响。和珅自语:“客居孤馆,夜卧麦草,突问琴声之妙……雅,雅得很。老纪,老纪!纪老。”纪昀侧卧不理,鼾声如雷。和珅说:“三爷怎么解个手,还不回来,我出去看看。”也悄悄出。   纪晓岚看屋中人没有了,起床点烟。纪昀说:“不就是个琴声吗?又不是把小孩撒尿吹的哨,怎么一听着就都想尿了。……嗯,我也去看看!”   客房内小月对着圆月出神。洪霞满腹心事对着窗月静心弹琴。乾隆、和珅都伸头探脑地边听边想往门里看。一大红火烟袋锅子伸过来了。一股烟味突起。乾隆、和珅两人赶快躲,拨拉烟袋。   纪昀低声说:“二位,琴是听的,不是看的,退后吧。”乾隆说:“扫兴。”和珅说:“煞风景。”纪昀说:“都别挤,向后,来坐,坐,都坐下。没听说吗,偷听琴声会断弦。……坐下。”乾隆说:“好!坐,坐下听。”都坐在护栏边上。一轮明月正从天井中照进来。有明月当空,有琴声曼妙。……和珅扭着腰身,说:“有佳人她不知容貌。”乾隆说:“有十指勾动商羽。”和珅又摇摆一下身体,说:“带得这边厢心儿摇摇,意儿飘飘。”纪昀说:“把听琴谎说成去撒尿,把偷摸倒看成逍遥。……。”和砷说:“呸!纪,纪老你怎么一点风月也不懂啊!”乾隆说:“至此良辰美夜,说的话一点都不雅。”纪昀:“是你们自己说要出来撒尿的。我是大大方方出来听琴的,你们倒雅,雅不可奈!”   客房内,小月听到门外的动静。小月从门缝看到乾隆、纪昀与和珅。洪霞问:“什么人?不会是春满楼的人追上来了吧?”   小月说:“不是春满楼的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三个都是官家人,我看不能不防着点。”洪霞止住琴音,说:“那我们怎么办?”小月说:“我出去打发他们!”洪霞说:“你可得小心,他们三个男人,我们两个女流之辈……”小月说:“你放心,我扮上男装出去,他们就不会对我怎么样了。”小月低声对洪霞说:“再说这三个人,我总是看著有点眼熟,我不变变脸,怕他们会认出我来。”   洪霞说:“你可真有胆识!”   小月从包袱中拿出一身男装穿上,又给自己唇上粘了一抹胡子。小月说:“怎么样?”洪霞说:“真妙!连我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砰”地一声门被推开,小月虎着脸走出来,乾隆三人惊住了。   小月说:“什么人啊,大半夜的在人家门口,卿卿喳喳的。一点礼数都不懂。”   三人赶快见礼。纪昀一愣,这不是小月吗?小月和三人打招呼时,向纪昀挤了挤眼睛。三人同时说:“公子打扰了,万望海涵!”   小月说:“你们干什么的?”乾隆说:“住店的。”小月说:“号下房子了吗?”   乾隆说:“在楼下。”小月说:“那各自安歇吧。”小月说着要关门,和珅说:“哎!公子公子,慢慢。我们是飘摇中听见琴声来的。猜想这是一位小姐的琴声,如果能够得见小姐芳容一面,那今宵便心安平生,足慰雅兴了。”纪昀说:“好嘴!”   小月看着抽烟的纪晓岚,说:“你们是干什么的?自听了琴还要见人啊,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和珅对小月面有疑色,说:“这位公子的声音好熟,是否也从京城来,我们见过面呀?”纪昀忙为小月遮掩,说:“你可真会套磁!大半夜的想见人家的小姐,又想出招儿来和这位公子套近乎。”   和珅反驳,说:“这关你什么事!你不也是来听琴的吗?”   乾隆说: “算了算了, 我们不该搅了人家小姐的兴致!”说完拉住了和珅:“走!”   三人向前走,纪昀故意走在后头。小月上前搭话,说,“这位大爷的烟袋不俗啊!”纪昀说:“怎么的,你看上大爷的烟袋?”小月说:“能借来一看,是我的荣幸!”纪昀说:“给你看,给你看。”他上前,低声对小月说:“你最好不要抛头露面,让人认出你来就砸了锅了!”   小月低语: “遵命! ”随即大声说:“什么破烟袋还当成宝了!”和珅说:“我说老纪,你不让我套磁,你跟这位公子干什么呢?”乾隆说:“这位公子可否给屋中的小姐带个话,就说我们很欣赏她的琴声,能否再给我们弹一首呢?”小月说:“看着你这位爷爷的面子我去问问,你们等着吧!”   小月返身回房。三人说:“那我们就等着吧!等着吧!”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三节 第三节   小月慌张地回到客房里,洪霞正不安地等她回来,小月进了屋,关好门,洪霞立即迎上来,问:“你把他们都安抚住了?”   小月嘘了一声,悄声说:“都在门口,还等着听琴呢。”   洪霞说:“我看他们不像什么坏人。”小月说:“你从门缝朝外看了?”洪霞:“是啊,我还看到了我丢的那个玉坠。”小月说:“真是丢的那个玉坠?”洪霞说:“千真万确,就拴在那个抽烟的大烟杆上边了。”小月说:“这么说,你在路上看的不错。”洪霞焦虑起来,说:“这可怎么办?咱跑吧。”小月说:“干吗跑啊?咱们又没得罪他们,他们又不是官差,又不是来抓咱们的,再说,你母亲留下的那个玉坠,咱们也得弄回来呀。”洪霞说:“那……我快把扇子找出来还他们。”小月说:“跟扇子没关系,你想个字谜,咱们跟他们玩一玩,摸摸他们的底,免得他们疑神疑鬼的,啊?是坏人是好人我还分不清么,怕什么?”   小月领着洪霞出了房门,乾隆、和珅、纪昀三人仍在走廊远处等候着她。小月说:“几位先生。都识字吗?”和珅说:“这话说的,满腹经伦。就我们两位的谈吐,还看不出来吗?这位虽表面啊粗俗些,字也还认得的,是姑娘要作诗吗?”小月说:“用不着。”纪昀说:“可惜了,多好的月亮。”小月说:“猜个字谜。”   乾隆说:“猜字谜,有意思,猜出来怎样?”小月说:“谁猜出来了,我们小姐单独为他抚琴曲一首。”纪昀说:“要是猜不出来呢?”小月说:“三个人都没猜出来,身上的东西我一人挑下一件来,就算是你们认输了。”和珅说:“啊!好!好!在这永夜难销之时,既可听琴,又可猜字。佳话,实在是佳话。三爷,老纪,咱们下边等着吧!”   尚荣的中军带着人打着火把正行进在大路上。尚荣坐在轿车中,徐二迎了上去,问中军:“爷!老爷可在?”中军说:“在后边呢!”徐二说:“下官有话。”中军吩咐:“住轿!住轿。”   徐二飞跑到了尚荣的轿前。徐二说:“给老爷请安!”尚荣在轿内隔着轿帘问:“一切可好?”徐二说:“按老爷的吩咐办了,一切都好!只是有一事……。”尚荣撩开轿帘,问:“什么事?”   徐二说,原本一切如老爷所想,谁知今夜那店中住了两个女子。   尚荣说:“女子,什么女子?可跟洪家有关系。”徐二说:“尚未探清,也许只是两个过路的。”尚荣说:“女子,他们能干什么?无非……”   徐二说:“会弹琴,皇上兴致颇高,现正在听琴。”尚荣说:“两个女子而已,又能怎样? 徐二你盯住了, 就这样,他们三个,每日行踪给我报来。”徐二说:“嘛!”尚荣说:“你走吧。”徐二走了。尚荣自言自语:“洪家女儿不会这么大胆。但我不得不防。中军!”中军说:“在!”尚荣命令,说:“从前镇绕过,马不停蹄,直奔曲阳。”中军向士兵传令:“绕道快行!绕道快行!”众兵士从叉道飞快地路下大道。尚荣回到轿内,说:“我赶在他们前边,他们插翅飞不过去。”   客店大堂内,纪昀与乾隆、和珅三人各占一桌,面前有纸,有笔。洪霞在一盏小灯的后边,身披斗篷轻声细语地说着,面前刚燃起一烃香。洪霞说:“值此永夜,客居孤馆,既相逢,自有一份缘分。琴声不敢再扰几位清雅之趣。出个字谜,算个玩笑吧。”   三人除纪晓岚外都抓耳挠腮说好。洪霞说:“小女子,谜底已写好了,放在那正中的桌上了。谜面一时难想出更为有趣的。就以今夜之情境……出一个‘三先生听琴’吧。桌前这一注香为限,若几位先生猜不出来,就算让我了。”   和珅兴奋地说:“打一什么?”洪霞说:“打一字。”纪昀装傻,想把谜底骗出来说:“打一什么字……嗯,对了,得猜,猜,猜吧‘三先生听琴’。”乾隆说:“谜面颇为合境, 不知谜底是什么? ”和珅说:“‘三先生听琴’打一字。……‘三先生听琴’打一字。……”   “三个先生……听琴。”他比比划划总指自己耳朵。说:“有了!……小姐您太客气了吧,简单了些,我有了。二位承让了。”   洪霞说:“请讲。”   和珅下笔就写了一个“聂”字。和珅说:“其实三个人中我最笨,倒让我先猜出来了。”洪霞说:“是个聂字吗?怎么讲?”和冲说:“三先生听琴也,自然要有三个耳朵,三个耳朵听可不是个聂字吗。小姐在下今夜要听你单独抚琴了。”洪霞说:“慢!这位先生,您说得许只有一分的道理,且所言所想都太过直白,太过浅显。对不住您猜得不对。”小月说:“坐回去吧,要是这么容易,大晚上的用得着点灯费蜡的吗?太把我家小姐看轻了。还有两位,快猜吧,看着点香啊。”   和珅灰溜溜退回到座位上。   洪霞面前的香已燃了一半。乾隆突然下笔写了一个“弭”字。乾隆说:“有了!猜谜吗,说穿了就是个悟。和二,三先生听琴猜个聂字,哪儿有一点悟的境界,我这个字自有一番道理。”   洪霞说:“请先生开示。”乾隆:“小姐请看,是个弭字。”洪霞说:“怎么讲。”乾隆说:“弭也,从弓从耳。弓乃弦也,在此引申为琴,弹弦自然是抚琴了。一弦一耳自然是个解字。”和珅说:“爷您忘了谜面了,是三先生听琴,不是一先生……。”乾隆说:“问得好,窃以为,三先生也好十先生百先生也好,听琴自然是一个人的事,一人弹一人听。有三人,百人,万人与我何于!所以说到头听琴实乃一人之事。所谓知音者,不也就是一个人吗?”   和珅说:“哇!爷就是爷,境界高,猜得好,猜得好!在下认输,小姐这回可猜对了吧!精彩!啊,精彩——说到头听琴乃一人之事。精妙!”洪霞说:“这位先生果然特立而高标,见解独到且境界高远。”乾隆说:“小姐过奖了,今夜当应了这个犯字吧。愿一人独享金缕曲。”洪霞说:“慢。先生境界是有的,但终归与谜面不合。”乾隆说:“没道理吗?”洪霞说:“话有道理,谜没猜对。先生对不住得很!再猜吧。”   小月对乾隆说:“坐下,坐下吧。香可就剩下一小截了。哎!哎!拿烟袋的别睡了,别睡了。猜不出来说一声,我们可挑东西了,你们输了!”   小月说着话便要拿纪昀的玉坠。纪晓岚一直瞌睡。此时醒过来了。纪昀挡住小月的手,说:“嗯!别动。猜出来了?”乾隆说:“就看你了。弭居然不对,那儿还有更准的?”纪昀说:“你们都猜完了,……猜了什么字?”和珅说:“一个聂字,一个解宇,都错了,你快猜吧,猜不出来咱们输人家东西。”纪昀说:“什么迷面来着。嗯,三先生听琴,三先生听琴,那两个字都不对呀?”和珅说:“对了还用你吗?”   纪昀说,三先生听琴……有了。他提笔写了一个字,说,是这个字吧。纪昀随手写了个“犇”字,拿起来给大家看。   三个牛字念奔,该是个犇字。洪霞一下没话了。和珅说:“更不着调了,我和三爷好歹还有一个听琴的耳朵,你这连个耳都没有了,怎么叫听琴呢?……三爷咱输了,给人家东西。”   纪昀说:“等等,问了小姐再说,小姐是不是‘犇’字。”洪霞说:“先生大才。 ” 纪昀说:“还要对底吗?”洪霞说:“不用了,先生猜对了!”乾隆说:“对了!怎么讲?”和珅说:“蒙的,让他讲,讲得没理也不能算对!”纪昀说:“这还用讲吗?有句俗话,对牛弹琴,小姐对着我们三个根本不懂琴韵人,岂不是对着三头牛弹琴吗,三先生听琴可不就是三个牛字?”   和珅不满,说:“老纪,你怎么能这么自污,我们真就是三头牛吗?”纪昀说:“不是我自污,在小姐眼中咱们就是三头牛。”说着话把谜底打开,果然是犇字。纪昀说:“我这儿不是在猜谜,在猜小姐的心思呢!”小月说:“臭美!”和珅说:“穷酸!”纪昀说:“我记得猜对了要单独听琴了。”   小月站起身眼望洪霞,说:“小姐,咱们上楼。”纪昀说:“好,上楼,上楼。二位承让了,我要上楼了,呆会儿再听琴可就不是对牛弹了,是对知音一抚到天明。再见。”   乾隆、和珅气坏了,站着看着他们上楼。和珅不甘心,问:“三爷,咱……咱怎么办?”乾隆说:“能怎么办。睡觉!”   那根香燃尽倒了。   洪霞、小月、纪昀三人回到房内,洪霞坐于琴前,重整衣裙,再焚清香。纪昀闭目坐于对面,平心静气似要听琴。洪霞将弹未弹时对小月说:“请公子给这位先生看茶。”小月转身走了。洪霞说:“请问先生想听什么?”纪昀说:“高山流水。”洪霞说:“请先生点别的吧,那样的曲子,只为知音而奏。”纪昀说:“小姐不把在下当知音看吗?”洪霞说:“天下之大,知音难求。”纪昀说:“那……那在下算是自作多情了。”   纪昀说完刚要闭目,一把刀架在纪晓岚的脖子上了。小月没端茶来,拿了一把刀来了。小月说:“我看也是。”纪昀作大惊状:“哎!哎!这是干什么?怎么听琴听出刀来了。我不听了,我走。”小月说:“别动!说清楚了再走。你们是什么人?”纪昀说:“我们是戴罪流放之人。”洪霞说:“官不像官,差不像差,哪儿像戴罪的。请先生说清楚了,咱各走各的路。”纪昀说:“最好!最好!让在下抽口烟如何,抽一口烟,姑娘刀放开些。”   纪昀拿起烟管,玉坠晃着。纪昀说:“我是谁,你们不知道,可你们是什么人,在下倒是猜出来了。”小月的刀更逼近纪昀,说:“你说话可要小心了!”纪昀说:“请公子刀拿开一点。 等我把话说完了, 你们看对不对再动手不迟。”洪霞说:“好吧,你讲!”   乾隆、和珅回到客房内。和珅气得把纪晓岚铺下的稻草,抱到自己铺下,又抱到乾隆铺下。和珅说:“一个臭大烟袋让他铺上没草睡不着。爷,我给你铺厚点,咱们好好睡一觉。”乾隆说:“再厚我也睡不着。”   和珅说:“爷,区区小事别跟他置气了,不就是会猜个谜破个闷儿什么的吗。小人行径!臭大烟袋,他从长相到气质哪点儿比得过我啊……就更别说是您了!他去听琴了,爷别生气!”   乾隆说:“和二,不是我生气,是你在生气吧!输就输了,技不如人,见识不如人,输也就输了。人之一生凡事不可小器,一定要大度,否则还有什么格局可言。”和珅说: “爷, 您就是境界高,奴才铭记,铭记在心。行,那咱睡吧!”乾隆:“……睡不着。”   和珅说:“那是为什么呀!”乾隆说:“大度归大度,但细想想还是生气呀!你说说读的都是一样的经史子集,他纪晓岚凭什么就显出聪明来了!他凭什么就猜对了,去听琴的是他不是朕……。”   和珅说:“爷!您也生气呵!”乾隆把灯吹了,说,“不说了,睡吧。”   客栈,洪霞屋内,纪晓岚拿着玉坠正说着。此时气氛和缓多了。纪昀说:“姑娘今夜你一边弹琴一边盯着我烟袋上这个玉坠,我就把你认定了。还记得吗,那个夜抱着琴与在下相撞时有嗡的一声琴响。”洪霞说:“纪先生,那您怎知道,我就是洪御史的女儿。”纪昀说:“春满楼的人追过来时,说了。那时一是可惜失之交臂,二嘛,还有一可惜处……不说也罢。”   洪霞说:“是不是丢了把扇子?”纪昀说:“哎!对呀!对呀,你们怎么知道的。”小月拿出扇子说:“玉坠你拾去了,扇子在我们这儿!”纪昀说:“这可是丢了要命的东西……”要说下去,忽觉门口有人,站起来砰把门推开,一人没有。门外空月一轮,纪晓岚将门重新关好。   在洪霞客房门口,徐二从隐蔽的屋檐上落了下来,轻轻下楼。   纪昀全不知门外有徐二偷听,仍在与洪霞、小月谈论那把珍贵的扇子。纪昀说:“这把扇子,还是你们带在身边。”洪霞说:“纪大人不可,您若没了御扇如何节制皇上,节制和珅。”纪昀说:“我有……这把假的。”小月说:“你不怕露了馅杀头。”纪昀说:“我这颗头也不太好杀,要好杀刚才不就给我砍下来了吗?”洪霞说:“纪大人,您这会儿还开玩笑。”纪昀说:“洪小姐,据在下所想。尚荣因怕洪御史案再翻出来,一定是带人先奔了曲阳,此时你爹的性命有危险。”洪霞说:“那怎么办?”纪昀说:“你们今夜就走吧,骑上快马去曲阳。用这扇子,这是御扇,尚荣也认得,关键时刻拿出来,他不能不怕。我们也许随后就到了。”   洪霞说:“纪大人,洪霞在此谢您搭救之恩。”纪昀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再说了,事儿还没成呢,等事成了那一天,我倒是要静下心来,好好地听洪小姐一曲了。”洪霞羞涩地说,“救命之恩如再造父母,莫说一曲琴音了。倘若有幸,愿……侍奉左右。”纪昀与洪霞二目相视,十分缱绻。小月上前拉住纪昀:“哎,哎!大人可是有身份的人,怎么当着我的面就动手动脚的?”   洪霞低眉,说:“是洪霞心甘情愿!只要救出我爹,洪霞愿意永奉先生左右。”小月低声对纪昀说:“这是你巴不得的!”纪昀说:“哎!不敢不敢。纪某人表面不羁,内心还是非常有节制的,腼腆,腼腆得很啊!”小月小声说:“真酸!”转而又一提嗓音,说:“哟!怎么着?还推三阻四的,以为我们小姐……。”纪昀忙解释:“差矣,差矣。若是非要说句不客气的话,那,那纪某人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只是在此危难之时,私定这事……传出去,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我倒没什么……怕坏了小姐的名声。”   小月说:“你捡了个便宜还要卖乖!以为我们小姐不知道你如狼似虎的心里想什么?”洪霞说:“不可这么说纪大人……”小月说:“学问大,肚量也大,花心也大, 小姐你可要小心才是。 ”纪昀说:“我纪某真是让你小看了。”小月说:“过去我也多少听说一点你纪大人的事儿。”纪昀说:“我纪某就算是过去有些许不节制之举,今日对洪姑娘可是一片真心。”   小月说:“行啦,行啦!絮絮叨叨的,别啰嗦了!今天,你可听好了,别以为你能说,你的话我可记着呢,别到时不认账。小姐,咱们走吧。”洪霞说:“纪先生,洪霞告辞了。”纪昀说:“这玉坠……”洪霞说:“扇子我们拿走了,玉坠留给先生做个纪念,琴也不带了,倘若……”纪昀说:“多谢多谢!请姑娘千万别多虑,必有那一天,理直气壮,重见天日啊,姑娘放心吧……”小月:“纪先生,您还有完没完了!”   纪昀说:“洪姑娘,我回去大概也没地方睡了,我在此操琴吧,以掩护你们走出小店。”   小月开窗,与洪霞两人站在窗前,洪霞说:“纪先生告辞了。”纪昀说:“再见。”小月说:“还有我呢!”纪昀说:“我会记住你这个搅局捣乱的人的。”小月与洪霞两人从窗户走了。   目送两个姑娘离开后,纪晓岚低头看那玉坠,十分欣喜,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想都不用想,不是你的你瞎忙也没用。”他坐下整琴,弹起曲子来了。   客栈楼下客房里,乾隆睡了,和珅被琴声吵醒了。和珅说:“怎么这会儿才弹啊……”细一听,又说,味道怎么也变了。一点妩媚的味道都听不出来了,透着股狡猾。跟什么人学什么样,不听了睡觉!   第二天清早,乾隆、和珅、纪昀又上路了。乾隆、和珅轻身快步在前边走。这回纪晓岚倒是落下了,背着琴,拿着烟杆,一夜没睡好。   纪昀说:“哎!慢点,慢点。三人行,怎可落下我一个。”和珅口头嘲笑他。和珅说:“老纪呀,你背的又不是个美人,怎么那么磨磨蹭蹭的。”乾隆说:“和二啊!咱们快走。”和珅说:“要甩了他。”乾隆说:“倒也不是,朕昨天想了,总比不过纪晓岚的原因是朕从不与人斗机锋。今天呢,朕倒想学着他斗斗心眼了。来,附耳。”和珅贴耳上来,乾隆一番话说得他非常高兴,连声说:“对,爷咱快走。”   和珅与乾隆两人说着飞快走起来。纪晓岚落在后边擦汗,索性坐地上不动了。   眼见乾隆三人走了。徐二冒充店小二来到客栈洪霞住过的屋外敲门。徐二说:“小姐,开水来了,要开水吗?小姐,小姐。”徐二一脚把门踹开,见洪霞已人去屋空。徐二飞快地向楼下跑去。   前一天洪霞雇了的那辆车停客栈院内,车老板子挂好了车正等着呢。徐二走过去,问:“你的车是两位姑娘雇的?”车老板说:“是啊。”徐二说:“她们人呢?”车老板: “我这不正等着呢吗? ”徐二说:“别等了,早没了?”车老板大惊:“什么?车钱还没结清呢!”徐二说:“不得的,你这车我要了。快出来上车!”   徐二带来的胖厨子、瘦厨娘拿着东西从客店里走出。车老板说:“这是去哪儿啊!这是……”徐二不理车老板,对着厨子说:“你们俩跟着他们三个人走,就按说好的办,别让爷屈着。”徐二说着话自己从槽头拉出匹马,说:“我有事先行了。”说完跨马,飞快地打马狂奔着去追尚荣。   乾隆、和冲在大路上快步走着,边走边回头看,一辆马车从他们身旁哗哗过去。两人再回头根本看不见纪晓岚的影子了。乾隆说:“老纪怎么不见了?怎么不见了?”正赶上胖厨子他们的车过来。和珅喊道:“车把式停停。停停!三爷快!快上车。他落远了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两人上车,车哗哗而行。   光光溜溜的大道上。没了纪晓岚的影,一个人也没有。   和珅与乾隆在马车上坐稳了,一看胖厨子、瘦厨娘。和珅说:“你们看着眼熟啊。”胖厨子说:“回和大人,我们是尚大人府内的厨子。”和珅说:“怪不得了,是……嗯?”胖厨子说:“遵尚大人的旨下,路上好给两位大人做饭呢!”和珅说:“啊好!好!爷您听见了,是尚大人的一片孝心啊!”乾隆说:“我知道了,一片苦心。这回可让老纪吃苦了。”和珅说:“车把式,快点赶,咱们前边庄子吃饭!”   马车在一家饭馆外停下来, 和珅兴高采烈地跳下车, 伸手接乾隆。和珅说:“爷下车吧,咱就在这儿吃罢,吃完了咱等大烟袋来了再走。”乾隆说:“好!好!”和珅又对厨子、厨娘说:“你们也下吧,后边快拾掇饭菜去啊!”他随乾隆进饭馆。一边说着:“爷,您请,您请。”   饭馆内,人声喧哗,颇为热闹。和珅、乾隆两人走进。小二热情地迎上来,说:“二位,是金三爷,和二爷吧。”和珅、乾隆同时一怔,说:“啊……你怎么知道的?”小二说:“有位爷定好了座等着您二位呢。”小二说着话时,和珅与乾隆已经看见了,角落里那纪晓岚正抽着大烟袋呢。   两人惊讶:“怎么搞的?”和珅低着头像是找什么一样,回头去找,想想不对又回来。乾隆说:“真,真的神了,纪晓岚啊!纪晓岚你总是给朕出其不意。”   纪晓岚假装刚看见乾隆、和冲,热情迎上来,说:“金爷、和爷,来了,来,来来。坐,坐。饿坏了吧,我叫下菜了,二位稍安勿躁。”乾隆说:“纪……老纪。”纪昀说:“在。”乾隆说:“你……你作弊。”纪昀说:“三爷,您怎么知道我作弊了。”乾隆说:“你……你不可能走这么快!”纪昀说:“为什么我就不能走这么快。”和珅说:“因为我们是坐着……嗯!”纪昀说:“爷您坐什么我没看见,我坐什么您也没看见,来吃饭,吃饭。真巧啊,这馆子也有味菜叫‘心里明白’,我点了,咱心里明白就是了,谁也别说谁了。”   小二托着盘子送上了心里明白三份。纪昀说:“得坐下吃吧,心里明白好!”乾隆一看那菜,又败兴了,吃不下去,心里不高兴。乾隆说:“老纪、和二。”纪昀、和珅说:“爷您说。”乾隆说:“此番,爷……爷出门,有一深切体会。”纪昀说:“请爷讲。”乾隆说:“爷明白了,爷终归不是一个奸钻小人。”和珅说:“说得好!”   纪昀说:“说得好,爷,爷您是一国之君,犯不上当个奸钻小人。所以尖钻小人之行径大可不必去做啊!对不对?尤其是害人之心不可有啊!”乾隆对纪昀说:“这后一句虽有讽喻之意,倒也说进爷心里了。好!吃饭,吃……心里明白。”   和珅说:“老纪呀!”纪昀说:“啊,和二,您说。”和珅说:“你他妈的完完全全的是在这儿得了便宜卖乖。你,你这种人真是要害得我说粗话了。”纪昀说:“说吧,我不当粗话听。”   尚荣住的旅馆内,门口站了很多的兵。尚荣刚刚坐稳,徐二马上跪报。徐二说:“报总督大人。”尚荣:“讲。”徐二说:“查明了,那两女子果真一个就是洪御史的女儿洪霞。”尚荣说:“哪一个呢?”徐二说:“那一个女扮男装的不知道是谁。”尚荣问:“现二人何在?”徐二说:“依下官所探,那两女子夜晚以抚琴为由,已同纪大学士有了联络,现正在去曲阳的路上。”尚荣说:“纪大学士是一心要害本官了。”   尚荣端茶喝水的手有些抖了,他不喝了,砰地将水放下。说:“但他不想想这区区两个小女子,怎能与一个总督相抗。中军!”中军应道:“奴才在!”尚荣说:“立即起程,快马至曲阳,赶在两女子之前将洪御史拿下。”中军说:“得令。”   尚荣说完话刚要起来,发现徐二还跪在那儿,觉奇怪。   尚荣说:“徐二,还有话吗?”徐二说:“大人,有……”   尚荣明白,屏退左右。尚荣说:“此时没有外人了,讲吧!”徐二说:“大人,皇上出行前是否给了纪大学士一把扇子?”尚荣说:“不错,一把御扇,为令行禁止之凭证。别小看那把扇子,真要掏出来就如尚方宝剑一般,就连皇上也要听的。你问这干吗?”徐二说:“这……这扇子,现在洪霞小姐手中。”尚荣说:“什么?这……这大烟袋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了,这,这可真有点不……不好办了。”徐二说:“大人,依徐二之见也好办。若小姐拿走了御扇,那纪大学士就没有御扇了,令不该行禁不能止尚且是小事。将圣上的御用之物,随便赠人,难道不是欺君之罪吗?”尚荣说:“好!讲得好!把皇上的东西随便送人,怎么不是欺君。他让我死,我也不能让他活……徐二……还有什么好计策吗?”徐二说:“请大人附耳。”徐二上前,贴着尚荣耳朵一五一十地讲起来。   饭馆内已没有什么人了。纪昀、乾隆、和珅三人吃过饭后边歇息边说话。纪昀抽着烟说:“人生一世,这天底下千人百态,三教九流,都要体会也难。三爷,这出来的日子可……。”   乾隆说:“有感想,不妨改句旧诗叫‘世上方一日,宫中几十天’啊。爷在宫中无非就是天天读折子,见大臣。你们想想就你们这些嘴脸,一张张的天天的晃来晃去,真是看得不要看了。那些折子也是想翻就有,哪儿翻得完啊?爷以为此次罪己诏下得好,三百里,三十里出来,这人世间与爷想像中的就大不一样,倘若三千里下去,这江山就不敢认了吧。”   和二说:“三爷,您真大知大觉!”乾隆说:“别说好话,出来只一天这江山就跟你们告诉爷的不一样,萝卜白菜,苦咸井水……”   两人正说着,有要饭的进来了,一老妇带小孩。小二冲上去就轰人:“走!走!”   和珅以为表现的机会到了,掏钱欲给,说:“小二,小二!来,拿去给她们。”乾隆说:“和二!不必。不必!”和珅说:“爷看着真可怜。”乾隆说:“是他可怜,还是我可怜!一个君主给一个乞丐行善,算什么善,一个君主要让普天之下再无乞丐才是大善吧?我不能给,给了,爷我就更可怜了。”   纪晓岚鼓掌。纪昀说:“爷!讲得好!此一番话比在金殿上的一车话都讲得实在,透彻。爷……”纪昀压低声音说:“这儿不太方便,要么就为您这一番话,我想行个大礼呢!”乾隆得意,说:“先欠着?欠着吧。”纪昀说:“不过臣也听过古训,叫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善到底是不分大小的,君主也如此啊,见了善就行总不会错吧,窃以为今天和二他要给乞丐钱!给也就给了。”   乾隆说:“你们给吧,爷我不给。”和珅说:“瞧我这钱掏的,倒是给是不给啊……”下台阶问小二:“小二,你说我给是不给啊!”小二不屑,说:“给就给了,不给就不给。几文钱的事,说了半天的话,你们当自己是什么人啊……”小二回头一看要饭的走了。小二说:“想给也给不成了,连要饭的都听烦了,走了。”和珅正好下台阶:“得,我这钱还是自己用吧!”   曲阳石料厂里,很多工人破衣烂衫地在打石料。一片斧砧之声。其中间夹着的是带着镣铐的罪人。洪御史流放至此,此时正要搬一块大青石料。用尽全力,蹲下却搬不动。   两个工人赵二和李三看见了,马上过来帮忙。用撬杠撬着、抬着。洪御史说:“劳驾了,劳驾了二位。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赵二说:“洪先生您可别这么说。我们一辈子就吃了不识字的苦丁。”李三说:“洪先生,不识字有冤都无处诉啊!指着您给我们申冤呢?”洪御史:“总有见青天之日。”他压低声音说:“二位,把这些日子出料数、人工数给我报一下。我做个记录。”说着话,他从一个石狮子座上起开块石头,从里掏出一个本子,一支笔,用嘴舔了一下。准备写字。   赵二说:“三儿,你挡着点,我跟洪先生说说话。”   石料厂远处,有兵巡视着,一片斧砧之声。赵二边说,洪御史边记,记完了飞快又把本子塞回石狮子。   曲阳石料厂外地路上,已经扮好了农妇装的小月,正忙着给洪霞扮农妇装。她为洪霞系头巾,别衣裳。小月说:“洪姑娘咱到时拎着两筐馒头,什么也不说就往里走,备上两壶好酒,要是兵士们问起来,就把酒给他们喝了。”洪霞说:“小月,咱不是有皇上的扇子吗?”小月说:“杀鸡焉用牛刀啊!再说了给那帮子虾兵蟹将看扇子,他们也不认啊!那东西到了关键时候才能用呢!……行了,你自己看看像不像农妇?”   洪霞对镜子看了看,说:“像不像三分样,我跟着你学吧!见了我爹怎么个认法。”小月说:“见了你爹先别认,假装着把别人引开了,瞅机会跟你爹说,咱晚上就接他逃出去。”   曲阳石料厂工人们十分疲惫地打着石头。小月洪霞各挎一蓝干馒头,在找人。小月掀开一个人头的毛巾:“哟!这是谁啊!”赵二说:“我是赵二。”小月说:“瞧瞧一脸的石头未子,我都认不出来了。……饿不饿呀?”赵二说:“饿!”小月说:“来,吃个馒头吧。”   洪霞也正跟当兵的说话。当兵的说:“呀!看这小脸多水灵呀!看谁呀?”洪霞说:“看李三,军爷,这壶酒您留着喝吧。”当兵的说:“哎!哎!知道我好酒不好色,真有心。”李三在那边呢!去吧,去吧。洪霞转身就走。兵士有些怀疑了,喊了一声:“回来!”洪霞转回身,说:“军爷。”当兵的说:“跟你说,别瞎搭个话啊,这里可有京城里的重犯。”洪霞说:“哎!就找李三。”   小月正与赵二搭讪:“吃罢,慢点吃,还有呢。……赵二,跟你打听个人。”赵二说:“您说吧。”小月说:“京城里来的洪御史在吗?”   赵二说:“在,在,我刚还帮他搬石头呢。”小月问:“在哪儿呢!”赵二说:“那……那不就是,用墨斗放线那个。”小月说:“呀!真认不出来了。”小月冲着洪霞喊道:“李,李嫂,快过来,快过来。”洪霞远远听见小月喊她:“马上过来了。”   洪霞、小月来到衣衫褴褛的洪御史身边,洪霞悲从中来,说:“爹,您受苦了。”洪御史说:“霞儿,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这可到处是尚荣的人啊,爹挺好,你们快走,快走!”洪霞说:“爹,要走,咱们一起走。”洪御史说:“傻话,到处是兵怎么走。给我留两个馒头,你们走吧。”小月说:“洪御史,我和洪姑娘就是来救您的。”   不远处有兵士往这边看,走过来。   洪霞说:“爹来不及细说了,今天晚上天一黑,我们到工棚来救您,您惊醒着点,以布谷三声为号,您就出来解手,我们自有办法。爹晚了就怕逃不出尚荣的毒手了。”洪御史问:“能行?”洪霞说:“能行!记住了吗?布谷三声为号。”洪御史说:“记住了。”   兵士远远地喊,边喊边往洪霞她们这边走:“哎!那两个送馒头的,该走了,该走了!误了工谁也吃罪不起!走了。走吧!”洪霞说:“爹,我们走了。”小月:“来了,来了!哎,来了。老爷我们走了。”洪御史说:“走吧,走吧,快走。”   尚荣的队伍飞似的赶着路。尚荣从轿车中探出头来喊,中军听令。中军骑马赶回到尚荣轿边。尚荣说:“绕过曲阳城,直奔石料场。”中军说:“得令。”中军骑马传令,喊道:“绕过曲阳城直奔石料场。”   集市里人来人往。纪晓岚、乾隆、和珅正走在市中。乾隆说:“市上人还不少啊!以物易物,贸而易之,天下繁盛。纪……老纪,老纪爷今天算是看到了一些光亮之色啊!”纪昀说:“好景象,好景象。”   另一处和珅落了后了,正跟一人讨价还价。和珅欲买一红兜肚,说:“这东西有点意思,多少钱?”摊主:“一百钱!”和珅说:“五十钱!”摊主说:“卖了。”和珅觉得自己价开高了,说:“四十钱!”   摊主嚷道:“哎!这位爷,您怎么这样,说出来的价又变。一个女人穿的兜肚,还值得为十文钱计较!”和珅原就是躲躲藏藏的买,一听喊怕了,说:“哎!别喊了,别喊,买了,买了。五十,五十。”他掏钱,把红兜肚买下卷吧卷吧,塞怀里。   乾隆正高兴地看着圈里人要把式或变戏法。跟着大家高兴,喊好!无意间低头一看,一小偷正静静地偷解一人肩上背的包袱。乾隆一看先以为是假的,揉眼再看不错。乾隆诧异地有点说不出话来:“哎!哎!你,你偷人家东西。”小偷一听喊马上把手放了。小偷个子很高。突然理直气壮地问:“谁偷东西了。啊!谁偷东西了。”乾隆说:“你呀!我亲眼看见的是你在解人家的包。”小偷说:“解谁的了,解谁的了,他!你问他是我偷了他的包了吗?问他!”小偷把那人一抓脖子拉过来。被偷人害怕了, 说: “没偷……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别问我。”乾隆说:“哎!他明明把你包解开了。你看都解开了,你怎说不知道,你……你别走,你别走啊!光天化日你怕他干什么?”   小偷这时身边来了几个无赖。小偷说:“光天化日,我看你是瞎了眼了。到老子地盘上来搅局。弟兄们给他封眼。”   话音刚落,西红柿,冬瓜,白菜一应打了过来。乾隆一身功夫,架不住人家只扔东西,不跟他打,一下子东西扔在脸上。乾隆喊:“和二,老纪快!快来!和二、老纪!”   集市一下就炸开了。人跑来跑去。纪晓岚、和珅往这儿来救驾。冒着烂瓜菜的弹雨冲进来。纪晓岚挥舞烟袋,终于拉住了满身瓜菜的乾隆往外冲。那个小偷站在台阶上,边磕瓜子,边高兴地看着。   三人满脸菜叶子,西红柿地跑着。乾隆眼被封了,踩在烂瓜上摔倒了,纪晓岚、和珅扶他三人同时摔倒。   集市大散。已是晚上了。三人一片狼藉,都从身上往下摘菜皮。纪昀说:“爷……三爷,没伤着吧?”乾隆说:“没……没大事。哎,老纪问你句话。”纪昀说:“爷您不问我,我还想问您呢?”乾隆说:“那你先问吧。”纪昀说:“现在心中还有光亮之色吗?”乾隆说:“哪里来的亮色。人心如此了吗?偷东西的猖狂,被偷的胆小,这种恶行不除,朕还当什么皇上。”纪昀说:“说得好!当除恶务尽!”和珅忿忿地,说:“杀尽天下小偷!”   倒在烂菜中的三个人,倒是发出慷慨之辞了。   石料厂外的工棚都是席子搭的。棚外有兵挑着火把看守。两个夜行人飞快地接近工棚,是洪霞和小月。两人找到一个隐蔽处。洪霞学布谷之声,布谷,布谷,布谷。   洪霞、小月急迫地等着洪御史的回应。没有回应。两人只是看着守兵的火把,没有什么动静。洪霞又叫三声,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她说:“爹,您该听见了吧。”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四节 第四节   午夜时分,洪霞和小月悄悄地来到石料厂工棚外。洪霞依照与洪御史的约定,学了三声布谷鸟的叫声。没有回应,洪霞有些担忧,再学。工棚内,洪御史终于听见了布谷的声音。洪御史快爬起来。躺在他身边的赵二醒着,也起身望了他一眼,洪御史说:“解手,解手去。”赵二说:“洪先生您小心点,小心点。”洪御史说:“不碍的,不碍。”   洪御史走出石料厂工棚,跟打着火把的兵士说话。洪霞、小月远远地看着。洪御史说:“军爷,我去解个手。”兵士说:“大儿真多,出来吧,别远了,越快越好。”   洪御史转过山墙去解手,洪霞、小月看时机到了,冲了出来。兵士刚要反应。小月一钦将他打倒,而后上去补了一刀,再把尸体拉向一边,稍加掩盖。洪霞拉起洪御史就跑。   刚跑出一段路,洪御史突然想起那个记录了尚荣贪赃数字的本子没带。洪御史停下来,说:“霞儿,先别跑。等等,我落了件东西,要紧的东西。”三人停下。洪霞焦急地说,“爹来不及了,快走吧!”洪御史说:“不行!不行!这东西比我性命重要,那上面记着尚荣罪恶的实据呢,一定要回去取出来!”小月说:“洪御史, 工棚现在回不去了。 ”洪御史说:“那东西不在工棚在石料厂。”洪霞说:“那快点吧!爹!”三人转身向石料厂飞奔而去。   夜幕中,尚荣的兵士在小路上灯笼火把地飞跑着。赶路的轿车中,尚荣撩起帘子,着急地看看路。中军骑马经过。尚荣说:“还有多远。”中军说:“转过山就到了。”尚荣说:“越快越好!”说罢下轿换上一匹马引路狂奔。   火把兵丁一下子把石料厂工棚围住了。尚荣下马。尚荣说,速速将洪德瑞拿下。   中军带着士兵闯进工棚。工棚内,所有的工人都坐起来了。中军喝道:“洪德瑞出来!洪德瑞出来。”工人中没人应声。中军冲到洪德瑞铺上看,是空的。   中军抽刀架在赵二脖子上,洪德瑞去哪儿了?赵二说,不知道。中军一刀把赵二杀了,转身向所有人,问:“洪德瑞在哪儿?”一工人说:“刚出去解手了!”中军转身冲出工棚。   尚荣已发现了刚刚被小月杀死的兵士的尸体。正在火把下用两指探尸体的体温,说:“人刚死,没有走远。搜!”   洪霞等三人在石料厂摸黑飞快地寻找着那个珍贵的本子。洪霞问:“爹,您记得准吗?”洪御史说:“准!准,就在这啊!那狮子呢?……嗯,看我老糊涂了,东边,在东边呢!”三人飞快地在石料的暗影中向东飞快地跑过去。   兵士说要把石料厂包围了。洪御史终于找到了石狮子。洪御史说:“找……找到了,霞儿,小月快过来帮忙抬一下。”洪霞、小月都站定,看着火把、兵士围过来了。洪霞说:“爹,别动了,他们来了。”   三个人都站着。尚荣此时骑在马上。带兵把三人围住了。尚荣在马上一抱拳,说:“洪大人别来无恙。”洪御史说:“呸!我一堂堂御史,不与禽兽说话。”尚荣说:“还是那么嘴硬啊!好啊!我看你还能撑多久,来人呀!”中军说:“嘛!”尚荣说:“将三名京城要犯绑了!”中军说:“嘛!”动手!绑了!兵士往上冲。   洪霞大喝一声:“慢!”她拿出扇子,说:“我有当今圣上御扇在手!谁敢妄动!”哗地打开御扇。兵士全吓住了不敢动。尚荣冷笑;“哈哈!果然有种,洪御史恭喜你呀!真有一个好女公子!霞姑娘,把那东西收起来吧,值此之时,御林军来了恐怕有用,一把御扇怎挡得了兵将刀枪!”洪霞说:“尚荣!你见御扇不退,罪犯大逆。”尚荣冷笑,说:“哈哈!这等事能吓得了我直隶总督。军士们别怕,她的扇子是假的,中军!将要犯快快拿下!”   兵士冲上前来,被小月挡住,小月和兵士打成一团,但寡不敌众,终被兵士将三人绑了。   乾隆、纪晓岚、和冲三人白天被小偷引来的几个流氓用菜叶子给打了。虽无大碍,却十分狼狈。加上连日来旅途疲劳,乾隆想小题大做,借此歇上几天。正在争论。   在旅店内,乾隆对两个大臣说,现在哪儿也不去了!三百里流放,爷日后自然会补。不在此处把那些小偷毛贼抓尽。哪儿也不去了。和珅说:“爷,这话说进和……和二心里去了。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底下哪儿有遇见事儿躲过去的君主。何况今日在那集市之上。你纪……纪老不是也受了些菜皮,臭瓜之辱吗?大丈夫怎可坐视不论,更何况君主乎!不走了,抓毛贼。”   纪昀说:“话都是不错。但老纪以为人生之事与下围棋一样。面临抉择无非是大小多少四个字。毛贼虽恶,终归是小。下个旨意让地方官办了,也就办了,地方官若办不了削官惩处。 何劳一国之君去抓贼, 难道就为菜皮之辱吗?”乾隆说:“哈哈,老纪……你虽姓纪但你一点记性也没有。前日你还跟爷说善不分大小,现在又来跟我理论什么,大小多少了。好!说菜皮也好,说臭瓜也罢。爷今天别的不跟你论了。就是要在这抓贼?你说什么也没用!”   和珅说:“老纪……你以为你敢直言,有谋略,便是至理名言了吗?当年孔圣人还要讲三人行必有我师呢,何况你一个圣人门下的读书人。不至于太不知进退吧!三爷,不管他!哪儿也不去了,住店,明天抓贼!”纪昀说:“不可!”和珅说:“纪大烟袋你敢违圣旨吗?”   纪昀说: “正要请出圣旨来。 ”说着,放下烟袋把腰里的扇子解下来。说:“此扇是圣上金殿所付,为的是令行禁止。臣一路上没拿出来用过,今天才拿出来用一用吧!今天的事儿不管是谁,你们得听这把扇子的!”乾隆说:“哎!哎!纪晓岚你总不能不讲理吧!”纪昀说:“理一定要讲。所谓窃国者侯,窃钩者盗。现在有偷了国家的大盗放着不管。而去抓那些鸡鸣狗盗之徒,实在有违轻重,有违得失。”和珅:“老纪,你说清楚了,你要带着爷和我去哪儿!”乾隆说:“对啊!你总不能举着扇子就跟我们说去抓大盗,你得说清楚了,带我们去哪儿?”纪昀说:“直隶曲阳。”   和珅一听有点明白了。乾隆不解其意,说:“为什去曲阳。”   纪昀说:“皇上,到了那儿您就知道了。”乾隆说:“老纪,此次原本是爷我罪己之行,自我流放三百里。该不会是爷出门时,你就将一应的事安排完了的吧。讲!”纪昀说:“臣纪晓岚确实为想办一事而极力主张出京向南,此事纪晓岚知罪。待回京后请圣上严办。但晓岚之苦心苍天明鉴,如若此番曲阳之行无功而返,晓岚愿听凭处分。”乾隆说:“你……你既慷慨激昂说了这么多,又耍那把扇子,好吧!就听你一回,一切待事情完之后再说,倘若你持才而逞智,根本抓不到什么大盗,爷绝不姑息你。”   纪昀说:“谢三爷,那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乾隆说:“这么着急。现在可是半夜啊!”纪昀又拿起御扇,放在桌上,说:“晚了怕来不及了。”乾隆说:“好!好!我是好人善人做到底了。和二,动身。”和珅望着扇子,说,“爷……这……这扇子一直放在套中从未拿出来过。您不验验。”乾隆说,“那倒不必!东西是我在金殿上交给他的,不会有错。”   纪晓岚出汗,躲过一关。纪昀冲和珅一笑,说:“车已备好了就在门外。”乾隆说:“这回也不走路了,坐车了,全听你的了。这几天我这爷当的,就跟照着人家的本子演戏似的。走吧。”   大路上,纪晓岚亲自在外边驾着车。大烟袋锅子磕着马屁股,飞跑着。车内,乾隆正假寐。和珅说:“爷,三爷……”乾隆醒了,说:“讲!”和珅说:“您还……还就真信他呀!”乾隆说:“不信又该如何?”和珅说:“纪晓岚从来捕风捉影,据臣观察,他还是想咬尚大人的那点小事儿不放。”乾隆说:“你以为不该咬吗?”和珅说:“咬也没用,您忘了,那个洪御史参了尚大人多少本啊,最后还不是查无实据。您反给他判了个流放。”   乾隆说:“对对,那个洪御史!他现在什么地方。”和珅说:“据臣所知,洪御史就被流放到曲阳了。”乾隆说:“哼,这事你知道得也不少吗?和珅。”“臣也是偶然想起,偶然想起。”乾隆说:“偶然,爷倒是偶然想起一事来?……这回其实不是你们陪着爷我出来的,倒像是爷陪着你们出来的。”和珅:“爷,这怎么话说的。”乾隆:“你们心里早就装了别的事儿了!”纪昀说:“二位爷坐好了,过沟了。”车子颠得稀里哗啦的。乾隆说:“老纪,你慢点……。”   乾隆君臣三人离开不久,徐二风尘仆仆地从外边走进了乾隆住过的旅店内,他进了大堂看到一个人也没有,觉奇怪。咚咚上楼。还是没人,撩开帘子走进厨房。胖厨子、瘦厨娘睡得香香的。徐二一脚将胖厨子端醒。徐二说:“醒醒,醒醒!”胖厨子忙站起来,说:“哎!哎!二爷您回来了,要做饭吗?”徐二说:“我问你,那三个人呢?”胖厨子说:“刚……刚还在大堂里吵嘴呢!怎么?不见了?”徐二说:“他妈的就知道睡觉,人看丢了。快?快收拾东西去追!”   山路上,囚车轰轰而过,洪霞、小月、洪御史站在囚车中。尚荣想快快地把这三人审过后就处置了,尚荣将人带回曲阳大堂。   曲阳县大堂内,点着火把灯笼,堂上一片肃静。曲阳县令将惊堂木一拍!曲阳县令说:“升堂!”众衙役高呼,威武!曲阳县令说,将要犯洪德瑞三人带上堂来。洪御史、洪霞、小月被押了上来。   曲阳县令说:“三犯上得堂来,为何不跪。”洪御史说:“我等原本无罪,为何要跪!”小月说:“我们是有御扇在身的人,不要说不跪你了,就是直隶总督尚荣来了,我们也不跪!”曲阳县令听出点味道说:“好!好,你们嘴硬,你跪不跪本官不管了。请总督大人上堂!”   衙役喊,请总督大人上堂。   尚荣身着官服走上大堂。 他冲曲阳县令一抱拳, 曲阳县请了!曲阳县令说:“总督大人请。总督大人,您问案吧。”说完想走。尚荣说:“曲阳县,你别走啊!”曲阳县令说:“总督大人在上,哪儿有下官坐的道理。您问吧。下官告退。”尚荣说:“哎!不要走。今日问的是要犯,万一有一天圣上问起了,你也好作个旁证。”   曲阳县令心想,我怕的就是作证。但又转个心眼,既然如此。那,那下官就当个录供的吧。他选了一个下座,让师爷走,自己坐在那儿。对尚荣说:“您请!您请。”尚荣一拍惊堂木,说:“洪德瑞你一而再,再而三,捕风捉影诬陷本官。在金殿之上已被圣上驳回,判了你流放曲阳。谁知你知恩不报,竟敢在服刑期间,勾结没入官妓的女儿洪霞要越刑而逃。洪德瑞你知罪吗?”   洪御史说:“尚荣,可惜前回我在金殿之上没能抓住你的证据,加上你勾结阁佬才有了今天的嚣张。”尚荣说:“还敢顶嘴!大刑伺候。”曲阳县令说:“慢!慢!总督大人,动刑了,动刑这两个字要不要记!”尚荣说:“你说呢?”曲阳县令说:“记……记。我记上了。”尚荣说:“嗯?你这要和本督为难呀?”曲阳县令说:“好好,不记,不记。本官画去,画去。动吧,动刑吧!”尚荣说:“给我打!”   洪霞掏出扇子说:“有御扇在此,谁敢动手。”小月说:“御扇在如君在,你尚荣也太放肆了!”曲阳县令说:“哎呀!有御扇啊!快!快呈上来。”尚荣说:“这我倒忘了。”   曲阳县令亲自下堂。他接过扇子打开一看真有御笔,玉玺,大惊,说:“啊不得了,总督大人果然是御扇……。”尚荣说:“拿上来。”一行役将扇子送给尚荣。尚荣看了,说:“假的!曲阳县呀,你真是有眼无珠,一个春满楼的官妓哪儿来的御扇啊。”   小月说:“尚荣你就不怕欺君之罪吗?你胆子也太大了?”尚荣说:“是你们的胆子太大了,拿个假御扇来骗我!曲阳县令,扇子是假的,你还有什么顾虑的?给我打!”   曲阳县令心想,这回难脱干系了,说:“好好!打吧,打!”小月说:“尚荣,到时候,我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曲阳县大堂外,纪晓岚赶着大车到了,车刚停下,纪晓岚飞快下车。他冲上台阶,也来不及找鼓褪了。拿起手中的烟袋就打了起来。   门口的衙役都在睡觉。一听鼓响都吓醒了。   衙役说:“于什么,干什么!”乾隆,和珅也都下车,走上台阶。   三人二话不说往大堂里走。曲阳县令俯在公案上睡着了。听见鼓声头也不抬,说:“什么人在堂下……击鼓,惊了本官的好觉。”   众衙役都坐在地上睡了。乾隆一看生气,大喊一声:“升堂!”所有的人都惊醒了。曲阳县令说:“谁在咆哮公堂,还不给我……赶……赶下去!”再一看觉不对。先看见纪晓岚的烟袋,再看见和珅,又看见乾隆。曲阳县令说:“哎哟!妈呀。皇……皇上,不知皇上您老人家驾临曲阳,臣罪该万死!”   曲阳县令冲下来时,乾隆身后站着纪晓岚、和珅,理也不理上台阶坐于公堂上。曲阳县冲下台阶就磕头, 众衙役也醒了跟着磕头。 曲阳县令,众衙役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乾隆说:“曲阳县令。”曲阳县令说:“臣在!”乾隆说:“你难道平时就是这么办公的吗?曲阳县令说:“回皇上,下官一直勤恳公务,只因昨日总督大人审案一夜未眠,所以……。”乾隆说:“总督大人,尚荣他果真在此吗?”曲阳县令说:“来了一天了!”乾隆说:“他人现在何处?”曲阳县令说:“押解犯人去刑场了。”乾隆说:“什么?!犯人是谁?”曲阳县令说:“洪御史和他的女儿,还有一位姑娘。”乾隆说:“所判何罪。”曲阳县令说:“斩立决!”纪昀说:“尚荣下手好快呀。”   和珅听完高兴,不由装作惊讶叫出。和珅说:“哎呀!哎呀!人.人已杀了!”纪昀说:“你以为真的晚了吗?”   乾降说:“纪爱卿。”纪昀说:“臣在。”乾隆说:“你所说一点不差.尚荣形然在此, 可天不遂愿终归是晚了那么一点, 人死了,死无对证了。”和珅说:“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把这事说出来呢,何必在路上磨磨蹭蹭走呢,你看看,晚了吧,就晚了一点!”曲阳县令偷抬头看着三人。曲阳县令说:“皇上……”乾隆说:“讲!”   曲阳县令说:“依下官之见,人或许还没杀!”乾隆说:“你怎知道?”   曲阳县令说:“下官曾嘱咐过刽子手,不过午时三刻不得行刑!”   纪昀说:“现在几刻了。”曲阳县令说:“刚午时一刻。”纪昀说:“快快备马!”乾隆说:“快备三匹快马!快备马!”   三人说着冲了出去。   尚荣坐于华盖之下。太阳已高了,兵士环列两旁。尚荣说:“中军何在。”中军说:“小的在!”尚荣说:“怎么还不行刑!”   中军说:“大人,催过两次了,刽子手说一定要等到午时三刻才能行刑。”尚荣说:“为什么?”中军说:“刽子手说来时曲阳县令交待了,说算命的说了不过午时三刻杀人,必有血光之灾。”尚荣说:“午时三刻还差多少。”中军说:“爷,就差一刻钟了。”   尚荣抬头阳光照得他晕眩,大汗下来,他掏手巾擦汗。   尚荣说:“我……我怎么突然心慌起来了。”   被绑着跪在刑台上的洪御史、洪霞、小月在做最后的道别。洪霞说:“爹!女儿没能救了你,对不起你!”洪御史说:“千万别这么说,爹乃一介书生,虽有铁骨但无心智,弄得上未对国家有益,下而秧及子女,爹对不住你!”洪霞说:“爹别说了。女儿以爹爹为荣!”洪御史说:“霞儿这话说得爹心里好受些了,爹也是觉得为国为民死而无憾。”小月大叫:“好!好!好!我杜小月今生有幸,能亲耳听到一个大忠臣临终之言,肺腑之言,我好感动呀!洪御史能为国为民死而无憾,是国家之幸,百姓之幸,皇上也会为您高兴。”   洪御史说:“有小月姑娘的一番赞叹,洪某死亦足矣!”小月说:“洪御史,午时三刻还没到,我们怎么会死了呢?真是到了午时三刻,该死还不知道是谁!”洪霞说:“小月姑娘怎么会有如此把握?”小月说:“天机不可泄露。请洪御史和洪霞姑娘擦亮了眼睛看着吧!”   洪御史和洪霞将信将疑地看着小月,尚荣似有预感,摇摇晃晃站起来。尚荣说:“不等了!不等了!杀!杀!杀了!”   中军说:“行刑!”   三人闭眼准备受死。刽子手伸出个手指量太阳。刽子手说:“再等等,不到时候。”尚荣不顾礼仪,从座位上冲了下来。尚荣说:“杀!快杀了!拿刀来,你不动手,爷亲自结果了他们,连你也一块结果了!”   尚荣抢过兵士一把刀上刑台,他往刑台上跑,刚跑上来,突见三骑飞快赶来!三人大喊,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尚荣听见喊声更着急了,举刀要砍洪御史。尚荣说:“果然来了,果然来了!快杀。”尚荣把刀高高举起,刽子手的大环刀把尚荣的刀隔开了。刽子手说:“老爷您没听见‘刀下留人’吗?按规矩这时可不能动手!”   纪昀、和珅、乾隆三人骑着快马越来越近。当嘟!尚荣的刀落在地上。此时,只听见满山的皇上万岁,万万岁的震地吼声,他自己晕倒了。   石料厂那个石狮子被撬起。纪昀把洪御史的账本,拿了出来。纪昀边吹着上边的灰,边对和珅说:“和大人,看清了啊,地方一点没错,和洪御史说的一样。”和珅说:“让我看看,我看看。”纪昀说:“谁也别看,咱们收好了面君交差。”和珅说:“我偏要看。”纪昀把扇子拿了出来,哗地打开了扇子,威胁和珅,说:“和大人你不觉得热吗?看你脸上都出汗了。”和珅没办法,有御扇在,只好缩回手,说:“热!热,实在热了。”   尚荣被关在囚车里拉过京城街道。徐二和胖厨子、瘦厨娘也夹在人群里看着。胖厨子说:“二爷,咱怎么办?还做心里明白吗?”徐二说:“做个屁,老爷都抓了。再没明白日子了。”   乾清宫里,乾隆正襟危坐,百官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乾隆说,众位爱卿平身。百官分列两班,纪晓岚、和珅各站一班。   乾隆说:“众位爱卿,朕几日之前曾为园林之事,下洪御史、洪霞过罪己诏自罚流放三百里。没想到这三百里路走过去是里里长见识,里里有故事。一国之君主变去知错改错,罪当自省是不错的。但明察秋毫,对尔等治国的官宦有所节制更为重要,尤其是对那些天天在朕身边的贪官污吏。”   百官紧张。乾隆说:“带直隶总督尚荣上殿。尚荣被带到大殿上,跪在中间。”   乾隆说:“尚荣你知罪吗?”尚荣磕头如捣蒜,税:“臣罪该万死。”乾隆拿出洪御史的账册,说:“你看看,你看看,触目惊心呀!不看不知,你花钱如流水,表面上是为朕修园林,实际中饱私囊。一座座石狮子,都让你收了朕一个银狮子的价。欺君贪赃,罪该万死,跪向一边去。……”乾隆说罢脸色和蔼些了,说,召洪御史一家上殿。   太监高喊:“洪御史一家上殿啊。”洪御史、洪霞、小月三人来到大殿上。   乾隆说:“洪爱卿!”洪御史说:“臣在。”乾隆说:“朕以有你这样的爱臣而略感心安。”洪御史说:“皇上过奖了。”乾隆说:“朕前次误判了你,没想到你不但不记恨朕,反而与贪官斗勇,锲而不舍,此次几乎死在贪官刀下。朕当大大地褒奖。”   乾隆特意注视了洪霞一眼,说:“朕该谢你才对。你生得一个好女儿,琴也好,人也聪慧,就留在升平署里教教琴曲如何。”   纪晓岚一听,咳嗽一声,不以为然。   洪御史说:“小女子过惯了闭云野鹤的日子,怕难当重任。”乾隆说:“是吗?那……那就随她吧,随她,不强求。”   洪家父女说:“谢皇上。”   乾隆说:“众位爱卿还有什么话吗?”尚荣一直看着纪昀腰间的扇套,想想没有纪昀自己也到不了这步。狠心临死咬一口吧!   尚荣说:“罪臣有话。”乾隆说:“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说的,讲!”   尚荣说:“臣贪心不足,死有余辜,但有一事,不吐不快。……那纪晓岚曾随便将圣上之物赠与他人,也犯了欺君之大罪。”   纪晓岚没想到他临死之时还咬一口。   乾隆说:“有何凭证。”尚荣从怀中掏出御扇,说:“此扇当初是在洪霞姑娘身上。圣上请细看,是否为御用之物,是否为圣上赐于纪晓岚的?”乾隆说:“不用细看,正是朕的扇子!纪晓岚何在?!”纪昀说:“臣在。”乾隆说:“把你腰上的扇子拿上来给朕看看。”   纪晓岚没辙了,解扇子给太监递上去了。乾隆把扇子拿出来,一打开,一把破破烂烂,俗不可耐的扇子。乾隆心想,纪晓岚啊!纪晓岚你真是拿皇上我当猴要啊!就这么一把破扇子,还要我令行禁止。和珅望一眼乾隆,心说,看清了吧,早让您验验,您总是信他,纪晓岚他什么时候安分过,治治他出口气吧!纪晓岚也冒汗。   乾隆哈哈大笑,说:“此事,朕知道,尚荣你既知这是御扇,当初洪姑娘请了出来,你还要杀人灭口,现在看来你是罪上加罪,罪加一等啊。”纪昀松了一口气,想那尚荣,人没咬到,自己伤了。乾隆说:“原朕只想杀你一人,现在看,当灭你九族。来人呀,拉了下去。”侍卫过来将尚荣拉下去了。   乾隆二目微合,突然睁开大叫一声:“杜小月,你还不快点给我站出来!”小月说:“民女杜小月叩见皇上。”乾隆说:“小月,你知道你也有欺君之罪吗?”小月说:“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是为了皇上舍生忘死的!”乾隆说:“还敢嘴硬,你以为你一直乔装打扮,进进出出的在洪姑娘身边,朕就没看出来吗?”小月说:“什么事能逃得皇上的眼睛啊!小月知罪就是了。”乾隆说:“可没这么简单,你得给我交代出来,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让你去救洪姑娘,去救洪御史的。”小月说:“您是问我,谁是我的后台呀?”乾隆说:“招了吧!供出你的后台指使者,朕就不怪你了。”小月说:“我的后台,和大学士……”   和珅说:“哎哎!小月,你也别临死拉个垫背的!我可一点也不知道你的事呀!我有一次听你的声音有点耳熟,还让你给糊弄过去了,”小月说:“你急什么呀!我是说和大学士是不可能的!”和珅怨恨地低语:“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乾隆说:“那是谁?”小月说:“小女子不敢隐瞒皇上,是……”   纪昀抢先出班,说:“皇上,是罪臣纪晓岚!”小月对纪昀低声说:“这可不是我揭发的你,是你自己站出来的呀。”   乾隆说:“我早就想到就是你!你是罪过不小哇!你是早有预谋,早有准备,朕还未离京,你就给朕下好套了!你和算卦的串通好了,让朕往南走,又让小月救出洪姑娘,去给洪御史通风报信,又让我去曲阳,救下洪御史,又逮尚荣一个正着!这些是不是都是你设计好了的,让朕钻你的套啊!”   和珅说:“皇上,纪昀的罪过大了,不坐牢也得流放黑龙江!”   纪昀说:“皇上,罪臣纪晓岚所做的一切是不该瞒着您,但要事先告诉您,您还往南走吗?您还去曲阳县吗?您也就因此背上历史的骂名了,臣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皇上您,为了国家社稷吗?要是不瞒着您,没有我和小月的里应外合,没有臣的精心设计,你会在这乾清宫里和洪御史一家见面吗?”乾隆说:“好一口铁齿铜牙!朕这次免你死罪,但朕还要慢慢消化你!”   小月说:“皇上,还有我小月呢?”乾隆说:“你呀?这次给朕立了功了,改日朕会好好地赏赐你。下去吧!”小月说:“谢皇上。”   小月退出时,和纪昀交换了眼神,也让和珅瞪了一眼。   乾隆说:“事已至此,朕索性把事都了了吧。纪爱卿,和爱卿。”   纪昀、和珅说:“臣在,奴才在。”两人跪下了。   乾隆说:“此回出门办事,多亏二位相伴,使朕见识不少,心里也明白不少,原该褒奖的。”纪昀、和珅说:“谢皇上!”乾隆说:“先别忙着谢,还有话没说完呢!……你二人,一个是恃才逞智,无论衣食住行,处处动心机要聪明,以为朕都不知道,扇子事只是一例。纪晓岚你知罪吗?”纪昀跪下,说:“臣万死!”乾隆说:“和爱卿。”和砷说:“奴才在!”乾隆说:“朕不常出门,略有愚钝也就罢了,你一个大学士,处处滞后,处处迟钝,不但于朕无助,反连带朕也……啊受些欺辱。你知罪吗?”和珅说:“臣万死。”乾隆说:“来人呀!将此二人也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百官全都跪下,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皇上、皇上……”乾隆说:“你们谁也别劝,谁劝朕也不听。退朝。”太监说:“退朝!”   天牢内,纪晓岚与和珅分关在两个牢内。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隔栏可见。此时和珅正在找虱子,挤虱子。纪晓岚闭目抽烟。   和珅说:“哎!老纪,老纪!你长虱子了没有。……啊!长了没有。”纪昀不睁眼,说:“不知道。”和珅说:“你啊,人就是粗糙,粗糙得很,不知痛痒。”纪昀说:“一个虱子关乎什么痛痒?只有你……呀,皇上眼神不对了,就问哎呀,是不是生气了,皇上笑了又问是不是假笑呢?你一辈子关乎痛痒的事儿太多了。”   和珅说:“嘿……嘿,一个虱子招你这么多的话,你这人就是不可理喻。我关乎痛痒怎么了。要是都像我这样地关乎痛痒,咱就不会出门侍候皇上,侍候了一圈回来,好好的还被关进这天牢里来了。……你总是摆出那种深明大义的样子,呀,兴邦救国啊,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啊,以为天下就你一人忧着呢,惦念着呢。呸!智,我看你是最不智了。”   纪昀说:“骂得好,借一个小虱子你能吐出胸中之块垒,也算和二你的一大本事。我忧国怎么了,忧民怎么了,亏你是读经史子集求的功名,连家国天下四个字都不知道,凡事以邀宠、馅媚为己任,一年三百六十天,我问你,你哪天是为自己活的,整天的看眼色,想对策,你又哪一时哪一分想过天底下的老百姓。除了皇上就是你自己,你算个什么官,算个什么读书人。可怜那些虱子还会咬你,吃你的血也是脏血,吃了你的血虱子都会长出小人之相来!”   和珅说:“哎!你会说,你会说。我请媚,不错啊,你是真聪明啊,比皇上都聪明。抓阄骗皇上,吃饭骗皇上,坐车也骗皇上,弄把假扇子还骗皇上。你聪明呀,你倒真应了一句话了,聪明反被聪明误。怎么样?进来了吧!”纪昀说:“君子坦荡荡,如此做人痛快。再说了我以一己之智杀了尚荣,救了洪家父女,替天下人讨回了公道,有此结局,已是圆满,我还有什么后悔的。不是说大话,你是燕雀哪知鸿鸽之志。再说了人不就是一死吗?早晚是死,纪晓岚死时惟有一憾!”   和珅说:“愿闻其详。”纪昀说:“死了就是这口烟抽不上了。”   和珅说:“呸!你现在还有心思要我!牢头,牢头!”牢头说:“哎!和大人,和大人!你吩咐!”和珅说:“在我们中间拉个帘子,我可再不想见着他了。”   洪霞在闺房里看着面前的琴发呆。小月问:“洪姑娘,想什么呢?”洪霞说:“你就想不出办法去天牢里,咱们看看纪大人吗?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他……”小月说:“天牢,咱哪儿进得去呀!”洪霞说:“我原来答应过了吗?救出我爹之后,我要为纪大人单独弹一曲。”小月说:“是啊!那得等他出来呀?你还说要侍奉在他左右呢!可你不能急呀,皇上要杀杀他的锐气,你去牢里给纪大人弹琴,这不是和皇上过不去吗!有办法我也不带你去!”   南书房六部大员正在回事。乾隆听完不高兴,砰一只茶杯摔下来,吓得六部大员全跪下了。乾隆说:“你……你们就不会说出一两句有真知灼见的话吗?整天的臣有罪,臣有罪,倒是拿个主意出来呀!养你们何用!”六部跪下说:“臣有罪!”乾隆说:“退下,都退下去、”   和珅在天牢里上舞着水袖唱小曲,纪晓岚在挖耳朵。   和珅说:“哎!哎!我怎么一唱昆腔你就挖耳朵呀!”纪昀说:“我把那些荒院走板的音全挖出去。孔圣人闻韶乐三日不知肉味。我也三天不想吃肉了……恶心的。”和珅说:“哼!不知风月的家伙。”说完又唱。   突然看见宫中卫士走进天牢。太监说:“皇上驾到!”和珅、纪晓岚一听,马上跪下迎接。和珅、纪晓岚说:“罪臣(奴才)叩见皇上。”乾隆说:“不是地方,起来吧。”乾隆坐下,说:“老纪、和二呀!过得怎样。”和珅哭诉,说:“回皇上,闭门思过,闭门思过而已。”乾隆说:“朕刚好像听见你在唱曲呀!”和珅说:“偶尔娱乐,偶尔娱乐而已。”乾隆说:“老纪呢?”纪昀说:“回皇上,终日抽烟。”   乾隆说:“嗯!好大味!怎么总抽啊。”纪昀说:“怕皇上让臣一死,这口烟抽不着了。”   乾隆说:“还是那么贫嘴。不说了,你们也起来吧。朕闲来无事,想起民间的四句话,说的乃是人生之四大幸没,你们听过没有。”纪昀、和珅同时说:“请皇上明示。”乾隆说:“是这么说的,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想想还真就是人之四大幸事,一个老百姓有此等事也就知足了。但幸挺有时也会弄出无趣来。比如,朕高高兴地罪己流放,本该是更为高兴地杀贪官,救清官。可朕此次出门就是被你们弄得不高兴。”   和珅、纪昀说:“臣(奴才)罪该万死。”乾隆说:“不说了,今天朕想考你们二人把本是大幸之事加两个字弄成大不幸。一算游戏,二为解朕心头之郁闷,二呢答出来了,有奖!之后两幸你们都经过了个说也罢,只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吧!点香,还是一柱香。”   香点起来,和珅、纪昀两人深思。和珅就是快,说:“皇上,是加两个字吗?”乾隆说:“对加两个字。”和珅说:“加在前边后边?”   乾隆说:“随你。”和珅想了想,说:“奴才臣有了!”乾隆说:“真敏捷啊!说吧! ” 和冲说:“加两个字,将大幸变成不幸。”乾隆说:“对!”和珅说:“那臣说是:百年久旱逢甘霖,万里他乡遇故知。”   乾隆说:“怎么讲。”和珅说:“皇上,您想啊,一百年了已是大旱绝地,万物已死,就是来场大雨有什么用啊,还不是不幸;二一句这走出一万里地,人都老了,麻木了,遇不遇故知也难认。”乾隆说:“差强人意吧,有些意思,算你对吧。老纪!”   纪昀说:“臣在,请皇上准臣抽口烟。”乾隆说:“抽吧。”和珅说:“皇上!臣已在前边加了两个字,他老纪就不准在前边加了,要加也只许在后边加,那才算本事。”纪昀抽烟说:“万万不可,这久旱甘露话都说完了,后边还加什么?不可,不可!”   乾隆说:“老纪,你不是聪明吗?正因为后边不好加才让你加呢,你要加对了,朕重奖!”纪昀说:“和二你害人呀!”见香只剩一点,说:“哎呀,加后边两个字使大幸变成大不幸吗?”乾隆说:“对!”纪昀笑了,说:“有了!”乾隆说:“讲来。”纪昀说:“加后边是不是。听好,久旱逢甘霖……一滴!”   众人一叫大笑。   乾隆说:“大旱之日甘霖来了,就一滴雨,果然是大不幸,比久旱逢甘露还不幸,好!好!还有呢?”纪昀说:“他乡遇故知……,他乡遇故知……债主。”众人都笑着鼓掌了。   乾隆说:“不单是准,真是妙了。在他乡遇见了债主是大大不幸啊!纪晓岚,朕实在不忍心再关你了。开门,开门。”纪昀说:“皇上不是说还有奖呢吗!”乾隆说:“你真是得寸进尺。洪霞姑娘、小月姑娘出来吧。”   小月和洪霞来到纪昀面前,洪霞抱着琴,一副娇羞的神情。   乾隆说:“一是为了还洪霞姑娘单独为你奏琴之愿。二呢算朕做个顺水人情奖了你了。三是你要好好谢谢小月,要不是小月姑娘求情,我还要再关你们几天,好啦,闲人退下吧。和爱卿咱们也走吧!”   纪昀眼看着人快走远了,喊:“哎!皇上慢走!慢走!洪霞姑娘为臣弹琴您打一字!”乾隆说:“‘件’字。”纪昀说,“怎么讲?”   乾隆说:“这回是一个人对一头牛了,可不就是个件字!”纪昀说:“不对是个解字,一个人弹一个耳朵听。”乾隆说:“纪晓岚,你真有一张好嘴。哎,小月姑娘,你怎么不走?”小月说:“您不是说纪大人有一张好嘴吗?我是怕纪大人把洪姑娘吃了!”   乾隆大笑。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二章 热血忠魂 第二章 热血忠魂                 第一节   乾隆年间,北京。   紫禁城内,慈宁宫中花团锦簇,太和殿上,张灯结彩。当朝天子爱新觉罗·弘历率王公大臣正为自己的母亲皇太后庆贺六十大寿。乾隆喜气洋洋地望着满朝的文武大臣。   “福康安晋献寿礼!”伴随太监的一声吟报,年轻的福康安一身戎装洋洋得意地走上殿来。他在太后与乾隆面前,甩袖子,跪下,磕头。两名太监高举着全部用黄金打造的、上书“万寿无疆”的金光闪闪的寿樟,恭敬地立在一边。   “太后,此乃福康安征西之时,取敌酋金冠打造而成。”福康安指着寿樟对太后说道。   “捷报飞来作寿礼,好!好!”太后含笑赞许道。   乾隆在太后身边微笑点头,眼望着福康安晋献的寿樟挂在大殿一边,那里陈列着众大臣所献的各式寿礼,阳光从窗口照进大殿,照在大臣们的脸上。   “和珅晋献寿礼!”大殿上,太监高声吟报,大臣们纷纷侧目注视。身着官服的和珅,满面春风地走上殿来。在和珅身后,两个太监高举着一个全是用珍珠串成的巨大的寿字,一眼望去光彩夺目。   “此乃用一百零八颗合浦珍珠串成,祝老佛爷万寿无疆。”和珅对太后秉报道。   “这么大的珍珠,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太后惊叹道。   乾隆望一眼母后,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殷切,说道,“这种珍珠,大户人家有个几颗,已是难得,和珅竟一口气献上一百零八颗,足见其孝心。”   “谢万岁!”乾隆话音刚落,和珅便欣喜地称谢。   乾隆的目光经过和珅,移向殿外。纪昀在殿外手捧装着字画的盒子走入大殿。乾隆望着纪昀微微一笑,向身边的两个太监使了个眼色,两个太监会意,走向纪昀。   “纪大人,请把贺礼给咱家。”一太监对纪昀说道。   “有劳公公。”纪昀说着,将装字的盒子交给身边的太监。   “纪大人,这边请。”另外一个太监走上来,拉住纪昀,转移纪昀的视线。接过纪昀装字画盒子的太监趁机用另一个盒子调换了纪昀的盒子。乾隆在太后身边像一个作弄同伴的调皮青年一般偷笑,大殿内人头攒动,谁也没有留意太监的调包计。   “纪昀晋献寿礼!”为纪昀调换了寿礼盒子的太监吟报道。   乾隆不动声色地笑笑,注视着纪昀。“纪昀,你的贺礼一定别出心裁吧?”乾隆笑道。   “臣启太后、万岁,臣没有和大人那种手笔,只能亲笔写了祝寿赋,献给太后。”纪晌道。   “纪晓岚书法天下闻名,好!好!看看吧!”太后道。   两个太监打开盒子,纪昀一愣,盒中只是一张没有裱清的白宣纸。   “这……”纪昀望着盒子一时间惊得满头是汗,乾隆见了却十分得意,在殿上偷笑着。   “纪大人,你连裱格的钱也省了。”和珅在一旁讽刺地说道。   纪昀手忙脚乱地打开宣纸,宣纸上一片空白。纪陶呆住了。   “纪晓岚,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张白纸?!你眼里还有没有太后?”福康安严肃地质问道。   乾隆不动声色地望着众大臣,大臣们全呆住了。纪昀面色苍白,环顾左右,大汗淋漓。和珅见纪昀已然十分狼狈,窃喜着上前打着圆场,“我相信纪大人决不会如此失礼,是不是拿错了?快找找,快找找。”   乾隆暗笑着,他望着然若寒蝉的众大臣。福康安怒视着纪昀,纪昀焦急地四下扫视着,他望见窗口夺目的阳光,在阳光照射下,和珅献上的珍珠寿字闪闪发光。纪昀急中生智,镇定下来,双手献上宣纸,那是一张真正的白纸。在乾隆身边,太后疑惑地望着纪昀。   “纪昀,说话呵!”乾隆催促道。   “太后,万岁,请容纪昀晋献寿礼!”   “纪昀,太后华诞,你献白纸?”乾隆问道。   “太后,万岁,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白纸,纪昀在上面写了字了。”纪昀沉着地说。   众大臣十分惊讶,和珅也是一愣,凑上前去观看那张白纸。   “哎,纪大人,恕我眼拙,这字何在?”和珅问。   “不怪和大人眼拙,纪昀这字不用墨写,乃用天地精华书成,凡夫俗子看不出来。”纪昀笑道。   “哼!分明狡辩!”福康安一边斥道。   “纪昀,看不出字,怎么算数阿?”乾隆在殿上微笑着问。   “臣启万岁,纪昀此字,必得寿与天齐之人,才看得见。”纪昀答道。   “寿与天齐,那是非太后莫属,请太后一观!”和珅绝不会放过这个刁难纪昀的良机,他步步紧逼地说道。   太后在殿上,早已疑惑良久,此时更想知道纪阳白纸上的字如何才看得出来。   “哦,好,待我看看。”太后说罢,站起身来,乾隆搀扶着太后走下大殿。纪昀手持宣纸,悄悄地移动位置,走到和珅所献的闪光的珍珠寿字前面。乾隆扶着太后,没有注意到纪昀已移动了位置,众臣中只有和珅注意到了纪昀移动了位置,他不解地望着纪昀。   太后与乾隆注视着纪昀,纪昀不慌不忙地展开空白的宣纸,宣纸好像一道屏幕,遮住大后与乾隆的视线。窗外,一道强烈的阳光射入,阳光穿过和珅珍珠寿字上的珍珠,光芒更亮,更凝聚。阳光照在空白宣纸背面,好像投影机一般,宣纸正面出现一个“寿”字。   太后惊喜地指着宣纸,她看见了一个寿字!   和珅愕然。乾隆也一怔,宣纸上的聚光“寿”字,空灵光亮,仙气十足。   乾隆对母后低语,“纪昀说了,只有寿与天齐之人,才看得到这寿字啊!”太后欢喜地说,“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福康安悻然盯了纪昀一眼,纪昀此时却松了一口气。   太后说,“我看满朝文武所献寿礼,以纪昀为第一,理应重赏!”乾隆大笑,“赏!”   纪昀高声说,“谢太后老佛爷!谢万岁!”一边叩首,一边低声说,“我的娘喂!”   和珅眼看着纪昀化险为夷,很失望。福康安则忿忿不平。   众大臣十分赞叹纪昀的机智。   乾隆赞赏地说,“纪晓岚,什么事都难不倒你啊!”   乾隆、纪昀、和珅与众大臣走出大殿大门。纪昀仍不理解刚才发生的事,边走边抽烟,边想着。纪昀自言自语,“不可能啊,我明明写了字的啊!怎么就变成一张白纸呢?”和珅伸出拇指,说,“纪大人,佩服!佩服!”   纪昀突然醒悟,一把揪住和珅衣衫,“得了便宜又卖乖?是你干的好事?对不对?”和珅一怔,问,“什么好事?”纪昀咬牙切齿地说,“是你偷了我的字,用一张白纸来害我的!对不对?”和珅叫屈说,“没有啊!我哪是那种卑鄙小人啊?”纪昀说,“你就是这种小人!”和珅说,“我对天发誓,谁换的,谁是小狗!”   在纪昀与和珅身后,传来学狗叫的声音,“汪!汪!”纪昀回身一望,乾隆含笑走来。   和珅不解地说,“皇上,您学狗……?”   乾隆取出一个卷轴丢给纪昀,纪昀打开卷轴一看,吃惊地说,“这……这正是我写的太后祝寿赋啊!”乾隆一笑说,“纪昀,是朕偷换了你的寿礼。”纪昀愕然,说,“万岁?!”乾隆笑着说,“换的是小狗。”   和珅很尴尬,慌忙赔着笑脸,说,“换的不是小狗,而是真龙!纪晓岚你可错怪人了吧?”   乾隆笑拍纪昀肩,说,“满朝文武的寿礼,千篇一律,闷死人了,朕想热闹一下,看看纪晓岚的急智应变能力。”   纪昀苦笑,说,“万岁,你想看热闹不要紧,臣的人头可差点热闹掉了。”   和珅说,“哎,纪大人,若不是万岁巧妙调换,你焉能得到太后的嘉奖?万岁爷一片苦心,你应谢恩才对啊!”   纪昀无奈,说,“臣谢龙恩!”乾隆说,“一场虚惊,朕不会让你白受,朕任你为提督学政,巡视哪一省,你自己挑。”纪昀说,“臣愿巡视福建。”乾隆很惊讶,说,“哦?为何挑那么远的地方?”纪昀笑了笑,说,“读万卷书,也当行万里路啊!”   乾隆素来偏爱纪昀的才智,听纪阳这样说,便笑了笑,说,“准!”说完便走开了。   和珅见乾隆已走,看看四周无人,说,“纪大人,能否告诉我,你为何挑选福建?”纪昀一笑,说,“你不相信我想游山玩水?”和坤说,“如果我没猜错,纪大人必是要躲开万岁?”纪昀淡淡地说,“哦?”和珅说,“唉,伴君如伴虎啊,能不躲远点嘛?”纪昀说,“和大人果然官场老手,何不学我,做个闲云野鹤?”和珅苦笑,说,“我?太迟了-…·我已经是过河卒子,无法回头了。”   宫中。一盏大灯笼在黑夜中急促晃动,太监引着乾隆在回廊里飞快走着。   乾隆冲到奶娘房外,推门而入。   大内奶娘房内床帐低垂,房门推开,风尘仆仆的乾隆走进来,一名宫女跪拜乾隆,乾隆挥手示意,宫女急忙退下。乾隆走近床边,轻轻揭开床帐,乾隆年迈的奶娘,奄奄一息。   乾隆颤抖着,说,“奶娘-…·朕来迟了。”   奶娘气息微弱,说,“皇上……我终于等到您了……不迟……不迟……”乾隆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说,“奶娘,有什么话交代?朕一定为你办到。”奶娘奄奄一息,说,“云州府……”乾隆一怔,问,“云州府?奶娘,云州府怎么了?”奶娘说,“白娘子……”乾隆疑惑,问,“白娘子?你要朕找白娘子?她是谁?”奶娘说,“她……”   乾隆不安地注视着奶娘,奶娘说,“她可以证明,皇上……不是满人……”   乾隆大惊,说,“奶娘?你说什么?”奶娘握住乾隆的手,说,“皇上……您是汉人啊!”乾隆握住奶娘的手,震惊地瞪大眼睛,”奶娘?”奶娘含笑死去。   乾隆呆住,乾隆低头望着自己手上,奶娘的手中,握着半片金锁。   乾清宫内,灯笼在风中晃动,乾隆立在窗口,狂风吹着乾隆的衣衫,他的眼里布满红丝。和珅在一旁谨慎地望着乾隆。乾隆说,马上召纪昀入宫。和珅回答,万岁,纪晓岚已到福建上任了。   乾隆一震,十分失望。乾隆独自在风中,怅然而立。   云州闱场大院内,高悬着“云州围场”的匾额。大批应考的书生挤在闱场内,接受士兵搜身检查。闱场的楼阁上,纪晓岚汗津津地坐在藤椅上,身后有两名仆人摇着大扇子,一名同考官陪坐,知府吴醉在一旁献上一碟摈榔。吴醉说,“福建湿热,纪大人,来两颗槟榔?”纪昀望一眼摈榔,说,“槟榔?久闻其名,尝尝。”说着,取一槟榔入口,槟榔味道太厉害,纪昀整个脸都变形了。吴醉问,“大人,此味如何?”纪昀喘不过气,说,“好……好厉害啊!”   闱场的人群中间,女扮男装的杜小月注视着士兵在为书生们搜身。小月目光滴溜溜转着,考虑着如何才能顺利地进入考场。   一士兵正搜查一个书生,书生衣袖内写满了字,士兵抓走了书生。纪昀见此笑了,说,“这还不够特别,我在山东主考,有人戴了假发,里面全是夹带。”吴醉一听,“似有所悟,大声命令士兵,检查头发!”   士兵抓起一书生的假发,书生露出光头,假发内写满了字。书生被士兵抓走了。   吴醉对纪昀献殷勤,说,“大人真是目光如炬啊!”纪昀无奈,说,“连作弊手法都不肯翻新,令人失望!”   小月心惊胆战躲到另外一条人龙中去,士兵对书生逐一搜查,将一书生衣衫扒下,书生的两条大腿和肚子上全写满了字。吴醉喝道,“拉下去,打二十大板。”小月心惊肉跳地躲开。   闱场内,士兵在书生们的鞋内搜出夹带。发现内裤写满文字;将一书生的笔筒旋开,内藏夹带;将砚台撬开,内藏夹带;一士兵命令书生张开大口,士兵从一书生口中取出一副假牙,假牙内抽出张写满宇的纸。   纪昀在一旁看了,饶有兴致,说,“假牙也能夹带?这还有点新鲜!”   小月正想躲开,一只手抓住她肩膀,小月回头一看,一名老兵冷冷地注视着她,说,“想躲?门儿都没有!搜身!”   小月一时无措,说,“我……”老兵说,“把衣衫脱下来!”小用手忙脚乱解开衣带,一锭银子从衣衫内掉到地上。老兵眼睛一亮,一脚踩住银锭,说,“快进去!”老兵蹲下来佯装整理鞋子,悄悄抓住银子塞入靴筒。小月一笑,进入中门。   闱场内,纪昀一头大汗,一边抽着烟,一边巡视一间间的考试号房,门外士兵把守,考生埋头苦作文章,有的毗牙咧嘴,有的搔首挠腮,有的咬着毛笔苦思,有的写一张纸揉一张纸。纪昀同情地望着这些考生,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啊!”突然间,场内传来一声大笑,纪昀与同考官皆吓一跳,回身一望,一名考生冲了进来。考生发狂了,说,“我是状元!我是状元!”一把抓住纪昀衣裳,纪昀愣住了,说,“喂,你干什么?”考生说,“我的文章好!我是状元!”   两名士兵冲上来,抓起发狂的考生抬走了。   纪昀惊魂未定,说,“他疯了?吴敬样写了一本《儒林外史》里面说有个范进,中了举人才发疯,这位倒好,没中就疯了?”   正说着,纪昀突然一愣,在一问号房内,女扮男装杜小月挥笔疾书。纪昀见状,说,“好!这个书生好!一挥而就,必是才子!”   杜小月咬着牙,愤怒疾书。纪昀微笑,问小月,“叫什么名字啊?”小月注视纪昀,“你是谁?”同考官在一旁喝道,“不得放肆,这位是京城来的学政,纪昀纪大人!”小月惊喜,“纪晓岚?”纪昀微微有些得意,“你也认识我?”小月目光中充满敬佩,说,“纪晓岚是天下第一才子,哪个不知?谁人不晓?”纪昀大喜,说,“拍马屁没用哦!本官还是秉公阅卷,不会给你一点便宜的哦。”   小月说,“我是鹿港朱明!”纪昀说,“鹿港人?”纪昀含笑打量同考官,说,“我要考一下年兄,鹿港在何处啊?”同考官说,“好像是……云州过去一点点,漳洲过来一点点……”   小月摇头。纪昀说,“鹿港在台湾!”   同考官惭愧。小月钦佩地望着纪观纪昀打量小月,说,“朱明,原来你是从台湾来赶考?海峡波涛,真不容易啊!”小月注视着纪昀,说,“纪大人,你聪明吗?”纪昀大笑,“他问我聪不聪明?……”   同考官赔笑,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小月语带双关,说,“朱明卷子,恐怕您看不懂!”纪昀说,“我看不懂?天下有我看不懂的文章?哈……”同考官大笑,“纪晓岚看不懂?哈……”   小月冷笑,望了纪昀一眼,径自走入自己号房。   纪昀摇头叹息,“科举害人啊!刚才出了个疯子,这儿又出了个狂生……可惜啊可惜!”   书房内摆着一碟槟榔,一叠试卷。纪昀抽着烟,批阅试卷。纪昀说,“狗屁!狗屁!”一边抓笔打叉,一边骂,这种狗屁文章,真该打屁股。纪昀看另一筒试卷,“嗯,这篇还差不多,可惜,一笔烂字,不中!不中!”说着,将试卷丢开。同考官走入房内,满面春风,手上拿着一张请帖,同考官说,“大人,府行送来请帖,今夜请大人赴宴。”   纪昀眼望试卷,抽着烟,说,“赴宴?不去。”同考官说,“府行的人特别交代,吴大人今夜请了云州府最好的戏子唱堂会。”   纪昀问,“最好的戏子?何许人也?”同考官说,“杜小月。”纪昀一笑,说,“替我谢谢吴大人,我不能去。”他打量试卷,说,“这其中,也许就有国之栋梁,我不能马虎啊!不去,不去!”   一名监试官匆匆走入书房。监试官说,“纪大人,请您过去一下。”纪昀一怔,拿着烟杆,说,“怎么了?”监试官非常紧张,说,“发现一份怪卷。”   纪昀一愣。   纪昀跟着监试官匆匆走人抄录房,誊录官将一份试卷交给纪购,纪昀打开试卷,试卷上是一个“冤”字。纪昀一愣,说,“怎么回事?”纪昀慌忙展开试卷,试卷上,密密麻麻,全是冤字。纪昀大怒,问,“这是哪个人的卷子?”   监试官说,“朱明。”   纪昀一震,“朱明?”随即回忆起女扮男装的杜小月,傲然地对自己说朱明的卷子,恐怕你看不懂。纪昀果断地下命令,“朱明是台湾鹿港来的,他必定住在本地客栈,马上将其逮捕归案,严加审讯。”监试官说,“朱明不住客栈,他住在大牢里!”纪昀不解其意,说,“大牢?”监试官说,“朱明上个月就被捕入牢,此刻还关在府衙牢中。他不可能来应试,一定是有人冒名顶替,故意捣乱。”   纪昀抽了一口冷气,说,“冒名顶替?此刻他一定远走高飞了,那就难找了。”同考官四肢发抖,说,“纪大人,烧了此卷!”纪昀周身一震,“你说什么?”同考官说,“皇上恩科,出了这种事,大逆不道啊!考生要杀头,十主考官也难辞其咎。我们大家全都要连坐!”   同考官恐惧地望着纪昀,众考官屏声静息,人人自危,大气也不敢喘。纪昀也没了主意,问,“各位,有何高见?”   监试官说,“烧了此卷,另作一卷顶替,只要不取他中,风平浪静,就过去了。”纪昀抽烟,沉思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同考官举起一盏油灯,说,“纪大人,不能犹豫了!”   纪昀目光颤抖,油灯上的火焰在风中飘忽,纪昀颤抖着抓起试卷,有气无力走到灯前,正要烧掉试卷,灯火照着试卷,密密麻麻的“冤”字,纪昀停住手,冤字刺目,纪昀无力地垂下了手臂。   纪昀说,“冤,冤,冤……好不容易躲到福建来,以为可以躲过那是是非非……想不到,这里也有冤魂缠身啊!”纪昀拍案而起,“来人,备轿,去云州府行!”   云州戏园里,锣鼓理做,戏台上,白蛇、小青正演唱着闽南的歌仔戏。戏台下,便衣的乾隆与和珅正在看戏,戏园内坐满观众。乾隆目光惆怅。   和珅苦笑,说,“这唱的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懂。”   戏台上,白娘子长袖飞舞。乾隆回忆着奶娘临终前的那句话,“云州白娘子……她可以证明,皇上不是满人。”   戏台上锣鼓理骼,鼓点如雨,彩旗飞舞。和珅陶醉地看着,频频拍手叫好。   乾隆激动地注视着戏台,耳畔却回荡着奶娘的声音,“皇上……您是汉人啊!您是汉人啊!您是汉人啊!   白娘子在狂舞……“   空空荡荡的戏园,戏已散场。乾隆呆呆坐在戏园中,低头看着手上那半片金锁。和珅低声说,“主子?该走了!”   乾隆喃喃地说,“我想见见这位白娘子。”   戏园后台,乱堆着各式道具,戏服。戏子们正在卸妆,乾隆与和珅缓缓走入。班主上前阻拦,“两位大爷,走错道了吧?请回吧?”乾隆不理他,径自向前走去。班主有些急了,没好气地说,“喂,你们……”班主没有再说下去,一锭银子闪闪发光摆在他眼前。和珅手上托着一锭银子,微笑着,说,“我们公子想到处看看。”班主贪婪地接过银子,说,“看看,看看。”   乾隆在戏子中间大步而行。众戏子正忙着卸妆,没有人注意乾隆。乾隆突然停步,望着杜小月一身白衣,背对着他,坐着卸妆。乾隆激动地注视着杜小月。小月从镜子中看见乾隆,疑惑地停住了手,乾隆缓缓走近杜小月。小月有些不安,说,“你……”   乾隆按捺着激动,说,“你就是云州白娘子……?”小月说,“我叫杜小月。”乾隆重复着小月的名字,“杜小月?”不远处传来一声吼叫,“杜小月呢?!”小月吃惊地抬头望着,乾隆也随之回身一望,见师爷领着一队衙役如狼似虎地冲入戏园后台。   班主忙上前赔笑,“师爷?”师爷说,“我们知府大人今夜设宴,指名要杜小月去唱。”杜小月紧张起来。乾隆与和珅注视着盛气凌人的师爷和行役们,众戏子紧张而视。班主又上前对小月赔笑,“小月……?”小月站起来,说,“我去!”   乾隆注视着小月。班主松了一口气,说,“六叔,你带些人去吧!”六叔点点头拿起胡琴。乾隆在一旁突然伸手抓起了一把胡琴,和珅一愣,低声问,“您要干嘛?”乾隆说,“拉琴!”   小月被师爷押出,乾隆一手握住胡琴,跟着走去。和珅四下一望,抱起一个大鼓,追了上去。小月好奇地望着乾隆,乾隆手握胡琴走在她身边。”   小月不安,问,“你是谁?”乾隆一笑,说,“许仙。”小月嫣然一笑,二人并肩走出戏园。和珅抱着大鼓追上二人,和珅看不见路,一下子撞到师爷身上。师爷推开他,骂,“没长眼睛啊!猪!”和珅大怒,“猪?……猪……?!”乾隆担心和珅发作,唤住和珅,“小和!”和珅一怔,“小和?”乾隆笑了笑,说,“走,看热闹去!”和珅说,“好,看热闹,越到后头越热闹。”   众人走出戏园。   灯火通明的府街大院内,正在大摆宴席。胡琴拉奏,锣鼓铿锵,纪昀坐首席,吴醉在旁,其他官员两侧作陪。便衣的乾隆与和珅,悄悄隐藏在一棵大树之后,观察着远处宴席。   宴席上,纪昀对身边的吴醉说,“吴大人,有个叫朱明的人,你可知晓?”吴醉一惊,说,“朱明?”纪昀说,“他就关押在府衙大牢,我想见见他。”吴醉说,“纪大人,这个人你不能见啊!”纪昀默然,吴醉说,“此人乃反清复明的逆贼,钦差大臣福康安已然赶抵云州,亲自监斩!大人若是见他,难免引人非议哦!”纪昀抽一口烟,笑道,“福康安也来了,热闹啊!”   杜小月一身白衣出现在宴席上,载歌载舞,她发现了纪昀。   杜小月突然以白巾包住自己的头,很像一个男人,用以提醒纪昀。纪昀一震,突然记了起来。   乾隆注视着杜小月。和珅看著有些糊涂,说,“白蛇传没这一招啊!这杜小月赶情是外行啊!”   锣鼓楼骼,纪昀激动地注视着小月。   他明白过来了,是女扮男装,杜小月扮成书生朱明。纪昀自言自语,“朱明?”吴醉慌忙提醒纪昀,“纪大人,那个朱明,就不要再提了。”纪昀哈哈大笑,“这个戏子,她叫什么名字?”吴醉说,“她就是杜小月,演白娘子不作第二人想,不晓得今夜,怎么扮相全错了。”纪昀大笑,说,“杜小月?叫她不用唱了,上来陪我!”   乾隆听到纪昀的话,脸色一变。   吴醉对纪昀陪笑,说,“大人真有雅兴,杜小月,来!来!来!纪大人要见见你。”杜小月风姿绰约地走近纪昀。   乾隆脸色阴沉,说,“这纪晓岚在北京道貌岸然,想不到到了闽南,便露出书生本色。”和珅说,“这官场上全是一样,纪晓岚是京城来的官,地方官自当好好招待,此乃惯例也。”   杜小月走到纪昀身边,挨着他坐下。纪昀打量着她,神情激动。吴醉说,“小月,好好服侍纪大人,包你荣华富贵。”小月笑望纪昀,“纪大人批阅试卷,辛苦了,来,我敬大人一杯!”说着,给纪昀斟酒。纪昀望着小月,感叹,“卷子难,我看不懂啊!”吴醉听了,说,“纪大人真爱说笑,您才高八斗,天下哪有您看不懂的文章啊?”纪昀一语双关,说,“鹿港文章,艰深啊!”小月意味深长,说,“大人,有心就能看懂!”纪昀说,“有心?”小月说,“一颗爱民之心!”   纪昀心中微微一震,“说的好!”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锣鼓理骼,音乐奔放,一队歌妓翩翩起舞。纪昀搂着小月,低声交谈。   乾隆阴沉着脸,注视着纪昀和小月。和珅火上加油,说,“主子,您就别气了。云州府好意招待,纪晓岚若不领情,那就得罪人了!”   小月贴着纪陶耳朵,低声说,“大人,朱明冤啊!”纪昀搂住小月,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小月与纪昀耳语,说,“小月不能多谈,请大人带我去大牢见朱明!朱明会解释一切!”纪昀低声说,“不行啊!我是学政,只管秀才,我进不了大牢!”   纪昀与小月搂在一起交谈,以防身边吴醉听见。吴醉开心望着二人。监试官笑了,说,“吴大人,你找这妹妹,很对纪大人口味哦!”吴醉很开心,说,“是啊!是啊!”监试官说,“您瞧,他二人多投缘,好像老相好。”吴醉笑道,“大人也是人嘛!”   乾隆愤怒地注视纪昀和小月,说,“和珅,我看纪晓岚不像应酬哦!”和珅打量着乾隆的脸色, 暗喜, 说,“主子不必见怪,纪晓岚也是人嘛!”乾隆冷笑,“这句话似乎很流行哦?”和珅摸不透乾隆的心思,望着乾隆。乾隆冷笑着,说,“朕处置多少贪官污吏,常常听到有人用这句话为之说情,好像我大清国只有官吏才是人,老百姓都不是人了?”和珅说,“主子?官场应酬,逢场作戏,这真不能怪纪昀!”乾隆望着和珅,“你也替纪晓岚说话?”和珅说,“和珅只是说真话而已!做官的人也有他的苦衷。”   宴席上,杜小月拿着一杯酒,花枝招展地走到吴醉身边。   和珅苦笑着,说,“主子,这个白娘子肯定不是您要找的那个。”乾隆不悦,说,“何以见得?”和珅说,“你看她,简直是个潘金莲嘛!”   小月勾住吴醉的脖子,举杯劝酒。小月秋波流转,说,“吴大人,我们喝一杯……”趁着吴醉饮酒,小月悄悄从吴醉身上偷走一块令牌。吴醉陶醉地说,“好!好!照顾纪大人要紧……”   和珅望着宴席,连连摇头,说,“真是不堪入目。”乾隆面色铁青……   小月走到纪昀身边,悄悄向他出示今牌,纪昀站起来,佯装半醉,说,“吴大人,我可不胜酒力,要先告辞了!”吴醉说,“咦,纪大人没喝多少啊。”纪昀搂住小月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吴醉一笑,不再挽留,说,“来人,备轿!先送纪大人回馆!”   纪昀搂着小月走了出去。   大树底下,乾隆正要冲出去,和珅一把抓住乾隆,低声说,“主子,不可暴露身份。”乾隆说,“这个纪晓岚,太不像话了!”和坤说,“他……唉,真没想到啊!”乾隆说:“逢场作戏,也就罢了,看来他是假戏真作啊!”和珅劝道,“主子,您别气,别气……”乾隆说,“朕最倚重的就是你和纪昀,想不到他也是个伪君子!”   乾隆一掌击在大树上,树叶纷纷坠落。   大牢外,火把熊熊,令牌闪闪。一个牢头挡住了女扮男装的杜小月。小月扮成仆人模样,高举着从吴醉那里盗来的令牌。小月冷笑着望着牢头,“看清楚了,知府吴大人的令牌。”牢头检查令牌,抬头打量纪昀。纪昀傲然而视。牢头说,吴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探朱明,怎么又会令人前来看他?纪昀说,“哦?牢头真是尽忠职守,那我就回去了!”说罢,打一个呵欠,“谢谢牢头,让我可以早点睡觉。”纪昀又看看小月说,“你去告诉吴醉,要他自己来吧!我不管了!”纪昀向外面走去,口中念叨着,“福康安要摘了他的顶戴花翎,我也不管了。”牢头慌了。纪昀边走边跟小月说, “我看牢头这四十大板, 是逃不过了!”牢头慌忙拦住纪昀,“大人,大人,请入牢!请入牢!”纪昀举起烟杆打了牢头一下,“什么请我入牢?你咒我吗?”牢头说,“不……请大人审犯……”   小月偷笑。   大车内的过道上,火把熊熊。身披铁镣的朱明愕然站在牢内,纪昀和小月站在牢门外。   小月说,“朱大哥,这位就是京城来的纪晓岚纪大人。”朱明惊喜,说,“你就是纪大烟袋?”纪昀一笑,“不错。”朱明神情激动,说,“就是那个为老百姓说话的纪大烟袋?”纪昀说,“如假包换!”小月说,“朱大哥,纪大人看了我写的冤状,他就冒险来看你,他是真的好官。”朱明感恩,唤了一声,“纪大人?!”朱明跪下来。   隔着牢门,纪昀伸手扶朱明。纪昀说,“听你口音,你也是台湾来的?”朱明眼含热泪,朱明说,“吾乃台南县捕头,去冬以来,台南有大量少女离奇失踪,知县严穆严大人擒获人贩海盗,严刑拷问之下,才发现这是一个犯罪集团。幕后首脑竟是州府高官。严大人见事态严重,搜集了罪证,赶去向钦差大臣揭露此案。不料半路遭人行刺,惨死海中。我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赶到府衙击鼓鸣冤,哪知道……”   火光照映着纪昀铁青的脸。纪昀打断朱明的话,说,“哪知道他们反诬你是反清复明的逆贼,将你判了死罪!”朱明说,“大人,您怎么知道?”小月说,“我就知道, 纪大人最厉害了。 ”纪昀叹息,说,“这一招也不新鲜了。”小月说,“大人,你知道朱大哥是冤枉的!快救他啊!”纪昀苦笑,说,“我是学政,我一点权力也没有啊!”小月说,“没有权力,您有智力啊!”纪昀沉吟,“我……”朱明说,“纪大人,朱明个人生死何足挂齿,可那班恶贼还在横行海峡两岸,每天都有多少无辜少女遭到毒手,纪大人,请你救救他们。”   纪昀仍在迟疑,“我……”小月哀求,说,“纪大人,你不站出来主持公道,老百姓就没指望了。”纪昀深为感动,说,“草民尚讲义气,我辈岂能袖手?”小月期待地望着纪昀,说,“大人?”朱明说,“纪大人,严穆大人找到官员犯罪证据,乃是一本账册。我已经藏在一座古庙废墟之中。”   静夜,乾隆与和珅正在客栈的房间里。月光映照着奶娘留给乾隆的半片金锁,乾隆久久地凝视金锁,和珅关切地望着乾隆。   和珅说,“主子,夜不能寐?”乾隆说,“皇帝也是人啊!数十年了,突然知道自己另外还有个母亲,另外还有个家……我夜夜都无法入睡。茫茫人海,只这半片金锁,何年何月才能找到自己的家?”和珅安慰乾隆,“会找到的!皇上如此心诚,老天爷也看得到。”   房间外面,伙计唤道,“和大爷,宵夜备好了!”和珅匆匆跑出去。   客栈走廊里,和珅走出房门,轻轻关门。一名客栈伙计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有二个云州肉粽与一碗馄饨汤,站在走廊上,和珅大声地说,“好香的粽子啊!多少钱?”伙计说,“三文钱!”伙计压低嗓音,说,“纪晓岚今夜去大牢看朱明!”和珅冷笑,“哦?果然不出我所料,马上通知福康安。”继而又大声说,“再来一碗!”伙计喊了一声,“扁食一碗哪,”伙计走开了。   和珅端着盘子,闻了一下,“香!”   高大的古庙废墟长满了青藤,没有人烟。小月领着纪昀走入。纪昀说,“小月,你对云州很熟哦,是云州人吗?”小月说,“我是台湾人,从小就被人卖到云州,在戏班里长大……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哥哥,弟弟,姐姐,妹妹……”   纪昀同情地望着小月。小月说,“我只知道,我的家在台湾,可是家是什么样子,我只能在梦中看见。纪大人,不能再让那些拐卖人口的坏蛋横行霸道了。”   纪昀说,“也不能让一个个家庭破碎……让父母心碎……”小月向前方一指,说,“大人……朱大哥的东西,就藏在那里。”   纪昀望着一个残缺的雕塑,小月跑到石雕下,伸手掏着,从石雕下取出一本账册。纪昀惊喜地望着小月。小月跑到纪昀面前,说,“纪大人你看!”话音刚落,一阵刺耳的号角在废墟内回旋,二人震惊。废墟四周,冒出大批清兵。   小月大惊,“官兵!”纪昀也吃惊地四下看着。小月很恐惧,说,“官兵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里?”纪昀说,“我……我也不知道。”   不远处,有人高呼一声,“多谢了,纪大人。”纪昀回身一望,福康安一身戎装出现在纪昀面前。纪昀吃惊地说,“福康安?你……”福康安说,“纪大人果然把叛贼引来了!”小月震撼地注视纪昀,“是你?”纪昀说,“不……”小月大怒,说,“纪晓岚?你出卖了我?”纪昀慌忙说,“不,我不是……”   小月拔刀冲向纪昀,“我跟你拼了!”福康安说,“保护纪大人。”官兵一拥而上,围攻小月。纪昀急喊,“住手!”福康安一把抓住纪昀,说,“纪大人,此地危险,不宜久留,快走!”纪昀怒祝福康安,说,“她不是什么道党,她是前来告状的!”福康安冷笑,说,“纪大人,小心!”福康安拉纪昀一闪,小月扑向纪昀,福康安拦住小月,激战中擒住小月。纪昀痛惜地喊了一声,“小月!”福康安从小月手中夺回那本账册,放入自己身上一个精致的皮袋之中。纪昀颤抖着望着小月。小月被五花大绑,愤怒挣扎。福康安下令,“带走!”   士兵押走小月。小月回头怒视纪昀,说,“姓纪的?台湾人,不会放过你的!”   纪昀震惊无言,福康安洋洋得意,纪昀疑惑地问,“大人怎么会埋伏在这儿?”   福康安微笑,说,“朱明被捕之后,我们知道他手中握有一本极为重要的名册,可是百般拷打,他就是不招。”纪昀颤抖着,说,“好一个硬汉。”福康安傲然一笑,说,“我们于是猜想,只要有一个朱明信任的人去见他,他就会乖乖说出名册藏在哪儿。”纪昀说,“那个人就是我?”福康安说,“杜小月带去的人,朱明一定信任!我只要跟踪你,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手到擒来。”纪昀说,“福康安,这名册不是叛党的名册!”福康安冷笑,说,“纪大人,你怎么知道?!”纪昀说,“这是一群受迫害的无辜少女,他们从台湾来告状的,这是一本贪官污吏的账册。”福康安说,“叛党当然不会在名册上写明自己要反清复明,他们当然巧立名目,掩护自己身份,纪大人一介书生,未免太天真了。”纪昀说,“纪某虽是一介书生,善恶却分得出来。”   福康安说,“分得出来?一个杜小月,区区美人计,就要得纪大学士一愣一愣的,可笑啊!”纪昀怒火中烧,说,“杜小月是无辜的,你马上放了她!”福康安说,“纪晓岚,你只是一名学政,这种事轮不到你管!”纪昀说,“轮不到我管,轮得到皇上管吧!”福康安说,“皇上?纪昀说,“你若不放人,纪某一定告到皇上那儿去!”福康安说,“你想见皇上?好啊!”继而,大喊一声,“恭请圣上!”   纪昀愣住了,回身一望,废墟上,乾隆与和珅走了出来。   纪昀大惊。乾隆面色阴沉,和珅严肃地说,“纪昀听旨!”   纪昀下跪,臣领旨。   和珅朗朗地说,“纪陶荒淫无德,有亏职守,着即摘去顶戴,革职为民。”   纪昀呆住了。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二节 第二节   戏园戏台上,乾隆默默注视手上的半片金锁,思虑着白娘子。和珅轻声劝慰,“主子?该回去了。”乾隆喃喃自语,“白娘子,到底是什么人?”和珅说,“这……她……她不就是白蛇吗?”乾隆暗想,“白蛇,又如何是我母亲?”乾隆感叹,“如果天下有人能解开此谜,那个人一定是纪晓岚!”   戏台下,纪昀仍跪着。和珅打量着乾隆的脸色,急忙高声招呼,“纪大人……”   纪昀缓缓起身,抬头一望,和珅说:“纪大人?请起来!”纪昀一笑,“和大人叫错人了,此地没有纪大人,只有布衣一人。”   纪昀转身走了出去,不理乾隆、和珅二人。乾隆默默注视着纪昀的背影。   和珅大怒,吼,“纪晓岚!你回来!”纪昀仰头高歌,扬长而去。和珅正要发火,乾隆按住和珅,感叹说,“让他去吧!”乾隆默默走开。   街上,车轮滚滚,一队清兵押解莫愁与杜小月走来,两人被捆绑着。福康安骑在马上,趾高气扬。大街百姓围观着两个被捉住的女人。   大街旁的茶楼二楼窗口,黄克明和几名义侠监视着清兵。   小月突然唱戏:“乡亲父老啊,听我说,我是云州来的杜小月。”   福康安吼道:“唱什么?不准唱!”   小月高声唱:“贪官污吏害百姓啊……小月伸冤找青天……”   百姓骚动,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福康安大怒,吩咐士兵把她的嘴封起来!   清兵以白巾扎住小月的嘴,小月挣扎唱不出口。人群中,纪昀心情沉重地注视着小月。黄克明等人暗中拔出兵刃,准备劫囚车,纪昀目光打量四周,一个伙计背着大串鞭炮,正好站在纪昀面前。纪昀悄悄取了街边店铺供奉的土地公神位一支香,用香火悄悄点燃鞭炮。   纪昀拍拍伙计的肩:“小哥,鞭炮快炸了。”伙计莫名其妙,取下身上鞭炮一看,鞭炮吱吱地冒着烟。伙计慌了,说,“它怎么自个儿着了?”纪昀说,“快扔啊!”以手一指方向,伙计手忙脚乱,将大串鞭炮扔出,大串鞭炮扔到福康安马背上,爆炸。马匹惊吓直立,福康安从马上摔了下来。   清兵大乱。茶楼窗口,黄克明飞身而下,大吼:“梁山水湖好汉在此,顺我者生,挡我者死!”黄克明一剑挑断绳子,救出小月,莫愁惊喜。   义侠解开莫愁绳子,小月扯下口中的白巾,惊喜地说:“姐夫,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黄克明一把扯过小月,福康安拔刀杀来,黄克明截住福康安激战,莫愁前来帮忙。黄克明问:“莫愁?伤得怎么样?”   莫愁一笑:“死不了!打狗官!”   大街上一片大乱。   纪昀被人群推挤身不由己,踉踉跄跄地跑着,他碰到一个人,回头一看是小月。纪昀大惊。小月抓住纪昀不放,咬牙切齿,“狗官!你敢出卖我?”   黄克明与莫愁夹攻福康安,莫愁一剑砍断福康安背上的皮袋,皮袋飞出。   莫愁喊:“小月!”小月抬头一看,皮袋在空中飞来。小月放开纪昀,飞身去抢皮袋。小月抢到皮袋,她打开皮袋惊喜,账册在这儿!   纪昀说:“小月姑娘,将证物交给我。”   小月大怒道:“狗官,你想得美!我先砍了你。”   福康安飞身进攻小月,无形中救了纪昀。莫愁截住福康安厮杀,让小月快跑!小月不忍,“阿姐,我帮你!”莫愁吼道:“罪证重要!快走!”   小月无奈,飞身逃入小巷。   大街一片混乱,小贩被推倒,摊子上的东西乱飞。黄克明指挥义侠道:“快撤!”纪昀被人群推挤,身不由己。莫愁与福康安激斗。   莫愁抓起小贩一箩筐扔出。摊子上的油鸡烤鸭齐飞。   福康安舞剑抵挡,鸡鸭成群,一支鸡腿飞出,鸡腿正好飞到纪昀口中,纪昀惊喜,大口一咬,跑走。   小月抓着皮袋逃跑。清兵围攻,一支箭射中皮袋,皮袋凌空飞出,纪昀在人群中逃着,皮袋从空中砸下,正好砸在他头上。   纪昀定睛一看,皮袋竟挂在他脖子上,纪昀惊喜:“老天真长眼啊!”   杜小月在小巷中飞奔,小巷前面,一队官兵挡住了她的去路,官兵认出杜小月,喊道:“抓住她!”小月骂道:“狗官!真坏!”一转身跑入附近的戏园。   小月逃入戏园中,东张西望。一只手突然从帐幕伸出抓住她,小月大惊,回身一望,帐幕后,便衣的乾隆向她一笑。   小月惊喜:“许仙?”   福康安率清兵冲入,福康安道:“给我搜!”清兵分散搜查。   小月紧张,道:“惨了惨了,那么多兵,怎么逃啊?”   乾隆说:“别怕,跟我来!”   乾隆拉着小月跑入后台。两人跑到各式道具和戏服中间,   小月说:“你别管我了,万一被狗官抓了,那就连累你了。”   乾隆镇定地一笑,说:“没事。”   小月傲然地望着乾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乾隆说:“你是白娘子啊!”   小月道:“什么白娘子,我是梁山好汉,官府正抓我呢!”   乾隆好奇地打量她。小月道:“吓坏了吧?”   乾隆感到好笑,说,“吓坏了!”   小月拍拍他,说:“别怕,快走!”说罢要走开,乾隆抓住她,问:“你知道法海吗?”   小月说:“法海?那老和尚?”   乾隆说:“就是他,我跟他学过隐身术。”   乾隆抓了一件戏服,罩在小月头上。   乾隆说:“记住,千万别偷看,偷看就不灵了。”   小月说:“这……能行吗?”   福康安率清兵冲入后台。乾隆一手捂住戏服,一手制止福康安出声。   福康安等人下跪。乾隆口中念着:“天灵灵,地灵灵……”乾隆引着小月走了出去。福康安与众兵跪地,不敢出声。   乾隆引着小月走出戏园,和珅从帕幕后出现,微笑着。   福康安大惑不解:“和大人,这女子是何许人也?皇上为何要救她?”   和珅说:“为何?为了白娘子。”   福康安紧张,低声问:“和大人,那本账册就在那姑娘身上!万一被万岁看见……”   和珅说:“账册不足虑,可虑者纪晓岚也。”   福康安松了口气,“纪晓岚?他已革职,何足挂齿?”   和珅说:“将军错了!皇上一时气愤,罢了纪晓岚的官,等他冷静下来,他一定会发觉,他离不开纪晓岚。”   福康安醒悟,“我明白了!”   福康安率兵走了。   黄昏旗旗在风中飘扬。福康安在城门楼远眺城外,他身边站着吴醉。   福康安说:“吴大人,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你闲话哦!”吴醉问:“闲话?什……什么闲话?”福康安冷笑,“有人向皇上密报,纪晓岚来云州的时候,吴大人热情招待,说你们两个关系非比寻常哦?”吴醉吓坏了,说:“大人……当时纪晓岚是学政大人,下官这才招待……并非……并非有什么瓜葛,其实,我心中早就痛恨纪晓岚了。”福康安说:“皇上误会已深,吴大人这顶戴恐怕要变色了。”吴醉欲哭无泪,“冤枉啊!下官……下官……”福康安说:“吴大人,有一个办法,可证明你的清白。”吴醉颤抖着说:“请大人赐教。”福康安说:“速速把纪晓岚赶走!别再留这个祸根了。”   夜晚的大街上,月光映着两个长长的人影。乾隆与小月并肩走来。   小月说:“许仙,你真会法术哎,那些人硬是看不见我。”   乾隆说:“你还真情?那些官兵看我拎着戏服,以为我是戏班的!”   小月说:“官兵真笨。”   乾隆说:“小月,你知道白娘子?”   小月说:“白娘子?我演的啊!”   乾隆说:“人家说,我长得像白娘子呢!”   小月打量他,露出好笑的神情,说:“哪有你这样的白娘子?”   乾隆说:“你再仔细看看,有没有一位演白娘子的戏子,长得跟我很像……年纪比你大的。”   小月打量他,认真地想了想,“哎……好像……对……她长得跟你有几分像。”   乾隆惊喜,问:“谁?她叫什么名字?”   小月:“名字?我只知道她的外号。”   乾隆说:“外号?什么外号?”   街上突然有人喊:“小月!”乾隆抬头一看,莫愁怒视着他走来。   小月惊喜,说:“阿姐?你没事了?”   莫愁盯住乾隆,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跟他胡扯什么?”   小月说:“阿姐,他是好人。”   莫愁凶悍地说:“他头上刻着好人两个字啊?”   小月说:“他刚才救了我。”   莫愁说:“哼!坏蛋假装英雄救美,骗你的信任,这都不懂啊?你的戏曲唱了?”   乾隆暗暗着急,追问:“小月姑娘,你说那个白娘子叫什么?”   小月说:“她……好像是叫……”   莫愁说:“哪来那么多话?快走!”她拉起小月就走,小月依依不舍,频频回头望着乾隆,乾隆喊道:“小月姑娘?外号是什么?”   小月回头,想了一下,说:“哦……我忘了!”   窗外下着大雨,学馆纪昀的卧室中,大烟袋冒着浓烟,纪昀抽着烟袋,踱步沉思,皇上来了!他不声不响就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跑到这云州来了?有名堂啊!有名堂!大有名堂!纪昀以烟杆敲着自己的脑袋,纪晓岚啊,你要是猜不透皇上的用意,你这脑袋就不是大学士的脑袋,而是个大冬瓜了!   外面传来喊声,“纪晓岚呢?纪晓岚呢?”纪昀一愣,回身一望,房门推开,吴醉率衙役冲了进来。   纪昀微笑,“吴大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吴醉一反常态,官腔十足地哼了一声。   纪昀一怔,说:“哟?听这一声哼,吴大人大概已收到风声了!”   吴醉板着面孔并不理会纪昀,说,“学馆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居。”   纪昀好笑地说:“一眨眼功夫,我就变成闲杂人等了?”   吴醉说:“来人!将此人的东西给我丢出去!”   纪昀笑道:“吴大人真懂得划清界线啊!”   吴醉严正地说:“纪晓岚,我早看出你一脸邪气,心术不正,皇上将你革职,真是英明睿智。”说完将手一挥,命令衙役:“丢!”   书籍纷纷从大门内飞出,落在雨地里。纪昀无奈,站在门外直跳脚,“圣人之书啊!你们也敢扔?”一本书扔到他的脸上,纪购的藤箱整个飞了出来,衣物散了一地。   纪昀大怒,骂道:“混账东西!”大门口,吴醉率手下走出来,纪昀又气又无奈,只好自己收拾地上的衣物。纪晌说:“狗眼看人低!老天会惩罚你的!”   吴醉站在门内大笑,他的手上拿着福康安的皮袋。纪昀说:“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吴醉说:“这还是虎皮的,我要了!”说罢,命令手下:“立刻禀报和珅大人、福康安大人,就说我已经将纪晓岚好好修理了一番。”   一顶大轿飞奔而来。纪昀惊喜,唤道:“轿夫!轿夫!停一停!”   轿子停下。   吴醉脸色一沉,说:“谁敢载纪晓岚?!”轿夫说:“纪大人,请上轿!”   纪昀说:“好!好!自有重赏!”正要躲入轿中,吴醉恼羞成怒,命令手下:“把轿子给我拦下来!看看谁这么大胆?”衙役们上前包围轿子,轿帘忽地揭开,和珅走了出来,下人为他打着伞,吴醉惊呆了:“啊?和大人?”   纪昀也愣住了。   吴醉赔着笑脸,说:“和大人,是您啊?我已经将姓纪的赶出学馆了。”   和珅从下人手中接过雨伞。   吴醉讨好地说:“我连他的雨伞都给撕了,叫他淋个够。”   和珅以雨伞遮住纪晌。吴醉一愣。   和珅说:“纪先生,我这轿子大,二人一起坐。”   纪昀注视吴醉,一笑,说:“我的东西该还给我吧?吴大人。”   吴醉颤抖地捧着皮袋交给纪昀,“在这儿……”   和珅笑望着纪昀说:“纪先生,我们喝一杯?”   二人入轿,轿子起轿走了。吴醉一脸茫然,“这和大人跟纪晓岚不是死对头吗?怎么他又来帮他?……这……我头昏……头昏……”   纪昀与和珅同坐一顶轿子来到一家客栈的房间中。四周无人,点着一盏油灯。房中摆着一桌酒菜,和珅请纪昀坐下,为纪昀斟了一杯酒。纪昀在桌旁望着和珅,猜测着他的用意……   和珅说:“来!来!来!喝一杯,暖暖身子。”纪昀喝了一口,说;“好酒!这是皇上珍藏的佳酿,和大人居然拿出来招待一个刚被革职之人,一定有事相求!”   和珅微笑,说:“哦?纪晓岚不愧是纪晓岚。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纪昀说:“吃人嘴短。有什么事?说吧?”和珅取出一图纸,摊在书桌上,纸上画着半片金锁。纪昀很困惑:“和大人,这是何物?”和珅说:“纪晓岚名满天下,和某正要请教这是何物?”   纪昀打量半片金锁的图纸,说;“和大人,能否请教,此图从何而来?”和珅微微一怔,微笑着说:“此图涉及一件京城大案,惟有此图是线索,当要请教纪先生指点。”   纪昀抽着烟,思考着说:“这种金锁乃初生婴儿佩戴的长命锁,图个吉祥之意,满街都是。”   和珅有些失望。   纪昀又说:“然而……”和珅惊喜地说:“然而?”   纪昀发现烟已熄,说:“没火了。”和珅急忙取灯为他点烟。   纪昀说:“和大人这片金锁,与一般金锁有不同之处。”和珅说:“不瞒文达兄,此图我看了千遍,一点也看不出有何特殊。”   纪昀用烟杆敲着图纸,和珅更糊涂了,说:“这里啥也没有啊?”   纪昀说:“我敲烟灰啦!”和珅一笑,急忙为烟杆填上烟丝。   纪昀吸一口烟,又吐出一口烟,不慌不忙地说:“金锁虽然千篇一律,但是做锁的工匠通常都会留下自己的记号。”和珅仔细看图纸。纪昀指着图纸说,“这里有一道山泉。”和珅仍疑惑,只是等着纪昀的指点。   纪昀说:“这是云州著名金匠林小泉的特殊记号。”和珅惊喜,问:“文达兄,你有林小泉的地址吗?”纪昀说:“巧了,这个林小泉,近日正在孔庙干活呢!”   和珅大喜,说:“多谢纪先生指教!”   高大的城门外,停着一辆马车,纪昀坐在马车中,抽着大烟杆。车旁站着和珅,冲着纪昀抱拳作揖,说:“纪先生,一路顺风。”   纪昀含笑吐着烟,冲和珅作揖。纪昀坐着马车走了。和珅望着远去的纪昀洋洋得意,他回到城门内,福康安出现在他身边。   福康安说:“纪晓岚怎么乖乖走了?”   和珅自鸣得意,说:“我给他找了个美差,教几个小贝勒读书。他可乐了。”   福康安十分佩服,说:“和大人才是当世孔明啊!”   和珅说:“纪晓岚走了,我们高枕无忧了。”   福康安说:“和大人,那班灾民还在闹事……”   和珅笑道:“放心!只要让皇上忙着寻找生母,他就顾不了这些事了!   二人相视一笑。”   一辆豪华马车奔驰在大街上。乾隆与和珅坐在马车内,望着半片金锁,和珅已将从纪昀那里听来的一席话添油加醋地讲给了乾隆,此时已认定自己必将为皇上寻母立下头功。   乾隆听了,惊叹说:“和爱卿,你不简单啊!”   和珅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乾隆说:“这半片金锁,朕日夜揣降,竞看不出丝毫线索,想不到和爱卿居然能发现林小泉的记号,令朕大感意外。”   和珅说:“微臣到了云州,日夜明察暗访,这才发现有林小泉此人,和珅三顾茅庐,不耻下问,才打听到他的特殊记号。”   乾隆说:“爱卿用心,朕深感动。”   和珅说:“皇上寻母,这种孝心,和珅才是感动。和珅早就发了誓言,一定帮皇上揭开身世之谜。”   乾隆大为感动,说:“和爱卿,朕着找到生母,你是第一功。”   和珅暗喜,佯作谦虚,说:“此乃主子洪福齐天,和珅沾光了。”   马车一路奔驰,终于来到孔庙门前。孔庙大门,高悬着万世师表的金匾。乾隆与和珅望着大门,心情激动。大门内,一名仆人走出,问:“两位老爷,可是寻找林小泉?”   乾隆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   仆人说:“林小泉叫小人在此等候。”   和珅大感意外,说:“林小泉,他……他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仆人说:“是啊!他说你们是为了金锁而来。”   乾隆与和珅吃惊地相互望了一眼。   和珅说:“这林小泉,简直是活神仙了。”   乾隆迫切地说:“小哥,请带路!”   仆人说:“二位老爷,请!”   仆人领着乾隆与和珅走入孔庙大门,三人沿着回廊急急地走了一阵,来到一个紧闭的房门前面。仆人拦住二人,说:“林小泉说,你们两个,只准一位入内见他。”和珅生气,说:“只准一位?好大的口气,他知道我们是谁吗?”   和珅,淡然一笑,问:“他要见谁?”   仆人望了一下二人,说:“他说,你们两位,哪个比较丑的就留在外。”   乾隆打量一下和珅,和珅打量一下乾隆,他无奈地说:“我比较丑。”   仆人推开房门,乾隆毅然走入。房门关上,和珅忐忑不安地站在房门口。   乾隆走房后,反手关上房门。房中阴暗,只有一道强烈光线从紧闭的窗门缝中射入,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来,说:“恭迎圣上。”   乾隆问:“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朕的身份?”   人影咳出一日浓烟,在阳光下缓缓升起。乾隆吃惊地说:“纪晓岚?林小泉呢?”   纪昀大笑,说:“哪来林小泉?那是我编造的人物。”   乾隆一怔说:“啊?和珅明明说……”   纪昀笑道:“我就知道,只有这一招,和珅才能把皇上引到这儿来。”   乾隆忍不住大笑,说:“和珅吹牛?哈……”   回廊上,乾隆的笑声从房间内传出来。和珅又惊又喜,把耳朵贴在窗外偷听。纪晓岚走到窗口,猛地推开窗门,让光线全部射入房间。窗门打到和珅的鼻子,和珅不敢声张。房内一片阳光。   乾隆问:“纪晓岚,知道朕为何革你的职?”纪晌说;“不是因为我玩女人?”乾隆一笑,说:“你玩十个女人,朕也不管你。”   纪昀一愣,不解地望着乾隆……   乾隆说:“你只有成了布衣草民,才能帮朕秘密查案。”   纪昀表情严肃,说:“万岁?”   乾隆说:“朕在京城接获不少密参奏折,言此地赈灾粮款,几乎全被侵吞,上至总督巡抚,下至道府州县,集体贪污。”   纪昀说:“这种案子,恐怕不容易查。”   乾隆说:“不错,朕派了二任官员前来查办,却无结果。”   纪昀说:“这种事情,公开查核,收效甚微。所以皇上亲自微服私巡?”   乾隆说:“朕到了云州府才知道事情并不简单,朕到哪儿都有人早早打了前站,朕永远看不到真相。”   纪昀说:“做皇上也有不方便的时候啊。”   乾隆说:“做官也一样,你若是学政,地方官哪有不巴结的?”   纪昀点点头,说:“美酒,美食,还有美女。”   乾隆说:“先生如今一介布衣,没人注意,必能为朕揭开此案真相。”   纪昀下跪,说:“纪昀定不负万岁所托!”   乾隆问:“以卿之见,该从何着手?”   纪昀说:“皇上必须返京,地方才会松懈,才会露出破绽。”   乾隆听罢,去意已决。唤道:“和珅!和珅!”房门推开,和珅走入房内,满面笑容。和珅说:“嘿……万岁爷……纪先生……都在啊?”   乾隆问:“林小泉呢?”和珅厚着脸皮,说:“微臣知道,皇上离不开纪晓岚,所以特地用这方法,让君臣相见啊!”纪昀对着他作揖,说,“和大人,失礼了。”乾隆发令:“立刻备车,返京!”   入夜了,油灯的火在风中飘忽,黄克明在客栈房间挥笔书写着状子。“明哥,还不歇着?”莫愁在一旁关切地问。黄克明说:“那帐册遗失了,我得趁着记忆犹新,赶快把资料写下来。”   莫愁说:“官官相护,你又能上哪儿告?想不到连纪晓岚也是一样黑!”   黄克明说:“上京城!告御状!莫愁,你怕么?”莫愁说:“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陪明哥去!”   外面有人敲门,黄克明警惕地问:“谁?”来人回答:“小二,送水来的!”莫愁上前开门,大批捕快冲进来。“明哥!官兵!”莫愁大叫。黄克明拔刀抵挡。混战中,二人跳窗逃走。一箭射来,正中黄克明。在客栈外的小巷里,黄克明摔倒了。   “明哥!”莫愁上前扶他。黄克明说:“莫愁,快走!”莫愁说:“不!”她坚持去扶他。黄克明推开她,说:“小月和弟兄们不能没人带,快走!”莫愁说:“明哥,我来断后,你走!”   火光熊熊,大批捕快冲过来了。“我跟他们拼了!”莫愁说。   黄克明拉住她,说:“这一状告不赢,灾区百姓全要饿死了,莫愁,快走!”莫愁迟疑着,眼中含着泪水。黄克明挥刀抵抗捕快,说:“快走啊!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莫愁含泪逃走,黄克明在厮杀中倒下了。   豪华马车停在驿站前。和珅、纪昀和乾隆从马车上下来。   一头北狮正在敲锣打鼓舞着,一队官兵前来保护君臣三人。   乾隆苦笑,说:“叫你不要惊动别人,你又弄了一队人马来?嫌不够热闹啊?这些舞狮的也是你找来的?”和珅笑道:“主子返京,舞狮送行,以助吉庆。”纪昀说:“纪晓岚恭送主子。”   北狮在三人面前舞着。“和珅,有赏!”乾隆说。   北狮外皮突然飞出,罩住乾隆,和珅二人。北狮皮下是莫愁和小月。纪昀大吃一惊。乾隆抓住和珅一滚,闪过狮皮,定睛一看,莫愁和小月一人一刀,押住纪昀。押在纪昀咽喉的匕首,闪闪发亮。   莫愁一推纪昀,凶悍地说:“快!叫官兵全都闪开!”纪昀怔住了。   乾隆转身望着官兵,悄悄一挥衣袖。众官兵纷纷后退。莫愁说:“小月,快放炮仗!”   小月从发髯上取下一支冲天炮,冲天炮射出,在空中爆炸,一辆马车从小巷中急驶而出,车上跳下几个义侠,包围了乾隆与和神二人。莫愁与小月押着纪昀上车。纪昀望着乾隆说:“他们两个是我下人,不必为难他们。”   小月说:“阿姐,放了这两个吧?”   莫愁看一眼镇定自若的乾隆与和珅,道:“全都押回去!”   雷鸣,闪电,夜空中落下瓢泼大雨。乾隆三人立于仓库中,打量四周。仓库里堆着各式各样的鱼货,大的,小的,活的,死的,鲜的,干的。   “学问不够,学问不够,这种雕虫小技都看不出来,惭愧啊!”纪昀内疚地说。   乾隆安慰道:“天灾人祸,无妄之灾,爱卿不必自责。”   和珅脱下自己外袍,铺在一鱼筐上,道:“万岁,请稍坐歇息。”   乾隆正要上前坐下,纪晓岚抢先一步,以大烟杆拦住乾隆,自己一屁股坐在鱼筐上。   乾隆一怔。   和珅大怒,说:“纪晓岚!你如此放肆!”   纪昀十分冷静,抽着烟杆,道:“要救万岁,此位只有我坐!”   和珅不信,说:“你坐不坐与脱身何干?分明狡辩!起来!”   乾隆听出些纪昀的话音,问:“纪晓岚,你说,我们如何脱身?”   纪昀一笑,吐出一口烟,说:“要想脱身,凡三计可成功!”   乾隆问:“计之一?”   纪昀说:“我坐,你们站!”   和珅怒视纪昀。   乾隆问:“计之二?”   纪昀说:“请和大人为我捶背!”   和珅说:“岂有此理?”   纪昀说:“和大人,你不是说,为了救皇上,虽百死而不辞,为何捶背也不肯了?”   乾隆命令,道:“和珅,捶!”   和珅一肚子火,无奈地走到纪昀背后,有气无力为他捶背。   “用力一点!”纪昀说。和珅只好用力为纪昀捶背。   乾隆又问:“纪晓岚,计之三?”   纪昀微笑,说:“请万岁恕罪,此计不能说。”   和珅在纪昀的背后狠捶一拳,道:“装模作样。”   正地此里,大门打开,杜小月走了进来。“王八蛋!”纪昀指着乾隆突然大骂。   乾隆愕然望着纪昀。   和珅气得浑身颤抖,说:“反了……反了……你居然,居然……以王八相称?”   小月愤怒地望着君臣三人。   都是你们这俩个倒霉鬼,害得老爷我落得如此下场,纪昀大骂。骂完随手抓起一筐犬鱼,狠狠地砸到乾隆头上,乾隆倒在地上。   和珅大怒,说:“我……我跟你拼了。”说着要打纪昀。纪昀又抓起一个鱼筐,扣在和珅头上,和珅晕头转向,碰到小月身上。小月扶着和珅,为他摘掉鱼筐,说;“这狗官,对下人这么坏?”   和珅跑上前扶起地上的乾隆,心痛地说:“你……你……你……他……他……他……”   乾隆悄悄一捏和珅的手,低声说:“这就是计之三啊!”   和珅愣住了。   纪昀用烟杆打一下和珅的头,说:“万一我能出去,必定将你们送交官府,充军千里,叫你们一辈子回不了家!”   小月愤怒极了,道:“纪晓岚,到了这里,你还想作威作福?”   乾隆与和珅注视着纪昀。纪昀指着二人说:“哼!你们两个给我听着,老爷我关多久,你们也得关多久。你们还得服侍我!捶背!说完又用烟杆敲打和珅。”   小月拉开和珅,“别听狗官的!”他望着乾隆,说:“许仙,我们都是穷兄弟,胳膊朝里拐,有我在,狗官就别想欺负你们!”   纪昀说:“别听她这一套!你们还不是跟我一样关在这臭鱼堆里?”   小月说:“哼!谁说他们要关的?我就可以放了他们!”   纪昀讽刺地说:“你?小丫头片子,哪来这本事?要放人也得你们老大,你差远了!”   小月更气了,说:“我告诉你,我们今天本来就是冲着狗官你一个人,下人本来就没打算绑!是我阿姐叫我来看看这两个是不是官。”   乾隆与和珅交换眼色,暗自吃惊。   纪昀故意大叫:“他们两个是官!他们才是大官,姑娘,你抓他们两个就对了!”   小月冷笑,说:“你又想骗我?”   纪昀说:“真的!姑娘!他一指乾隆,他是皇帝!”纪昀又指着和珅说,“他是军机大臣。他们可比我大多了,你抓他们两个就对了!”   和珅呻吟,“天啊!”乾隆一怔。小月大笑,说:“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啊?狗官!他们比你大?我知道他们全是你的下人!刚才他替你捶背,我全偷看到了!”   纪昀说:“我说的全是真的,你怎么不信我啊?”   小月指着乾隆冷笑,说:“皇帝?皇帝有他这样子吗?”   “我不像皇帝?”乾隆苦笑着说。小月打量他,就你这模样,结结实实,抬轿子的吧?乾隆说;“我抬轿子?眼力真好!”和珅又气又无奈,说;“朽木不可雕也。该死!该死!”纪昀指着和珅笑道:“他呢?他不像大臣?”   小月打量和珅,说:“他?白白胖胖的,最多也就是个卖豆腐的!”   “啊?卖豆腐的?”和珅哭笑不得。纪昀说:“姑娘,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小月说:“住口!我今日代天下穷兄弟出一口气。”她望着乾隆、和珅,说:“你们两个跟我走!”   和珅大喜。乾隆为纪昀捏一把汗,问:“那纪先生他……?”   纪昀大喊:这不公平啊!老爷坐牢,下人却逍遥自在?这不公平啊!   小月大笑,说:“我就是要叫他们尝尝翻身的滋味!走!”   小月领二人走到大门口,乾隆回身望着纪晓岚,他明知纪昀留此,凶多吉少,不忍自己先逃,说:“纪先生,你……?”   纪昀一心要赶乾隆走,抓起鱼干扔向乾隆,说:“你们敢走,我饶不了你们!不准走!”   鱼干乱扔在地上。小月说:“别理他!凡是狗官反对的,我们就干!快走!”小月拉着乾隆与和珅二人走出仓库。   外面雷声震耳,乾隆在门边注视着纪昀,依依不舍。   和珅心急火燎地拉他,低语说:“大局为重,快走!”   仓库大门关上了,留下纪昀一人。纪昀松了一口气,无力地坐了下来。“苍天啊,保佑皇上平平安安!”纪昀说。   闪电刺目,雷声震耳。仓库大门外的空地上,小月领着乾隆、和珅来到莫愁与众义士面前。乾隆目光炯炯,打量着四周。莫愁与众义侠虎视眈眈地望着乾隆与和珅。   小月说:“阿姐,我查清楚了,他们两个,一个是管家,一个是仆人,都不是官。”   “哦?”莫愁注视着乾隆与和珅。   小月说:“阿姐,都是受苦人,我看让他们走吧?这许仙还救过我呢。”   莫愁一笑,说:“行,走吧!”   和珅松了一口气,乾隆不动声色。“瞧,许仙,我说了不是?阿姐最关心穷哥儿们!”小月开心地拍拍乾隆。   莫愁对着身边的一位义侠说,取一点银两,给两位兄弟上路。又望一眼乾隆与和珅,说:“哥儿们,坐一会儿吧!”和珅说:“谢了!”   小月搬了一把椅子,笑道:“坐吧!”   和珅把椅子放好,以衣袖一拂,让乾隆坐下。莫愁目光突然锐利起来。和珅自己随后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莫愁走近二人,冷笑,道:“管家?仆人?”   “阿姐?怎么了?”小月不解地问。莫愁说:“哪有管家搬椅子请仆人坐的?”   和珅吃惊,发现自己穿帮了。乾隆乍一紧张,随即镇定下来。   小月莫名其妙。莫愁伸手抓住乾隆的手,用力一扳,乾隆的手指上,戴着一只翡翠玉戒。莫愁从乾隆手上拔下玉戒,冷笑地抛着玉戒,说:“小月,你知道这翡翠戒指值多少钱吗?”小月认真地说:“两担黄花鱼?”   闪电划过夜空,空中响起一声惊雷。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三节 第三节   乾隆与和珅,因为和珅一个擦椅子的动作,被莫愁识破,两人逃走未成,被再度送回到鱼行仓库,自是十分沮丧。外面电闪雷鸣,库中墙上插着一支火把,熊熊燃烧。纪昀急得直踱步,狠狠地吸着大烟杆。和珅与乾隆无奈,坐在鱼筐上,面面相觑。   “和大人,你……你也太糊涂了。”纪昀又急又气地说。   “我……我只不过恭请圣上先坐,哪晓得那贼婆娘如此刁钻?”和珅作出一副耿直的样子,为自己辩解着,“礼者五伦之柱!即使危难之中亦不可废。”   纪昀生气,用大烟杆打着鱼筐,纪昀生气地说:“荒唐!礼你个头!万岁一命就在你这一礼之中完蛋了。”乾隆镇定地一笑,说:“纪晓岚,和爱卿跟了我多少年,礼已成习,先生也不必苛责了。”   纪昀很紧张,说:“那翡翠玉戒乃皇室之物,万一被匪徒识破身份,万岁危在旦夕!”   乾隆说:“此戒乃先帝所赐,区区草民,未必就能知其来历。”   纪昀说:“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和珅双手合十,说:“先帝英灵,保佑圣上平平安安,渡此劫难。”   一声惊雷响过,仓库的大门打开,小月走入,她一脸怒容,说:“你们三个狗官,竟敢骗我?害我被阿姐一顿臭骂!”   纪昀一笑,说:“我没骗你啊!我就说他们两个是官,你偏不信。”小月说:“你们三个都不是好东西!”   乾隆说:“姑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   小月说:“我们可不像你们做官的,拿人命不当一回事!”说完她将手中纸笔砚放在二个叠起的鱼筐上,说:“快写!”   纪昀好奇地说:“姑娘,写对联?你可找对人了。我纪晓岚对联天下第一!”   小月命令道:“给云州府吴大人写封信,告诉他,如果不把黄克明黄大哥放出来的,你们三个就没命了。”   乾隆与和珅互视。   “我就知道你们准是为救黄克明,才绑架朝廷命官!够义气!”纪昀点头说道。   乾隆注视着小月,“姑娘,可记得你曾说过有个演白娘子的戏子?”   小月说:“你想知道她的外号是吗?”   乾隆说:“对!姑娘想起来了没有?”   小月说:“想起来了!可我不告诉你!”   乾隆恳切地说:“姑娘,帮帮忙……”   小月说:“哼!你是狗官,你们抓了明哥!”   纪昀说:“唉!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外号,吹牛罢了。”   小月生气地说:“我吹牛?我当然知道了,她外号就叫……”正欲说出口,她突然醒悟,提高警惕,说,“阿姐说过,我不能跟三个狗官多说!”小月手拍鱼筐,命令:“快写!”   鱼筐上一只螃蟹咬住小月的手,小月尖叫!拼命甩手。纪昀三人围着小月,手忙脚乱,欲抓又不敢。“这……如何令螃蟹脱身?”乾隆问。和珅慌作一团,“这……这……棘手……蟹爪无情,姑娘玉手完矣。”   乾隆说:“纪先生,你不是博学吗?快想一法!”纪昀说:“什么书中也没有记载脱蟹之计啊!”小月喊叫起来:“救命啊!”   大门口,莫愁与众杀手惊慌闯入。莫愁问:“小月?你们敢动她?”   小月尖叫着,说:“不是他们,是它!”她拼命地甩手。   莫愁上前,一剑砍掉螃蟹。   纪昀松了一口气,说:“唉,百无一用是书生,当机立断看剑锋,佩服!”小月带泪而笑,“痛死我了,阿姐,待会儿把这死螃蟹下锅,我先吃掉它!”小月说。   莫愁又好气又好笑,但忽然想起什么,怒视乾隆君臣三人,一剑砍在柱子上,喝道:“快写!”   云州府衙大门上,高悬着“云州府衙”的横匾,八名衙役守护大门。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背上,莫愁张弓射出一箭,箭射在大门上,箭上穿着一个翡翠戒指,戒中绑着一封信。八名衙役大惊,慌忙趴在地上。   风雨交加,仓库里雨水从屋顶漏了下来。纪昀仰望屋顶,出神望着,伸手接着雨水。“此刻还有心情玩水?万岁的安危全不放在他心上嘛!”和珅望着纪昀说。   乾隆注视着纪昀说, “不, 纪先生一定在等待什么东西?”纪昀一笑,说,“还是万岁知我心,我正在等待万岁的东西呢!”   乾隆一怔,问:“朕的什么东西?”   纪昀说:“半片金锁!”   乾隆吃惊地说:“啊?朕从未透露过一点风声,你居然就能猜出朕有此物?”乾隆怒视和珅,“是你说出去的?”   和珅说:“没有,臣哪敢……”   乾隆说:“只有你知道这个私密,不是你说的还有谁?”   “臣……只是……臣该死……”和珅下跪道。纪昀说:“万岁,和大人不但无罪,而且应当嘉奖。”乾隆怒道:“你不必为他开脱!”   纪昀说:“和大人拿着金锁,绘制了图片来找我求助,并未说是万岁之物,而佯称是某案件的证物。”   乾隆说:“你就能猜到是朕之物?”   纪昀一笑,说:“和大人与臣共事多年,从未因个人私事求助于我。全是为了万岁的事,他才肯不耻下问。”   乾隆望着和珅,有些感动,说,“起来吧!”和珅说:“谢万岁!”   乾隆望着纪内说,“你既然知道金锁是朕的,为何不问朕?”   纪昀说:“万岁不问,必是私人之事,纪昀哪敢追问?”   乾隆说:“那你现在为何又敢问?”   纪昀说:“因为现在,我们都要死了!”   和珅一颤,“啊?不会吧?只要云州府放了黄克明,我们就没事了。”   纪昀摇头说:“黄克明一案,现在由福康安掌控。”   乾隆同意纪昀的看法,福康安性子刚烈,决不会受人威胁,他不会放黄克明。这……完了,完了……他又不知道人质是万岁……完了。   和珅绝望极了。   乾隆取出半片金锁,交给纪昀。纪昀接过金锁,仔细打量。   “人谁无母?朕的生母很可能就在云州,她可能一直在等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相认。”乾隆说。   和珅二目含泪,说:“皇上一片孝心老天爷也会感动。”   乾隆说:“先生,请助朕找到生母!”   纪昀说:“皇上母子分离,可知灾区也有多少骨肉天各一方?”   乾隆说:“先生此言,话中有话?”   纪昀说:“灾区饥民卖身卖女,是不是骨肉分离?”他从衣襟内取出一皮袋,和珅暗自惊诧。   乾隆说:“先生,这是……?”   “这是黄克明冒死保存下来的证物,也是杜小月冒险带纪昀去那戏班寻找的东西!请万岁好好保存,追查清楚!还灾区百姓一个公道!”纪昀说。乾隆从皮袋中抽出一本帐册,和珅试图拦住乾隆,紧张地说:“皇上……看看,一定要看……”   乾隆打开账册,发现事关重大,正欲读下去,大门打开,小月持着剑虎视眈眈地走了进来。乾隆忙将帐册塞给和珅,让他快藏好!和珅悄悄将帐册藏在鱼堆中。小月拔下墙上火把,在地上点了一堆火。   纪昀笑道:“小月姑娘,怕我们冷,还为我们生火啊?”   小月冷冷地说:“狗官想的美!阿姐怕你们搞鬼,叫我生堆火。照亮一点,好监视你们!”   和珅望着小月,又望一眼藏在鱼堆中的账册,心生一计。   纪昀帮小月搜集地上的碎纸和杂木来生火,小月走到鱼堆前,撕下包鱼的纸张。和珅上前帮忙,故意把账册抽出来,让小月看见。   小月看见账册,问:“这是什么?”和珅故意说,“那不是账本,那是没用的记事簿子。”   小月用力一扔,账册扔到火堆中。纪昀大惊,“不能烧!”   乾隆着急,正要上前抢救账册。小月拔剑,指住乾隆,“你敢乱动,我先砍了你。”纪昀急叫:“小月,那是黄克明的账册啊!”   小月大惊,回头一望,火堆熊熊燃烧,账本烧毁,和珅暗松了一口气。   小月走了。纪昀仰头望着屋顶滴水一言不发。   和珅故意好心安慰他:“不用难过了!那账本烧了就烧了,此乃天意也!”   “和大人真是看得开,好!我们苦中作乐!”纪昀嘲讽地说。   乾隆疑惑地注视纪昀,纪昀说:“这里这么多鱼,我们以鱼为题,出口成章,对不上来的,罚!好不好?”   和珅说:“对鱼?真是苦中作乐!”   乾隆对纪昀说:“我听先生的。”   纪昀说:“我先说!鱼目混珠!”   乾隆说:“鱼龙变化!”   和珅说:“鱼……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毫无文采,当罚!”乾隆笑道。“罚他搬一筐鱼。”纪昀说。   和珅不干,“堂堂大臣,怎么搬鱼?”   纪昀问:“你想不想皇上母子相认啊?”   和珅无奈,把一筐鱼从地上搬到鱼堆上。   纪昀说:“好!我们再对,不过得大声一点!”   乾隆低声说:“要外面听得见才行!”他大声说,“鱼传尺素!”   纪昀说:“缘木求鱼!”   二人注视和珅。   和珅说:“这……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干笑着,“这下可以了吧?有典故的哦!”   纪昀说:“俗!”   乾隆说:“罚!”   和珅无奈,又搬一筐鱼。   仓库大门外,莫愁正在向内偷窥。“小月,他们在干嘛?”莫愁不解地问。   那三个书呆子,一口一个鱼字,好像在作对子。小月笑道:“每次都是那个胖子输,真笨!”莫愁说:“小心看着,黄克明大哥的命,全靠这三个狗官换回来呢!”   关着黄克明的大牢门口传来一声高喊,“福康安大人到……”福康安一身官服,威风凛凛走进大牢。杀气腾腾的士卒在后面跟随着他。大牢中,黄克明注视福康安,面无表情。狱卒上前打开车门,福康安一拂袖子,众士兵退了下去。   “黄克明,知道我来干什么吗?”福康安走入牢房,趾高气扬地说道。   黄克明冷笑一声,“大人不是来杀人灭口的吗?”   福康安笑了笑,说:“错了!我是来讲故事的。”   黄克明一愣。   “想当年,康熙爷有两位皇子,号称继位大热门。一个是四皇子雍正爷,一位是十四王胤祥。康熙爷驾崩之时,有传说遗诏‘传位十四子’,是雍正爷改成‘传位于四子’。”福康安说。黄克明不信,说:“这只是传言罢了。”   福康安说:“不错,只是传言罢了,但是雍正爷登基之后,最不放心的就是这十四王爷,第一个下令软禁的也是他!”   黄克明说:“皇家事,与我何干?”   “乾隆爷继位之后,这才放了十四王爷,十四王爷此刻正在云州府散心呢!”福康安说。黄克明说:“大人有什么话,不妨明说。”   福康安低声说:“你大可以把一切罪责全推给十四王爷啊!”   黄克明心头一震,不知福康安为何要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福康安说:“皇上最怕的是篡权夺位之人,只要说是十四王爷幕后主谋,皇上一定相信,你就可以从轻发落了!”   “黄克明为百姓鸣冤,不干这种缺德事。”黄克明冷笑着说。   福康安睑色一沉,劝道:“黄克明!识时务者为俊杰。”   黄克明说:“官员贪污赈灾粮款,也分你一份吧?我看过那账本,上面就有你的名字,你才是真正幕后主谋!”   福康安说: “敬酒不吃, 你自己找死!我就成全你!来人啊!”士卒冲入,“将反贼押赴到刑场,斩首示众!”福康安命令道。   士卒押着黄克明走出大牢。“刀下留人!大人!”吴醉慌忙跑来,拦住福康安。“本钦差代天巡狩!你说我斩不得?”福康安怒道。吴醉慌了,“大人,下官不是那个意思,您看!”吴醉捧出一支箭、一封信和一个翡翠玉戒。福康安大吃一惊。   福康安随吴醉来到书房里,福康安打量着翡翠玉戒。吴醉力劝放了黄克明。   “你疯了?黄克明一放,你们侵吞赈灾粮款的事全败露了!到时候,连我都保不住你。”福康安说。   “近日皇上音信全无,他会不会也被绑架了?”吴醉颤抖着说。福康安想到皇上,命令吴醉,“马上找人鉴定一下这玉戒!”吴醉说:“福大人都看不出玉戒真伪,别人就更不用指望了。”   福康安说:“你忘了十四王爷?”   吴醉说:“可他是罪人,下官不敢见他。”   福康安说:“只有十四王爷认得皇室之物,如果真是皇上,救人要紧啊!”   一座古塔,长满了青藤。古塔外,一顶轿子,师爷揭开轿帘,吴醉出轿,说,“云州知府吴大人,求见十四王爷。”狂风吹着满地落叶,塔门前,四姑娘注视着他们,她年约二十,冷若冰霜,一身缟素。四姑娘冷冷地打量着他们。   黑云压城,十四王爷胤祥立于塔顶,眺望全城,狂风吹拂着他的衣衫。四姑娘默默呈上一翡翠戒指。   十四王爷震惊,抢过玉戒仔细检查,激动地说,“皇阿玛。”   四姑娘疑惑地说,“王爷?你说皇阿玛?”十四王爷说:“此乃皇阿玛之物啊!”四姑娘颤抖着问:“啊?康熙爷的东西?”十四王爷说:“此物只传太子!”   四姑娘震惊,说:“那就是说只传给雍正?再传下来……”   十四王爷说:“那个被绑之人质,一定是乾隆!”   狂风吹拂,黑云翻滚。   四姑娘激动地说:“绑匪要求府衙交出囚犯黄克明,否则三名人质全都处死。”   十四王爷说:“天啊!这些绑匪,他们不知道绑的是当今皇上……”   四姑娘说:“王爷,天赐良机啊!乾隆着死,天下大乱,王爷您就可以东山再起了!”   “东山再起……不……不……我已老了……”十四王爷激动而又沮丧。   四姑娘愤怒地说:“天下本来就是您的!康熙的遗诏是传位十四子,这个翡翠玉戒本应戴在您手上!”   “传位十四子……传位于四子……?不要再提了!”十四王爷忆起往事,悲愤交集。“若不是雍正篡位,这大清江山本是您坐的。如今苍天有眼,借绑匪之手杀了乾隆,您大仇得报了。”四姑娘说。   十四王爷陷入沉思……   “王爷,绑匪要求以人质换黄克明,只要黄克明一死,人质必遭撕票,乾隆必死!”四姑娘说。   四姑娘走出塔门,吴醉与师爷急忙迎上前去,吴醉问:“四姑娘,十四王爷有何赐教?”四姑娘取出翡翠玉戒,道:“王爷看过这东西了,这确是皇室之物。不过,这是当年顺治爷赐予董妃之物,本是陪葬品,如今居然面世,王爷说了,现拥有此物者,必是盗墓之流。”   吴醉与师爷面面相觑。   关着乾隆君臣三人的仓库内,纪昀、乾隆与和珅还在做着游戏。纪昀抽着烟,踱着步,扬声高叫:“额尘釜鱼。”   乾隆大喝一声:“龙阳泣鱼。”   和珅一头大汗,道:“我……漏网之鱼。”   乾隆说:“这一句还可以!”   和珅松了一口气,这一次不用罚了。   纪昀说:“不罚就应当赏!”   乾隆说:“好!赏鱼二筐。”   纪昀用烟杆敲敲和珅,“赏鱼,你自己要去领赏啊!”和珅无奈,喘息着又去搬鱼。   和珅一头大汗。   纪昀笑道:“快对啊!”   和珅说:“鱼,鲤鱼跳龙……!”   乾隆说:“这一句最好!赏!”   和珅说:“领赏!”   他吃力地搬鱼筐,半路上,纪昀以烟杆去挠和珅胳肢窝,和珅怕痒,手一松,鱼筐压在火堆上,把火压灭,光线顿暗。   小月正趴在门缝上,火全灭了,什么也看不见了。她只听见仓库内传出乾隆之声:“鲸鱼正美不归去,空戴南冠学楚国……”仓库内,叠在一起的鱼筐,一直叠到接近屋顶,形成一阶梯。乾隆兴奋地注视着。   纪昀高声吟诵:“小浦闻鱼跃,横林待鹤归!”又低声劝乾隆,“万岁,快走!”乾隆跃上鱼筐,和珅手忙脚乱爬着,差点跌下来。乾隆伸手抓住和珅,把他拉了上去。   纪昀高声吟诵:“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   乾隆与和珅七手八脚,拆开屋瓦。斜风细雨从破洞中打入。   乾隆回头招呼:“纪先生,快上来!”   纪昀摇头,道:“万岁,我不能走!”   和珅说:“你糊涂了?不走,等死啊?”   纪昀说:“我若一走,没有声音,外面立刻发现,我们逃不远的。”   和珅说:“你留下来又有何用?”   纪昀扮着和珅的声音,道:“鲤鱼……跃龙门……”又高声扮乾隆声音吟诵,“鳌身映天黑,鱼眼射波红。”   乾隆不安,让纪昀快走。纪昀低声说,外面的人以为我们三个都在这里,就不会开门来看,万岁可以逃得更远一点。   乾隆从屋顶跳了下来,抓住纪昀的手,说:“可是,如果他们发现我们两人逃走,你就更危险啊!不!我不走!”   纪昀说:“纪晓岚自有脱身之计。和大人,快带万岁走!”   和珅说:“纪先生说的对,万岁,快走!”   乾隆说:“不!我不能丢下纪先生!”他高声吟诵道:“鱼龙潜跃水成文。”   纪昀高声吟诵:“鱼龙平居有所思!”他焦急万分,低声说,“万岁,你不想见到自己生母吗?母亲在等着你,你一定要逃出去!”   和珅颤抖着说:“万岁,天下不能没你啊!”   乾隆与和珅爬上鱼筐。纪昀目送二人,他模仿乾隆的声音,大声说,“潭猜疑水浅,荷动知鱼散。”他又学和珅腔,高声吟诵,“鱼……和尚敲木鱼……”   仓库门外,小月一边偷听,一边好笑。“木鱼都出来了,笑死人!”小月说。   屋顶破洞,风雨飘入,和珅手忙脚乱,爬不上破洞,乾隆把和珅推了上去。乾隆回首注视纪昀,依依不舍。   纪昀高声吟诵:“帝乡明月到,犹自梦鱼樵。”他挥袖教二人快走。   风雨打在乾隆身上,他不忍离去。“万岁,天下为重!孝道为重!”纪昀低声作别。“纪先生,朕定来救你!”乾隆说罢,爬出屋顶破洞。   纪昀模仿着和珅,大声吟诵:“大鱼……肥鱼……胖头鱼……”   小月在门外偷听着,一边笑着。莫愁走来,问:“小月,他们还在说鱼?”小月说:“那个胖子倒霉了。阿姐,你听!”   莫愁听见乾隆的声音:“罚!”纪昀的声音:“重罚!”   “胖子又输了。”小月笑道。   “真是书呆子!”莫愁说。   小月说:“哼!有一种鱼,他们对了半天都没对上!太笨了。”   莫愁说:“什么鱼?”   小月说:“咸鱼!”   锣声当当,熊熊大火吞没大牢。大批衙役忙着救火,一片混乱。   吴醉与师爷赶来,吴醉跳着脚喊:“救火啊!你们这群笨猪!怎么看大牢的啊?快救火啊!”   福康安冲来,四姑娘在人群中注视着熊熊大火。“快!抢救黄克明!”吴醉说。衙役上前,被大火通退。福康安大吼一声,飞身跃入火场。   四姑娘吃惊。福康安在大火中冲入大牢,烈火熊熊,柱子倒下。   吴醉与师爷紧张注视,四姑娘也紧张注视着。大火中,福康安抱着黄克明冲了出来,福康安身上斗篷全是火。福康安抓开身上斗篷,用力甩出,毫发无伤,众人喝彩,黄克明昏迷不醒,四姑娘悄悄走开。   乾隆目光炯炯有神地从墙角侦察着大街上的动静。一个车夫赶着空马车,沿着大街,缓缓踱来。   乾隆眼睛一亮,“和珅,上车!”和珅气喘吁吁,十分茫然。乾隆跑到车夫之前,双手抱拳说:“车夫,速拉我们去府衙!”车夫傲慢地说:“没长眼睛啊?这可是刘员外的车!”   乾隆说:“得罪了。”话音刚落,一拳打出,车夫从马车上跌了下来。   乾隆飞身跳上马车,道:“和珅,快!”和珅用力一趴,上半身趴在马车上,下半身腾空。乾隆用力加鞭,马车奔驰,和珅趴在马车上惨叫。   乾隆立于车首,一手持缓,一手挥鞭,大吼:“闪开!快闪开!”   大街上,两位老人从酒楼走出,一位是退休太监,一位是员外。   员外说:“公公从大内退休返乡,真是难得啊!”太监说:“这都是皇上恩典啊!”他忽然一愣,大街上马车驰来,乾隆立于车前用力挥鞭。   太监目瞪口呆,说:“这……那马车上的人……他……”员外问:“公公,这马车上载的何人?”太监呆住了,道:“车内载的什么人我不知道,我只看见赶车的是皇上!”员外愕然,道:“皇上当车夫?谁坐车啊?有谁比皇上还大?”太监无法回答。员外冷笑,“我看你从来没有在皇宫呆过吧?这点常识都没有?”说完拂袖走开。“那车夫,真的是皇上嘛!”太监说。   仓库外莫愁脸色惨白,众杀手肃立。她缓缓绑上白巾,拔出长剑。仓库大门,小月看守着,好奇地偷听。   仓库里,一会儿是乾隆大声念孟浩然的诗:“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一会儿是纪昀大声念着杜甫的诗:“哀哉桃林战,百万化为鱼!”   莫愁持剑冲来问:“那三个狗官呢?”   小月说:“这不,还在里头念鱼呢!我看他们想吃鱼想疯了。”   莫愁咬牙切齿,说:“官府放火,把黄克明烧死了!”   小月大惊,莫愁说:“开门!我先杀他一个,以祭明哥!”   小月急忙打开大门上的锁,莫愁一脚踢开大门,冲入仓库。   仓库内,只有纪昀一人,抽着大烟杯,吐着烟,莫愁与小月二人一震。仓库内,一筐筐的鱼搭成一个高高的台阶,直到屋顶,屋顶上,瓦片已揭开一个大洞,显然另两个人已逃走。   “小月,你怎么看守的?”莫愁怒问。   小月说:“不对啊!我刚才明明听见他们还在这儿念鱼嘛!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全在啊!”   纪昀一笑,以乾隆的嗓音念,“小浦闻鱼跃。”他吐出一口烟,恢复自己嗓音,“鱼龙听梵声!”   莫愁与小月愣住。   纪昀变和珅的声音,“护鱼正美不归去。”   小月颤抖地说:“阿姐,他……他会变声!他一个人就装三个人……我还以为……”   莫愁说:“狗官!他们逃了,你就死吧!说着她拔出剑来。”   纪昀一笑,说:“我死了,黄克明就回不来了!”   莫愁悲愤地说:“黄克明已经死了。血债要用血来偿。狗官,拿命来!”她持剑逼近纪昀。纪昀苦笑,“真是天亡我也!罢了罢了!死何足惜?不过死也要死个明白。姑娘,黄克明是怎么死的?”纪昀问。   莫愁咬牙切齿,说:“那些狗官,一接到我的信,就放火烧大牢。”   小月忿恨地说:“狗官真毒!”   纪昀说:“姑娘,这么说,你并未看见黄克明尸首?”   莫愁说:“他们说大牢囚犯全烧死了!”   纪昀摇头,说:“姑娘,我为你卜上一卦,便知黄克明生死!”   莫愁说:“你又想耍花样?”   纪昀说:“卜上一卦不过片刻,我不过多活一阵,何必如此?”   小月说:“这里没有卦具。”   纪昀说:“我卜的是易经鱼卦!纪昀推倒鱼筐,筐内鱼儿掉了一地。”   小月看不懂,“这是什么卦?”   纪昀看着地上,说:“此乃坤卦六五也。他抽着大烟杆,分析着,黄裳,元吉。”   小月说:“你在说什么啊?”   纪昀吐出一大口烟,说:“两位姑娘,此乃大吉大利之卦!这个卦就是说,姓黄者吉祥。黄克明一定平安!”   莫愁半信半疑,暗喜……   小月惊喜,说:“要是黄大哥真没事,我就不杀你。”   纪昀一笑,说:“多谢小月姑娘。”   小月问莫愁:“阿姐,你看呢?”   纪昀说:“我那俩伙伴逃了。官兵很快就来搜这儿,你可不能再犹豫了。”   莫愁对小月说:“撤!”   小月问:“阿姐,那这狗官怎么办啊?”   莫愁说:“把他带走!”   纪昀松了一口气,吐出一口烟,“阿弥陀佛,小命保住了!”   府衙密室里,乾隆注视着昏迷的黄克明。   “一定要救活黄克明!纪晓岚还在他们手中!他们一定会来换黄克明。”乾隆道。   吴醉说:“是,万岁英明!”   乾隆说:“他活,你就活!他死,你就死!”   乾隆对福康安下令:“调一百精兵,随朕而来!”说完与福康安匆匆走出密室。   吴醉见乾隆已走,慌忙大叫:“来人啊!把全城名医都给我找来!”   马蹄奔腾,乾隆与福康安率骑兵,包围仓库。乾隆勒马而视。   仓库内不见人影。乾隆缓缓蹲了下来,地上有一撮烟灰。   “万岁,全城已经封锁!他们逃不出去!”福康安说。乾隆以手沾了一点烟灰,沉思。   大队清兵封锁街道,沿街搜寻地上。一士兵说:“这里有烟灰!”   乾隆跑来,惊喜地望着。“顺着方向再找!发现烟灰者重赏!”乾隆说。   一阵大风刮起,满地落叶,烟灰乱滚,乾隆失望地看着大街上,烟尘滚滚。   纪昀坐在一辆马车中,抽着烟,小月持剑押着他。   纪昀的烟杆敲着车,烟灰从车上掉下来。莫愁驾车,一边高唱:“天降甘霖,人间太平……”   纪昀问:“小月,你阿姐在唱什么?”   小月脱口说道:“那是我们的暗号!”   “暗号?什么意思?”纪昀问。   小月突然醒悟,说:“你这狗官,居然想探听我们暗号?”   纪昀望着小月,神情十分好笑。一个街役迎面走来。   衙役靠近马车,说:“我是大虎!”莫愁紧张地问:“大虎,黄克明怎么了?”   衙役说:“他没死!要你们放心!”说完速速走开。   “小月,黄大哥没死!”莫愁惊喜地回头说。   小月对纪昀说:“狗官,你算卦很灵哎!黄大哥没死!”   纪明说:“既然灵,就不应该叫狗官,至少叫我大哥吧?”   小月瞪他一眼,说:“哼!你也配?”   纪昀说:“哟!我连做你大哥也不配?”   小月说:“黄克明才是我大哥!英雄气概,顶天立地,哪像你?”   纪昀笑道:“他顶天立地,我像个屁?”   小月愣住,忍不住笑出来……   乾隆默默注视着火烧后的大牢。福康安、和珅、吴醉跟在他身后。   吴醉满头大汗,道:“是……微臣守牢不力,该死!该死!”   乾隆说:“若不是福康安英勇救人,保住黄克明,朕把你们全都充军!”   吴醉说:“是……多亏福大人!多谢福大人!”   福康安说:“万岁,这场火,烧得可疑。早不烧,晚不烧,偏偏皇上的翡翠玉戒一送来就烧了!”   乾隆一怔。和珅故意问:“吴大人,那翡翠玉戒何人见过?”   吴醉答道:“十四王爷看过。”   “十四王叔?他应该认得这玉戒!”乾隆说。   吴醉说:“不,十四王爷说这玉戒是盗墓者偷走的。”   和珅冷笑。“这是康熙圣祖之物,他居然胡说八道?是何居心?”福康安气愤地说。   乾隆沉思,“……十四王叔?”   福康安说:“万岁,微臣查办反贼一案,蛛丝马迹都牵连到十四王爷。”   “放火烧死黄克明,等于置万岁于死地,十四王爷居心昭然若揭!”   乾隆心烦意乱,道:“别说了!”   和珅看看乾隆神情,上前说道:“万岁,以和珅之见,眼下先打探纪晓岚下落,把他营救出来,才是上策。”   乾隆精神一振,说:“对!和爱卿说的有理!”   “微臣带人去搜!”福康安说。   乾隆说:“不必了!黄克明没死,劫匪必定以纪晓岚来交换,我们只要静待消息。”   和珅与福康安面面相觑。一名副将飞奔而入。   副将道:“万岁,贼人又射来一信!”说完呈上信给乾隆。   乾隆看信,道:“他们要我们把黄克明送出府衙。”   “万岁真是料事如神啊!”和珅说。   乾隆问:“吴醉,黄克明怎么样了?”   吴醉说:“黄克明并未灼伤,经大夫诊治,已无大碍。”   乾隆说:“马上把黄克明送出府衙,不得有误!”   福康安说:“万岁,我带一支人马,暗中跟踪,一定将匪徒一网打尽。”   乾隆按住他,说:“不……不可打草惊蛇!”   福康安急了,说:“这黄克明乃反贼之首,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乾隆感叹地说:“只要纪晓岚平安归来,朕宁愿不追究他们罪行。”   大街,一辆马车悄悄停在小巷中。莫愁坐在车头,监视着四周的动静。车内,小月以刀押着纪昀。府衙大门打开,衙役扶着黄克明走出来,黄克明望着四周,莫愁惊喜。   “阿姐,你看,黄大哥!”小月说。纪昀说:“谢天谢地!我有救了!”   莫愁驾车冲到府衙大门口,喊道:“大哥!”福康安率士兵出现在大门口,小月以刀押着纪昀,道:“后退!上来他就死!”福康安犹豫一下,下令后退。莫愁命令:“全部退入大门内!”   福康安与手下退人大门内,大门关上,黄克明上车,坐在莫愁身边。“好了,该我下车了吧?”纪昀说。   莫愁说:“现在放你,我们不是找死吗?出了城,就放你!”   纪昀说:“出城吧!城外风景也不错!”   莫愁用力抽鞭,马车飞驰而出。府衙大门打开,福康安与士兵追出。   “为了纪晓岚的安危,不必追了。”福康安道。   马车远去,福康安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马车奔驰在大街上,莫愁与黄克明并肩坐在马车前,车中,纪昀好奇地抽烟。“小月,他们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啊?”纪昀问。小月开心地说:“官司打赢就请!”   一支长箭射来,长箭射中黄克明心口。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四节 第四节   黄克明在奔驰的马车上被一支长箭射中,惨叫一声倒了下来。   小月大惊,扶住黄克明唤道,“大哥!大哥!”纪昀大惊,望着车外,一支长箭射中车辕,纪昀吓得缩回头。莫愁愤怒地拔出剑来,“狗官,你们真狠心啊!放了人又灭口?”纪昀慌忙大喊,“愣着干嘛!快逃啊!”莫愁醒悟,用力加鞭,马车飞驰, 卷起漫天烟尘, 箭支纷纷射来。马车内,小月扶着黄克明,拼命摇晃:“黄大哥!黄大哥!你说话啊。”黄克明喘息着,说不出话来,纪昀抓住黄克明的手把脉,“好狠毒啊!”纪昀说。“啊?毒?什么毒?”小月惊慌地问。“要命的毒!”纪昀说。   黄克明死了。莫愁、杜小月和众义士将他埋在山上。山风呼啸,松涛怒吼,在一座新挖的土坟前立着一个牌子:“黄克明之墓”。   莫愁呆呆跪在土坟前,义士们全都身穿白衣,头绑白巾,立于狂风中,小月一身镐素,哭红了双眼。   纪昀望着小月,喃喃地说:“白娘子,真的是白娘子……”   莫愁起身,咬牙切齿,说:“把狗官押来!”小月推一把纪昀,纪昀被押到莫愁面前。   “明哥,官府不让你活,今日我先以狗官人头来祭你!”莫愁悲勃地说。   “喂……冤有头,债有主。那支长箭不是我射的。”纪昀说。   “都是你们一伙干的!”莫愁怒视着纪昀说。纪昀苦笑,“莫愁姑娘,你知道什么叫一箭双雕吗?那一支毒箭是有人要嫁祸给我的!”   “这些话,你留着向黄大哥说吧!”莫愁说罢拔出刀来。   纪昀灵机一动,说:“黄克明?对!我有话跟他说!临死之前,先让我拜祭一下他,可以吧?”   “对,叫狗官先跟黄大哥叩头认罪!”小月愤怒地说。   纪昀取下三支香,走到坟前。“跪下!”小月喝道。   “黄克明,你为了灾区百姓,不惜牺牲,如此一条好汉,我跪你又何妨!”纪昀说完便跪下了。   小月有些感动,小声说:“阿姐,他真下跪了呢!”   “狗官为了活命,什么大做不出来?”莫愁说。   纪昀拜祭,说:“黄克明啊黄克明,你虽然一条好汉,可带的人却是一群猪!”   “你……你骂谁?”小月问。   纪昀又拜祭:“你费尽心血保存下来的帐本,居然被她烧了,你说她是不是猪?”   小月一怔,内疚地说:“我……我对不起明哥!”   纪昀说:“那支长箭,虽然射你,目的却是要我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却有人偏偏上当,要我人头祭你,做了人家的工具,你说她是不是猪?”   小月说:“阿姐,他骂你哎!”   莫愁说:“他再花言巧语,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是朝廷派来的官。”   小月说:“对!这狗官还不小!”   莫愁说:“杀了狗官,朝廷才会震撼!灾区百姓才有见青天之日。”   莫愁举起钢刀走到纪昀背后,纪昀跪在坟前,吓出一头大汗。   莫愁举起大刀,狂风吹着她衣衫,小月吓得闭上眼睛。大刀正要砍下,纪昀突然大叫:“山平县应有赈灾粮九万三千六百三十石四斗零,内缺谷三万九千六百五十八石……”   莫愁的刀停住,小月愣住了。   纪昀大喊:“保义县应存灾粮一万五千二百三十八石五斗零,库存少米一万四千四百斗二石八斗零……”   小月吃惊地说:“阿姐……他……他会念账哎。”   莫愁放下大刀,抓起纪昀问:“你在说什么?”   “黄克明留下的账本,我把它背下来。”纪昀说。   莫愁愕然,“背了下来?你背了多少?”   “全部!”纪昀说。   “你拿到账本没两天,怎么可能……”莫愁吃惊地说。   纪昀一笑,说:“我只看了一遍,就全背下来了。因为这是黄克明交给我的东西,至关重要,我看得特别认真。等我有空再抄下来,就是一本账本嘛!呈交给皇上,那是一本罪恶的铁证!”   “阿姐,你听到了吗?黄大哥账本还在哎!”小月说。莫愁半信半疑,“没有人能背得下来。”   “查赈委员李昌,因守正清廉,不肯冒领赈银,遭人杀害灭口,竟被以自缢身死报案了结……”纪昀又背诵道。   小月呆住了,说:“阿姐,他真的会背!要他把账本写下来!”   纪昀对莫愁苦口婆心地劝道:“所以,你不能砍我的人头,人头一掉,黄克明一番心血全落空了。”   小月说:“阿姐,真的不能杀他啊!”   莫愁一刀砍中坟边大石,钢刀断裂,火星四射。   戏园里,乾隆与和珅、福康安便装同坐一席正在看戏。戏台上旗海翻滚,锣鼓铿锵。   “纪晓岚尚无消息?”乾隆问。和珅叹息一声,说,“那帮绑匪真是言而无信,不肯放人!”福康安气愤地说:“早知道不该放了那个黄克明。”   戏台上,戏子精彩地对唱着。“杜小月就是唱白娘子的,纪晓岚会不会押在戏班?”乾隆问。   和珅说:“云州南北戏班,加上草台班子,不下一二十台。”乾隆说:“每一家都给我查!”福康安说。“每一家都查过了,没有发现杜小月。”   乾隆问:“哪家正在演《白蛇传》?”   “说来也巧了,一二十家,没有一家演《白蛇传》。”和珅道。   乾隆沉重地说:“救不出纪晓岚,朕枉为君!”   和珅与福康安互视一眼。   角落中的一张桌子旁,十四王爷与四姑娘注视着乾隆。“王爷,看清楚了吗?”四姑娘低声问。   十四王爷说:“是他……真的是他!”   四姑娘说:“乾隆?他真是命大啊!居然能从绑匪手中逃脱!”   十四王爷说:“他长得与雍正……太像了……”   四姑娘欲起身,十四王爷按住四姑娘!四姑娘激动地说,“王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十四王爷按住她的手颤抖着说:“不……不能杀乾隆。”   “王爷忘了雍正是怎么对你的吗?”四姑娘急了。   十四王爷说:“乾隆登基之后,就放我自由了。”   四姑娘说:“这点假仁假义就打动了你?王爷没想想,江山本来是你的!”   十四王爷在内心中挣扎,说,“江山……是大清的江山。”   四姑娘冷笑,说:“大清江山?你看乾隆,游山玩水,江山成了他的花园,这样的皇帝如何治理国家?”   十四王爷松开手,四姑娘悄悄走开。   锣鼓铿锵,和珅正在品茶。感觉味道不好,眉头一皱,和珅说:“这茶如何入口?伙计!沏壶上等的紫阳茶!”   伙计说:“来了!”   戏园茶水房中,七个火炉冒着火,七把铜壶冒着水泡。   伙计走到茶水间,取壶抓茶叶,四姑娘悄悄监视着他。伙计走到火炉前,取大铜壶,四姑娘闪电一般,用另一个茶壶替换了原来的茶壶,伙计抓着大铜壶。向茶壶中冲水。   伙计端着茶壶走向乾隆一桌。十四王爷紧张地望着。   四姑娘坐回到十四王爷身边,看戏,鼓掌。十四王爷紧张地说:“四姑娘……你……”   四姑不动声色地说:“雍正怎么对付他兄弟的,今夜,他的儿子原味品尝。”   十四王爷震惊,问:“你下毒了?”   茶壶放在桌上。和珅取茶壶倒茶,说:“主子,这一壶新沏的,试试。”   乾隆取杯一闻,说:“香!”他正要喝茶,十四王爷一挥手,一支筷子飞出,打碎了乾隆手中的杯子。乾隆一震。   福康安拔剑护卫,全场一片寂静,十四王爷缓缓走向乾隆。   “十四叔?是你啊?”乾隆意外地说。   月光映着破庙外貌,庙中立着破旧的神像。纪昀陶醉地抽着大烟杆,在他面前放着一张纸,小月过来将一支笔用力放在纸上。   “快写!”她命令道。   小月说:“喂!叫你写,听见没有?!”   纪昀吐出一口烟,问:“写什么啊?”   小月说:“把黄大哥的账本全都写出来!”   纪昀笑道:“哎,我没看到求人做事还这么凶的!”   小月说:“我求你?我是命令你!如果你不写,我就……”   纪昀不信,说:“杀我?”   小月认真地说:“不行,杀了你,那账本就毁了。”   纪昀说:“毁了就毁了呗!”   “那怎么行?这本账本是多少人的心血?多少人为它而牺牲了。黄大哥,李昌大人……为了它全死了……阿姐说了,要扳倒那些贪官,救出灾区百姓,全靠这本账了。快写!”小月说。   纪昀笑一下,说:“你知道这账本这么重要,还不对我客气一点?”   小月一怔,说:“客气?你这狗官!我干嘛对你客气?”   “账本可全在狗官脑袋里,万一我吃不好,喝不好,记忆乱了,写出来账本全错了……”纪昀指着自己的头说,“那就告不了贪官了,救不了灾区百姓了哦!”   小月无奈,问:“你……你到底怎么样才写?”   纪昀敲敲烟袋,说:“我们吃点东西,好不好?”   小月不答应,“你……你想得美了。”   纪昀说:“唉,这两天提心吊胆,人都吓死了,脑子全吓坏了,记忆也不大灵了,不补一补不行了。”   “狗官都贪吃!”小月说。   夜晚的江边码头,浪打着巨石。路两旁悬着一盏盏的油灯。   一摊摊的路边小贩叫卖着。   小月押着纪昀走来,一路警告着,“你要是想逃,我就不客气了哦!”   纪昀目瞪口呆地望着路边摊子上奇形怪状的小吃,问:“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能吃?这也能吃?”   纪昀看上去既好奇,又贪婪。小月说:“不能吃!都不能吃!”   纪昀一屁股坐在小竹凳上,抓起筷子,说:“来!老板,来一盘……”他贪婪地吃着,口中说着:“香!香!”他望一眼小月,说,“咦!你站着干嘛?坐啊!”   小月生气地坐在他身边。“小月,想吃什么,我请客!”纪昀说。   小月说:“我不吃!你也吃快点。要是阿姐知道我带你来这儿,会骂死我的。”   纪昀笑道:“小月,就凭你带我来这么好的地方,我一定好好报答你,吃饱了回去,我一定把账本写出来。”   小月眼睛一亮,取筷子挟食物给纪昀,说,“多吃一点!”   大街的另一边,十四王爷与乾隆一行走来。乾隆好奇地打量四周叫卖的小贩、卖唱的少女、划拳的食客和吹笛子行乞的盲人。   和珅皱着眉头,一个小乞丐抓住和珅的衣衫,伸手乞讨。   “去!去!”和珅吓了一跳,慌忙闪开。   福康安低声说:“和大人,十四王爷怎能带主子到这儿来吃?”   “放心啦!这种地方,皇上哪吃得下?”和珅笑道。   乾隆朗声大笑,说:“好啊!就在此地宵夜!”   和珅一怔,慌忙跑上前,低声说:“主子,此地龙蛇混杂,安全堪虑啊!”   乾隆若无其书,说:“和珅,你跟福康安到另外一桌去。我与十四叔有话要说!”   乾隆拉着十四王爷的手走开了。   福康安不安地问,“和大人,怎么办?”   和珅说:“坐吧,吃吧!”   乾隆拉着十四王爷,坐在一张竹桌前,和珅与福康安装着不认识,坐在他们旁边一桌,伙计端上茶水。   乾隆说:“十四叔,你在云州多年,你来点菜。”   “伙计们都知道我爱吃什么……”十四王爷一笑扭头向伙计说,“老荣头,老样子。”   “知道了!”伙计应了一声,走开了。   远处一桌旁,四姑娘悄悄坐着,监视着动静。   十四王爷望望和珅和福康安一桌,问:“皇上,不让他们同桌?”   乾隆取出半片金锁放在桌上,说:“我有点家事,要请教十四叔。”   乾隆背后的一桌旁,蓝麻子与几个兄弟喝酒,四姑娘抓起桌上一个肉骨头飞出,骨头回旋,打到蓝麻子的后脑。蓝麻子大怒,回首一看他背后,只有乾隆与十四王爷一桌。   乾隆问:“十四叔,可见过这金锁?”   十四王爷打量金锁,说:“这金锁似曾相识!”他拿着金锁,仔细打量。   一只手突然从空中抢去金锁,乾隆和十四王爷抬头一看,蓝麻子晃着金锁毫不在乎地说:“金的!我要了!”蓝麻子正要藏起金锁,乾隆脸色一沉,喝道:“放下!”   福康安正要冲出去,和珅一把按住他,低声说:“这种时候,留给主子表现,懂吗?”   乾隆一掌抓住蓝麻子的手,二人较力,蓝麻子的手痛得被迫松开,金锁落到乾隆手上。   乾隆淡然一笑,“十四叔,喝酒!”   蓝麻子两个兄弟见老大受辱,拔刀冲上,福康安冷不防出了拦住二人,“好家伙,带了人马?!”蓝麻子说。三人交手。   四姑娘冷笑地注视着。   十四王爷望着乾隆,问:“这金锁,从何而来?”   乾隆说:“奶娘!”   十四王爷沉思地望着半片金锁,说:“奶娘病重,也许神志不清,皇上不可轻信。”   乾隆感叹,说:“奶娘临终之言,应该不会欺骗我。找到制金锁者,才能揭开此谜。”   十四王爷说:“这金锁……我似曾见过……”   乾隆激动地问:“在何处见过?”   十四王爷想不起来了,回忆着,“好像在……在……”   乾隆说:“十四叔,你要想起来!这关系到我的身世啊!”   十四王爷说,“这么多年了,多少风风雨雨。多年以前,我在云州城见过这样的金锁,好像是……城南,老君庙一带有家金铺…对,是那儿……”   乾隆追问:“老君庙?老君庙附近的金铺?!”   和珅目光锐利地注视着二人。   纪昀正十指并用津津有味地吃着奇形怪状的小吃,“你怎么好像饿死鬼投胎?”小月在一边好笑地说。   “这些东西,回到京城就吃不到了。唉,此味只应龙宫有,人间哪得几回尝?”纪昀贪婪地说。   人群一阵骚动。福康安追打蓝麻子三人,桌椅撞翻,杯盘乱飞。   小月一怔。纪昀看见福康安,眼睛一亮,“福康安?”   小月警惕,抓起一支筷子,对准纪昀咽喉,说:“别乱动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看到福康安,就想向他求救,好趁机逃走,对不对?”   纪昀一笑,“小月姑娘真是女中孔明!”   小月被夸奖,有些飘飘然,说:“哼!那还用说?”   纪昀目光盯着福康安等人。他看见蓝麻子偷袭福康安,在他背后放飞镖。四姑娘出手射出一瓷碟飞镖打中瓷碟,瓷碟粉碎。福康安回头一看,四姑娘嫣然一笑,自己喝茶。福康安打倒蓝麻子,蓝麻子三人狼狈逃走。   四姑娘钦佩地望着福康安的潇洒英姿。   福康安坐到四姑娘身边。   “姑娘,多谢相救了!”福康安说。四姑娘一笑,说:“举手之劳,公子何必客气?”   纪昀注视着二人……   和珅也微笑地注视着。他喃喃自语:“父于皆风流!这就吊上膀子了?”   小月发现和珅,说:“糟厂!那个胖子也在那里……”   “他也来了?!”纪昀也看见了和珅。   小月抓住纪昀的手,说:“走!你不能再吃厂!”   纪昀说:“喂,我这点心才吃了一半!”   小月看看四周,不安地说:“不行,他们看到你,那就麻烦了!”   纪昀说:“你真笨啊!我坐半天了,他们都没看到我,我们站起来走开,说不定真的被他们看见了。”   小月迟疑了一下,抓了一个小竹筐,当成帽子,扣在纪昀头上。   “这是干什么?”纪昀问。   小月说:“这样他们就认不出来了!”   “小月姑娘,孔明也比不过你啊!”纪昀挪揄地说。小月听了很开心。   一个瞎子吹着笛子走来。   纪昀给了他几文钱,说:“我买你这笛子。”   瞎子说:“这笛子不值钱。”   纪昀伸手接过竹笛吹着小曲。“咦,这是白蛇传的调子啊!你也会?”小月惊奇地问,纪昀调皮地吹着。   空中飘来一阵吹奏乐曲,乾隆听见了,他非常兴奋,说,“和珅,你听!”   和珅侧耳倾听,“这是大内祭天的古乐啊!”和珅惊奇地说。“云州之地,谁会吹这曲子?会不会是纪晓岚?”乾隆问。和珅站了起来,环顾四周。   纪昀吹着竹管。   “这就不是白蛇传了?是不是你们老家的戏?”小月在一边问道。   纪昀点点头,继续吹竹管……   和珅走来,看见小月与纪昀,大吃一惊。   小月突然醒悟,对纪昀说:“你把他引来的?”   小月拔出匕首押往纪昀。“你……女打手!”和珅说完转身就跑,一把长剑架住和珅。莫愁抓住和珅杀气腾腾。和珅浑身颤抖着,说,“我不动,你也别动……”   “阿姐……幸亏你来了!要不然我一个怎么抓两个?”小月惊喜地说。莫愁瞪了她一眼,“谁叫你带狗官出来的?”   “他……说肚子饿了,我哪知他一肚子诡计……”小月说。   莫愁看看四周,低声说:“快走!”   二女押着纪昀与和珅二人悄悄走开。   纪昀说:“你们要的是我一个,何必为难这位大人?!”   和珅慌着说:“是啊!我没用的。”   莫愁冷笑,说:“黄克明死了,这笔血债,你们两人加起来也还不了!”   莫愁与小月押着二人正要走开,乾隆、福康安、十四王爷一起拦住她们的去路。   小月大惊失色,说:“阿姐!他们全来了!”   “放了他们,我决不为难你们!”乾隆严肃地说。   小月以刀押住纪昀,说:“不要上来啊!”   “姑娘!小心你的刀!”纪昀说。   乾隆镇定地注视着小月。   气氛正紧张着;一群打手在蓝麻子率领下冲上来了。蓝麻子一声大吼,“王八蛋!就是他!”   福康安与四姑娘并肩作战。乾隆直扑小月,要救纪昀、和珅二人。   莫愁与小月押着纪昀、和珅退到码头边。   和珅慌道:“我不会水!我不会水。”   莫愁冷笑,说:“不会水!正好!”她将他用力一推,和珅惨叫着跌入江中。   “我也不懂水性!小月……”纪昀惊慌地说。   小月不忍,“你真不会水?阿姐,他……”   莫愁用力一推,纪昀惨叫着跌入江中。   乾隆大惊。莫愁拉着小月双双跃入江中,乾隆冲到岸边一看,小月与莫愁一人抓住一个轻巧地游开了。   乾隆无奈地望着纪昀,有人在他背后一刀劈下。乾隆一闪,回身一望,蓝麻子和几个打手手持大刀包围。乾隆手无寸铁。   把他追到江里去!到江里再收拾他!蓝麻子吼道。   众打手围攻乾隆,乾隆以各种餐具、桌椅抵挡,险象环生。   十四王爷看见,着急,正要前去救乾隆,四姑娘一把抓住他,低声说:“王爷,你不能去!他死你活!”   福康安看见乾隆身临险境,正要上前救乾隆。四姑娘冲到他身边,故意惨叫:“公子救命!”福康安回身先救四姑娘,一群打手包围二人,二人激战,分身不得。   乾隆被逼到岸边,无路可退,众打手逼近。码头装卸的货物木架子垂下一条缆绳,空中,十四王爷抓着一条缆绳,荡了过来,乾隆飞身一跃,抓住十四王爷的手,二人一起飞到空中。   蓝麻子与众打手愣住了。乾隆与十四王爷荡到一艘大船上。   茫茫江中,一座小岛。茂密的芦苇在风中摇曳,纪昀与和珅站在礁石上,小月好奇地在一旁抓鱼。   和珅说:“完了!完了!全是水。”   和珅与纪昀全穿着渔民的干衣衫。   纪昀苦笑,说:“她知道我们两个都不会水,才放心把我们放在这小岛上。”说完抽烟,又道:“唉,烟丝全湿了,我这日子怎么过啊?”   小月幸灾乐祸,说:“狗官,逃啊!有本事逃啊!”   纪昀说:“可恨啊!”   和珅问:“你恨匪徒?”   纪昀遗憾地说:“我那条小黄鱼只吃了一口……你说是不是抱恨终生?   和珅不屑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着你的鱼?”   纪昀说:“事到如今,烟也没得抽了!鱼也没得吃了!唉!和大人,怎么逃啊?”   和珅说:“纪晓岚天下第一智囊,逃生之计也想不出来?”   纪昀说:“困在这小岛上,神仙也没辙啊。”   “哈哈……你不是会变声吗?你变牛叫也没用了!有本事,跳水。”“啊!现在你们再对鱼啊!没有屋顶逃步!”小月在一边洋洋得意地笑道。   “对鱼?”纪昀看看和珅,说:“没有对手啊!”   和珅一笑,道:“哦?没有对手?请问纪先生,‘五色鱼’典出何书?”   纪昀说:“典出《水经注》。”   和珅说:“半面鱼,又典出何书?”   纪昀吃惊地说:“典出《会稽志》。他打量和珅,试探着问,‘妾鱼’典出何书?”   和珅说:“典出《尔雅》。他反问,‘卧剑之鱼’?”   纪昀说:“苏东坡诗!又反问一句,‘同队之鱼’?”   和珅说:“韩愈之诗!”   纪昀说:“不对!”   和珅说:“怎么不对?‘少长聚摘戏,不殊同队鱼’,明明是韩愈的《读书城南》诗!”   纪昀打量和珅,惊讶地说,“大人,肚子里有鱼哦!”   和珅摸摸肚子,说:“雕虫小技也!”   纪晌疑惑,说:“不对!鱼行仓库之中,我们三人对鱼,你对的全是粗俗不堪之句。”   和珅淡然一笑,“岂止粗俗不堪?简直狗屁不通!”   纪昀问:“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明明一肚子墨水……”   和珅说:“纪先生,论文才,你高我一等,论为官,你逊我一筹!”   “哦?此语怎讲?”纪昀问。和珅笑道:“有皇上在场,我何必抢他风头?”   纪昀顿时醒悟。   “我们这位皇上自称古来文才第一的帝皇,只有笨人,才会在他面前卖弄学问?”和珅说。   “我就是那个笨人!”纪昀苦笑着说。   和珅说:“所以这些年来,纪先生虽然颇得皇上欢心,可是从未被授要职,请问原因何在?”   纪昀作揖,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和珅说:“以君之才,若与和某联手,朝廷就是我们的了。”   纪昀一怔,“哦?大人之意是……?”   和珅说:“《异物志》曾记载,北海有条大鱼,南海有条大鱼,互不相助,最后被一群小鱼吃掉了。”   纪昀点头,说:“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和珅说:“希望下一次见面,纪先生能想通!”   “下一次见面?”纪昀问。和珅说:“我要走了!不能奉陪了!”   纪昀漫不经心地笑笑,说:“你走到哪去?四面全是水。”又突然醒悟,说,“啊……你会水?!”   “纪先生怎么忘了?我做过皇上侍卫。大内侍卫,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擒龙啊!”和珅说。纪昀愣住了,“可小月推你下水时,你明明喊着……”   和珅说:“我喊不会水,他们才会把我关在这岛上啊!你看,派个小姑娘看守,多妙?”   纪昀呆住了,“只有我是笨人,我是真的不会水。”和珅说:“可惜,我水性不足以带纪先生,只能自己先逃了!”   “告诉皇上,我能背下黄克明的帐本,他们不敢杀我的。”纪昀说。   和珅暗自一颤,口中说道:“太好了!太好了!纪先生,我一定来救你!”   和珅悄悄从礁石一端下水,游去。纪昀说:“纪晓岚啊!你比和珅差远了!”   纪昀望着小月,小月站在水中,着迷地摸鱼。   “狗官,对了半天鱼了,逃不了了吧!”小月说。   “小月?鱼!大鱼!”纪昀跳到小月身边,转移她的视线。江波浩荡和珅游远了。   衙门公堂上,两具打手尸体,以草席盖住,放在公堂上。乾隆与福康安、和珅、吴醉注视着衙役揭开尸体衣衫,尸体手上刺着一个鹰头刺青,乾隆的眉头一皱。   吴醉问:“这……这是什么?”   福康安说:“这是十四王爷的徽号!”   乾隆冷静地注视着。难怪他要带万岁到码头吃宵夜,原来他早安排了刺客!福康安怒道。乾隆十分疑惑,道:“不!要不是十四叔救了我……我早葬身江中了!”   福康安说:“哼!那是他见行刺不成,便以救星面貌出现,以消除万岁对此事的怀疑。”   “和珅,你说呢?”乾隆沉思着问。   和珅打量尸体,道:“以奴才之见,十四王爷若要行刺,又怎么会用自己人?收买一批亡命之徒就够了,留下带刺青尸体,岂不是此地无银?”   乾隆点头,道:“爱卿之言,深得朕意!”   福康安不服,“这……他明明……”和珅悄悄一捏福康安的手,说:“十四王爷与皇上乃亲叔侄,和珅相信王爷!”   乾隆说:“福康安,你呀!就是冲动,以后多跟和珅学学。”   乾隆吩咐吴醉,道:“十四王爷说,城南老君庙一带有家金铺,朕想去看看,你先去打探清楚!速速回报!”   吴醉道:“喳!”他匆匆走出。   和珅与福康安互相凝视。   衙府回廊两侧,桃花盛开,和珅悠闲走来,福康安气愤追了上来,拦住和珅。   福康安说:“和大人,明明是你叫人在尸体上刺青的,你又……”   和珅一笑,“听我说,福大人。”   “你反倒为十四王爷开脱?你这不是……?”福康安说。   “你呀!就是急,一朵刺青就想致人死地?天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和珅笑道,“皇上何等聪明的人物,哪是硬栽赃可以骗倒他的?”   福康安问:“那刺青……?”   和珅说:“比如蚂蚁啃堤,今日咬一口,明日啃一口,时候一到,万里长堤也会溃决的。”   福康安说:“我还是不懂……”   和珅叹息道:“你只要懂得一点,咱们最大的心腹之患不是十四王爷,十四王爷只是一只落水狗,一只代罪羊。”   福康安不服,说:“除了他,哪有人敢跟咱们作对?”   和珅说:“纪晓岚!”   “他?一介书生,何德何能?!”福康安说。   和珅叹息,说:“我以为烧了黄克明的帐本就没事了,哪晓得他把整本帐本全背下来了!”   “啊?千万不能让他回来!”福康安紧张起来。   和珅摇头,道:“以纪晓岚的本事,他迟早会全身而返,谁也拦不住他!”   福康安说:“啊?和大人,这……”   和珅笑道:“挡不住他回来,只有让圣上走!”   “皇上?皇上急着找那金铺,他怎么肯走?”福康安问。   “金铺?这就足以让皇上回京了。”和珅说。   小岛上,巨浪拍打着礁石,小月趴在石上大哭。   “你怎么看人的?!这小岛上也让人跑了!”莫愁痛骂道。   小月一肚子委屈,说:“他明明说不会水……骗子!”   纪昀说:“莫姑娘,这你就不能怪小月了,连我都被那胖子狗官给骗了,以后啊,见了胖子要小心。像我这样,忠厚老实的,就可放一百个心了。”   小月含泪道:“你也会吹笛子,也够狡猾的!”   纪昀一笑,说:“咱们说好了,我写出账本,你们就放我走,我何必逃呢?”   莫愁说:“帐本你到现在还没写出来!”   “哎,这不能怪我啊!饿得头昏眼花,哪写得了东西?”纪昀说。   小月说:“阿姐,他说得有道理哦。”   莫愁瞪小月一眼,说:“你给我闭嘴!”   小月赶快闭嘴。莫愁打量四周,说:“这地方不能久留,小月,把他押到船坞去。”   “恕我直言,那船坞千万不能去!”纪昀说。   “我说能去就能去!你再啰嗦,我不客气了!”莫愁怒视着纪昀说。   “莫愁姐!”一名渔民小六子从礁石后飞奔而来,莫愁回身一望问:“小六子,出了什么事?”   小六子喘息着说:“官兵到船坞搜查!好多人哦!那阵势好吓人哦!”   莫愁一震,望着纪昀……纪昀悠闲地抽着烟杆。“阿姐,他好厉害哦!幸亏我们没去,要不然就惨了,一网打尽,鱼蟹一个也跑不掉!”小月说。   莫愁瞪她,小月慌忙闲嘴。   莫愁望着纪昀有点佩服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纪昀吐出一口烟,说:“莫姑娘,你把我们三个关在鱼行,又在码头劫持胖子,后来又来到这小岛上,全部离不开水,官兵又不是笨人,迟早搜到船坞去。”   莫愁望着小六子,问:“陆上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   小六子回答:“只有戏班了!”   莫愁说:“戏班?不行,官兵也才搜过。”   纪昀说:“哎,莫姑娘,官兵搜过的地方,他们就不会再去第二次了。”   莫愁领悟,带着一行人奔戏班去了。   锣鼓铿锵,歌仔戏子对唱。戏园中,十四王爷与四姑娘正在看戏。   四姑娘埋怨十四王爷,“你怎么反倒救乾隆了?”十四王爷说:“我不能不出手啊!”   “一念之仁,遗憾终生!”四姑娘说。   十四王爷说:“他好歹是我亲人,我怎忍他命丧群小之手?”   四姑娘说:“亲人?……雍正可没把你当成亲人!”   十四王爷无奈地说:“乾隆是我侄儿,从小我就抱着他……”   四姑娘说:“王爷,那半片金锁大有文章。”   十四王爷一怔,“哦?大有文章?”   四姑娘说:“只要证明乾隆是汉人的孩子,他就没有资格当皇帝了。”   “可……这传说虽多,没有实证。”十四王爷说。   四姑娘说:“实证就在王爷手中!”   “十四王爷不解其意。王爷是他亲叔叔,王爷说的话就是实证!”四姑娘说。   十四王爷说:“这……我们都不知道!”   四姑娘说:“雍正已死,你是唯一的长辈!你说了算!你说他是汉人,他就是汉人!”   十四王爷说:“四姑娘?”   四姑娘说:“王爷,这是给乾隆的致命一击!”   锣鼓铿锵,戏台上打斗正激烈进行着。十四王爷呆住了。   大街上,和珅与福康安走来,吴醉率几个衙役迎着他们走上去。   吴醉说:“两位大人……这一带……没有金铺啊!”   福康安说:“什么?皇上不是说……?”   “原来是有一两家金铺,几年前也倒了。”吴醉说。   福康安愣住了,问和珅,“这怎么办?”和珅打量四周,说:“吴大人,如果你想保住自己的顶戴花翎,这里就一定要有家金铺!明白吗?”   吴醉愣楞怔怔地说,“这……可是……然而……下官……”   和珅说:“你只有一天时间!明天天明,这里要是没有金铺,你就准备回乡种蕃薯吧!”   戏班后台,纪昀打量着四周的各式道具、乐器。“怎么,又想逃?”小月警惕地问。   “我这笨手笨脚的,要想逃得出武功盖世的小月大侠之手,那不是作梦吗?”纪昀说。   小月开心,说:“哼!知道就好!”   纪昀说:“我只是奇怪,我们躲在这里,戏班的人怎么都不来问一下?”   小月说:“大伙儿知道黄大哥牺牲的事!谁不帮我们?”   “人心向背,黄克明不死啊!小月,纸笔侍候!”纪昀点头道。   小月一怔,“你要干嘛?侍候你?想得美!”   纪昀说:“我得赶快把帐本写出来,以慰黄克明在天之灵啊。”   小月喜悦地说:“狗官你还不坏嘛。”   纪昀说:“不坏就不能叫狗官啦!”   “好狗官!”小月搬来纸笔放在一个大木箱上,“快写!”纪昀抽了一口烟,铺开白纸道:“小月,磨墨!”   小月吐口水在砚上, 飞快磨墨。 纪昀膘了她一眼,摇摇头,取笔飞快书写:“云州知州沈浩,又将赈灾仓谷私借于民,得款一千二百两……”   小月好奇地看他写字……   “怎么样,我的字可有东坡之风?”纪昀笑问。   小月摇头。纪昀不服气,“你说我的字不好?”   我一个字也看不懂。小月说。“你不识字?”纪昀取另一纸,写字,问:“你看,这是什么?”   他在纸上写下‘小月’二字。   小月说:“这是……?”   纪昀说:“你的名字!”   小月好奇地望着,说:“我的名字是这样的?”   纪昀取另一纸,另一笔,说:“来!你照这样子描。”   小月不好意思,说:“我不行……我提笔比拿剑还重……”   纪昀把笔塞到她手中,说:“快练啊!女侠还怕写字?”   纪昀挥笔写字,小月犹豫了一下,毛笔颤抖地沾到白纸,墨汁化开。   小月吓了一跳急忙收笔。   大胆一点。纪昀伸手抓她的手,说:“来!这样……”   二手共握一笔,在白纸上写下“小月”。   乾隆、和珅、福康安、吴醉沿着大街急急而行,他们来到吴醉有意布置的金铺外。“主子,就在那家!”吴醉低声地对乾隆说。   乾隆打量着,在他面前有一家金铺,门外挂着一个招牌“大发金铺”,招牌上画着一个金锁,与乾隆的金锁图案一样。   “和珅,你看!那招牌!那个金锁!”乾隆激动地说。   和珅故作激动,“找到了!恭喜主子!”   乾隆取出半片金锁,激动地对比着:“找到了!我找到了!”   乾隆一行走进金铺内,乾隆将自己的半片金锁交给一个老工匠,老工匠看看金锁。“是我做的,没错!”工匠说。“可记得定做之人的姓名?”乾隆问。   和珅与福康安二人交换眼色。老工匠取出厚厚一本旧账册翻阅着。   工匠喃喃自语,说:“数十年了……不晓得找不找得到主顾名字……找到了!”   “找到了!订做这金锁的是一位公子……自称是京城来的。”   乾隆问:“京城来的?姓名?他叫什么?”   工匠说:“他姓时。名……时悲乐!”   乾隆有点失望,说:“没听过这名字。”   和珅上前看账册,一怔,说:“主子,你看这里写着,八月十五中秋,京城时悲乐定长生金锁一枚,刻‘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婢娟’一联。”   乾隆上前看账册。   乾隆问:“时悲乐?何许人也?”   “主子,时悲乐者,四贝勒也!”和珅低声说。   乾隆说:“四贝勒?皇阿玛?”   “对!正是雍正先帝!当年他就是四贝勒啊!”和珅说。   乾隆激动地说:“这金锁是先帝之物?……”   和珅捧着账册,说:“主子请看,‘千里共蝉娟’这几个字,确是先帝亲笔!”   乾隆说:“不错……很像,很像。”   和珅说:“主子确是先帝骨肉!这半片金锁便是铁证!”   乾隆看着账册,松了一口气,“皇阿玛?金锁是皇阿玛之物!”   “恭喜主子,您是真正旗人啊!”福康安说。   “龙血龙脉,天命之子啊!”和珅道。   乾隆说:“和珅,重赏这位老人!”   乾隆激动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半片金锁。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五节 第五节   纪昀正在戏园后台教杜小月写字,白纸上写满了“小月”。   小月抓着笔,鼻子上全是墨汁,歪着头,俏皮地望着,我会写自己名字了!小月开心地说。班主抓着一份大戏招跑来,说:“小三,待会儿把这份戏招贴到戏园外去!”小三笨手笨脚地接过戏招。   “班主,今晚上哪一出?”小月问。班主说:“《望江亭》。”小月说:“好戏,我就是演谭记儿出名的。”   纪昀注视戏招,打着主意。   “可惜,莫愁怕你出事,不准你登台,要不然就凭杜小月三个字,准卖个满堂彩。”班主笑道。小月说:“我在后台帮忙就行了。”   “多谢了!”班主喊,“二狗子!你快把谭记儿那条鲤鱼找来!”说完跑走了。   纪昀故意伸头看戏招,“哟,这字写得跟狗爬似的。”小三低头看看戏招,面呈尴尬之色。“这戏班的人跟我一样,不识宇的多,能写两字就不错了。”小月说。   “这种字挂出去,戏班丢脸啊!”纪昀叹息着说。小三说:“啊?小月姑娘,这位大哥能写?”小月灵机一动,问:“狗官你能?”“开玩笑,京城的大戏班,全找我写的!”纪昀傲然地说。   小月惊喜, “哎, 那你帮帮忙,重新写一张嘛!”纪昀故意拿她一把,说,“我是囚犯哎,囚犯不写。”小月拍案凶他,道:“知道是囚犯还不老实点?你写不写?”纪昀佯装害怕了,“写!我写!”他抓起笔一挥而就。   小三悄悄伸出拇指,向小月一晃。“狗官怕拳头,只有我才治得住他!”小月得意地说。   纪昀在戏招上写着《白蛇传》。   高大的城门楼上,乾隆站在那里,眼望着手中的金锁。半片金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辆豪华马车停在城门下,一队士兵守护着城门。   “主子,该回京了。”和珅在一边劝道。乾隆说:“这么快要走了?”   “金锁之主已查明,主子身份清楚,心愿已了,不必再留云州了。”和珅说。乾隆说:“可是纪晓岚尚未救出,朕心不安。”福康安说:“主子放心,微臣一定救出纪晓岚!”   乾隆矛盾地望着金锁,和珅说:“云州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啊。”   福康安说:“十四王爷动向也十分可疑!皇上还是及早回京!”乾隆望着二人,说:“你们一唱一和,好像不要朕留云州?”福康安耿直地说:“主子乃一国之君,朝中大事全等着主子处理,主子多留此地一日,天下不安哪!”   “福康安,你敢顶撞朕?你也想做年羹尧吗?”乾隆问道。和坤说:“福康安一片忠心,他不是年羹尧,主子也不是雍正爷。请主子恕其无礼。”   乾隆望着手中金锁,想起了年羹尧……   和珅与福康安互祝,二人有些不安。乾隆突然大步跑下城楼,沿着台阶向下飞奔,和珅与福康安大吃一惊,慌忙追行而下,乾隆冲到城门口一辆马车前。车夫下跪,“恭请皇上登车!”   乾隆跳上马车前座,道:“你下去!”车夫道:“喳!”车夫下车了。和珅与福康安跑到马车前。“主子?出了什么事?”和珅问。乾隆道:“你们二人给我上车!”福康安愣住,和珅一看乾隆脸阴沉着,急忙拉福康安,“上车……上车。”   和珅、福康安二人上车,坐在车厢内。“你们二人不准偷窥,违令者斩!”乾隆说。乾隆在马车前座上,用力挥出一鞭,马车奔驰在大街上。和珅与福康安颤抖地放下车帘。   退休太监与员外朋友正在街上聊着上回两人说起的关于皇上驾车的事。   “王公公, 上回你说皇上当街驾车, 大家都传为笑柄。”员外说。太监说,“我说的全是真的……”人群骚动,乾隆驾着马车飞驰而来。   “皇上!真的是皇上!你看!”太监说。   员外望着四周,太监说:“马车上!”   员外望了一眼正挥鞭驾车的乾隆,嘲笑道,“又是那赶车的?”   太监说:“对……是他……皇上!”员外说:“合著皇上闲得发慌,整天在街头赶马车?还赶到这儿来了?哼!”说完拂袖走开。太监哀叹:“我说的全是真的啊!”   戏园内,观众冲着门口《白蛇传》的戏招,陆续入场。   后台,班主跳着脚抓住小月的手。   “怎么回事?小月?《望江亭》怎么变成《白蛇传》了?”班主嚎叫着问。小月不明所以,“啊?《白蛇传》?”她望着纪昀,问:“你怎么写了《白蛇传》?”   “我—…·老想吃蛇肉,顺手就写下来了!”纪昀吐着烟说。小月生气地说:“你……你真笨!”她望着班主,说,“班主,快改戏招吧?”“来不及了,来捧场的,全都是冲着《白蛇传》来的!”班主说着喊起来,“小三!小三!找白娘子!许仙呢?二狗子,你上许仙!”   “班主行啊!这就一台戏了!”纪昀说。小月说:“狗官……是你要的狗花招!对不对?”   “上了《白蛇传》,他们就会来了。”纪昀吐着烟说。小月警惕地问:“谁会来?谁会来?”纪昀一笑,“捧场的客啊!你看,现在是不是快满座了?”小月从夹幕后偷看戏园,说,“那倒是……人不少……”纪昀说:“所以啊!今夜要是满座,叫班主别忘了请我吃一顿蛇肉哦!”   疾驰的马车在一间店铺前急停,骏马嘶鸣。乾隆飞身下车揭开车帘。车内,和珅与福康安不安地望车外。乾隆手指关闭的店铺,“那里连个招牌也没有,认得这里吗?”乾隆问。“认不出来吧?这是你们带我来的那家‘大发金铺’。”乾隆说着,一脚踢开店门。空空荡荡的店内,一点也不像金铺的样子。乾隆冷关打量四周,“金铺何在?那老金匠何在?先帝写的帐本何在?这金铺是假的,对不对?”   和珅与福康安慌忙跪下,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乾隆冷笑,问,“知道朕怎么看出破绽吗?”和珅颤抖着说:“万岁圣明,奴才不知……”   乾隆说:“账册上,先帝亲笔写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你可知道先帝杀年羹尧的故事?雍正爷要斩年羹尧前夕,正是写了这两句词给年羹尧,以资劝告!雍正爷怎么会用这两句同送给自己儿子?”   和珅说:“万岁法眼如炬,奴才五体投地!”   乾隆怒道:“福康安,这都是你搞出来的名堂,对不对?”   福康安看和珅一眼,毅然地说:“不错,这是奴才一人所为,与和大人无关!”   和珅说:“不,这主意乃和珅主谋。”   “你们好大的胆子!骗到朕头上来了?”乾隆愤怒地说。   和珅叩头,道:“万岁寻找金锁入谜,朝政荒废,圣体涉险,奴才心中不安。”   福康安说:“万岁如果真查出自己是汉人血统,那才是大清国最大危机!”   乾隆心头一震……   和珅说:“故而奴才布假局,做伪证,希望能让万岁安心回朝,此乃万民之福,大清之福。”   “万岁身系大清江山安危,福康安不能坐视不理啊!”福康安说。   和珅眼含热泪,说:“奴才欺骗皇上,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奴才愿陪和大人而死,碎尸万段,决无怨言。但请皇上火速回京!”福康安慷慨激昂地说。“愿奴才的血,能唤醒万岁!奴才九泉之下也瞑目!”和珅说。   二人叩首。   乾隆长叹一声,道:“起来吧!你们一片忠心,朕岂能不知?朕心里烦,你们陪朕走走……”   戏园外大街上, 乾隆、 和珅、福康安三人沿街散步。大风吹着乾隆的衣衫。“和珅,明日一早启程,朕,回京!”乾隆说。   和珅喜悦地与福康安交换眼神,福康安说:“主子,这一趟也累了,何不早点回去歇息?”乾隆感叹地说:“纪晓岚尚未回来,朕心不安啊!”   和珅说:“纪晓岚的脸相就是有福之人,必定逢凶化吉,万岁不必担心!”   乾隆心情沉重。一阵锣鼓声传来,乾隆抬头,望见戏园大门,人山人海。   “唱戏呢!朕就是在戏园子认识杜小月的。”乾隆说。   和珅一笑,说:“主子,看出戏,解解闷吧?”   乾隆摇头,说:“朕哪有心思看戏?回去吧!”   “喳!奴才备轿去!”和珅道。   两个路人迎面而来,交谈着。“老弟,快!上《白蛇传》呢!”一个说着匆匆走去。   乾隆忽然改变主意。“走!看看戏招,谁演白娘子!”三人走到戏园大门外,戏牌上写着《白蛇传》。   乾隆目光一亮。和珅看着戏招,说:“万岁?不是杜小月演的,是一个叫花艳芳的。”   “和珅,你看那字……!”乾隆激动地说。“那字……写错了吗?”和珅看着戏招问。   “那是纪晓岚的字啊!”乾隆说。   戏台上,戏子们热火朝天地演着。后台,纪昀坐在大戏箱上抽烟,小月押着他。   “太好听了,小月,我们看看戏好不好?”纪昀说。小月警惕地说:“你又想逃出去?”纪昀说:“我这一介书生,哪逃得出小月大侠之手?我是坐在这儿闲得慌,算了,要是你怕,那我就不勉强了。”小月不服气,说:“我怕你?”纪昀说:“你怕我看戏啊!趁机逃走啊!”他故意叹息,说,“算了,莫愁在就好了,她就不怕。”小月说:“走!”她一手持刀抓着纪昀,说,“你看吧!”纪昀故意说:“算了,万一我逃走了,你又要被莫愁骂,不看了!”小月命令道:“看!”她推着纪昀走到戏台侧,说,“你能逃走,我小月二字倒过来写!”   小月以刀押着纪昀走到舞台侧面,那里帕幕低垂。戏子们正在精彩地演出。戏园内观众大声叫好。   戏园正中,便装的乾隆、和珅、福康安正在观剧。纪昀看到三人,激动地一颤。小月以刀压住他的腰说,“动一动,你就死!”   四名龙套正要上场,手中的四块木牌上各写一字,组成“五纪六位”一词,锣鼓锤钻,纪昀把领头的龙套一拉,说,“错了,你该排次席!快上!”四个龙套慌乱上场。   戏园内,乾隆见龙套走出,手中茶杯一震,茶杯的水泼出洒在地上。戏台上,木牌的字变成“纪五六位”。   和珅看看乾隆神色,低声问:“万岁,有何不妥?”乾隆说:“纪晓岚果然在此!”和珅愕然,问,“啊?万岁何由得知?”   乾隆以手一指,戏台上龙套们举着“纪五六位”的木牌圆场。   和珅道:“这纪五六位?……弄错了!应是‘五纪六位’,语出《庄子》啊!”乾隆说:“纪晓岚排行第五,人称纪五。”和珅疑惑地说:“这……也许是凑巧吧?”乾隆目光炯炯,道:“这一定是他发出的信号!福康安,快去调人来!”福康安起身,迅速走开。“好!”乾隆眼望戏台,猛地鼓掌,大叫一声。   马蹄奔腾。福康安骑在马上指挥着大批奔跑的清兵,“把戏园子围起来!一个不许走漏!”福康安吼叫着。   清兵涌进戏园大门。锣鼓齐静,全场一片死寂。台上,白蛇、青蛇、许仙都呆住了。大批清兵冲上戏台,便装的乾隆与和珅品着茶注视着四周。   小月押着纪昀,悄悄退到侧门,推开一门缝,向外偷窥。   只见侧门外小巷上,也有大批清兵正冲过来。   小月紧张极了。“小月,带他人夹墙!”莫愁赶来,说着拔刀守住侧门。   小月押着纪昀退入后台,后台一片大乱。小月拉着纪昀跑到一面墙壁前,打开机关。墙壁活动,出现一个暗室。   小月命令纪昀:“进去!”   纪昀说:“暗室藏人?……妙……难怪你们敢藏我于此,原来早有准备!”他目光一闪,见墙边有很多装戏服的大衣箱,衣箱上写着“陈”,“林”,“蔡”等字。   纪昀说:“哦,大老相都有自己专用的衣箱?”   小月推一把纪昀,说:“快进去!少啰嗦!”   纪昀以手一指墙边,“小月,你得把那两个箱子搬来,挡在这里。”   “你又搞什么花样?”小月问。纪昀说:“官兵来搜,只搜箱子,就不会发现夹墙了。我帮你搬!”纪晓岚讨好地说完,故意拖来“陈”,“蔡”二姓箱子。小月说:“行了,我自己来,快进去!”   纪晓岚整一下自己衣衫。“你又干嘛?磨磨蹭蹭的!”小月说。   纪昀一笑,说:“性方正,虽居暗室,理衣冠。”他走入暗室。   小月按动机关,墙壁复原。小月顺手把“陈”,“蔡”二姓箱子叠在一起挡住墙壁。小月在身上擦擦手,满意地点点头,刚转身,福康安率大批官兵冲过来了。莫愁与众戏子全都被押来、默默肃立。小月急忙挤到莫愁身边,她抓抓莫愁衣角,眨眨眼睛,低声说:“阿姐,狗入夹墙,放心!”   莫愁示意她不可说话。便装的乾隆和珅悄悄混在戏子之后。   班主上前陪笑,说:“大人……我们可是规规矩矩唱戏啊!”   乾隆望见两个叠在一起的衣箱,一个“蔡”,一个“陈”。   数名捕头与捕快跑来。   “大人,后台搜遍了,未曾发现纪先生。”捕头说。   福康安疑惑地打量四周,乾隆用扇子遮口,向和珅低语。他悄悄取一把道具刀,刀子扔到二箱子上,发出“砰”的一声。众人吃惊,福康安率官兵走近箱子。官兵推倒上面的箱子,衣物倒了一地。   小月与莫愁紧张地悄悄拔刀,戏班众人都暗自戒备。捕头上前打开两个箱盖,箱中无人,福康安失望了。   小月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阿姐,幸亏狗官叫我用箱子挡住,真有用哎!”   正在这时,木墙缝中,喷出一股烟。福康安一愣,下令道:“墙是空的!给我砸开!”官兵以刀破墙,小月紧张,欲冲上去,莫愁抓住她。   “狗官会喷烟啊!鬼东西!早知道我把他烟杆折了。”小月气愤地说。   木墙被刀劈出一个大洞,纪昀伸出头来,说:“哟,都来了?”   乾隆微笑。和珅说:“纪晓岚果真在里头?”他望着乾隆,抓住这个最好的机会,低声赞美,“主子真是神机妙算,未卜先知。”乾隆说:“‘孔子困于陈蔡之间’,如果纪晓岚有所提示,他必用这典故!”和珅说:“主子真博学也!和珅自愧不如。”   “戏班绑架朝廷命官,全都带去审讯!”福康安吼道。   班主与众戏子震惊,小月与莫愁正要挥刀反抗。   纪昀一笑,说:“绑架?何来绑架?”和珅与乾隆一愣,小月和莫愁也很意外。福康安问:“纪晓岚,他们不是绑架你吗?”纪昀说:“哪有这事?我贪恋戏班风情,故而流连忘返。”   小月大感意外,顿时对他好感,莫愁愣住了。   纪昀说:“戏班都是我的好朋友,诸位莫要误会!”   小月十分感动,对莫愁说:“阿姐,你听!狗官说……好朋友!”福康安气愤地说:“那你怎会关在夹墙内?”   纪昀奖望众人,道:“人有三急啊!大家一场虚惊,都怪我,都怪我,琴师,击鼓!”   鼓声呼呼,胡琴拉奏,歌声再起。众人散去。   小月感动地对纪昀说:“狗官,你……?”莫愁说:“小月,不能叫狗官了!纪先生刚刚救了我们!”   “你们为灾民,我为你们!”纪昀望着两个姑娘,笑道。   在戏班后台一角,乾隆与和珅走近纪昀,纪昀喷出一口烟。和坤责备他,“纪先生,你如此包庇劫匪,是何居心?”纪昀不以为然,说:“主子不责,奴才急什么?”乾隆微笑,他知道纪昀一定有他的文章要做。   “主子,请看!”纪昀说着手指墙上挂着的一幅白娘子画像,画中白娘子,挂着一个金锁。乾隆掏出自己的半片金锁,画中金锁与乾隆手中一模一样。   戏园外大街上拥挤着混乱的人群,清兵在维持秩序。四姑娘拉着十四王爷走来。四姑娘低声说:“福康安来了,这里一定有热闹看。”   十四王爷说:“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四姑娘说完便挤入人群中。十四王爷忐忑不安。   四姑娘悄悄出现在戏园后台端幕后偷窥。她看见一幅观世音画像,画中观世音挂着一个金锁。乾隆正震惊地望着。   和珅惊喜地说:“送子观音也有金锁,您是神仙投胎,上应天星啊!”   乾隆问:“这画是何人所有?”   戏班的人全愣住了。小月与莫愁面面相觑。   福康安怒吼:“问你们呢!都哑巴了?”   班主颤抖着上前陪笑,说,“老……老爷……这画……不是我们戏班的。”   乾隆一怔。疑惑地看纪昀一眼,“纪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纪昀一派无辜的样子,说:“明明挂在这里,你说是谁的?”   福康安怒视众戏子,说:“对啊!不是你们的,怎么这画挂在这儿?!”   班主颤抖着说:“这画……是……我从来没看过啊?”他望一眼戏班人,催促着,“到底是谁的?快说啊!别害了大伙儿啊!”   戏班人都吓呆了。莫愁与小月互视,莫名其妙。四姑娘在不远处监视着乾隆。   乾隆望着那幅画,神情焦急。“主子,别急,别急,把他们全带回去审问,一定可以问个水落石出的。”和珅在旁边低声安慰乾隆。“全都给我抓回去!”福康安凶狠地说。   戏班人全吓坏了,班主欲哭无泪,“谁的画啊?谁的画啊?我的祖宗啊!买的,偷的,都说一声啊!”   纪昀抽着烟,慢条斯理。乾隆注视纪昀的表情,说:“纪先生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纪昀一笑,“我大概猜到画是谁的了!”纪昀走到戏班众人面前,打量众人。班主说:“老爷……请指出来……”   “杜小月,一人做事一人当!”纪昀望着小月说道。乾隆很意外。   福康安下令:“把她抓起来!”   小月忿然,欲冲上前打纪地“你这狗官!血口喷人!”莫愁按住小月。   纪昀一笑望着乾隆,说:“可否让纪昀私下审问?”乾隆扇子一伸,拦住福康安,说:“纪先生请!”   纪昀拉着小月与莫愁走入一道筛幕之后。四姑娘躲在远处偷窥。   “狗官,你想嫁祸给我?我就知道狗官都是坏心肝!”小月说。   纪昀打断小月的话,说,“小月,请听我说!”   莫愁按住小月,她望着纪昀,说:“纪先生,我从来没在戏班看过那画,那真不是我们的东西啊!”   纪昀说:“我知道。”   小月说:“你相信我阿姐的话?就不信我?”   纪昀说:“我当然相信。因为……”他看看四周,低声说,“那幅画是我画的!”   “狗官,你要害我们?”小月说。   莫愁制止住小月,说:“小月!别吵!”   纪昀说:“你们不是要我默写出账本吗?我趁着你们都在忙,看到戏班很多空白的画卷,一时手痒,就画了那幅画。”   小月醒悟过来,说:“我想起来了,一上午你都在画观音!”她抓住纪昀的手,说:“走!你出去讲清楚!”   莫愁拦住小月,望着纪昀说:“纪先生,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乱画吧?”   “还是莫愁姑娘聪明。 小月, 我问你,那账本重要吗?”纪昀问。小月说:“有了账本就可以告倒燕城官府,救助灾民。”纪昀说:“李昌大人与黄克明都有账本,他们为何不能告倒官府?”小月说:“这……官官相护!”   纪昀说:“对啊!官官相护,你有证据还没用,得有办法!”小月问:“什么办法?”纪昀说:“这幅画就是办法!”莫愁说:“纪先生,请说!”   纪昀说:“现在来不及说那么多了,你们只要记住,待会儿出去,我说什么,你们只要说是就行了,明白吗?”   一道阳光照着峙幕,映出纪昀与二女密谈的影子。   乾隆注视着三个人影。   福康安低声说:“我觉得纪晓岚与她们有不可告人的密谋!”和坤说:“这话可不能在主子面前说哟!”福康安说:“若无密谋?何必鬼鬼祟祟的!”和珅说:“纪晓岚帮主子找到这幅画,可立下一件大功,你那些赫赫战功,也比不过他这一下子哦!”福康安妒恨地说:“文人狗腿!卑鄙!”   筛幕一掀,纪昀引小月,莫愁走出。   乾隆期待地说:“纪先生,如何?”纪昀说:“小月姑娘,说吧!”   小月吸了一口气,望着大家,说:“这幅画是我的!”乾隆望着她。   班主与戏于非常吃惊。   纪昀抽着烟杆,吐出一口烟。   “小月姑娘,此画如此古旧,是你买的?”乾隆问。   小月说:“是我师父传给我的。”   班主愕然地说:“她师父根本不是……”莫愁悄悄一扯他的衣衫,班主沉默了。   乾隆问:“小月姑娘,令师何在?”   小月瞟了纪昀一眼,纪昀微笑点头。   “你想知道?先答应我的条件!”小月对乾隆说。   福康安怒道:“放肆!”   乾隆宽容地笑了笑,说:“小月,你说!”   小月说:“第一,你要保证,官府今后不再找这戏班麻烦。”   乾隆说:“好!”   小月说:“第二,要为黄克明大哥恢复名誉!”   福康安说:“岂有此理!”   乾隆说:“我也答应你!第三呢?”   小月说:“第三……糟了,我忘了第三……”   纪昀慌忙用手势提示小月。和珅口头注视纪昀,纪昀停手不敢提示。   小月说:“第三……第二……"   福康安说:“没有第三,就不要乱提条件。”   乾隆说:“小月姑娘,仔细想想。”   莫愁低声提示,说:“纪先生的事啊!”   小月恍然大悟,说:“对了!第三,我们绑架纪先生的事,你也不能追究!”   乾隆说:“纪先生都不追究,我又何必在意!”   小月说:“爽快!”   纪昀满意地微笑抽烟。“三个条件,都是你教的吧?”和珅靠近他,低声说。纪昀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和大人的法眼!”   “小月姑娘,尊师大名?”乾隆问。   小月说:“我师父是女的,她姓白!人称白娘子!”   乾隆问:“白娘子?请问她住何处?”   “她?家在燕城!”小月回答。   纪昀吐出一口烟,偷窥的四姑娘悄悄离去。   狂风吹拂,乱云飞渡。十四王爷立于古塔顶,眺望着远方。   四姑娘走近他身边, 说: “王爷,乾隆要去燕城了。”十四王爷不安地说:“四姑娘,这根本是个骗局啊!乾隆根本就是雍正亲生的,他何来什么生母?”   “那金锁和白娘子呢?”四姑娘问。   十四王爷说:“我从来也没听雍正说过!”   四姑娘说:“王爷,我们去燕城!乾隆微服寻母,带的人一定不多,我们赶到燕城下手,神不知鬼不觉!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十四王爷心情矛盾。   四姑娘说:“这是康熙爷冥冥之中给您机会,王爷!”   十四王爷抓住四姑娘的手,说:“四姑娘,我已经不想做皇帝了!”   四姑娘说:“可是我想做皇后!”   为了乾隆要去燕城,和珅,吴醉和福康安在吴醉书房里商量对策。灯火在风中飘忽,和珅、吴醉、福康安三人神色严肃。   “和大人,你就不能阻止皇上?”福康安焦急地说。和珅叹息,“福大人,你太不了解主子了。”   福康安说:“燕城是何等地方?主子怎么可以轻易涉险?”   和珅说:“主子乃至孝之人,一旦得知生母消息,他怎坐得住?”   福康安说:“和大人不能劝阻皇上,有失大臣之职!”   和珅说:“明日清晨,我就面圣死谏。皇上不听我劝阻,我就自刎!”   福康安被和珅感动了,说:“和大人,我陪你去!”   一个家丁走入书房中,说:“大人,有一女子,自称杜小月求见。”   “小小戏子,不见!”吴醉心烦意乱地说。   家丁又说:“大人,杜小月说她来送信。”   吴醉问:“谁的信?”   家丁说:“许仙!”   吴醉说:“许仙?荒唐!叫她走开!”   和珅急忙说:“不,吴大人,请她进来!”   杜小月走入书房。冲和珅一笑,小月说:“怎么?不认得我了?”   和珅笑道:“小月姑娘,许仙有信?小月说:“有啊!”   和珅说:“他说此信是给我的吗?”   小月说:“他没说啊!他说把信交给胖子就行了。”   “胖子?岂有此理!”吴醉怒道。   “你看,这里就数我胖。”和珅和蔼地说。   小月说:“对!给你!”她把信交给和珅。   和珅拆开信。“大人,皇上怎么说?”福康安凑近了问道。   和珅压低嗓音说:“皇上要我们三人把官印全交给小月。”福康安一愣,“皇上什么意思?”和珅说:“他说要把玩。”福康安不安地说:“大印有什么好玩的?”和珅说:“我也摸不透啊!”   小月催促道:“你们快点哦!许仙说有东西要我带回去。对了!许仙说,你们要用轿子送我回去哦!”   戏园中,空空荡荡的戏台上,三个印盒放在那里。   小月喘息着说:“好重啊。”纪昀打开印盒,取出大印看着。   乾隆说:“纪先生,你要的官印我全给你弄来了。”   纪昀看着大印说:“好印!”   乾隆说:“但是我还是不明白,纪先生要这些大印,有何用途?”   纪陶说:“有了这些大印,你要我查的事情,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哦?这么简单?”乾隆问。纪昀说:“成如容易却艰难,看似辛苦是寻常。”   乾隆说:“纪先生的妙计,我一定要猜出来!”纪昀说:“小月,戏班有大印吗?”小月说:“戏班?有啊!”纪昀笑道:“给我搬一个来!”   小月跑到道具堆中乱翻,口中说着,“大印呢?大印呢?”   道具纷纷掉下,“叮当”乱响,纪昀抽烟,与乾隆相视而笑。   大印不见了。小月四处乱找。高处,一个木印掉了下来,正好砸到她头上。小月双手捂头痛得惨叫,再低头一看,落在地上的正是她要找的大印!   福康安策马来到府行大门前,大门紧闭,大批衙役守住大门。   一批文武官员守候在外,和珅立于大门前,福康安下马,跑到和珅面前。   “和大人,怎么不进去劝驾?”福康安问。   和珅说:“我天刚亮就赶来了,你看!皇上安排了人挡驾,谁也不准入内。”   福康安问:“和大人也不准?”   和珅说:“多少年来,这可是头一遭啊!”   福康安说:“都是纪晓岚搞的名堂!”他一挥手,一批正规清兵冲来。   “福大人,你……?”和珅吃惊地问。   福康安冷冷地说:“皇上不准我们进去,我也不准皇上去燕城!”   一队正规清兵缴了众衙役的械。   “福大人!你疯了?”和珅说。   福康安焦急地说:“苟能保住圣上,福康安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和珅说:“疾风识劲草,板荡见忠臣。今日我见到了。”   文武官员惊慌议论著,大门开启,众官停止议论,注视大门。   吴醉从大门内走出,颤抖着望着大家。   福康安说:“吴醉!皇上可以见我们了吗?”   吴醉说:“皇上……半夜就走了。”   福康安大怒,一把抓住吴醉衣衫,“皇上半夜走了,你现在才开门?你戏弄我们啊?”   “冤枉啊!大人……皇上临走有旨。要下官在未时才准开门,禀告两位大人,否则以欺君之罪论处。”吴醉说。   和珅苦笑,说:“不用说,这又是纪晓岚的鬼点子。”   福康安气愤地说:“和大人,我们追!”   “皇上有……旨,两位大人留守云州,不得擅离!”吴醉说。   和珅与福康安二人呆住了。   干涸龟裂的田地,枯死的树木。一辆马车沿着田野驶来,马车上,乾隆注视着大批灾民,像幽灵般走来。他让小月把车停下,小月勒住马经。乾隆下车。   车内,莫愁正要下车,纪昀悄悄一拦,摇头,低声说,“莫姑娘,留在车内吧。”   乾隆走到田野中间,大队灾民,有气无力地走着。   乾隆沉重地望着他们。   乾隆拉住一位灾民问:“你们从哪儿来?”   灾民说:“燕城。”   乾隆吃惊地说:“燕城有大批赈灾粮食啊!由洛阳仓直接拨运的啊!”   灾民说:“官府黑心啊!我们一粒也没分到啊!”   乾隆愤怒地望着成群的灾民在面前走过。   车内,莫愁问:“纪先生,这个许仙到底是何许人也?”   纪昀抽烟一笑,问:“莫姑娘的看法呢?”莫愁说:“纪先生与福康安皆朝中大员,然而对他毕恭毕敬,我猜……”纪昀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莫愁说:“一个人肯冒酷暑到燕城寻找自己母亲,这个人,一定不是坏人。”纪昀点头,“说得好!说得好!”   莫愁不安,说:“可是,燕城并没有他的生母啊!他到了以后,怎么办啊?”   纪昀吐出一口烟,道:“恐怕到了之后,就由不得他了。”   “许仙,甭看了,你又救不了他们。”小月冲着乾隆喊道。   乾隆跳上马车,说:“小月,速去燕城!”   小月挥鞭,马车奔驰起来,卷起一路尘土。无数灾民从马车两旁走过。   “纪先生,现在我知道你为何带我去燕城了。”乾隆痛苦地说;“小月!快!快!”   小月用力挥鞭,马车向燕城奔去。   茶楼二楼,热气腾腾的水冲着茶,和珅慢条斯理闻着茶香。   “这么热的天,还喝热茶,急死人了。”福康安说。和珅淡然一笑,“福大人啊!心急就品不出此中真味。”   福康安说:“和大人,纪晓岚把皇上引到燕城去,摆明不是要找皇上生母,而是要彻查赈灾粮款案啊!”   和珅点头,说:“纪晓岚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你哦!”   福康安说:“眼看着纪晓岚牵着皇上鼻子满燕城走,这案子纸包不住火啊!”   和珅说:“我们一定要赶去燕城,才能阻止此事!”   福康安说:“可皇上偏偏下旨,你我动弹不得啊!”   “想去燕城?找他!”和珅放下茶杯,推开窗子,福康安向窗外一看,大街上,十四王爷与四姑娘走过来。   “只要把十四王爷引到燕城去,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赶去!”和坤说。   福康安说:“他?……他去燕城干嘛?”   和珅说:“他去行刺皇上!我们于是前去救驾!”   福康安说:“王爷惊弓之鸟,他从不敢离开云州半步。”   “那是时机未到!再说,你与四姑娘情投意合,就不能打动她?”和珅笑道。   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十四王爷与四姑娘没有发现茶楼里有人在望着他们。   四姑娘说:“府衙的人传出消息,乾隆半夜去燕城了。”   十四王爷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说:“四姑娘,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四姑娘说:“福康安早在我掌握之中,他是乾隆心腹,利用他,我可以接近乾隆,趁机下手!万无一失!”   十四王爷说:“四姑娘,我要迁回京城了!我希望你跟我一起走!”   十四王爷转身走开,四姑娘呆呆地站在街上。茶楼二楼窗口,和珅和福康安正注视着她。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六节 第六节   乾隆、纪昀与小月、莫愁走近燕城城门。   纪昀叮嘱小月,“你可要沉住气,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冲动!千万不能动手,懂吗?”   小月说:“懂了,你说了八百遍了,真是人老话多。”   纪昀愣住了,“人老话多?”乾隆笑道,“话太多了,纪老先生!”小月与莫愁也笑了。   挑夫们挑着行李跟在乾隆一行人身后,忽然有人喊了一声,“站住!”   乾隆与纪昀一愣,朱伯平率一队士兵冲了过来,包围了二人。   “你们干什么?”小月气愤地说。朱伯平说:“奉上命,追查反清复明叛党分子!”   莫愁说:“我们是商人,你看不出来吗?”朱伯平说:“商人?反清叛党都打扮成商人。”   乾隆冷冷地看着朱伯平。纪昀在一边抽着烟,等待着时机。   朱伯平打量着乾隆,说:“我一看他贼眉鼠眼的样子,就知道是反清叛党!”   “我反清?”乾隆气愤地说。   “主子,你这大清国的皇帝,居然成了反清叛党,有趣!”纪昀低语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乾隆说。莫愁低声提醒纪昀:“纪先生,他们无非是要买路钱。”   纪昀掏出一锭银子塞给朱伯平。   朱伯平抛了银抛子,一笑,说:“我一看就知道你们是老实商人。走吧!”   “谢了!”纪昀说。   乾隆怒视着朱伯平,问:“你是哪个衙门的?叫什么名字?”   朱伯平不明其意,说:“要孝敬啊?算你上路……”   纪昀拉住乾隆,低声说,“走吧!走吧!找白娘子要紧。”纪昀强拉着乾隆走开。   朱伯平拦住另一批旅客,凶狠地喝道:“搜身!”   士兵们抓住一少女,嘻嘻哈哈搜她的身子,少女尖叫着挣扎。“把她衣服剥下来,看看有没有走私违禁物品!”朱伯平淫笑着说。   乾隆气得颤抖,纪昀一边低声劝他,“小不忍则乱大谋!”士兵撕开少女衣衫,少女惨叫,乾隆猛地推开纪昀,冲了上去,一拳打倒士兵,扶住少女,说:“姑娘,别怕!”   纪昀呆住了,“这下糟了!”朱伯平怒视乾隆,说:“给脸不要脸!你找死啊!”   乾隆怒道:“大清官吏的脸给你丢尽了!”   朱伯平下令:“把这家伙给我抓起来”。士兵们包围乾隆,乾隆大打出手。   小月与莫愁冲上前,挡住众清兵。朱伯平拔刀,乾隆抓住朱伯平一顿痛打。   朱伯平惨叫:“饶命!”   乾隆愤怒地说,“大清国的官,就是你这样子吗?王八蛋!”   朱伯平惨叫道:“好汉,饶命!”   大批清兵冲来,纪昀上前拉住乾隆,说:“不可恋战!”乾隆气愤不已。   莫愁说:“小月,带许仙走!”小月拉着乾隆、纪昀二人,跳上一辆马车。   小月喊:“阿姐!快!”   莫愁飞身上车,马车奔驰起来。小月与莫愁坐在车头驾车,车内,纪昀望着乾隆好笑。   乾隆问:“你笑什么?”   纪昀低声说:“我笑堂堂大清皇帝,好像街头泼皮,跟人打架了?”   乾隆望望自己,也觉好笑,说:“我气得全忘了。”   纪昀说:“九五之尊,身份不可失哦!”   乾隆说:“先生之言,我记住了。”   朱伯平策马追来,想要拦住马车。乾隆大怒,抓起马车内一个瓦罐飞出,打中朱伯平的脸,朱伯平惨叫着,栽下马去。马车内,乾隆好像打架的小伙子一样兴奋。   纪昀说:“你又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乾隆道:“管他身份,过瘾就好!”   马车一路奔驰,后面清兵骑着马越追越近,莫愁眼见着跑不掉了,将车停下。莫愁拉着乾隆三人跑人作坊。   空中挂满刚染的布料,五颜六色,两层楼的印染作坊,工人上下忙碌。地上挖了许多大池,一池红,一池蓝……作坊工人忙着染布一个大锅,火焰熊熊,热水滚工人从锅里取出染好的布,放人竹筐中。二楼工人扯着绳子,把竹筐吊上二楼晾着染好的布。朱伯平鼻青脸肿率一队清兵追来。“抓到他,大卸八块!”朱伯平咬牙切齿地喊道。   莫愁拉着乾隆、纪昀跑到一个装布的大竹筐前。“快躲进去。”莫愁说。乾隆与纪昀躲入竹筐之中,莫愁与小月抓来布料将竹筐遮掩得密密实实。朱伯平虎视眈眈在搜寻,小月与莫愁躲在布料后紧张注视着他。   竹筐内,乾隆向外偷窥。“纪先生,吉凶如何?”乾隆问。纪购注视着竹筐编织的纹路,说,“这纹路正好是六道长纹,此乃乾卦也!”乾隆说:“乾卦?飞龙在天?”   纪昀说:“大吉!”   风中,晾晒的布料猎猎作响。朱伯平率清兵逼近竹筐,大锅滚水翻腾,朱伯平率清兵包围竹筐。莫愁与小月大惊。小月问:“阿姐,咋办啊?”莫愁用脚勾起地上的绳子,说,“小月,接着!”小月说:“啊?抓绳子干嘛?救人要紧啊!”   乾隆在竹筐中望着筐外,说:“我们都被包围了,哪来的飞龙在天?先生卦不灵哦!”纪昀急得满头大汗,说:“奇怪!易经不会错的啊。”   朱伯平拔剑在手,喝道:“准备!”众清兵全部挺起戈矛,准备刺向竹筐。   “纪先生,我们眼看要成刺猬了。”乾隆说。   纪昀傻傻地看着编纹,说:“这明明是乾卦嘛!”   朱伯平大吼,“刺!”众清兵挺戈矛刺出,竹筐突然升上空中。众清兵愣住了。朱伯平回身一望,作坊二楼,莫愁与小月合力拉着麻绳,竹筐被麻绳吊到空中。空中竹筐越升越高,小月和莫愁分开扯着。竹筐在空中移向另外一边。   竹筐内,乾隆兴奋异常,说:“飞龙在天!”纪昀说:“皇上是龙,飞龙在天!”   乾隆佩服地说:“先生真神人也!”   纪昀说:“我非神人,只是书读得多了一点。人会错,书不会错的。”   朱伯平见竹筐已上了二楼,怒吼道:“上楼去!快!”清兵迅速冲上二楼。   小月慌了,喊道:“阿姐,狗兵来了!”   莫愁拦住清兵,说:“快拉!”小月独自一人拉麻绳,她的力气不够,竹筐一直往下滑。“两只猪,好重啊!我拉不住了!”小月喊道。   莫愁与众清兵厮杀,顾不了小月,下面大锅热水翻滚,小月死死抓住绳子,说:“惨了,许仙要烫熟了!”她的力气不够,吊在空中的竹筐不断下降,直向大锅坠去。   朱伯平幸灾乐祸,道:“烫!烫死他……”   小月恐惧起来,大喊:“阿姐,救命啊!”   莫愁被清兵缠住,脱不开身,焦急万分。竹筐中,乾隆与纪购紧张地望着下面。“飞龙要变熟龙了,纪先生,可有妙计?”乾隆问。纪昀道:“大事不妙,计策全无。”大锅内,开水翻滚着,竹筐正要坠水,竹筐忽然碎开。小月闭上眼睛。朱伯平幸灾乐祸地望着。乾隆抓住纪昀,一跃而出,落在大灶边锅沿上。纪昀惊魂未定,道:“我的妈呀!差一点就熟了!”   众人愣住了。莫愁被清兵缠住,脱不开身。小月惊喜地叫道:“许仙?好样的!”   朱伯平对清兵下令:“追!格杀勿论!”   乾隆说:“纪先生,帮帮忙!”乾隆以手抓住大锅边,纪昀也以手抓大锅边,大锅翻倒,大锅滚水沿地冲来,清兵们被烫得又跳又叫,注意力分散了,莫愁趁机脱身。   纪昀吹着被烫了的手说:“妙!妙计!”   莫愁前来与纪昀和乾隆会合。   “阿姐,我来了!”小月兴奋地说。二楼上朱伯平偷袭,抓住小月,以刀架住她,道:“谁敢动!她就没命。”   乾隆、纪昀、莫愁三人震惊,都不敢动。   朱伯平命令道:“你们三个,全部跳下池去!跳!不然她就死!”   纪昀吃惊地望着红池,蓝池,白池……刀光闪闪,小月吓呆了。乾隆、纪昀、莫愁三人一头大汗。   “跳!”朱伯平喝道。   小月一咬牙,抓住朱伯平就跳,二人一起从二楼跌下。朱伯平发出一声惨叫,小月轻巧地抓住二楼栏杆,朱伯平跌入红颜料池中。朱伯平在池中站了起来,成了一个红人。小月吊在空中,开心而笑。   纪昀说:“巾帼英雄!佩服啊!”   “快走!”莫愁喊道。四人穿过五颜六色的布料,冲出作坊。   夜晚,古塔上狂风大作。十四王爷立于塔顶。四姑娘走近他身后,唤道:“王爷。”十四王爷没有转身,问:“你去,还是不去?”   四姑娘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十四王爷转过身来,激动地说:“四姑娘,你愿跟我去京城?”   四姑娘说:“阿四此生已属王爷,王爷去哪,阿四去哪儿。”   十四王爷大为感动,说;“四姑娘,你不必为一个罪人,断送自己大好青春啊。”   四姑娘淡然一笑,说:“阿四无悔!”   十四王爷说:“四姑娘,我无法让你当皇后。”   四姑娘说:“王爷淡泊名利,阿四佩服。”   十四王爷说:“生我者康熙爷,知我者四姑娘。”   四姑娘说:“王爷,走吧!”   四姑娘伸手扶十四王爷,十四王爷突然搂住她,二人紧紧拥抱。   一盏大红灯笼在风中晃动,上写“天龙客栈”,乾隆、纪昀、杜小月、莫愁一行摆脱清兵,来到这里。站在客栈大门外,纪昀打量客栈。   “我们也要住客栈?”乾隆望望纪昀问。   纪昀笑道:“不能让许仙露宿街头啊!”   乾隆说:“纪先生,此刻那朱剥皮一定在追查我们四个,定会来查客栈。”   纪昀说:“他会查四个单身男女!不会查两对夫妻。”   小月问:“哪来两对夫妻?”   纪昀把莫愁推到乾隆身边,说:“这不就是一对吗?你们两个先进去。”   小月惊慌地说:“啊?他们两个?他们不是夫妻呀!”   莫愁抓住乾隆,说:“走!”二人入店。   小月生气地对纪阳说:“你想得美……谁跟你一对?”   纪昀说:“记住,进去之后,不要跟他们打招呼,装着不认识。”   小月说:“我不要扮夫妻!要扮我也跟许仙扮啊!”   纪昀问:“为什么?”   小月说:“他比你帅啊!”   纪昀不再理会小月,只是把她拉进客栈。   店小二领着纪昀与小月走入客栈房间。房门打开,纪昀打量房间发现房间还不错。他取出二个铜钱打赏店小二。“多谢老爷,夫人!”店小二拿了钱走出门去,顺手将门关上。   纪昀唤了一声:“小月……?”   小月猛地一把抓住纪昀道:“好啊!”   纪昀身子躲了一下,道:“喂!好痛啊!”   小月怒目而视,说:“姓纪的,你真是吃了豹子胆了!”纪昀好笑地说:“没吃啊!”   小月说:“贼心不死,色心又起?想占我的便宜?知道我武功多厉害吗?”   纪昀说:“小月,你听我解释。”   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谁啊?”纪昀问。来人说:“小二,送水!”   纪昀慌忙劝小月,道:“伙计来了,千万别穿帮啊!”说完上前开门。   小二提着水起进入房间,说:“老爷,夫人,热水。”   小月生气地说:“谁是他夫人?!”   纪昀忙说:“夫人?我刚才真的没偷看那姑娘……她长得那么漂亮,我都没看……”   小二偷笑。   小月说:“小二,给我找间房,我要搬走!”   小二一笑,说:“夫人,老爷看看别的女人,不是有心的,您不必太认真了”   小月愕然。   纪昀佯装害怕,说:“我承认,只看了一眼……搭了一句腔,摸了一下小手……”   小月生气地说:“小二,我跟他根本不是什么夫妻,是他死不要脸!”   小二说:“我知道。”   小月问:“你知道什么?”   小二说:“老爷在外面沾花惹草,夫人要教训嘛!该!”   纪昀笑道:“小二真聪明!”   小月怒道:“笨小二,你看看我这样,像他夫人吗?”   小月说:“像!”   小月不服气,问:“哪里像?哪里像?”   小二笑道:“来偷情的全是恩恩爱爱,这么凶的一定是原配夫人。”   纪昀大声说:“说的好!有赏!”说完取出铜钱递给店小二。   “不准给!”小月怒道。   纪昀低首,说:“是,夫人!不给!——   小二说:“河东狮吼,老爷好自为之了!”说完慌忙跑出,关上房门。   小月忿然地说:“笨!笨!气死我了!”她要开门,说,“我走了!我今晚不睡,也不住在这儿!”   纪昀问:“小月,你想不想替黄克明报仇?”   小月说:“想!做梦都想!”   纪昀说:“想替黄克明报仇,为灾区百姓伸冤,就得跟我假扮夫妻!”   小月不信,说:“你骗谁啊!”   纪昀说:“如果我没猜错,今夜就可见分晓。”   小月问:“明天就不用扮夫妻了?”   纪昀说:“明天你扮我娘算了。”   小月忍不住好笑,道:“我有那么老啊?”   乾隆与莫愁在客栈的另一间房内。乾隆站在窗口,推窗向外看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许仙,你睡床吧。”莫愁说。   乾隆回身望了莫愁一眼。莫愁坐在桌边,说:“我坐一夜就行了。”   乾隆说:“莫愁姑娘,有没有想到,纪晓岚为何要跟小月扮夫妻,而把你推给我?”   莫愁说:“我……我不知道。”   乾隆笑道:“如果小月跟我同住一室,一夜之久,被我左问有问,她一定守不住秘密。”   “什么秘密?”莫愁问。   乾隆取出一画卷,画卷打开,上面画着观音。莫愁看看画,又看看乾隆,有些心虚,说:“这……这是小月师父画的啊。”   乾隆看着画说:“这幅画如果真是小月的,纪昀一定会让小月与我在一起,好让我仔细询问,打听她师父的下落。”   莫愁很尴尬。   乾隆沉思,道:“如今他抢先把你推给我,就有欲盖弥彰的味道,我开始怀疑这画的真伪了!”   乾隆打量着画卷,这画没有落款,似乎画者怕人认出笔迹,墨色尚新,他越发觉得不像是小月的师父留传下来的。   乾隆望着莫愁,突然问道:“是纪晓岚画的,对不对?”   莫愁吃惊地望着乾隆。   乾隆取出一把纸扇,“咧”地一声打开说,“莫愁,你看看这扇子,用墨,用笔,跟这观音像是不是很像?”莫愁打量扇子,比较着两幅画,问乾隆:“这是你的扇子?”   乾隆说:“这扇子就是纪晓岚画的。他以为不落款,我就认不出他了,他没想到他的才华泄露了他的秘密了。”   莫愁愕然,良久她佩服地说:“许仙?你也泄露了你的秘密了。此扇写着‘臣纪昀’。”   乾隆一怔,盯住莫愁,莫愁噗通下跪,喊道:“万岁!”   乾隆扶住她,道:“莫愁,朕微服私巡,不必拘礼,你还是叫我许仙吧!”   莫愁说:“皇上,不,许仙,灾区百姓就盼着您来啊!”   乾隆点点头,道:“朕来迟了。”   一盏灯笼在风中摇晃,一辆马车从远处驶到城门附近。十四王爷与四姑娘坐在车上。数十支火把突然一起点燃,十四王爷一震,迅速从车上下来。四姑娘也随之下车。大批清兵手持火把,挡住二人的去路。   四姑娘怒道:“十四王爷在此,谁敢无礼?   一名将领走出人群。   将领说:“十四王爷不得离开云州。   四姑娘喝问:“是谁这么大胆?   将领说:“皇上!圣旨如山,请十四王爷回去吧?   十四王爷吃惊地呆在那里。四姑娘说;“王爷,你看到了吧?乾隆表面对你有礼,背地里还是要把你软禁在此,他跟雍正有何分别?”   “四姑娘,慎言!”十四王爷低语。   四姑娘怒视众官兵,道:“我怕什么!有本事就杀了我!”   十四王爷喝道:“不可胡说!走!”十四王爷转身走开,四姑娘无奈跟上他。两人默默地从来路折回家中。   客栈房间里,乾隆与莫愁在油灯对坐。乾隆告诉莫愁,“朕一来燕城,必定有人利用十四王爷,兴风作浪,故而朕特别下了一道旨,禁止十四王爷离开云州。”   莫愁说:“万岁一片苦心,只怕十四王爷未必能领会。”   乾隆叹息,道:“他能不能领会,朕不在乎,朕自登基以来,推行各项政策,哪一项不是饱受朝中老臣非议?哪一项是顺顺利利可以推行的?”   莫愁点头,说:“想不到做皇上也怎么难?”   乾隆说:“天下有一个贪官污吏,就是皇上之失,天下有一个百姓受苦,就是皇上之过,天子,天子,乃天下之子,能不战战兢兢?”   莫愁敬佩地望着乾隆。乾隆走到桌边,将油灯转亮,坐下,从包袱中取出一堆奏折。   “您不歇息?”莫愁问。   乾隆说:“朕离京之后,令他们将所有奏折全以快马送到云州,不敢有一件疏漏。”   莫愁深为感动,她温柔地望着乾隆批阅奏章。   客栈二楼窗口透出灯光,纪昀趴在窗口向外眺望。一点动静也没有,“你吹的牛皮破了吧?。小月讽刺地说。纪昀一笑,道:“稍安勿躁,你只要记得,待会儿我抛东西下去,你就破口大骂,知道了?”小月问:“啥东西?乱扔垃圾?还读书人呢!”纪昀不理她,只顾望着窗外。   这时客栈后门推开,小二端着水走出倒入沟中。纪昀在二楼看见,抓一包袱扔下,小包袱打到小二的头,小二惨叫一声。小二抬头一看,随口骂道:“哪个不长眼?。纪昀低声说:“小月,快骂!”小月问:“我骂什么?”纪昀说:“什么都可以骂!”小月说:“无缘无故,我骂不出来,我又不是没教养的人。”纪昀急了,自己大叫,道:“夫人,你怎么把我的东西也扔了!”   小巷中,小二抱着包袱抬头正望着二楼。“哪个扔的?哪个扔的?”小二问。   纪昀在二楼窗口伸出头来,道:“小二,有没有看到我的东西?”小二不敢再骂,陪笑道:“哟!是大爷您啊?”纪昀说:“小二,不好意思,我家狮子又吼了!”纪昀缩回头去,自己把房内的茶杯,茶壶全扔出去,茶杯,茶壶纷纷坠地,小二抱头躲避。他心有余悸地说:“我以后决不娶老婆。”   纪昀坐在窗内,翘着二郎腿抽烟,隔一会儿就扔个盘子出去。   小月目瞪口呆,说:“你有病啊?待会儿人家客栈要你赔,你可就亏了。”纪昀说:“你看吧!他们不会要我赔,反而会送套全新的上来”   小月嘲笑他,说:“你做梦!先说清楚哦!这些东西你自己掏钱赔哦,不关我的事哦!”纪昀吐出一口烟,悠然自得。   客栈大堂的柜台上,掌柜与小二大眼瞪小眼地望着一个小包袱,掌柜打开包袱,包袱内是个大印。   “掌柜的……好大的印啊?”小二吃惊地说。   掌柜抱着大印,摸着望着,说:“印是反的,小二,拿纸来!”   小二取一张大纸,铺在柜台上,掌柜双手抓印,用力盖在大纸上!声音好响,震人耳膜。大印拿起,大纸上留下一个红印,掌柜看着大纸。   小二问:“掌柜的……这是什么印啊?”   店掌柜看着大印,十分震惊,道:“军机……大臣……和珅!”   纪昀在客栈房间里吐着烟,小月咳嗽着。“你别抽了好不好?熏死人了!”小月说。纪昀笑道:“凶一点好!掌柜马上要来了。”小月说:“是啊!人家来跟你算帐来了!”   外面有人敲门。纪昀说:“进来吧!”房门推开,掌柜捧着包袱,卑躬屈膝站在门口。   小月说:“哎,掌柜的,东西全是他扔的,找他就对了。”   掌柜陪着笑脸,说。“大……大爷……您的东西全在这儿……”说着捧上包袱,问,“没少吧?”   纪昀故作紧张,问:“你没打开看看吧?”   掌柜说:“没有,没有……客栈规矩,客人的东西不能动。”   纪昀佯装试探,问:“你看我像干哪行的?”   掌柜说:“您是……经商的嘛!”   纪昀故意松了口气,说:“对,我是经商的,小本生意……”   小月说:“哎……掌柜的,他把你东西全砸了,你不要他赔啊?”   掌柜打量屋内,说:“东西?那些烂东西,我早就想砸了!小二!”掌柜话音刚落,三名伙计,端着全套新的用具走入房间。   小月惊讶地望着他们。纪昀抽着烟,说:“嗯,掌柜的,不错,招子亮哦!”   掌柜小心翼翼,问:“大爷,您看这些还入眼吗?”   纪昀说:“马马虎虎……勉勉强强……凑合凑合……”   掌柜一抹冷汗,道:“是……您多担待……宵夜待会儿送来……”   小月奇怪地说:“这里人都有病,越砸东西,越客气?!”   纪昀笑道:“小月,是你有面子啊!”   “我?真的?”小月信以为真,开心极了。   客栈掌柜刚走出纪昀房间,便向县衙奔去。县衙大门紧闭。   掌柜挥手拍门,“开门啊!开门啊!”他看看没动静,心急如焚,道:“睡得跟猪一样!”掌柜左右一望,见大门口有一个鸣冤鼓。掌柜的冲到大鼓前,抡起鼓模,用力击鼓。   知县卧室里知县范大统听见鼓声,睡眼惺松披着外衣,打着呵欠下床,小妾在一边扶着范大统。“真讨厌!”小妾撒娇地说。   范大统说:“叫他进来!”掌柜走入知县卧室。“姐夫!姐夫!”掌柜的唤道。   范大统说:“老六,你也太不像话了,深更半夜吵啥?吵啥?是你姐叫你来抓奸?”   掌柜说:“不是天大事,小人也不敢来打搅姐夫您老人家啊!”   范大统说:“天大的事?燕城有天大的事?这里只有屁大的事。”   掌柜的说着取出一纸,请姐夫过目。   范大统一愣, 接过大纸, 上面有一个鲜红的大印。范大统大惊,“和珅!”“管他河深海深的,夜深了,老爷,人家困了。”小妾撒娇地说。范大统一把推开她,道:“去!去!去!来人!备轿!我去找舅舅!”   茶楼里,卖唱的姑娘唱着幽怨的曲子,十四王爷默默喝着茶。   四姑娘一边同情地劝道: “王爷, 吃吧!多吃一点!”十四王爷苦笑着说:“我一辈子要老死云州,还怕吃不够点心?”   四姑娘以筷子比手势,说:“只有把乾隆……”她将筷子折断了。十四王爷按住四姑娘的手,有人来了。   四姑娘抬头一看,便装的和珅微笑着走来。和珅冲着十四王爷作揖,道:“和珅见过王爷!”   “和大人客气了!请坐!”十四王爷说。   和珅坐下,说:“谢谢王爷赐坐。”   四姑娘为他冲茶,说:“和大人,请用茶。”   和珅端起茶杯一闻,说:“哎!这种茶叶哪配王爷饮用?”说着他取出一茶罐交给四姑娘,说,“四姑娘,麻烦你了。”   四姑娘不放心地望了十四王爷一眼,十四王爷暗示四姑娘离去,四姑娘接过茶罐,说,“多谢和大人。”和珅微笑着叮嘱说,“四姑娘,记住,要掌柜用珍藏的山泉冲泡!其味不失。”四姑娘走开了。   “和大人一定不是为茶而来吧?何不开门见山?”十四王爷望着和珅说道。   和珅说:“王爷真快人也!实不相瞒,和某为古董而来。”   十四王爷不解地问:“古董?”   和珅取出一张纸,说:“这个古董,来历不明,尚要请教王爷。”纸上画着乾隆那片金锁。十四王爷注视着纸片,又望一眼和珅,目光有些疑惑。   和珅说:“此锁关系皇上的身世,和某斗胆请问王爷一句,皇上究竟是不是汉人?   十四王爷叹了口气,说:“皇上是雍正先帝亲生的,何必置疑?”   和珅说:“可是大内谣言纷纷,就连皇上也难免动摇。”   十四王爷说:“我是皇上的亲叔叔,皇上的身份,我能不清楚?”   和珅说:“王爷不愧大清王爷,可是这回是皇上奶娘亲口说的,皇上不能不信啊!”   十四王爷说:“是啊!无事生非,这奶娘怎会如此说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和珅说:“王爷,皇上为了追查此事,孤身涉险,微服燕城,倘若他有何不测,大清国危矣。”   十四王爷面色凝重,道:“和大人未能阻止皇上去燕城,有失大臣之职!”   和珅沉重地说:“王爷责备的是!皇上乃至孝之人,天涯海角,他都会去寻找自己的母亲!”   “事前不能阻止。事后便当追回圣上。”十四王爷严肃地说。   和珅苦笑道:“找不到生母,皇上不会回来!”   十四王爷说:“公与私何者为重?!”   和珅说:“王爷,只有皇上确信,自己是雍正先帝亲生,他才会回来!”   “恐怕此刻谁说,皇上都不会相信了。”十四王爷苦笑着说。   和珅说:“我们去讲,皇上都不会相信,王爷去说,皇上必信!王爷是皇上的叔叔,皇上身世,王爷一言九鼎!”   “这……可皇上有旨,我寸步难动!”十四王爷为难地说。   和珅取出一道圣旨放在桌上,说,“皇上同样有旨,禁止和珅离开云州。”   十四王爷打开圣旨,和珅在一边慷慨激昂地劝道:“王爷若去燕城,和珅陪王爷去!你抗旨,我陪你抗旨,皇上要砍王爷的头,和珅的人头奉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堂堂王爷?!公与私何者为重?”   十四王爷矛盾重重,四站出现在两人面前,她手捧茶壶,道:“王爷,答应和大人吧!”十四王爷脸一沉,说:“四姑娘?这是男人的事。”   和珅突然跪了下来。茶楼里所有喝茶的人都望着他。   和珅注视着十四王爷,情深意切地说:“皇上一身,系天下安危,王爷一言,系皇上安危。”   十四王爷望着四周,十分不安,道:“大庭广众,成何体统,大人快请起!”   和珅说:“和珅正是为他们而跪啊!”   十四王爷唤道:“大人!”   和珅冲着十四王爷叩首,道:“皇上若有不测,生灵涂炭,百姓要受苦了!和珅代他们求王爷!”   十四王爷扶起和珅,他被感动了,道:“和大人……我答应你了!”   在一边的四姑娘暗喜。   和珅热泪盈眶,又激了十四王爷一句:“王爷?!你不怕抗旨之名?”   “那个纪晓岚,号称忠臣,却私带皇上微服民间,何其轻率!和大人为皇上不惜抗旨抛头,忠臣风骨,今日我看到了!”十四王爷也激动起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已被和珅骗了。   燕城知府书房里,知县范大统将盖着红印的大纸放在桌上。知府刘长福手上拿着公函比较着。范大统、师爷徐彬与几个官员紧张围观。   “舅舅……您看这印……真的假的?”范大统间。   刘长福望着手中的公函,说:“我这儿正好有一份和中堂的公函,两个大印一模一样……师爷,你看呢?”   徐彬比较两印,说:“这印假不了,和大人真的来了!”   “和大人来了!和大人来了!”众官喜悦地相互望着说。刘长福说:“和大人是咱们的大靠山,这下可得好好孝敬一番!”范大统说:“久仰和大人的大名,却从来无缘一面。”   “说的是啊!舅舅我也没那荣幸见过啊!来人,召集府县文武官员,立刻前往客栈迎驾!”刘长福说。   徐彬说:“且慢,大人……”   范大统急切地说:“舅舅,要是被别的衙门先把和大人接走了,那就亏大了!”   刘长福说:“是啊!和大人可是皇上心腹,上回他到山东,那巡抚稍为怠慢一点,那顶戴立刻就变了颜色。”   徐彬一笑,说:“和大人是不能怠慢,可他如今是微服私访,穿便服,住在客栈,这是何故?”   刘长福与范大统面面相觑。   徐彬说:“这说明和大人不希望官府的人去打扰。”   刘长福点头说:“对,师爷言之有理,记得九门提督巴结和大人是出了名的,结果和大人嫌他太烦,一下子把他赶到新疆种树去了。”   范大统犯难了,说:“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那怎么办啊,舅舅?”   刘长福说:“沉着,冷静,听听师爷高见。”   徐彬说:“范大人说的对,去也不行,不去也不行,所以,上上之策,就是先派个人去摸摸底细,探探虚实,套套近乎。”   众官点头称是。刘长福说:“这样好了,大统,你去!”范大统有点慌,朱伯平主动上前,说:“我陪范大人去!”   刘长福说:“好!一文一武,我就放心了!”   江边,江浪拍打礁石,沙滩上,福康安在与四姑娘比箭。福康安一箭射落飞鸟,四姑娘拍手叫好,拔剑冲上,福康安扔弓箭,拔剑与四姑娘比试,二人在礁石上飞跃。两把长剑钉人沙中,二人又徒手比武,四手相握,僵持不下。   “四姑娘,不要去!”福康安突然说道。四姑娘一愣。   福康安诚恳地说;“不要去燕城!我知道你要去刺杀皇上。答应我……留在云州。”   江浪拍打着礁石,四姑娘十分不安,说:“福哥,我……不能离开十四王爷。”   福康安深情地注视着她,说:“你不能离开我!”   四姑娘说;“十四王爷与和大人在等我。”   福康安抓住她的手,劝道:“你不能去!四姑娘!”   “什么原因?你怕我会死在哪儿?”四姑娘激昂地说,“怕死的就不是四姑娘了!”她甩开福康安的手跑开了。四姑娘走上沙滩,正要上马,福康安急了,在她身后大声说道:“那是一个陷阱!”   四姑娘面色苍白,回身望着福康安,问:“陷阱?什么陷阱?”   福康安悲伤地望着四姑娘,说:“你去燕城,只是白白送死!四姑娘……"   四姑娘恍然大悟,那是和珅的陷政?!她飞身上马,要去通知十四王爷。   “四姑娘,你不能走!”福康安抄起沙滩上的箭,他拉开箭弓说:“我不会让你去通知十四王爷的。”   四姑娘望了他一眼,用力挥鞭,策马飞驰而去。福康安痛苦地拉开一张满满的大弓,四姑娘在沙滩树林中飞驰,马蹄溅起飞沙走石,她焦急万分。一箭射中四姑娘,她摔下马来。福康安呆呆地望着四姑娘。四姑娘倒在沙滩上,一动不动。福康安手中的弓箭无力地坠落在沙滩上。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七节 第七节   “天长客栈”的旗子在风中飘扬,客栈大堂里一个瞎子老人,手持胡琴边拉边唱。纪昀、乾隆、杜小月、莫愁一行正在喝茶。   老人声音沙哑,唱道:“巍巍华山隔阴阳,千里寻母有沉香……”乾隆一颤,情不自禁看看手中的金锁。莫愁同情地望了乾隆一眼。   老人唱道:“娘啊娘……你在何方?”乾隆手中杯子被他捏碎,手割破了,莫愁撕下衣衫,为乾隆包扎手。纪昀望着乾隆,目光中充满关切。   “这沉香寻母,把华山劈开了,许仙,你瞧瞧人家。”小月望着老人说。莫愁低声说:“小月,哪壶不开提哪壶?许仙正愁找不到娘呢。”   小月一副无辜的样子,说:“我又忘了!她上前拍拍乾隆的肩膀,许仙,别愁了!不就没娘吗?我也一样,连爹都没!”   “小月!住口!”莫愁吃惊地阻止道。   小月大大咧咧地说:“真的,我连奶奶都没有!”   乾隆没理小月,冲着纪昀提起那幅画。他已断定那幅手中拿着金锁的观音图出自己纪昀之手。   纪昀承认道:“我知道瞒不过您,那幅画是我自己画的。”   “你知道瞒不过我?”乾隆追问了一句。   纪昀说:“匆忙伪造,无法作旧,哪像流传下来的古画?”   乾隆说:“你啊!老爱学吴道子,笔下都掩饰不住!”   纪昀苦笑着说:“老吴害我。”   小月上前打了乾隆一下,说:“你好贼哦!明明知道是假画,你还不声不吭,害我提心吊胆。”   “小月,你怕什么?”乾隆问。   “怕你要找我的师父出来啊!我上哪儿找啊?哎,你也怪啊!明明知道假的,你干嘛还来燕城?”小月。   乾隆望着纪昀,说:“纪先生煞费苦心,伪造古画,不就是要引我来燕城吗?我就成全他吧!再说,我自己也好奇啊!我想看看,纪晓岚引我来燕城到底要我干什么!”   纪昀说:“画是假的,金锁是真的!”   乾隆看看手中的金锁,说:“这是奶娘之物……”   “我查了一下,奶娘虽是云州人氏,她的丈夫郑老全却是燕城人。而且我还查出来,郑老全正是一名金匠。”纪昀说着,掏出一纸,道:“这是郑老全的地址。”   乾隆目光一亮,惊喜地对莫愁说:“莫愁,走!”   莫愁起身欲行,小月抓住乾隆,责备说,“许仙,你也太不象话了。我才刚叫了早点,你就要走了?”   乾隆说:“你跟纪先生用早点吧,我不吃了,莫愁,走。”   小月将乾隆抓得更紧了,说:“你要走,也得先付账吧?”   莫愁慌着阻止小月。乾隆笑了笑,说:“现在纪昀是和珅,还用得着付帐?大把人争着替他付。”   乾隆与莫愁匆匆地走了。   纪昀端着茶望着小月,满面微笑,问,“小月,你知道许仙是谁吗?”   小月说:“知道!”   纪昀问:“你知道?他是谁?”   小月说:“晦!他不就是皇上……皇上身边的跑腿吗?”   纪昀差点被茶呛到。听小月一说是跑腿,这才松了口气,咳嗽几声。小月为他捶背,说:“年纪大了,小心点。”   风中古塔旁,和珅立于一辆马车前,十四王爷走出古塔。   “和大人,四姑娘一直没回来……我有点担心。”十四王爷说。   和珅说:“燕城是非之地,四姑娘对皇上心存偏见,她能不去,也是好事。”   十四王爷点头道:“大人所言,正合吾意。”   十四王爷正要上车,一名行役飞奔而来,在和珅面前下跪,道:   “和大人,两江总督有八百里加急文书到,报告水灾灾情。”和珅说:“救灾如救火,王爷……这……”   十四王爷说:“我先去燕城,大人处理公务要紧。”   和珅说:“王爷先行,和某随后就到。”   十四王爷上车与和珅告辞。   “恭送王爷!”和珅作揖相送。马车驶出,和珅脸上浮出一丝微笑。   福康安抱着昏迷不醒的四姑娘,来到一家客栈。在房间里他找来大夫为她把脉。福康安立于床侧,关切地注视着昏迷的四姑娘。   “大夫,我那一箭真的射中要害了?”福康安内疚地问。   大夫说:“大人神箭,只中了肩部,她应无大碍才是。”   福康安不安,“她已经昏迷两天了,到底怎么回事?”大夫劝告他,“也许是她受惊过度……”   福康安说:“是啊!她一定想不到,我会对她下手!”   “待老朽再开两帖药,专攻心脉,看看能否奏效。”大夫说。   福康安说:“大夫,多贵的药在所不惜。”   大夫作揖而退。福康安守护着四姑娘。他取出丝巾为昏迷的四姑娘拭着脸上的汗水。突然间,四姑娘双掌击出,福康安中掌,整个人倒下,四姑娘飞身而起,福康安挣扎要起,一把匕首对准他的咽喉。   “我诈昏了两天,就把大人给骗过了,福康安,真不像一个身经百战的人啊!”四姑娘冷笑道。   “你没事了?那就好了!”福康安说。   四姑娘用匕首威胁着福康安,道:“走!”   福康安问:“你想去哪儿?”   “我要救十四王爷!”四姑娘说。   衙门书房里,堆积着公文。和珅正在口述公文。   和珅念道:“命发内库银九十万两交与诸王大臣,分派八旗及包衣三旗,令属下官员营运生息……”   师爷坐于桌椅前书写。   和珅说:“用印!”   师爷解开包袱取出一个印盒,和珅站在窗前,眺望远方,思索着纪晓岚把皇上引到燕城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师爷打开印盒,取出一个大印,大印用力盖在公文上。   和珅说:“立即以快马发回内务府!”   师爷声音颤抖着,说:“大人!”   和珅不悦,问:“怎么?这点事也为难吗?”   师爷说:“大人……你看……这印……这印……”   和珅说:“这印怎么了?”   他看看公文,公文上有一个鲜红的大印。   “这印不是好好的吗?”和珅说。师爷说,“这是纪晓岚的印啊!”   和珅抓过公文一看,愣住了。他丢下公文,抓起大印,仔细看,“这……这印是真的……”和珅不可思议地说。   师爷说:“是真印!”   和珅大怒,“这大印是谁保管的?怎么变成这样了?”   师爷说:“是……是学生。”   和珅问:“你是怎么保管的?”   师爷说:“大人……前日子……皇上……皇上去燕城之前,令人将大人的大印取了去,说是要鉴赏鉴赏……大人知道这回事的。”   和珅想起来了。“大印回来之后,一直没用过?”和珅问。   “没有。既是皇上看过的……学生连看也没看,就收起来了。”师爷说,“大人,会不会皇上在那个时候弄错了?”   和珅望着大印,问:“怎么错法?”   师爷说:“皇上把纪晓岚的印错装到您的印盒里了?”   和珅感叹着说:“这种事,皇上是不会搞错的。”   师爷无言地点头……   “装错印盒?这是朝廷大员的大印啊!朝中有多少公事是找我批的?错得了吗?西征的粮草,赈灾的款项,全少不了我这颗大印啊!皇上能错得了吗?而且,这种官印,千篇一律,有什么好看的?皇上分明是有心调换啊!”和珅捧着大印说。   和珅想那是纪晓岚拿了他的大印了!燕城那几个官员都没见过他的面……   师爷也提醒他,“大人,纪晓岚想冒充您!”   和珅说:“通知福康安,火速去燕城。”   客栈外大街上,一顶大轿抬来,停在客栈大门外,轿外,副将率一队兵保护着。朱伯平骑在马上护送大轿。朱伯平下马,走到轿边,说:“大人,就是这家客栈。”大轿内没有动静,朱伯平感觉诧异,唤了一声,“大人?”还没动静,“睡着了?”他掀开轿帘,一看大轿内,范大统呆呆坐着,双眼发直。   “大人,怎么了?”朱伯平问。   范大统说:“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一想到要见和大人,我这腿肚子就抽筋。伯平,你先进去看看和大人,我……我在外头喘口气。”   朱伯平走入客栈大门,打量大堂。大堂内,坐了许多人。纪昀与小月坐在一桌,正吃点心。伯平眼睛一亮,急忙向大门招手,副将走入。“和大人没找到,眼中钉倒找到了,带你的人守住大门,见我手势,给我狠狠打!”朱伯平说。   副将答:是!”   纪昀正在品着茶。小月斟茶,一只手抢先抓起茶壶,小月抬头一看,朱伯平端着茶壶狞笑。“真是冤家路窄啊!”纪昀笑道。   朱伯平说:“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他用手一捏,茶壶在他手中粉碎。   纪昀佯装怕了,“哟,铁砂掌!神了!”   小月说:“铁砂掌?豆沙掌!”   掌柜在远处慌忙向朱伯平比划手势,暗示他不能惹纪昀。   朱伯平没看见掌柜的手势,冷笑着注视着纪昀,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纪昀说:“真的不知道,您指点。”   朱伯平说:“这客栈,是我们县太爷的小舅子开的!”   纪昀说:“哦,有来头的啊!说完向掌柜的招呼,“小舅子好!”   朱伯平说:“你们啊!这叫什么……那个……太……太……岁……什么来着?”   纪昀说:“太岁头上动土。”   朱伯平说:“对!太岁头上动土!今儿,我心情好,放你们一马!”   纪昀说:“真要谢谢大爷高抬贵手。”   朱伯平一屁股坐在小月身边。“你干什么?”小月地厌恶问。   朱伯平淫笑着说:“这里坐得舒服啊!”他看看小月,说,“舒服啊!全身都舒服!”   掌柜吓坏了,慌忙上前。“朱……大爷,过来一下。”掌柜唤道。   朱伯平傲然地说:“没见大爷公务在身吗?”   胆小的客人纷纷要走。朱伯平拍案而起,道,一个也不许走。副将率兵堵住大门,客人们纷纷坐下,屁也不敢放。   “官只有八品,架子却有一品。”纪昀叹道。   朱伯平指着纪昀说:“你把这儿所有的桌子钻一圈,大爷我就烧了你。”   掌柜暗暗叫苦。   “先生钻桌子?好玩啊!”小月笑道。   纪昀道:“燕城民风淳朴,官风则有趣!”   掌柜跑到一幅“和气生财”的字画下,以手比着“和”字,“朱大爷!朱大爷!你看……”他手指“和”字。   朱伯平不耐烦,说:“和气生财?哼!少来教训我!大爷今儿不讲和气!”   “快钻!”   “狗才钻桌子!”小月生气地说。   朱伯平左右望小月,一笑,说:“放心,他一个人爬,你呢,老爷我舍不得!”   掌柜着急,将字画下面撕掉,只剩一个“和”字。   “你有病啊?撕字画干嘛?”伯平疑惑地说。掌柜比比“和”字,又指指纪昀。   朱伯平猛地醒悟,“和?他……?和……和大人?”掌柜一个劲地点头。纪昀微笑抽烟,朱伯平全身颤抖。纪昀品茶,“哎,现在这茶有点味道了!”   朱伯平想起身,小月抓住他。   “哎,别走啊!不是要我陪你喝茶吗?”小月为他斟茶,“喝一杯嘛!”   朱伯平说:“我……那个……”   小月冷笑着,说:“又忘了?太岁什么来着?”   朱伯平说;“太岁头上动土……”他跪了下来。   纪昀说:“山不转水转,桌子不转呢?”   朱伯平颤抖着说:“我钻!”   朱伯平爬到桌子下面,一张一张钻着,众客人大笑。   客栈大门外,副将飞奔而出,直奔大轿。“大人!大人!不好了,朱大人闯了大祸!”副将说。范大统说:“什么?你别吓我。”副将低头跟范大统讲着事情的原委。   范大统大惊。“大人,您快进去打个圆场吧?”副将说。“起轿!快走!快走!”范大统急忙说。轿夫匆忙起轿。“大人,您不能走啊!”副将意外地说。“我不走?我惹不起,我躲得起!快走!”范大统说罢坐上大轿飞快离去。   车轮滚滚,一辆马车飞也似地在街上奔驰。莫愁奋力抽鞭。乾隆在车上伸头催促着,“莫愁,快点!快点!快点!”大街上行人纷纷问避。   乾隆在马车看着地址,指挥着莫愁,“就是那儿……不,应该是这边。”   莫愁笑了,低声说,“皇上,是那儿!”她以手一指,乾隆抬头一看,是一座大宅,门上,挂着一个金锁图案,他低头看一眼手中的半片金锁,激动地说,“莫愁?我找到了!”   乾隆拉着莫愁跳下马车,莫愁发现乾隆正情不自禁地拉着她的手。   莫愁害羞,说,“我去外面!”她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跑到大门前。乾隆突然抓住她的手。   “皇上?”莫愁羞涩地唤了一声。乾隆欲言又止,“莫愁,我……”   莫愁不安了,问:“怎么了?您不舒服?”   乾隆说:“莫愁,我……我怕见到她啊!怕……”   莫愁问:“谁?”   乾隆说:“白娘子……我的生母!”   “您微服私访,千里迢迢,不就是要找她吗?”莫愁温柔地说,“没有人怕见到自己的母亲!”   乾隆说:“我……”   莫愁问:“难道皇上会因为她长得不好看就不认她?”   “不……我怕她……是个汉人……”乾隆颤抖着说,“我怕……我身上流着汉人的血……”   莫愁伸手握住他的手,说:“不管您身上流什么血,都是母亲传给您的血……满人的血,汉人的血,不都是红色的吗?”   乾隆说:“可我……我是皇上啊!”   莫愁说:“皇上与布衣,都是母亲生的孩子,哪有人不认自己母亲的?”   乾隆迟疑着,莫愁用力推开大门。一阵寒风挟着落叶从门内吹了出来。乾隆不由后退了一步。   “白娘子正等着您呢!”莫愁说。   乾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他跨入大门内。   莫愁守住大门,忽听乾隆的喊声,“莫愁!莫愁!”莫愁一震,拔剑冲了进去。   乾隆呆站在奶娘宅内。奶娘宅内,长满青藤,一片残败,好像久已没人住了。   一个老人从屋内走出。“老人家,这是郑家吗?”莫愁问。   老人说:“对……郑家……”   “郑家人呢?”莫愁又问。   老人说:“死了,全死了。”   乾隆震惊地望着老人,久久无语。   十四王爷坐在车上,走在前往燕城的路上。风吹着他的衣衫,马车正行驶在密林中,林涛怒吼。车夫取出一个冲天炮,点燃,冲天炮飞上空中爆炸。   “车夫,你干什么?”十四王爷问。车夫突然跳下车逃走,十四王爷愣住了。   密林中,一群强盗模样的人冲了过来,十四王爷吃惊而视,拔剑戒备。   众强盗包围了马车。   “你们是何许人也?”十四王爷挥剑问道。   众强盗大声说:“恭迎十四王爷!”   十四王爷一愣,数把刀剑一起架住他。   茂密的森林,怪鸟长鸣,十分阴森,十四王爷注视,众盗首领走了出来。“尊驾何人?”十四王爷问。   “我们是反清复明的天地会!”强盗首领回答。   十四王爷大为吃惊,“天地会?”   强盗首领说:“我们知道乾隆来燕城了,十四王爷必定是前来行刺的吧?”   “你们知道我的行踪?”十四王爷说。   强盗首领说:“十四王爷被雍正囚禁了多少年?如今这笔帐该向雍正的儿子讨回来了吧?天地会愿助王爷一臂之力!”   十四王爷拒绝,说,“你们……你们这班乱臣贼子。”   “十四王爷,天地会以反清复明为己任,与满清不共戴天,但是与王爷却是同仇敌汽,我们共同的敌人就是乾隆!”强盗首领说。   “乾隆是我亲侄子!是我的亲人。”十四王爷怒道。   强盗首领冷笑,道,“王爷,江山本是您的啊!乾隆孤身微服,人单势薄,天地会愿助王爷除去他,事后,拥戴十四王爷为帝!”   “你们找错人了!”十四王爷喝道。   强盗首领说:“王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乾隆一回京城,您永远没有机会翻身了。”   “告辞了!”十四王爷转身欲走,众强盗包围了他。   “王爷,既来了就由不得你了!”强盗首领说。   十四王爷望着四周,众强盗虎视眈眈地望着他。十四王爷无力地坐下了。   江浪拍岸。四姑娘与福康安立于小船上,江风吹拂二人衣衫。   “好大的风!四姑娘小心啊!”福康安说。小船撞到码头,破碎了。四姑娘站立不稳,福康安抓住四姑娘,飞到岸上。四姑娘吃惊地注视着他。   “四姑娘,没事吧?”福康安问。   “我明明点住你的穴道,封住你的经脉,你怎么还能……?”四姑娘不解地问。   福康安一笑,说:“我练过易筋经!谁也点不了我的穴。”   “那你一路上还假装受制于我?”四姑娘说,“你明明可以反制我,却一路假装不能动?”   “我想跟你来燕城!”福康安说,“我不放心你啊!”   四姑娘有几分感动。   福康安说:“四姑娘,十四王爷已经成为一只代罪羊了,他已经坠入陷阱,死定了。”   四姑娘倔强地说:“你知道这陷阱,你可以救他?”   “四姑娘,那是和珅布置的陷阱,没有人能救得了十四王爷。”福康安哀求道。   四姑娘说:“救不了他,我就陪他一起死。告诉我,你和他们是怎么联络的?”   四姑哀求地望着福康安,“求求你,快说。”   福康安仰头望着空中,说:“你看!”四姑娘抬头一看,远处,空中一个烟花炸开。   四姑娘懂了,这是信号!   天空中,烟花灿烂。   客栈房间里有人已送来了琳琅满目的礼品。纪昀抽着大烟杆,挥笔写字。   小月又拎着礼物入门,说:“纪先生,你看,又有人送礼来了。”纪昀笑道,“我就说跟着我,有吃有喝,果然没错吧?”   小月问:“你也没出门,也没人来看你,怎么就有人送礼上门?”   纪昀笑道:“这就是官场啊!消息灵通,情报准确,巴结及时,送礼不落人后。”   小月说:“我只听说老百姓给官送礼,没听过官给老百姓送礼的。”   纪月一笑,说:“小月,你这就不懂了,买东西会买错,可送礼的人从来不会送错的。”   小月说:“我在云州的时候,有个巡抚也是被朝廷革职了,没人理他哎,后来在大街上收破烂,好可怜哦!”   纪昀感叹着说:“也许,检验一个官员是不是清官,只有在他不做官之后,才看得清了!像这个收破烂的,他一定是清官!”   小月说:“纪先生,我看你一定是贪官!”   纪昀一怔,道:“我是贪官?这话怎么说?”   小月说:“你没当官就收这么多礼,当了大官还不剥三尺地皮?”   纪昀好笑,说:“有道理!有道理!小月,把这幅字挂起来。”   小月看着字,问;“这什么字啊?”   纪昀说:“这是和珅的字体啊!”他看着字欣赏着,“嗯,不错,也有七八分神似了!”   小月说:“和珅?你好人不学,怎么学那个狗官写字?”   纪昀笑道:“我现在冒充和珅呀!得会写他的字才行啊!”   “连他的字你都会写?”小月佩服地说。   我还能学他说话呢。纪昀笑着说,他模仿和珅的声音,“鱼……鱼……大头鱼……胖头鱼……。”   “真像!”小月笑道。   外面有人敲门,二人抬头一看,伙计出现在门口,说:“老爷,夫人,该用餐了。”   纪昀说:“这就吃饭了?”   小月说:“端两碗面上来就行了。”   伙计陪笑,说:“我们掌柜的特地备了一桌酒席……请老爷赏脸。”   “啊?又请客?”小月说。   “夫人,不吃白不吃,不要钱的,请吧!”纪昀笑道。   “真要吃啊?我都撑死了。”小月叫苦道。   “人家一片盛情,咱们不能扫兴啊!”纪昀笑着说。   “做官也不好!容易发胖。”小月说。   伙计领着纪昀与小月走出房间,伙计悄悄取出毛巾甩了两下,发出信号。纪昀与小月走下楼梯。师爷徐彬,刘长福,范大统,朱伯平四人诡诡祟祟地出现了,四人跑入纪昀的房间。   房间的墙上挂着字画,四人一起注视。   “师爷,和大人的旧信呢?”刘长福问。“在这儿。”徐彬说着取出一信。   旧信纸摊开,四人一起注视墙上的字,“师爷,你看这笔迹?”刘长福说。   “一模一样!”徐彬对比着说。   范大统说:“对!这是一个人写的!”   朱伯平说:“真的是和大人啊!我就说没看错,人家那长相,那福态……大官,错不了!”   刘长福目光一转,见桌上有一张纸,一幅书法只写了一半,长福从徐杉手中接过和珅信,信纸放在半幅书法旁边比对,字体一模一样。   “和大人?”刘长福惊喜地说。   客栈小饭厅里摆着一桌精美的酒席。小月望着酒席目瞪口呆,“咱们两个人吃这么多啊?”纪昀抽着烟笑道:“马上就有人来陪吃了。”小月不信,问:“你怎么知道?”纪昀吐烟不语……   小饭厅房门打开,刘长福,范大统,徐彬,朱伯平四人走进来,一齐在纪昀面前跪下,道:“燕城知府刘长福率属下叩见和大人,夫人。”   “四位不必多礼,起来,起来。”纪昀说。   “谢大人!”四人说罢站起身。纪昀说:“请入座。”   纪昀与四人同席,说:“我是奉皇上之命,微服私访,不能泄漏我的身份。”   范大统说:“是……是……我们就是怕张扬出去,才便衣来访。”   纪昀打量酒席,道:“这些山珍海味,我可是见所未见啊!”   刘长福为纪昀夹鱼,道:“大人为国操劳,要进补啊!”   “是啊!微服私访,吃不好睡不好,真苦啊!”纪昀说。   大统为小月挟菜,道:“夫人……尝尝这个。”   小月瞪他一眼,说:“你筷子脏啊!”   范大统一头冷汗,说:“是……是……下官……失礼。”徐彬注视着小月,问:“不知皇上令大人微服私访,有何贵干?”   纪昀有些警觉。刘长福假意训斥徐彬,“大人执行皇上密令,岂是我们可以打听的?”徐彬说:“是!是!是!学生该死!”   纪昀望着四人,道:“你们几位年年给我送大礼,虽然素未谋面,可我心里有数啊!”四官听了很开心。“我把你们都当自己人,也就不瞒你们了,皇上令我来查黄克明一案。”纪昀说。   四官紧张起来。   纪昀训斥道:“你们做事也太不小心了,这黄克明怎么给他跑到云州去了呢?”   刘长福道:“大人休怒……我们没想到他是个不要命的家伙。”   小月生气地说:“黄克明是好人!”   四官吓坏了。纪昀忙打圆场,说:“嘿,夫人说的是王克明,礼部侍郎。”   刘长福陪笑道:“和大人,那黄克明……?”   纪昀说:“黄克明把一本账交给了皇上,那上面记载了你们侵吞赈灾粮款的罪证!”   刘长福紧张地问:“皇上看到帐本了?”   “看到了!龙颜大怒啊!”纪昀说,“幸亏,皇上把追查此案的任务交给我了!”   四官听了松了一口气。   “是大人查办,那就好办了。”范大统说。   小月冷笑道:“好办?你们快倒霉了!”   四官又紧张起来。   “夫人的意思是说,各位可不要掉以轻心,当务之急,是赶快补救漏洞,湮没证据。”纪昀说。   刘长福说:“和大人,这案子皇上已派了一任钦差大臣来查过了。已经摆平了。”   纪昀说:“钦差大臣无功而返,你们做得滴水不漏。”   刘长福笑道:“我们早有防备。”   纪昀用烟杆敲着桌子,道:“你们错了。”   四官一愣。“那么大的案子,钦差大臣查不出一点证据,皇上会相信吗?”纪昀道。四官愕然。   “大人一针见血!这种大案,本该推出一些替罪羊才对。”徐彬点头道。   纪昀说:“徐师爷说的有理,现在,皇上指名要彻查此案,我们要设法妥善处理。”   刘长福说:“就请大人指示。”   “漏洞太大了!太大了!马上把有关资料准备好!我看看有什么万全之策,时间不多了,再迟就怕来不及了。”纪昀说。   刘长福说:“是……是……”   小月偷笑, 悄悄地对纪昀说: “纪先生,你的戏演得可比我棒!”纪昀说:“夫人也不错啊!”   江水滔滔。乾隆立于江边,神色惆怅,江风吹着他的衣衫。莫愁同情地望着他,乾隆低头望着手上的半片金锁……   莫愁同情地说:“皇上……莫愁再去找,一定能找到白娘子。”   “莫愁,算了。”乾隆说。   莫愁说:“皇上,白娘子一定在燕城。”   乾隆感叹地说:“如果不是朕要找白娘子,奶娘一家也许不会惨死,奶娘知道我的身世之谜,她的家人一定知情,他们是因此而死。有人不想让朕找到白娘子啊!”   莫愁说:“皇上,人家不让你找,一定有阴谋,您更要找!”   “朕怕伤害更多无辜的人啊!莫愁,我们回京吧。”乾隆说。   莫愁问:“皇上,您真的不找了?”   乾隆说:“走吧!太后还在宫里等着朕呢!”   乾隆与莫愁沿江走开。突然看见空中,一个烟花爆炸。   “咦?这是什么?”乾隆问。   莫愁警觉,拔剑在手。江边沙滩下面,一个杀手猛地从沙中飞出。   莫愁用身体护住乾隆,道:“快走!”沙滩上其他杀手纷纷飞出,礁石后,四姑娘监视着众人。   “天地会好汉在此!狗皇帝,拿命来!”强盗首领喝道。   莫愁在与强盗交战中受伤,乾隆掩护莫愁,逃入江边密林中。   四姑娘远远地监视着他们。   阳光从茂密树顶射入,形成一道道的光线。乾隆扶着负伤的莫愁逃入密林中。“皇上,快跑!莫愁断后!”莫愁焦急地说。   “我不会丢下你的!”乾隆说。   莫愁急了,道:“带着我,你也逃不了!”   “死就死在一块吧!”乾隆说。   杀手们喊声逼近,乾隆扶着莫愁逃入密林深处,强盗首领率杀手们追来。   强盗首领望着乾隆逃去的方向,低声说:“撤!”   杀手们在林中分散开,向四面八方撤走。杀手吴劲独自跑上一条小路。四姑娘从树顶飞下,打昏吴劲。   山风呼啸,树海波涛起伏,吴劲被绑在一棵大树上,他惊魂未定,四姑娘怒视着他拔出刀来。   吴劲吓坏了,道:“姑娘……有话……好说啊!”   “我们八旗子弟与天地会势不两立,今日我为国除害。”四姑娘说。   吴劲慌忙说:“姑娘,我不是天地会!”   四姑娘撕开他的衣衫,道:“哼!少来这一套,我刚才可听得一清二楚。九泉之下,你找祟侦皇帝哭去吧!”   吴劲恐惧地大叫:“姑娘,我也是八旗子弟啊!”   “来不及了!你骗不了我!”四姑娘冷笑着说。   吴劲说:“真的!我们是福康安大人的人啊!”   “哼!我明明看到你们行刺皇上!”四姑冷冷地说。   “那全是假的。”吴劲颤抖着辩解,“你看到的,皇上毫发无伤,我们砍的只是那女的。”   四姑娘说:“那是皇上武功高强!你们伤不了他!”   吴劲说:“不……这是福康安大人事先安排好的。”   四姑娘说:“哼!福康安与皇上情同父子,他怎么会这样做?”   吴劲道:“这是为了嫁祸给十四王爷!你看我的手臂!”   四姑娘撕开他的衣袖,吴劲手臂上刺着一只鹰。那是十四王爷的记号。   吴劲说:“我们几个人全都刺上这记号,打斗之中故意让皇上看见,十四王爷已经被我们囚禁了,皇上会相信的。”   四姑娘问:“十四王爷在哪儿?”   吴劲欲言又止,四姑娘的匕首押着吴劲的咽喉,“说!”四姑娘喝道。   府行书房里,摆着一堆刘长福等人送来的帐本,纪昀抽着烟读着帐本。   “纪先生,你烟都抽了好几袋了,那些赈灾粮食都到哪儿去了?”小月说。   纪昀说:“所有赈灾粮食全被官府卖入粮行。”   “一点都不发给灾民?”小月问。   纪昀说:“发!他们从粮行倒出饲料。”发!小月不知什么是饲料,纪昀告诉她就是给牛吃的,给马吃的。   “啊?这人能吃吗?”小月问。   纪昀说:“他们将饲料充当赈灾粮,发给灾民。”   “王八蛋!难怪很多人都病死了。”小月愤怒地骂道。“唉,死了多少人他们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这一进一出,能赚多少暴利啊?”纪昀说。“你分了多少?”小月问。   纪昀说:“我哪有分?”   小月说:“你不是和珅吗?和珅不是他们一伙的吗?”   纪昀看着账本,“天啊!和珅,福康安……部,工部……云州府……一个也跑不掉,一大串啊!”   小月说:“把他们全抓起来,全砍头!”   纪昀说:“小月,你得跑一趟粮行。赈灾粮食,干百万斤,这家粮行居然吃得下,吐得出,来头一定不小,你去查一下。”   “什么号啊?”小月问。   纪昀翻看着账册,说:“广发粮行。掌柜的叫……大老板?”   “这不废话吗?掌柜不就是老板吗?”小月说。   “账本用的全是代号,这个大老板就是我们破案的关键人物。”纪昀说。   小月兴奋地说:“逮到这个大老板,就破案了?”   纪昀说:“对!小月,你能找出这个人来?”   小月说:“晦!我杜小月,什么人啊?女诸葛亮,雌刘伯温。”   纪昀好笑地望着小月,说:“失敬,失敬,雌刘伯温,快去吧!记得找许仙和莫愁!你们三个一起查!”   小月说:“放心!找到许仙,我打他屁股!我们在这儿忙,他倒好!逍遥自在,不打屁股行吗?”小月说完走了出去。   “你想打皇上屁股?有趣。”纪昀抽着烟自语道。   小月又从门外伸出头来,一本正经地说:“你也别偷懒,快查!”   “是……是……遵命!”纪昀苦笑着说。   福康安骑着快马一路急行来到燕城府衙大门前。那里一批衙役正守着大门。福康安策马闯入大门内。“大胆狂徒!”衙役吼叫着向他扑来,福康安冲倒衙役,衙役惊叫四散。   福康安策马直冲进府行花厅。刘长福、范大统、徐彬、朱伯平四人一见大惊。刘长福唤了一声,“福大人,”四人下跪。“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刘长福道。福康安跳下马来,道:“别废话!纪晓岚呢?”   刘长福说:“纪晓岚?他没来啊!”   福康安说:“就是那个和珅!”   刘长福一怔,道:“和大人?他在府内,待下官前去通报。”   “我问他在哪儿?!”福康安急躁地说。   “书房!书房……正在查帐。”刘长福说。   福康安一听查帐非常震惊,道:“快!带我前去!”   刘长福道:“大人,我请和大人来吧!”   福康安冷笑,道:“笨啊!你们就没发现这个和珅是假的?”   四人大惊。“不会吧?他……他有大印。”刘长福说。   福康安说:“纪晓岚盗了和大人的大印,跑到这儿行骗来了。”   刘长福听了,如五雷轰顶,道:“啊?天啊!我把全部的账都交给他了。”   “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和大人!猪头鼠目,没有贵气,这回我要报仇了!”   “福大人,我带您去!”朱伯平兴奋地说。   朱伯平兴奋地带着福康安府行书房走来,刘长福、范大统、徐彬三人惊魂未定跟随在后面。   “就是这儿。”朱伯平指着书房说。   福康安道:“开门!”   朱伯平正要砸门,又一想,道:“福大人,小人有一不情之请。”   福康安道:“说!”   朱伯平说:“逮到这纪晓岚,能不能该小人出口恶气?”   “你想怎么出气啊?”福康安问。   “他冒充和大人,叫我钻桌子!”朱伯平说。   福康安说:“好!纪晓岚已被皇上罢了官,一介布衣,你叫他也钻!”   朱伯平大喜,道:“多谢大人!”   朱伯平一脚踢开书房大门,冲入书房,迎面扑来一屋子烟气,他被呛得咳嗽起来。纪昀抽着烟,冷笑着看着他。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八节 第八节   府衙书房里,纪昀嘻皮笑脸抽着烟。“朱剥皮,瞧你脸色,是打牌输了?还是让老婆给打了?”纪昀说。朱伯平狞笑,道:“纪晓岚!你好啊!”纪昀笑,“哟!我成了纪晓岚了?你见过纪晓岚?”   朱伯平说:“我没见过,可见过的人来了!福大人,请!”门打开,福康安走进来。刘长福、范大统、徐彬三人跟入房间。   纪昀镇定地抽着烟,道:“福康安?你来了就好了!这家伙居然说我是纪晓岚。”   福康安冷笑,说:“纪先生,别来无恙?”   “你这家伙,就是爱开玩笑。”纪昀笑道。   朱伯平、刘长福、徐彬、范大统四人疑惑不定。   福康安脸色一沉,说:“谁跟你开玩笑?纪晓岚,你身为平民,却冒充大臣,该当何罪?”   纪昀也把脸色沉下来,道:“岂有此理?福康安,我在皇上面前参了你一本,你居然公报私仇,说我是纪晓岚?!我和珅长得可比纪晓岚俊多了!”   四个地方官面面相觑。   福康安下令:“朱伯平,给我拿下!”   朱伯平正要上前,纪晓岚高举大印,正气凛然,道:“谁敢碰它一下?吾皇御赐金印在此,碰一下就是欺君大罪,我叫你粉身碎骨!”   朱伯平一愣。被纪昀的气势吓住了,说:“这……福大人?他……有印”   “笨蛋!他不是和珅!”福康安说。   纪昀冷笑,说:“大印在我手!我不是和珅,谁是和珅?!”   福康安说:“你那大印是偷来的。”   “对!偷来的!你是小偷!”朱伯平随声附和。   纪昀眼望四个地方官员,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都被他骗了,他才是冒牌的福康安,原名叫王小二。他是市井泼皮,可恶之极!朱剥皮,把他拿下!”   刘长福、范大统、徐彬愕然地立在房中,举棋不定。   福康安取出大印,道:“钦差大印在此!”   “你这大印,也是偷的。”纪昀笑道。   四个地方官面面相觑。   纪昀笑望范大统,道:“他有大印,就说是真官,我有大印,他就说是偷来的,你说这公平吗?”   “不公平!”范大统脱口而出,刘长福狠撞他一下。   纪昀淡然一笑,抽着烟说:“福康安,大印又不能说话,要证明我偷印,先证明你没偷印!”   福康安道:“纪晓岚抽烟,和大人不抽烟,你露出马脚了!”   纪昀望着四个地方官,笑晃烟杆,说:“谁说和珅不抽烟?去年我生日,你们几位不是也送了一支烟杆给我?”   “对……对……是纯金打的。”刘长福说。   范大统补充道:“上面还镶了玉……他是真和珅。”刘长福又撞他一下,叫他住口。纪昀说:“如果和珅不抽烟,他们何必送烟杆?”   福康安说:“那……那是他们借烟杆之名,行贿赂是实!”   纪昀微晃烟杆,说:“他们有孝心,好……好……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多谢大人!”范大统喜悦地说。   徐彬目光狡黠,道:“请问和大人……”   “什么和大人?他是纪晓岚!”福康安纠正道。   徐彬道:“是……请问纪先生……”   纪昀怒道:“什么纪先生,我是和大人!”   徐彬很尴尬,说:“这……请问这位兄台,我们刘大人送的烟杆上面刻了几个字,兄台能否说出?”   纪昀抽着烟,沉吟着。   福康安道:“对!只有和大人,才知道烟杆上刻什么字!”   朱伯平道:“对!你不是和珅吗?说啊!说啊!”   刘长福,范大统,徐彬三人注视着纪昀。纪昀磕磕烟灰,道:“烟杆上刻着:‘吞云’二字,瘦金体字,对不对?”   四人愣住了。   “没错啊!他是和大人啊!”范大统说。朱伯平双腿无力,正要下跪。   福康安拎住朱伯平的衣领,不让他跪,道:“饭桶!我想起来了,和大人得了烟杆,生日宴上,拿出来炫耀,纪晓岚当然看过了!”   纪昀道:“福大人,你如此丧心病狂,我必定面圣,跟你没完。说完他眼望四个地方官,“到时候,你们几个可要为我做证!”   “下官……”四个地方官不知如何是好。   福康安气愤地说:“你们不能上他的当!他看了你们的帐本档案,你们干的那些事,他全知道了!他一出去,你们全完!”   四个地方官更加慌乱。   “你们别听他的!我和珅跟你们同穿一条裤子,我跟谁说去?我根本不想出去!”纪昀笑道。   “你不出去?”刘长福惊喜地说。   纪昀说:“这里好吃好住,神仙般的日子,我哪会舍得出去?”   四官面面相觑,又被纪昀的镇定迷惑。   “好!你们把他软禁在此,有人自会揭穿他的真面目。”福康安说。   朱伯平好奇地问:“谁?”   福康安说:“杜小月!”   纪昀一震。   福康安道:“这个杜小月,一根肠子通到底,纪晓岚能冒充,杜小月可没那本事!云能遮月,月可不能遮人,到时候,云消月明,水落石出!”   纪昀的烟杆差点落在地上。   乾隆扶着莫愁走在阴森的树林里,一道道的光线从树顶射入。   莫愁伤势严重,鲜血直流。   乾隆紧张地唤着:“莫愁……”   莫愁喘息,道:“皇上……此地危险……你不要管莫愁了,快走!”   乾隆说:“莫愁,出了林子就没事了。”不远处一阵狗吠,震撼林中。有人喊道:“十四王爷,这边有血迹!   乾隆与莫愁心中一震。密林远处,一群杀手拥着十四王爷走来。   十四王爷身不由己,牵着一头狼狗,一把刀在背后顶住他。   杀手故作尊敬地说:“十四王爷,这边……”密林深处,大树之后,乾隆震惊地偷窥。   “万岁,是十四王爷?!”莫愁说。   乾隆说:“不……不可能……”   莫愁挣脱乾隆的手,道:“万岁,我引开他们,你快走!”莫愁拔剑冲了出去,与杀手们厮杀起来。“许仙,快走啊!”莫愁喊道。   乾隆犹豫片刻,立刻冲上前帮助莫愁。莫愁大惊,十四王爷也大惊失色。   乾隆救了莫愁,窜入密林中。众杀手追入密林。十四王爷看见地上有半片金锁,他蹲下来,好象拔鞋,悄悄拾起半片金锁。一个杀手押着十四王爷,喝道:“快走!”   乾隆扶着重伤的莫愁逃向密林深处。莫愁打量着皇上,问道:“皇上……您的金锁呢?”乾隆摸自己身上,金锁不见了!“一定是刚才打斗时丢失了,”莫愁说。   “糟了!”乾隆非常焦急。   “皇上,我去找!”莫愁说完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乾隆扶住她,说:“莫愁,我们走!”   莫愁喘息着,说:“万岁,那金锁是您身世的证明,不能丢啊!”   远处又传来一声喊叫:“王爷,血迹一直通向这边。”   “皇上,别管我了,你去找金锁!”莫愁。   乾隆在内心挣扎着,狼狗吠声,越来越近。乾隆蹲下来背起莫愁。   莫愁说:“万岁,不能这样,放我下来。”   乾隆说:“莫愁?血流我身,他们就看不到血迹了。”   莫愁说:“万岁?那金锁……”   乾隆说:“你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   乾隆背着莫愁冲入密林中。   云雾绕绕,山风呼啸,林海起伏,一辆豪华马车沿着山路驶来,乾隆背着莫愁从林中冲来。强盗的狼犬吠声,越来越近……   乾隆背着莫愁冲到山路,拦住马车。车夫急忙勒住马级。   “你瞎了眼了?!”车夫怒道。   乾隆说:“劳驾,我们遇到山贼了!”   车夫惊慌起来, “山贼? 我的妈呀!”他正要扬鞭,乾隆一把抓住马鞭道:“我这位妹妹伤了,得赶快送医。”   “你找别人,找别人!”车夫说。   车内有人唤道:“老六!”   车夫应道:“是,老夫人。”   老夫人说:“让他们上来!”   乾隆对老夫人道了谢,背着莫愁上车。豪华马车内,十分宽敞,乾隆把莫愁放入马车。   白娘子,六十岁,一头白发,气质非凡地坐在车内,见到乾隆微微一笑,说:“别怕,没事了。”   乾隆跳上马车。白娘子解下自己身上的斗蓬,盖在莫愁身上。   “多谢老夫人。”乾隆说。   白娘子喊道:“老六,快走!”   车外传来喊声:“王爷,快!”,乾隆一震,揭开一缝车帘偷窥,   一群杀手拥着十四王爷,拦住马车。   “王爷,这儿有血迹!”一杀手说。   乾隆一惊。车辕上,确有一点血迹,车夫吓坏了。车内,乾隆拔剑,准备搏斗。白娘子按住他的手,乾隆怔了怔,白娘子拔出头上金钗,在自己手上一刺,白娘子揭开车帘,问道:“几位大哥,怎么了?”   杀手目光炯炯地望着她,道:“我们是天地会好汉!在找一个死对头!”   白娘子说:“我车上没别的人!”她的手指鲜血直流。白娘子说:“我割破了手指,急着去找大夫呢!“说着取出一包袱丢出去,杀手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堆银子。   白娘子的手指滴着血。   杀手故意把银子亮给十四王爷看,笑道:“王爷,你看……”   十四王爷故作严肃,道:“他可能在车上,我去看看!”   车内乾隆闻言震惊。“许仙,快走!”莫愁伸手抓着乾隆,低声说。   杀手望着十四王爷,说:“好,只有王爷认得他,请吧!”   十四王爷走到马车前揭开车帘。车内,乾隆和斗蓬盖着的莫愁同时注视着他。十四王爷悄悄把半片金锁塞到莫愁手中,没让白娘子看见,莫愁惊喜万分。十四王爷放下车帘。   “他们不在车上,是一位老夫人割伤手指。”十四王爷镇定地对众杀手说。   众杀手让开一条道路。车夫扬鞭马车驶出,卷起一路尘土。十四王爷目送马车远去。   客栈的旗子在风中飘扬,小月蹦蹦跳跳跑进客栈大堂,拦住一个店小二。   “小二,看见许仙了吗?”小月问。小二吓得讲不出话来。小月问:“耳聋了?许仙呢?”   小二说:“他们两天没回来了。”   小月转身欲走,一批衙役突然冲出包围了她。   “怎么回事?你们晓得我是什么人?我是和珅夫人!”小月说。   衙役闪开,福康安冷笑着走出来,道:“小月姑娘,好久不见啊?什么时候出嫁的啊?”   小月慌了,道:“啊,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听说有位和珅大人与他的夫人在这儿,所以特地赶来请安啊!”福康安说,“哪晓得我看到一个小月姑娘,真是有趣。”   小月心虚了,“你……我……我……有事,不多聊了!”她转身要逃走,衙役堵住去路。   小月拔剑在手,说:“谁敢拦我?我的剑可没长眼睛哦!”   “小月姑娘,你可以杀出去,可纪晓岚呢?”福康安说。   小月说:“他……他在哪儿?”   福康安道:“他现在软禁在府行里,燕城府正准备办他一个冒充大臣之罪。”   “啊?露馅了?”小月说。   福康安说:“小月姑娘,如果你跟我去见他,好好劝他认个错,我保证,立刻放了他,决不追究。”   小月问:“你有那么好心?”   福康安说:“我以钦差大臣之名发誓!”   小月动心了。   乾隆与莫愁坐着白娘子的马车来到白娘子的住宅,莫愁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白娘子找来大夫在床边为她把脉。乾隆在一边踱着步,心情沉重。   “这位公子,令妹伤势颇重,切切不可移动。”大夫说,“以老朽观察,必须十天半月,她的伤势才可稳定。”   “不可移动?”乾隆有些为难了。   大夫说:“伤筋动骨,千万不可妄动。”   乾隆望着莫愁,莫愁虚弱地笑道:“放心,许仙,我死不了。”   大夫退出房间。乾隆坐在床边,为莫愁拭汗。莫愁双手握住半片金锁,从被子底下亮了出来。“是十四王爷塞给我的。”莫愁说,“皇上,这事奚跷啊!”   乾隆惊喜,又有些纳闷,说:“莫愁,安心休养,我去找纪先生过来!”   莫愁双眼发直,说:“金锁!”乾隆把半片金锁塞给莫愁。“不……金锁在窗上!”莫愁虚弱地说。   乾隆回身一望,房间的窗门上,木刻的窗花,正是金锁的图案。   莫愁颤抖着递上半片金锁,乾隆接过冲到窗前比对,一模一样。“莫愁……我找到了……找到了,”乾隆欣喜地说。“万岁……恭喜!”莫愁望着乾隆虚弱地笑了。   说:“快去啊!去找那位老夫人啊!”   乾隆醒悟,道:我真糊涂了!他冲向房门,又停住,回身望着莫愁,说,“不……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我这儿有大夫照料,老夫人又安排了丫环,不劳万岁费心了。”莫愁说。   乾隆内心矛盾,说:“不……我不放心。”   莫愁说:“一国之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   乾隆警惕进来,道:“此地陌生,朕不能掉以轻心。”   莫愁说:“万岁,莫愁虽伤,暂时也没人动得了我!”   乾隆一屁股坐下,说:“不走了!我给你当保镖。”   莫愁又感动又着急,催促道:“万岁,快去啦!”   乾隆内心很想走,又强控制情绪,口中说着,“不急,不急……”   “万岁不去,莫愁自己去!”莫愁挣扎着要起身。   乾隆慌忙劝住莫愁,道:“大夫说你不能动。”   我管他的,莫愁说,“你不去,我去找她!”   乾隆说:“你千万别动!”   莫愁说:“快去吧!莫愁等着你的好消息。”   乾隆故作平淡,道:“好吧!其实,真的不必那么着急。”   莫愁流了太多血……不能说话了。莫愁闭上眼睛。   乾隆缓缓为她盖上被子,道:“那我,就去找找老夫人,你好好安养……”   乾隆故意慢条斯理地走向房门,他走出房门,回头一看,莫愁闭目,乾隆轻轻拉上房门。   一走出房间,乾隆整个人顿时振奋起来。望着手中的半片金锁,乾隆的眼睛有一种光芒。他在回廊里飞奔而出,不留神撞倒了回廊上的花盆。   乾隆跑到卧室内。迎面一个丫环捧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一碗汤走来,乾隆突然抓住丫环,丫环吓了一大跳。乾隆激动地问:“你知道老夫人在哪儿?”   丫环说:“老夫人在佛堂吧!”   乾隆听罢跑走,丫环小心翼翼捧着盘子正要走开,乾隆突又从背后抓住她。   “佛堂在哪儿?”乾隆急切地问。   丫环道:“这回廊直到底,就是佛堂。”   乾隆跑走。丫环松了一口气,双手捧着盘子,道:“吓死我了!”冷不防,乾隆又从背后抓住她。   “你们老夫人姓什么?”乾隆问。丫环说:“姓柳。”   乾隆失望了,问:“姓柳?难道她不是白娘子?”   乾隆飞奔而去。丫环双手捧着盘子欲行,她目瞪口呆,盘子上大碗内的汤全泼光了。丫环怔了怔,随即大哭起来。   佛堂大门敞开着,乾隆跑到佛堂大门外,向内张望。佛堂内,白娘子一身白衣跪在蒲团上诵经,佛堂上,供着一座白衣观音。观音面前,一个精致的架子上,供放着半片金锁。乾隆呆呆站立着,一动不动,狂风吹着他的衣衫,白衣观音……难道白娘子不是人?而是白衣大士观音?   乾隆默想着。   落花有如飞雪,纷纷坠落。   黄昏血红的太阳,照着白宅。虔诚的白娘子跪在蒲团上诵经。外面的落花已推积一地。佛堂内,白娘子拿起半片金锁,她激动地望着半片金锁,无声地哭泣。佛堂外,乾隆无语地望着她,手中也紧握着半片金锁。   夜晚,油灯在风中飘忽,乾隆慢慢地回到房间里。莫愁正在等他的消息。“我没敢进去。”乾隆说。   莫愁问:“你还怕自己是汉人?”   乾隆叹息一声,道:“不……满人,汉人,对我已不重要,我怕一旦相认,老人家心里如何承受得住?老人家不知道自己儿子是皇上啊!”   “儿子成了皇上,老人家一定很开心啊!”莫愁说。   乾隆感叹道:“儿子成了皇上,就不能随随便便相认了!皇上母亲是太后,太后依然健在,皇上怎么认母?”   莫愁道:“血浓于水,是亲生的娘,就是要认,哪分皇上与平民?”   乾隆说:“我若相认,必有一段不能见夭日的秘史要挖出来,我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大的风波……”   莫愁道:“皇上,你既然不敢相认,又何必千里迢迢,到处寻找。”   乾隆说:“你说的好!血浓于水,我既然知道有个生母,自然想要见见她。见到了……见到她老人家……我心愿已足。”   莫愁道:“您心愿已足,可老人家心愿未了啊!”   “莫愁?我若认母,又不能把她接入宫中侍奉,老人家情何以堪?”乾隆沉重地说。   莫愁说:“你……你不用说自己是皇上啊!只要让老人家见了自己的儿子,让她知道自己儿子长成什么样,不就行了?”   乾隆摇头,道:“我若相认,给她带来的,恐怕是更大的痛苦啊!”   “皇上……我不懂。”莫愁闷闷不乐地说。   乾隆说:“我也不懂,我在佛堂外站了很久……仿佛时光全凝固了……刹那间,我懂了,什么人都可以认母亲,只有皇上不行!皇上背负的责任太重大了,他不能有另外一个母亲!”   莫愁无言地望着乾隆。   府行书房,罩在一屋烟雾中。纪昀抽着烟,看着帐本。房门推开,朱伯平走入。   “朱剥皮,还是你好,常来看我,”纪昀抽着烟笑道。朱伯平洋洋得意,拔掉纪昀的烟杆。纪昀说:“哟!还帮我装烟丝啊?有劳了。”   朱伯平说:“纪晓岚,你这披着狼皮的羊!”   纪昀笑了,说:“真没错,我真的是羊。”   朱伯平说:“不……你是披着羊皮的羊,也不对,披着狼皮的狼!”   纪昀说:“两层皮啊?!好狼!”   朱伯平道:“这回你甭想水仙不开花,给我装蒜?老子找到证人了!”   福康安押着小月走入书房。纪昀一怔。   “你不是和珅和大人吗?她不是和夫人吗?福大人已经查出来,她叫杜小月!”朱伯平冷笑道。   小月慌忙说:“先生……我一到客栈就……”   纪昀镇定地说:“哦?和夫人就不能叫杜小月吗?”   福康安道:“众所周知,和大人有三妻四妾,可没有一个名叫杜小月!”   朱伯平说:“对!我们年年给和大人夫人们送礼,没有姓杜的夫人。”   小月道:“该死,他也不娶个姓杜的!”   纪昀笑道:“你们啊,真笨!家里那些母老虎,我能带出来吗?”   朱伯平问:“为什么不能?”   纪昀说:“就像我们这位福康安大人,家里老婆一大堆,可这代天巡狩,他带的是谁?是一位名叫彩云的青楼名妓!”   福康安颇为尴尬。   纪昀道:“我也跟你一样啊!你带彩云,我带小月,彩云追月。”   小月一怔,“什么?我……是什么?福康安笑道,“他说你是妓女!”   小月大怒,“我是妓女?”她怒视纪昀,问:“你说我是妓女?”   朱伯平狞笑,道:“她都否认了,你不用狡辩了!”他以刀架住纪昀。   小月大惊,醒悟过来,大喊:“我是妓女!”   朱伯平愣住了。福康安冷笑道:“杜小月,你刚才明明说要来找纪晓岚。”   小月说:“是啊!我来找纪晓岚讨钱啊!”她指着纪昀说,“可他不是纪晓岚啊,他是和大人啊!”   朱伯平慌忙拣起烟杆。福康安道:“杜小月!好!你说他是和珅?”   小月说:“对啊!他是和珅,一付狗奴才的样子,没错!”   纪昀苦笑。   “和珅大人当年随皇上木兰秋围,有虎直扑皇上,和珅以身肉搏,杀虎救君!”福康安道。   小月愕然,说:“啊!难怪皇上那么喜欢他?敢情卖过命的。”   福康安说:“肉搏之时,和珅也被虎咬伤,请问小月姑娘,这个伤口到底在哪儿啊?”   小月:“啊……哪儿啊?”   纪昀紧张。   朱伯平冷笑,道:“对啊!你不是妓女吗?准见过和珅身上的伤口啊!”   小月不知所措, 纪昀暗急。 墙上挂着一幅“南无阿弥陀佛”,纪昀悄悄指着“无”字。小月说:“我不识字啊!   纪昀暗自叫苦。   “那伤口很明显,一眼就看到了。你怎么会答不上来?”福康安说。   小月一头大汗,瞪着福康安,说:“你急什么?我会不知道吗?我就是瞧你这神气样子,不想理你。”   朱伯平说:“我看你是根本不知道。“说,不说就上刑。”   纪昀暗急,笑道:“小月,这回可就要屈打成招了。”   小月眼睛一亮,说:“我知道了!”   福康安问:“伤口在哪儿?”   小月说:“根本没伤口。”   朱伯平一愣,福康安很失望。纪昀笑道:“福大人,我身上真没伤口啊!”   小月洋洋得意,道:“你想唬我?我杜小月是吓大的?哼!”   福康安恼怒地说:“朱伯平,给我看住他们!”福康安拂袖而去。   “朱伯平,连福康安都没话说了,你还以为我是纪晓岚?”纪昀说。   朱伯平左右为难,道:“不……您……您是和大人……”   纪昀问:“烟杆呢?”   朱伯平慌忙把烟杆双手递给纪昀,“在这儿……在这儿……”小月偷笑。   “快滚!”纪昀冲着朱伯平喝道。   “是……是……”朱伯平点头哈腰,慌忙退出,他在门槛上跌了一跤,小月笑得前俯后仰。   纪昀对小月伸出拇指,道:“小月,真不简单,屈打成招都懂?”   小月说:“懂!《屈打成招》那戏我演过啊!那秀才被上了刑,屈打成招,可身上一点伤口也没有啊!真冤啊!”   纪昀说:“我还担心,你不明白我的暗示呢!”   小月说:“晦!我杜小月是什么人啊?你这点小暗示我能不懂吗?”   纪昀说:“对!对!对!女中孔明,雌刘伯温,我叫你打听那大老板的事,怎样了?”   小月说:“晦!大老板,可不得了。”   纪昀一怔,问:“大老板怎么了?”   “渴死了”。小月说。   纪昀愕然,“他渴死了?”   小月说,“我渴死了!”她抓起一杯子要喝水。   纪昀忙阻止她。   小月说:“你这人就小气,一点茶水也舍不得?”她大口喝下,突然呆住了。   “那是酒!”纪昀说,“快说,大老板怎么了?”   “我醉了!”小月说完便倒下了。   月光映着府衙书房,小月醉眼朦胧地醒来。纪昀正在一边等着她。   “小月,醒了没有?”纪昀问。“醒了,醒了,我哪有醉啊?”小月说。   纪昀苦笑,说:“你没醉,可从下午睡到晚上。你打听到大老板什么事了?”   小月说:“喝!真是修房子用纸糊——不是盖的!你知道大老板生意多大吗?”   纪昀说:“不就粮行吗?”   小月说:“粮行,钱庄,茶行,船行,盐行,木材行全都是他家开的。”   纪昀吃惊地问:“啊?有没有棺材行?”   小月说:“听说大老板没儿没女,干儿子遍天下,听说连皇宫太监都有他的干儿子。”   纪昀说:“好厉害的大老板啊!他姓什么叫什么?”   小月说:“姓薛,叫什么不知道。”   纪昀说:“不知道?”   小月说:“全城的人都知道有个薛大老板,可谁也没见过他,连长啥样都不知道。   “这么神秘?”纪昀笑道。   “对啊!他手下有四大金刚,八大管家,十三太保替他管着生意呢!人家不用抛头露面嘛!”小月说。   纪昀抽着烟沉思,在屋里慢慢地踱步,喃喃自语道:“神龙见首不见尾?做生意的人可不是这样子的哦!”   “先生,你唠唠叨叨什么呢?”小月问。   纪昀说:“对了,叫你去找许仙,他们两个呢?”   小月说:“晦!别提了,要不是为了找他们,我也不会被福康安抓了。”   “你没见到他们俩?”纪昀吃惊地问。   小月说:“我问了客栈伙计了,许仙跟阿姐两天没回来了。先生,我正愁呢,会不会许仙看上我们阿姐,两个私奔了?”   纪昀深是不安,随口说:“那就是莫愁的福气了。”   小月不服气,道:“什么跟什么?!那是许仙的福气!能娶到我们阿姐的人啊!至少得当今皇上!”   纪昀笑道:“哦?真巧啊!”   小月叹息,“现在没辙了,便宜许仙这家伙了。”   纪昀笑容消失,走到窗前暗暗为乾隆担忧。   密林中篝火熊熊,火光映着十四王爷苍白的脸。一群杀手围在黄火旁。   篝火旁的大树上,传来一阵声响,十四王爷敏锐地向树上望了一眼。   一杀手拔出刀来,道:“树上有人!”   众杀手一齐拔刀在手,同时望着大树。大树上树枝乱动。   “射镖!”一杀手喝道。众杀手纷纷朝大树射出飞镖。伴随着一声惨叫,大树上掉下一个人。吴劲吊在空中,摇摇晃晃,身上中了好多镖。   “吴劲!”一杀手吃惊地唤了一声,回身一望,十四王爷不见了。“王爷跑了!追!”杀手喊道。众杀手一齐追出。密林中,四姑娘拉着十四王爷飞奔。   “四姑娘?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十四王爷问。四姑娘道:“王爷,你没事吧?”   十四王爷说:“这班天地会的人也是英雄好汉!”四姑娘说:“什么天地会!这全是和珅的阴谋!”   十四王爷大吃一惊。   夜里四大盏灯笼拥着八抬大轿来到府衙大门前面,轿子停下,和珅出轿。福康安立风中,刘长福、范大统、朱伯平、徐彬率大批兵将恭候。   “和大人,总算把您盼来了!”福康安上前说道。   和珅望着刘长福等四个地方官,道:“这几个是……?”   福康安对刘长福说:“这才是真正的和珅和大人!”   刘长福下跪,道:“刘长福,叩见大人。另外三官也同时下跪,道:“叩见和大人!”   和珅微笑着,说:“几位素未谋面,心仪已久,都起来吧!”   “谢大人!”四个地方官忐忑不安地站起身来。   和珅问:“纪晓岚呢?”   刘长福颤抖着说:“回大人的话,下官已将他软禁起来了。”   和珅说:“好一个纪晓岚,居然用这种方式来查帐,焉能不令人佩服?”   福康安说:“和大人,两番交手,我们都治不了纪晓岚!”   和珅笑了,说:“这个纪晓岚,天生一张利口,满嘴铁齿铜牙,你跟他质辩,岂是他的对手?”   “大人有何高见?”福康安问。   和珅道:“纪晓岚一介书生,书生最怕什么?”   福康安一怔,四个地方官也莫名其妙,和珅说:“公权!”   火把熊熊,大批衙役肃立在公堂上。纪昀与小月走入,小月捧着大印。   刘长福身穿官袍,与范大统、徐彬、朱伯平立于一侧。福康安坐在公案一侧,公案上只放着一个大印。   纪昀说:“小月,这阵势好吓人哦!”   小月低声说:“先生,好象有什么大狗官来了。”   “你还猜不到是谁?就是我冒充的那个人来了!”纪昀笑道。   小月吓坏了,“和珅?”   一阵锣声震撼公堂。小月吓一跳。   众人高喊:“威武……!”   和珅一身官服,缓缓走来,坐在公案之后。   “纪晓岚,你来了?”纪昀笑着招呼道。   和珅笑,说:“我是纪晓岚?”   纪昀说:“你桌上那个大印,刻着你的名字啊!”   和珅摸着公案上的大印,道:“不错,这的确是纪晓岚的大印。”   刘长福等四位地方官愕然。   纪昀怒视四官,道:“你们这些饭桶!谁是和珅,谁是纪晓岚,这还不清楚?把这家伙揪下来!”   四个地方官有些发慌。   和珅微笑,说:“和珅何德何能,居然也有人要冒充?”   纪昀道:“苍生疾苦,百姓呼号,和珅当仁不让!”   和珅说:“自作聪明,强要出头,那是要吃苦头的!”   纪昀说:“和珅不悔!”   和珅说:“我一句话,你就要坐班房,一切努力就全落空了。”   纪昀怒道:“空口无凭,焉能服人?”   和珅笑了,说:“空口无凭?好!我叫你心服口服!徐师爷!”   徐彬道:“学生在!”   和珅问:“我与你们有书信往来吧?”   徐彬说:“常有往来!”   拿一封信来!和珅说。   徐彬取出一信,道:学生已经备下!   “好!笔墨侍候!”和珅说。徐彬端来纸笔砚墨。   和珅说:“你说你是和珅?好!你就写封信,如果你的笔迹相同,我们就承认!”   四个地方官幸灾乐祸,准备认笔迹。   “合情!合理!”纪昀说。纪昀挥起毛笔书写,小月俏皮地望着他。   小月低声说;“先生,你早练过了哦?”   “勤奋有功啊!”纪昀笑道。   和珅注视纪昀和小月。福康安与众官员也眼睁睁地望着纪昀。纪昀写完一信,放下笔,道:“献丑了。”福康安一个箭步上前,徐彬呈上旧信,福康安抢过纸张新旧信件一对比,他愣住了。两封信是一模一样的笔迹。   另外几个官员凑上前一看,也是目瞪口呆。   朱伯平慌张起来,道:“唉哟!和大人啊!我……”他腿一软,正要给纪晓岚下跪,几个官员一起托住他。   和珅笑望着纪昀,佩服地说:“你……我忘了,你是纪晓岚!你连我的声音都能模仿,何况我的笔迹?”   小月开心地指着纪昀说,“他是真的和珅!”她又指着和珅说,“他才是纪晓岚!拿下!拿下!打板子!”   纪昀望和珅,道:“这位子,该我坐了吧?”   和珅一笑,唤道:“刘长福!”   “下官在!”刘长福应道。   “我前天有封密函给你,收到了吧?”和珅问。   刘长福说:“收到了!收到了!”   和珅问:“这封密函,你们四个都看过了?”   四官应道:“是!”   和珅望着纪昀,说:“这封密函只有十个字,你能说出五个字来,你就是真和珅!”   纪昀愕然。小月说:“啊?这……这太不公平了。   和珅说:“公平?我也背这封信,背不出来,我下狱!”   纪昀无奈。   小月低声说:“先生,你准有高招,对吧?”   “他这一招,真治住我了,”纪昀苦笑道。   四位官员注视着纪昀,福康安在一边冷笑。   和珅说:“既然先生背不出来,那就由我献丑了。‘圣上微服燕城,速毁账本’。”   纪昀暗自一震。   刘长福惊喜,一字不差!   范大统说:这个是真的!   朱伯平怒指纪晓岚,道:“我早就说他是假的!我早说了。”   和珅说:“冒充大臣,罪无可恕。将他押入大牢。”说完又望着小月笑了笑,说,“小月?无罪开释!”   “先生?”小月低声唤纪昀。“快找许仙来!”纪昀说。“找他有什么用啊?”小月低声说,“别怕,今晚我来劫狱!”   纪昀说:“听我的话,快找许仙!”   众衙役上前,抓住纪昀,将他带走。   和珅道:“退堂!”   公堂上只剩下小月一人, 不知所措。 半晌想起纪昀的话,醒悟过来,大喊:“许仙……!”小月冲出公堂。   白宅佛堂外,寒风吹着落叶沙沙作响,乾隆独自走来。佛堂内灯火通明,乾隆缓缓走到佛堂大门前。门内灯光映着乾隆的脸,乾隆轻轻推开大门。   供桌上,放着半片金锁,乾隆激动地走到供桌前,他取出自己的半片金锁,他颤抖的双手拿着两个半片金锁,缓缓靠近,两个半片金锁合拢,天衣无缝。灯光映着完整的金锁,闪闪反光。乾隆眼中闪着泪花。   “涮”地一声,一支飞镖破门而入,乾隆一闪,飞镖射中柱子。他回身一望,四姑娘挺剑飞入,乾隆吃惊地躲在一边,四姑娘狂攻,乾隆以供桌上神器为武器,险像环生。四姑娘突然破窗而出。   乾隆追出大门,大吼,“哪里逃?!”四姑娘越墙而逃,乾隆追出。   “四姑娘!住手!大树后,十四王爷走出。”四姑娘退了下去。   乾隆吃惊地说:“十四叔?”   白宅佛堂外白夫人柱着拐杖走来,佛堂大门敞开,灯光从门内射出,白夫人有些疑惑。白夫人走到大门前,正要走入,突然全身一震,呆住了。佛堂的供桌架子上,放着一个完好的金锁,闪闪发光。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九节 第九节   佛堂里两个半片金锁并排放在架子上,白娘子眼含泪水,手在金锁前颤抖着,想摸,又怕。“菩萨,你又把我儿送回来了!”白娘子说。她的两只手各持半片金锁,白娘子喜极而泣。“孩子,我的孩子。”她突然惊醒,道,“你在哪儿?你在哪儿?”白娘子站在佛堂中,全身颤抖。“来人啊!来人!”白娘喊道。一群家丁、丫环跑入。“老夫人?”众人作揖道。   白娘子举着半片金锁,问:“这东西是怎么来的?有谁来过这佛堂?谁来过?”   众人茫然,面面相觑,道:“小人不知。”   白娘失望而又激动,道:“他一定在府中,他就在我身旁……我的儿子,他回来了。”   密林中燃着一堆黄火,四姑娘站在林子外守护,火光映着十四王爷苍白的脸。“四姑娘故意将皇上引来此地,愚叔方能见到皇上,请皇上恕其冒犯之罪!”十四王爷道。乾隆注视着他,问:“朕下旨禁止十四叔离开云州,十四叔为何抗旨?”   “皇上不能找什么生母!”十四王爷焦急地说。   乾隆一怔,道:“十四叔!身世之谜,朕定要揭开!”   十四王爷说:“你就是四阿哥亲生的!太后就是皇上亲娘!何来身世之谜?”   “那半片金锁呢?”乾隆问。   十四王爷说:“金锁?那金锁是假的!”   乾隆问:“如果十四叔认为金锁是假的,为何又把金锁还给朕?”   十四王爷说:“这金锁背后,一定有个大阴谋!有人要借金锁制造谣言,煽风点火,皇上岂能上当?!”   “奶娘自幼抚养朕长大,她不会欺骗朕的。”乾隆说。   十四王爷说:“我与四阿哥一母所生,他的事我还不清楚吗?皇上就是四阿哥的亲骨肉,何来什么生母?奶娘临终造谣,定有内情!”   四姑娘躲在大树后偷听,神色紧张。“就算是谣言,朕也要追出主谋之人,”乾隆说。   十四王爷说:“皇上已被引到燕城,十分危险,抗旨而来,只是想劝皇上速速回京。”   乾隆踱了两步,说:“十四叔,朕已找到另外半片金锁了!”   十四王爷听了一颤。四姑娘在大树后面冷笑,四姑娘监视着乾隆。   “朕找到了!朕的身世之谜就要揭开了,”乾隆说。   十四王爷更加焦急,道:“皇上,这就更可疑了,有人一步一步把您引入陷阱之中,你一定要即刻离开燕城!”   “十四叔!这种时刻,朕怎么能离开?”乾隆说。   十四王爷说:“皇上危在旦夕啊!”   乾隆道:“十四叔不必再说了!朕一定要见见白娘子!十四叔,你火速离开燕城!”   十四王爷愕然,“皇上!”乾隆正欲走开,“四姑娘!”十四王爷唤了一声。大树后,四姑娘闻声而出,一剑指住乾隆咽喉。   乾隆大怒,“十四叔!”   十四王爷道:“我要离开!也请皇上与我一起离开。”   乾隆道:“放肆!你知道这是欺君大罪吗?”   “我这一生,犯下的欺君大罪,何止一条?雍正给我加的罪名,我自己都数不过来,再多一条,又有何妨?”十四王爷凄凉地笑道,“我会带皇上一起回京,到了京城,皇上要杀要剐,我都无怨!”   乾隆道:“十四叔之意朕心领了,纪晓岚在燕城负有重任,朕不能抛下他一人。”   十四王爷道:“我是皇家人,只管皇家的事!”   四姑娘押着乾隆,道:“走!”   “胤祥!你反了?!”乾隆大怒道。   密林中一阵风吹过来。四姑娘押着乾隆走着,十四王爷警惕地四下张望。   一阵落叶飘下,四姑娘抬头一看,福康安从树顶飞了下来。   “皇上!快走!”福康安说着直攻四姑娘。乾隆一怔,退入密林中。   “王爷,快走!”四姑娘道。十四王爷追入密林,福康安与四姑娘交手。   “四姑娘,你听我说!绑架皇上,欺君大罪啊!”福康安道。   “不要你管!”四姑娘怒道。   “你的事,我能不管吗?”福康安说。   四姑娘一剑刺出,福康安不动,四姑娘一剑刺中他肩膀。   “你……为何不招架?”四姑娘问。   “福康安的心,唯有鲜血,方能表白。”福康安道。   四姑娘目光颤抖着望着鲜血从福康安衣衫流出。“你……”四姑娘收剑,逃走。   密林中吹过一阵狂风,落叶飘飘,福康安呆呆地目送四姑娘远去。   深夜在白宅,莫愁卧室的房门被悄悄推开。莫愁睡着。油灯的火焰在风中飘忽了一下,莫愁躺着不动,眼睛立刻警觉地睁开。墙上,一个黑影逼近,莫愁悄悄从枕头下抽出一把短剑,莫愁猛地挺身,短剑对准白娘子。白娘子一惊。   莫愁尴尬地收起剑,道:“老夫人?……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   白娘子微笑,说:“大夫说你伤重,千万不能动哦!”“莫愁没想到老夫人这么晚了,还没歇息。”莫愁说。白娘子叹息一声,“我睡不着呵。”莫愁一怔,问:“老夫人,怎么了?白娘子伸出双手,手掌上有两个半片金锁。”   “今夜有人到我佛堂,把另外半片金锁放了上去!”老夫人说,“我府内规矩很严,没有一个下人敢进我的佛堂。”   “只有外来的人?”莫愁惊喜地问。   “对!只有外来的人,才会进去。你伤这么重,不可能下床,所以……只有他。”白娘子道,“莫姑娘,请你告诉我,那自称许仙的人到底是谁?”   “他……”莫愁犹豫了。   白娘子微笑,说:“我知道他不是令兄!兄妹之间,可不像你们,你对许仙毕恭毕敬,完全不像一个妹妹对哥哥的感情。”   莫愁苦笑,道:“老夫人全看出来了?”   “这半片金锁是他的?对不对?”白娘子激动地说。   莫愁不知如何应对,说:“这……这……老夫人……我不能说啊!”   白娘子突然跪了下来,莫愁挣扎着要坐起来,道,“老夫人,跪不得啊!老夫人……”   白娘子跪在地上,含泪望着莫愁,道:“莫姑娘,我盼这半片金锁,盼了数十年啊!数十年,流的眼泪,比江河还长啊!天可怜见……这半片金锁回来了……莫姑娘,你……你就告诉我吧?”   莫愁十分同情白娘子,说:“老夫人……您先起来……我……我们……”   白娘子跪在地上,说:“不……姑娘不说,我就不起来。说罢她给莫愁叩头。”   莫愁浑身颤抖,道:“老夫人……我说……”   白娘子整个人趴在地上,头也没抬起来,全身颤抖着问:“他……是不是我儿子?”   莫愁望着白娘子,白娘子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莫愁终于忍不住了,说:“是!”   白娘子只是颤抖,却仍伏在地上。   “老夫人,您起来吧!”莫愁说。莫愁挣扎着,伸手去扶白娘子,白娘子缓缓倒了下来,她已昏过去了。   夜晚,大牢里点着火把。一阵烟雾在大牢中弥漫着。纪昀坐在大牢中悠悠自得抽着烟。“谁抽烟啊?谁在抽烟啊!”有人吼道。纪昀抬头一看,剥皮猪又来了?“朱伯平,真有心啊!你还来探监?”纪昀笑道。   朱伯平冲过来,怒道:“犯人还抽烟?岂有此理!”   纪昀坐在牢中抽着烟,笑着,说:“别气,别气,气坏身子我不赔哦!”   朱伯平怒视狱卒们,问:“狱规都不懂吗?谁准他抽烟的?混帐的东西!给我出来!”   “我!”狱卒们身后,和珅缓缓走出,他手上提着一壶酒。   朱伯平吓得几乎瘫软,道:“和……和大人?……小人该死……他慌忙下跪。”   和珅望着他,摇头叹息,道:“狐假虎威,我总算看到了。”   “虎是猛虎,狐乃臭狐!”纪昀笑道。   和珅望着众人,道:“下去吧!”   朱伯平怒斥众狱卒,:“大人叫你们下去!听见没有?”众狱卒退下。朱伯平向和珅拍马屁,“大人,小人正替您教训纪晓岚呢!”   “把门打开!”和珅说。   “打开?是不是要拉他出去砍了?”朱伯平急忙打开牢门,惊喜地说。   和珅说:“好了,你可以下去了。我与纪先生喝点酒。”   朱伯平一怔,“喝?大人……我给你斟酒!”   和珅不耐烦了,道:“行了,行了,下去吧!”   朱伯平献殷勤,道,“我得保护大人啊!万一这姓纪的行刺大人?小人就以生命和鲜血来保护大人啊!”   和珅按捺不住了,喝道:“滚!”   朱伯平慌忙逃走。   和珅打开牢门,走到纪昀身边。“好酒!”纪昀说。   和珅问:“你知道这是什么酒?”   纪昀笑道:“这是京城‘刘十三酒铺’的私家秘酿‘将进酒’。”   “果然是纪晓岚,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一直舍不得喝。”和珅说。   纪昀问:“大人跟皇上都没喝过此酒?”   和珅说:“如此佳酿,只能与知音分享!”   “不会吧?堂堂和大人,知音在牢里?”纪昀问。   和珅说:“昔日曹操青梅煮酒论英雄,他对刘备说:‘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今夜,和某也有同感。”   纪昀道:“大奸与大善,岂能并列?你这是捧我,还是损我?”   和珅斟酒,说:“君忠我奸,君廉我贪,君贤我恶,天下清名被你占光,天下恶名被我占光,你我岂能不饮一杯?”说罢递上酒杯。”   纪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道:“说的好!将进酒,杯莫停!”   “痛快!刘十三真酒仙也!”和珅喝一杯酒说道。   纪昀说:“我曾与刘十三喝过三天三夜的酒,我问他酿酒的秘诀,他说,别人能酿两缸酒的料,他只酿一缸酒!”   和珅点头,说:“精华之中取精华!刘十三深得其中三味。”   纪昀冷笑,说:“可燕城这班贪官,却把人吃的粮食换成了畜牲吃的饲料,大人可知道此事?”   “我知道!”和珅点头道。   纪昀问:“大人不觉惭愧?!”   “和某深感欣慰!”和珅说。   纪昀冷笑,道:“但闻大人笑,不闻灾民哭!”   和珅说:“口粮与饲料之比,约是一比三,朝廷开仓赈灾,粮食换成饲料,一斤就变成三斤!本来可以救一个人,现在就可以救三个人!”   纪昀说:“饲料是给牲口吃的,不是给人吃的。”   和珅说:“灾民不是人!挣扎在饥饿边缘的人,已经不是人,而是一群动物,生存是他们唯一的本能,不要说饲料,就是树皮、野草、泥土他们都要啃!”   纪昀愕然。“这话出自堂堂和大人之口,令人震惊!”纪昀说。   和珅冷笑,“你当然震惊!像你这种书生,只会坐在书斋里,手捧圣贤书,攻击当朝者。”   “当朝者不公,自当抨击!”纪昀说。   和珅问:“你见过吃观音土活活涨死的人吗?你见过千里平原,所有的树皮都被人啃光的可怕景像吗?”纪昀无言。和珅说,“对纪大学士来说,‘易子而食’可能只是史书上的四个字,而对我来说,却是锅里的一堆肉。你以为我只懂得贪钱敛财吗?我亲自到灾区去走了一遭,心全凉了,我知道,不管朝廷发下多少赈灾粮食,永远都不够啊!如果我不想方设法去变通,那就没有灾民,只有白骨了。”   纪昀说:“这……赈灾粮食不够,可以再向朝廷请求拨放。”   和珅道:“朝廷?你知道国库剩多少钱吗?你不知道!你这书呆子,你什么都不知道,征大小金川,征准噶尔,打了多少仗,国库本来就是个空壳子!”   纪昀一怔。纪昀严肃地说:“可朝廷还是发了救济款!我看到你的帐本,这笔款子,全进了薛大老板的钱庄。”   “薛大老板是个神通广大的人,一文钱进去,他会变出二文钱!我才有足够的钱去救济灾民。”和珅说。   纪昀冷笑,道:“哼!帐本写得清清楚楚,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侵吞救灾粮款。”   和珅:“救灾先救官,官都活不了,谁去救民?”   纪明说:“荒唐!”   “荒唐?这是事实!万千灾民,谁去发钱?你吗?我吗?是大大小小的官员,我得先喂饱这些人!人家才肯卖命!”和珅冷笑道。   纪昀说:“真乃旷古谬论也!贪污受贿,居然成了大道理!”   和珅说:“这是数十年官宦生涯换来的大道理!这是无数血淋淋的教训换来的金道理!只可惜你这种书呆子完全不懂!”   纪昀说:“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点点滴滴,皆是民脂民膏,那忍心再去饥民口中夺一粒米粮?”   和珅道:“官字两个口,先喂饱上面那口,才能喂下面的口!”   “宋有包公,明有海公,康熙朝有施公,代代清官,愧杀大人啊!”纪昀道。   和珅道:“清官令人敬,清官更令人畏!”   纪昀道:“大人之流,就是缺乏敬畏之心,才敢无法无天!”   和珅说:“请问先生,洋洋古史,多少清官?多少贪官?”   纪昀说:“清官如凤毛磷角,贪官如恒河之沙!”   “不错!贪官才会听话,才肯忠实推行朝廷政令,政才通,令才行,民方安,国方泰!”和珅说。   纪昀说:“只会听话的官不是好官!为民请命的官才是百姓父母官!”   和珅说:“那些清官,食古不化,上级有令必百般求疵,下层有错必毫不留情,弄得上下交怨,政局不稳,社会动荡,百姓何来安宁?”   纪昀道:“清官无用论,贪官英明论,两论赫赫,真令纪昀大开眼界。”   和珅感叹,说:“你以为我这军机大臣容易做吗?我不依靠这些人,我这军机大臣就是个屁!”   “既然大人理论成堆,贪污有理,又何必作贼心虚,要毁什么帐本?”纪昀讽刺道。   和珅说:“所有帐本,你都看过了,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就算毁了帐本,你可以随时写出一本来啊!”   纪昀说:“那太好办了,把我的脑袋砍下来,帐本就不就毁了?”   “这大清国第一才子的脑袋,我哪舍得砍下来?”和珅笑道,我只想请纪先生坐几天班房。   纪昀说:“我明白了。和大人只想把我与皇上隔离开来,对不对?”   和珅说:“不错,等到皇上回京,纪先生就可以出狱了。”   纪昀说:“和大人以为皇上查不出帐本的事吗?”   “皇上顾着找生母,他顾不了别的事情了。”和珅笑道。   纪昀说:“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真令人佩服。”   和珅为纪昀倒酒,说:“满朝文武,我最不想得罪的就是纪先生。”   “偏偏我常得罪和大人。”纪昀笑道。   和珅说:“天下英雄,使君与操,能有纪先生这样的一个对手,是和某的荣幸!”   “能被天下大贪官赏识,真是纪晓岚的不幸啊!”纪昀苦笑着说。   二人大笑,碰杯,将酒一饮而尽。   街旁大墙上贴着通缉十四王爷的布告,布告上画着十四王爷的俏像。人群围观,小月仰头看着。她问身边人,“大哥?这上头写着啥呢?”   一百姓说:“官府要抓十四王爷。”小月点头,眼珠一转,说:“哦!这法子好!”   大墙上,通缉十四王爷的布告边,小月兴奋地贴着乾隆的画像。   小月自言自语,“好你个许仙,我看你躲哪儿去!”   一只手撕下乾隆画像,小月回身怒视,十四王爷正注视着她。   “你不就是十四……”小月吃惊地说。十四王爷指着画像道,“你要找的这个人,他在柳老夫人宅里,莫愁受伤,他在照顾……”   “阿姐受伤了?……喂,柳老夫人住哪儿啊?”小月问。   十四王爷正要回答,身后传来一声断喝:“抓住他!”十四王爷回身一望,一队捕快冲来,十四王爷力战捕快。四姑娘策马赶来,十四王爷飞身上马,两人逃走,捕快追赶而去。”阿姐受伤了?柳老夫人?”小月目瞪口呆。   乾隆默默走入白宅佛堂,白衣观音像前,架子上已不见了两片金锁。   乾隆抚摸着空空的架子。身后有拐杖的声音传来,白娘子一身白衣,缓缓走入佛堂。乾隆激动地注视着她。白娘子也激动地望着他。空空荡荡的佛堂,二人默默相视,想认又都克制着。“莫愁的伤……好多了。”白娘子说。   乾隆没想到她会说这件事,有些尴尬,说:“多谢老夫人。”白娘子注视着多年未见的儿子。   “我听莫愁说,您身子也不好……歇着吧!”乾隆说。   白娘子说:“人老了……不中用了……一下子就昏过去了,没事……”她强笑着。   白娘子走到供桌前,把两个半片金锁放了回去。“我是不是应该把这半片还给你?”白娘子问。白娘子手上拿着乾隆的半片金锁,要递给他。   乾隆面色苍白,说:“这……这不是我的。”   白娘子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讲,淡然一笑,说:“许公子,想不想知道这半片金锁的故事?”   “在下洗耳恭听,”乾隆说。   “那是我年轻时候的事情了,我是京郊一名农家女,有一日来了两名打猎的富家公子,大的叫小的‘十四弟’”白娘子惆怅地说。   乾隆问:“十四弟?那小的叫大的……?”   白娘子注视着乾隆,说:“四哥!”   “四哥?他……他姓什么?”乾隆问。   白娘子说:“姓爱……爱新觉罗的爱。”   乾隆默然无语。   白娘子说:“四公子打猎,不慎坠马,在我家的山中茅舍养伤,是我一直服侍他。就像很多戏文唱的那样,日久生情,私订终身。”   乾隆问:“那这金锁……?”   白娘子说:“这是长生锁,是给婴儿戴的……”   乾隆问:“婴儿?”   白娘子说:“是啊……我跟四公子有了孩子,是个男孩!”   “那男孩……后来怎么样了?”乾隆问。   白娘子说:“那男孩……”   佛堂外传来当当的锣声和喊声,“失火了!失火了!”   白娘子全身无力,乾隆急忙扶住她,说:“有我在此,别怕!”   白娘子欣慰地望着乾隆。一个家丁跑入佛堂,低头作揖。   家丁道:“老夫人,西厢失火了!”   白娘子柱着拐杖,道:“我去看看!”   “我陪你去!”乾隆扶她走向大门,家丁突然伸手抓住乾隆衣衫,不让他走。   乾隆回身一望,家丁原来是小月扮的。   一群家丁、丫环跑来,乾隆命令丫环好好照顾老夫人,他又命令家丁,快去救火。丫环们扶着老夫人走开,老夫人频频回身望着乾隆。乾隆充满感情望着老夫人离开。一巴掌突然打在乾隆的头上。   乾隆一怔,回头一看是小月,说:“你打朕?”   “打你正好!我阿姐怎么受伤了?”小月怒道。   乾隆说:“你消息倒挺灵的?知道莫愁受伤了?”   小月说:“哼!我杜小月什么人啊?能掐会算,算出你们在这儿。我想进来找你们啊,喝!看门全有武功,硬是不让我进来。”   乾隆问:“那你怎么进来的?”   小月说:“我火上来,真给他们放了一把火!”   乾隆吃惊。“放心啦!我烧了马厩草料,把他们引去了!”小月说。   乾隆好笑地说:“你啊!真是拿你没办法,这身家丁衣呢?”   小月笑道:“我偷来的。”   乾隆问:“纪先生还好吧?”   小月突然一怔,道:“对!我就是为他的事来的。”   “他怎么了?扮和珅扮得很过瘾吧?”乾隆笑道。   小月焦急地说:“他坐牢了!”   乾隆一怔。   小月说:“真和珅到燕城来了,一下拆穿纪先生了!”   乾隆脸色一沉,瞪她,道:“你……你怎么现在才说啊!”   小月反瞪他一眼,“你敢凶我?”   乾隆生气地说:“纪晓岚有何不测,唯你是问!”   小月说:“我阿姐有个三长两短,唯你四问,不!唯你五问!”   乾隆不再理会小月,他冲了出去,   “你别跑啊!”小月在乾隆身后喊道,她目光一怔,看见了架子上的两片金锁。   小月抓了金锁,追了出去。   客栈旗子在风中飘扬,客栈大堂里,和珅品着茶,福康安立于他身后。   “和大人,皇上一直没回客栈来!”福康安说。   和珅问:“外面有何动静?”   福康安道:“所有人全派出去了,全城都翻遍了,就是没有皇上的下落,他好像失踪了。”   “皇上失踪了?”和珅说,“奇怪,他也不找纪晓岚?”   福康安说:“大人,这事实在奚巧,皇上会不会回京了?”   和珅道:“宫里有信,皇上没回去。”   福康安问:“那皇上躲起来干嘛?”   和珅感叹道:“这就是令人担心的地方啊!皇上一天不走,燕城永无宁日。”   福康安说:“对!万一他出现,纪晓岚死里逃生,那可就糟了。”   和珅说:“听说太后又病了,找到皇上,告诉他这个消息,他准会回京。”   福康安说:“我懂了!全城衙役都出动了!云州府吴醉调来一支人马协助我们,这回准找到皇上!”   福康安匆匆离去,朱伯平匆匆走来。“和大人,轿子备下了!”朱伯平说。   和珅道:“好茶!你喝一杯吧?”   朱伯平道:“喳!”他接过杯子,一口将茶饮尽,拍马屁道,好茶!   和珅苦笑,茶不是那种喝法,说,“你……算了,走吧!走吧!”   大街上,响着“当当”的锣声,衙役正鸣锣开道。朱伯平护送着一顶大轿走来,人群在街两侧围观。乾隆与小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小月,和珅来了,上前告状!”乾隆说。   小月道:“你疯了!这是和珅哎。找他告状,不是找死啊?”   乾隆笑道:“去吧!这回你告准赢!”   小月问:“我拿什么告啊?又没状子!”乾隆向左右一看,街边立着一个代书摊子,乾隆冲到摊子前,抓起毛笔挥笔写了两个字,抓纸塞给小月,道:“这是状子。”   代书先生一怔,问:“喂,你干嘛?”   “就这两个字?”小月问乾隆。   乾隆道:“快去!救纪晓岚全靠你了。”   小月冲到大街上,挡住大队人马。“闪开!”衙役喝斥道。   小月三拳两脚将衙役纷纷打倒在地,开道的大锣也滚了出去。   朱伯平大怒,道:“杜小月,你又跑来这儿撒野?!”   “我来告状!”小月说。   朱伯平问:“你又要告谁?”   小月指着轿子,道:“轿子里是谁,我就告谁!”   “放肆,轿子里是和珅和大人!”朱伯平道。   小月递上状子,道:“对,就是告他!这是状子,你交给他自己看看!”   朱伯平道:“反了你?我还帮你递状纸?我先告你一个犯上之罪!”   “朱伯平,把状纸递过来!”和珅在轿中说道。   朱伯平道:“喳!”他伸手向小月说,拿来吧!”   小月得意地一笑,递上状纸。朱伯平接过状纸跑到轿子前,陪笑道:“大人,这杜小月吃了豹子胆,递什么鸟状子?您别理她!”   轿子内,和珅接过状纸,只见状纸有乾隆的笔迹:“升堂”。   大街上,众人望着和珅一行。乾隆也注视着他们的动静。   小月低声埋怨道:“许仙,哪有两个字的状子?你这不是害人吗?”   乾隆一笑,胸有成竹地说:“小月,放心!和珅不准你的状子,我就拜你为师!”   “你这徒弟我收定了!”小月道。   轿子前,朱伯平躬身听着和珅的吩咐。他显得非常吃惊,“和大人,您……”   和珅严厉地催促他:“快说!”朱伯平应了一声:“喳!”他回身望着小月,问:“你状纸写些啥?”   小月忐忑不安。   “大人准了你的状子了。”朱伯平无奈地说。   小月惊喜,转过头去望着乾隆道:“许仙,真准了!”   乾隆一笑,道:“小月,拜我为师吧?”   福康安与四姑娘立于江边的礁石上,江水滔滔,江风吹着他们的衣衫。   “公子,请你救救王爷!”四姑娘恳求道,“现在只有公子,才能救王爷。”福康安注视着她,说:“四姑娘?一个过气的王爷,值得你如此牺牲?”   四姑娘说:“在阿四心中,只有王爷一人!”   福康安颤抖着问:“四姑娘心中,难道容不下他人?”   “倘若王爷有何不测,阿四唯有以死相随。”四姑娘说。   福康安焦灼地说:“不,四姑娘,你千万别想不开。”   四姑娘说:“公子要救阿四,唯有先救十四王爷。”   “四姑娘,这件事……我……”福康安很是无奈。   四姑娘说:“阿四一直在利用公子,但是今天,阿四愿意坦承相告,如果公子能救十四王爷,阿四愿以身相许。”   福康安惊喜地说:“四姑娘?你说的是真的?”   “阿四乃是肺腑之言。”四姑娘说。   福康安慨然允诺,道:“救王爷的事,包在我身上了!为了四姑娘,福康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四姑娘又感激又内疚地望着福康安,两人紧紧相拥。远处礁石后,十四王爷注视着他们,面色苍白。   府行书房,刘长福、范大统、徐彬三人注视着和珅,和珅紧张地来回踱步。   “刘大人,这件案子还是由你来审吧!”和珅强笑着说。   刘长福陪笑,道:“大人在此,哪有下官审案的份?”   “对!和大人素有白面包公之威,您一升堂,刁民哪敢不服?”范大统道。   和珅苦笑,道:“这件案子,我是被告,我不能兼任主审官啊。”   刘长福说:“什么原告被告的?那杜小月乃一个刁民,大人不用理她!”   和珅叹息,道:“杜小月这份状子,非理不可啊。”   “大人,衙门八字开,我不叫她进来,她就进不来!”范大统讨好地说。   和珅道:“国法如山,岂容儿戏?”   徐彬疑惑起来,问:“大人,这件案子有那么重要吗?”   和珅叹一口气,道:“重要!十分重要,非审不可!升堂吧!赶快去带纪晓岚!”   大牢内,烟雾腾腾。纪昀坐在牢中抽烟,朱伯平匆匆跑来,“纪晓岚!大人升堂了!传你上去呢!”纪昀望着牢外,笑道:“哦?是不是要放我出去了?”朱伯平幸灾乐祸,道:“你想得倒美?我看大人一升堂,轻则打顿板子,重啊!嘿嘿,充军!送你新疆种树去!”   “唉哟!你可别吓我哦!书生胆子小,不经吓。”纪昀笑着说。   朱伯平打开牢门,说:“吓你?走吧!纪大烟袋,要是打板子,我一定亲手打!不打得你屁股开花,我朱字倒过来写。”   “猪倒过来还是猪!”纪昀说。   朱伯平说:“哼!你还记得我钻桌子那档事?”   纪昀说:“那么好玩的事,哪忘得掉呢?”   朱伯平冷笑,道:“好玩?等大人判你充军,我叫你把全城客栈的桌子钻遍!”   纪昀笑道:“朱剥皮,人不钻桌子的,钻桌子的永远是猪。”   朱伯平恼羞成怒,喝道:“走!”   纪昀慢条斯理走出牢门,道:“朱剥皮,伸手!”   朱伯平莫名其妙,伸出手,问:“干嘛?塞钱给我?”   纪昀以烟杆在他手上敲灰,说:“做个纪念吧!”说完纪昀走开。   朱伯平手被烫了,大叫一声:“啊!你……你……”见纪昀走远,他追了上去。   公堂上高悬着“公正廉明”的横匾。众人高呼:“威武……”衙役威风凛凛立在公堂上。朱伯平押着纪昀走入公堂,纪昀目光一扫,见范大统与徐彬立于一侧,和珅忐忑不安坐在公案旁边。纪昀会心地一笑,“想不到,公堂又相见了!”   和珅尴尬地说:“法律是公正的。”   刘长福身穿官服座在公案之后,将惊堂木一拍,喝道:“纪晓岚,跪下!”   纪昀傲然直立,装着没听见。   朱伯平一推纪昀,训斥道:“大人叫你跪下,耳聋了?”   纪昀说:“没聋,听得一清二楚,大人是叫纪晓岚跪下啊!”   刘长福说:“放肆!你不就是纪晓岚吗?”   “大人搞错了,纪晓岚是他!”纪昀笑着以手指着和珅道。   刘长福道:“冥顽不灵,实在可恨!你再不下跪,就打!”   “刘大人,别跪了,都站着吧!”和珅低声说。   “和大人?”刘长福听罢一愣。   和珅苦笑道:“站着,站着,让他站着吧!”   刘长福只好作罢,又道:“带原告!”   小月走入,看见纪昀,一脸喜悦。   “小月,好样的!”纪昀笑道。小月向他使眼色,说:“先生,我找到许仙了!”   纪昀说:“我知道,不然就不会有这一堂了!”   刘长福说:“杜小月,你这回又告谁了?”   小月一指和珅,道:“告他!他假冒和珅,把你们都骗了。”   和珅尴尬。   “荒唐!本案已经一清二楚,这位是和大人,你尚敢颠倒黑白?”刘长福喝道。   小月一笑,说:“哎!我找到了证人啊!大人问了证人,就明白了!”   刘长福说:“证人?证人一定是你收买的,不算数!”   小月一愣,气恼地说:“不算数?真是昏官!”   纪昀笑望刘长福,道:“堂堂刘大人,居然也怕证人,可笑啊J”   刘长福道:“我怕证人?来人!带证人!”   “我们看看这证人难道有三头六臂。”范大统冷笑道。   徐彬对刘长福耳边叮嘱道:“有备而来,大人小心。”   刘长福冷笑,说:“哼!和大人就是和大人,什么证人也没用!”   和珅不安地坐着,他想到了证人是谁。   “大人放心,什么证人?我都叫他承认是伪证!”刘长福低声说。   和珅苦笑,道:“这个证人,恐怕不行了!”   布衣的乾隆慢慢走入公堂,和珅慌忙站了起来。   朱伯平眼睛一亮,道:“就是这小子!他跟杜小月本来就是一伙的!”   范大统说:“对!我见过……”他又一想,改口说,“我没见过。”   刘长福冷笑,“本府早料到了,”他回头一望,和珅尴尬地站着。   “大人,您请坐啊!”刘长福说。   “我……站着就行了,”和珅说。   刘长福低声说:“大人,您站着,下官不好坐啊!”   和珅说:“你……你也站着审吧!”   刘长福无奈,只好应了一声:“喳!”   乾隆与纪昀相视微笑。   刘长福站了起来,拍案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乾隆说:“许仙,布衣许仙。”   刘长福说:“许仙?听这名字就知道你非善良之辈。”   小月在一边抗议,说:“你看过白蛇传没有啊?法海才是坏蛋!许仙是好人!”   刘长福道:“你们本来就是一丘之貉,竟敢前来作伪证,该当何罪?”   纪昀笑道:“刘大人,依我朝律法,应当让证人与被告当堂对质。”   刘长福冷笑,道:“律法由我裁决,我说这一条不适用。”   乾隆摇头,“我朝也有这样的官?”   “狗官!”小月说。   纪昀笑望和部,道:“这位先生您说,要不要你们两位对质?”   和珅满头大汗,道:“要……要对质!”   刘长福一愣,“和大人……这……”   范大统道:“哼!和大人真金不怕火炼,怕什么对质?”   “对!真大人,假证人,谁怕谁啊?”朱伯平说。   小月笑推乾隆,“许仙,快去!”乾隆走到和珅面前,一笑,道:“哎,这不是小纪吗?”   “小纪?”和珅一怔。   “小纪?”刘长福问。众人皆露出惊讶的神情。刘长福拍案,道:“什么?不可无礼!”   乾隆笑指和珅,说:“你就是纪晓岚嘛!咱们不是一起考功名的吗?你高中,我落榜。”   和珅尴尬着,不知说什么才好,口中只是应着:“哎……我……您……?”   乾隆目光变得锐利,问道:“你到底是不是小纪啊?”   “是……是……”和珅应道。   刘长福、朱伯平都惊呆了。   “大点声吧!这谁听得见?你到底是谁?”纪昀笑道。   和珅望了乾隆一眼,无奈地大声说:“我是纪晓岚!”   众人目瞪口呆。   范大统道:“他……是纪……纪……”   “纪先生,这个许仙会下蛊哎!”小月惊喜地低语,“你看,他一下蛊,连和珅自己也迷糊了!”   刘长福抹着汗水,望着和珅,问:“和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和珅支支吾吾,道:“我……那个……”   “我替他说吧!他就是纪晓岚,跑到燕城来,冒充和珅行骗。”乾隆严肃地说。   “这……不可能啊!”刘长福望着和珅说。   “我……我就是骗子,”和珅无奈地说罢,望着纪晓岚,咬牙切齿,好像自骂,“我纪晓岚不是东西,我纪晓岚真该死!我纪晓岚冒充和珅,该下十八层地狱!”   小月生气地对纪陶道:“喂,先生,他在骂你哎!”   “骂吧! 骂吧! ”纪昀微笑着。刘长福无力地几乎瘫倒在地。范大统也说:“天啊!我头昏……头昏!”   “大人,福康安大人,曾经做证,您忘了?”徐彬在一边提醒刘长福。   刘长福又精神起来,望着乾隆,道:“钦差大臣福康安亲口作证,说这位才是和大人,与你所言相反哦!”   乾隆冷笑,说:“福康安?他啊!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满口胡言乱语。”乾坤转身望着和珅,道,“小纪,你塞了钱,收买了他,对不对?”   和珅汗流满面,道:“是……福康安……是收了我的钱,很多钱,他这才帮我做伪证。”   刘长福大惊。“我的天啊!官场真黑暗啊!”范大统道。朱伯平惊恐地颤抖起来。   乾隆冷笑着问:“小纪,你说哪位才是真正的和珅啊?”   和珅抬头一看,纪昀含笑抽着烟。   乾隆催促着:“和大人,请吧。”   小月笑推纪昀,说:“和大人,叫你呢!”   纪昀走到和珅面前,说:“你啊,知错能改,也是良心未混。”   和珅瞪他,道:“是,我纪晓岚断子绝孙!”   “到底谁是真的?”刘长福颤抖着问。   乾隆同:“小纪,大印在谁手上?”   和珅捧着大印,走到纪昀面前,无奈地说:“他才是真和珅!”   乾隆笑道:“和大人,上去审案吧!”   “遵命!”纪昀手提大印,朱伯平在一边慌忙大喊,“和大人!”纪昀一愣,朱伯平堆起笑脸,道:“我帮你捧印!”他伸出一手帮纪昀捧着大印。范大统也不落后,上前陪笑,一手扶着纪昀,“您老人家走好!”   “这狗官真不要脸!”小月说。   “狗皮太厚了!”乾隆笑道。   纪昀走到案后,刘长福慌忙说:“和大人……请就座……”   纪昀在公案之后坐下,“砰”地一声,一拍惊堂木,声震公堂。和珅无力地坐下了。   密林林涛起伏,四姑娘一声口哨,十四王爷从密林深处走来。四姑娘与福康安并肩站在一起,身边有一匹马。十四王爷掩饰着内心的痛苦,看着福康安。   “王爷,福公子愿意帮您。”四姑娘说。   福康安取出一个金牌,说:“王爷,亮此金牌,通行无阻。”   “福大人,多谢!”十四王爷说。   福康安道:“王爷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四姑娘吧。”说完他走开了。   十四王爷注视着四姑娘,“王爷,阿四不能陪您回去了,阿四另有要事,要留在燕城。”四姑娘苦涩地说。   十四王爷心如刀割,知道她要牺牲自己,痛苦地说:“不……四姑娘……你跟我……”   四姑娘道:“王爷,不要再说了。”   “四姑娘,你不能……”十四王爷内疚地说。   四姑娘强笑着,说:“王爷,事到如今,阿四就实话实说了。”她一心要刺激十四王爷,好让他死心离开,四姑娘说,“王爷是罪臣,阿四如果跟着王爷,永远没有出头一日。”   十四王爷痛苦地笑了,“说的好啊!说不定哪天满门抄斩,把你也捎上了。”   四姑娘说:“福康安年轻有为,深得皇上信赖,阿四跟着他才有……”   “别说了……四姑娘……”十四王爷不想再听下去。   四姑娘故作无情状,道:“阿四自私,不能不为自己终生幸福着想。”   十四王爷内疚地说:“你一点错都没有,四姑娘,我看得出,福康安对你是一片真心,好好珍惜。”   四姑强忍内心悲痛,唤道:“王爷!”   十四王爷说:“永远把我这罪臣忘了吧!”   “王爷,您多保重!”四姑娘含泪说道。   十四王爷上马,飞马离去。四姑娘含着泪望着,十四王爷的马在密林中一闪一闪地远去。四姑娘泪眼股断,远处的树干上,福康安默默地坐着,等待着四姑娘。   府衙书房里,纪昀注视着两个半片金锁。小月打了乾隆一拳,道:“许仙,你真找到娘了?行啊!”   乾隆苦笑,道:“金锁是找到了,可老夫人是不是我娘,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来请教纪先生。”   小月瞪了纪昀一眼,道:“问他?没用!”   “没用?”纪昀一怔。   小月说:‘要不是许仙来,你还蹲在大牢里呢!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还帮得了人家?”   纪昀苦笑,望着乾隆,说:“这金锁的确是原壁!”   乾隆点头,道:“金锁若真,人还有假?”   “有一个方法,可测真伪。”纪昀说。   乾隆为之一振,说:“请先生赐教。”   纪昀说:“奶娘临终之言,可还记得?”   乾隆说:“刻骨铭心,岂敢忘却?”   纪昀说:“奶娘说了,云州白娘子。我在云州追寻白娘子,一无所获,昨日坐于牢中,突然想到,白娘子不是白蛇,而是白衣大士!”   乾隆惊奇,道:“先生?真神人也!什么都被您猜到。”   “如果这位柳老夫人家中真有一座白衣大士像,她就是您的生母!”纪昀说。   乾隆想到白宅佛堂中的那座白衣观音像,心内不禁颤抖起来。   灯火映着佛堂内的白衣观音像,乾隆颤抖的手拿起观音像。他激动地打量着,观音像背后,刻着“雍”字。“皇阿玛?”乾隆自语道。   “那是雍亲王之物,”老夫人说着缓缓走入。   乾隆走上前扶她,老夫人望着观音,道:“四阿哥当时是雍亲王,所以在上头刻了一个‘雍’字。她轻轻抚摸着观音像,道,“一晃,数十年了,我一头黑发已成白雪……只有观音,依然那么神彩照人!”   乾隆问:“老夫人啊……您的孩子,后来,他到哪儿去了?”   老夫人说:“他到哪儿去了?到他爹身边去了!有一天,四阿哥来告诉我,如果孩子跟着我,他这辈子注定成不了大器!即使接入府中去,康熙爷知道他身上有汉人的血统,这孩子也封不了太子。只有一个办法,那时候,福晋刚刚生了个孩子,是个女的,奶娘连夜抱了出来,把我的孩子换了进府,我哭得死去活来。”   乾隆取出两半金锁,深深地注视着。   “数十年,我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一面,唯一能见的只有这金锁。我日日诵经,夜夜烧香,只求观音保佑我的孩子。终于有一天奶娘从京城给我捎来了好消息,我的孩子,他……当了皇上了。”老夫人说。   乾隆颤抖着,沉默着。   老夫人注视着他,说:“我知道,太后健在,皇上不能认别人为娘,我这辈子也不想找他……我只希望在我进棺材之前。能看他一眼,能亲耳听他叫一声娘……我就……”老夫人泪水夺眶而出。   乾隆跪下了,颤抖着喊了一声:“娘!”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十节 第十节   大街旁,一家店铺高挂着“大通钱庄”的招牌。一队衙役冲进钱庄东翻西查。钱庄掌柜伙计愕然。   掌柜慌忙上前,问:“这……这怎么回事?”男装的小月走出,英姿飒爽。   掌柜问:“这位公子……”   “奉和大人之命,查封这家钱庄!”小月严肃地说。   掌柜吃惊地说:“和大人?我们钱庄跟和大人有来往的。”   “放屁!和大人说你们钱庄不够意思,查封!”小月说。   衙役在钱庄大门上,贴上封条。   小月洋洋得意地说:“封!一文钱也不准动!所有人都扣起来!”   掌柜低声吩咐伙计,“赶快通报薛大老板!”   封条上盖着大印:“军机大臣和珅”。   府衙书房里,烟雾弥漫。纪晓岚抽着烟,看着帐本。“和大人!和大人!”刘长福一边唤着,一边匆匆跑来。“大通钱庄被杏封了,”刘长福道。   纪昀道:“哦?是谁这么大胆?”   刘长福呈上封条,道:“这是封条,您的大印!”   纪昀看着封条,佯装吃惊,“我的大印?这怎么回事?唉呀,我叫他们封别人的钱庄,怎么封到薛大老板头上了?”   “大人,薛大老板惹不得啊!”刘长福道。   纪昀说:“别慌,马上把薛大老板找来!我跟他解释。”   刘长福一怔。   “怎么了?快去啊!”纪昀说。   刘长福道:“薛大老板,下官没见过啊!”   纪昀说:“这怎么可能?你没见过?”   刘长福尴尬地一笑,道:“薛大老板只愿跟您一人见面,您忘了?”   “我?”纪昀醒悟自己扮的是和珅,道:“是啊!我见过薛大老板,”说罢他又试探道,“可难道你们都没见过他?”   “薛大老板十分神秘,下官多次拜访,都不得其门而入。”刘长福说。   纪昀抽着烟,望着刘长福,道:“你们平日怎么跟他联络呢?”   “所有联络的事,都是大人您在京城亲自负责,下官没法私下联络啊!”刘长福苦笑着说。纪昀大失所望,他沉思着抽烟,道,“这么说,你们谁也没见过薛大老板?”   刘长福说:“是啊!”   白宅花园中,水中映着倒影,乾隆扶着老夫人走来。   “多少年了,伴我而行的只有一根拐杖……”老夫人说。   乾隆说:“从今以后,娘可以把拐杖扔了,让孩儿来扶您吧。”   老夫人突然轻轻推开乾隆。“娘?怎么了?”乾隆问。   老夫人说:“你更不应该扶我,你走吧!”   乾隆吃惊地唤道:“娘?”   老夫人说:“这里也没有你的娘!”   “娘?你千辛万苦方才找到孩儿,怎么又不认了?”乾隆说。   老夫人叹息,“皇上不能有第二个娘啊!”   乾隆说:“娘?孩儿是您亲生,焉能忍心不认?”   “皇上回去吧!”老夫人说,“能够见你一眼,此生心愿已了,皇上是属于太后,属于天下子民的,如果皇上突然有了第二个母亲,何以对万民交代?”   乾隆说:“孩儿不怕!”   “皇上身上有一半汉人的血统,如何再做皇上?”老夫人说。   “这……”乾隆咬咬牙,道:“孩儿可以不当皇上!”   老夫人说:“那老身更成了干古罪人了,康,雍,乾三朝,大清一代比一代强盛,皇上若不能做皇上,社稷动荡,非百姓之福。皇上为了寻母,微服出宫已经多时,朝中多少大事在等着你啊!该回去了!”   乾隆感慨万千,道:“娘,孩儿刚刚才认母,怎么也得尽尽孝心,好好服侍您老人家啊!”   老夫人说:“你要尽孝心,就听娘的话,赶快回京!”   乾隆愕然,“娘?”   “走吧!再扶娘走完最后一程!”老夫人说。乾隆感动,扶着老夫人走着。   阴森的大牢里,布置得十分精致,和珅坐在椅子上看着书。朱伯平巡视迎面而来,他将眼睛一瞪,“岂有此理!这是监牢还是客栈?”   和珅望着牢外的朱伯平,一笑,道:“朱剥皮,这么好,还来看我?”   朱伯平怒视着和珅,道:“纪晓岚,你给我老实点!来人!把这些桌椅,书籍、全给我撤了。”   “朱剥皮,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黑暗中,纪昀说着缓缓走出,手上提着一壶酒。   朱伯平上前陪笑,“和……和大人……?您来了?”   纪昀道:“打开牢门!”   “是……是!”朱伯平打开牢门,纪昀走入牢中。朱伯平慌忙为纪昀搬椅子,“大人,坐好!”   纪昀笑道:“朱剥皮,现在你知道谁是真正的和珅了吧?”   朱伯平陪笑,“知道!一看相就知道了,您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脸上泛着红光,双眼透着精神,一看就是大人的相啊!”   纪昀应着,“哦!”他指指和珅,问:“看看他的相呢?”   “他?”朱伯平鄙视地望着和珅,道:“一脸虚胖,肌肉松弛,脸无血色,那双目……我一看就跟死鱼眼珠一样!”   和珅气坏了,“死鱼眼睛?”   纪昀笑道:“好,骂得好!”   和珅看看纪昀的神色,马上想了一招还击,道:“朱伯平,你敢骂我?”   朱伯平顿时神气起来,问:“骂你又怎么样?”   和珅故意害怕,道:“我是纪晓岚哎!”   朱伯平瞪他一眼,道:“纪晓岚?纪晓岚什么东西?纪晓岚给和大人提鞋都不配!”   纪昀一怔。   和珅又故意逗朱伯平,问:“连提鞋都不配?那配提什么?”   “纪晓岚只配给和大人提夜壶!”朱伯平说。   “说得好!说得好啊!”和珅痛快地笑道。   朱伯平对纪昀拍马屁,道:“大人,让小人给您敬酒。”   纪昀瞪他,说:“你再不滚,我叫你给犯人提夜壶。”   朱伯平道:“喳。”他慌忙逃跑。   纪昀为和珅斟酒,道:“来,我敬大人一杯!”   和珅苦笑,道:“应当我敬你,输家当敬赢家。”   纪昀道:“我还没赢啊!”   和珅道:“这会儿刘长福这些笨蛋全把你当成和珅了,什么机密帐本全交给你了?”   纪昀笑了,道:“整个赈灾粮款,你们如何瞒天过海,谎报灾情,伪造文书,勾结‘大通钱庄’洗钱,勾结‘永丰粮行’,倒卖粮食,勾结内务府,欺瞒皇上,每个环节,我都了如指掌。”   和珅苦笑,道:“那纪先生可以宣布破案了。”   “要宣布破案,还少一人。”纪昀说。   和珅道:“少一人?谁?”   “薛大老板!”纪昀道。   和珅微笑。   纪昀道:“薛大老板在燕城诸多生意,居然没人见过他,岂不令人生疑?”   和珅微笑,道:“薛大老板深居简出,难怪先生找不到他!”   “赈灾粮款,如此巨大,经手之人,居然从不露面,岂非咄咄怪事?”纪昀道。   和珅说:“这种事见不得光,查出来要杀头,谁敢露面?”   纪昀摇头,道:“奇就奇在,就连刘长福也没见过?”   和珅笑道:“他就应当见吗?”   纪昀道:“他是燕城府尹,和大人的忠实走狗,他都没见过薛大老板,于理不合。”   和珅道:“这才于理方合,认识薛大老板的人越少,他就越安全!他越安全,我就越安全!”   “和大人深谋远虑,滴水不漏,我看了账本,怎么也找不到和大人与福康安的证据,怎不令人五体投地?”纪昀道。   和珅感叹,道:“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天下百姓。”   纪昀讽刺,道:“我看大人是为了天下贪官!”   和珅道:“贪官不一定是无能的官,就拿这刘长福来说,他到燕城上任之前,燕城几乎一片废墟,可今天呢?燕城百业兴旺,年年上缴国库利税,为中原之冠,先生说他是贪官还是好官?”   纪昀冷笑,道:“上税居冠,那是多少民脂民膏?贪官头上顶戴是百姓的鲜血染红的啊!”   “纪先生,我倒有个提议。”和珅说。   纪昀道:“大人请说。”   和珅道:“侵吞赈灾粮款,这么大的案子,先生不交几个人上去,如何与皇上完差?知县范大统,人如其名,就让他扛下这件事吧?”   “那个薛大老板,大人大概也准备了一个顶罪的人了吧?”纪昀说。   和珅笑了,说:“不是准备了一个,而是准备了好几个。”   纪昀叹息,道:“反正皇上也不认识这些人,人头纷纷落地,凯歌声声高奏,妙啊!”   “前面几任钦差前来查案,都是如此这般回去交差。”和珅道。   纪昀道:“和大人以为纪晓岚就查不出真相吗?”   和珅道:“不,我常说天下如果有人能查出真相,此人必是纪晓岚,但是纪先生何时查出?一个月?三个月?半年?”纪昀一怔。和珅道:“先生一日未破案,皇上就一日不回京,先生以为值得吗?皇上微服私访,十四王爷与天地会皆虎视眈眈,皇上有何不测,先生就是千古罪人!”   纪昀无言片刻,纪昀说:“燕城官吏,国之硕鼠,不能除害,百姓何堪?”   和珅说:“想要灭鼠,一只猎犬足矣,可先生却困了一条龙!全国各地还有更多的灾民,急待救援,皇上不回京,就无法安排赈灾,死的人会更多,先生一心为了破案,为己扬名,把皇上留在燕城,这不是假公济私吗?”   纪昀笑了,道:“和大人一定用这些大道理,把前几任钦差连哄带逼赶回京城去了?”   和珅道:“不,那是前几任钦差大臣,都深明顾全大局的道理,都有大公无私的胸襟,方能权衡轻重,作明智的选择。”   “大人一言,茅塞顿开”。纪昀言罢,喊道:“朱伯平!”   朱伯平慌忙跑来,问:“大人有何吩咐?”   纪昀道:“开牢放人!”   朱伯平一愣,说:“大人,这纪晓岚不是东西,您还要放他?”   “纪晓岚是东西!”纪昀怒道。   和珅笑道:“对!纪晓岚是东西,不是人!”   纪昀笑道:“我都昏了头了!”他怒视朱伯平,命令道:“放人!”   “喳!”朱伯平打开大牢。   纪昀微笑着,说:“请!”和珅与纪昀走出大牢。和珅回头望大牢,感叹道,“这牢关过你,关过我,现在空了。”   纪昀说:“只要天下还有一个贪官,此牢永远不会空置。”   和珅一怔,说:“贪官永远比牢多,只怕永远关不完。”   “法律无情,逮到一个关一个,带人犯!”纪昀喊道。   和珅一怔。衙役押着刘长福,范大统,徐彬走来。“大……大人……抓错了。”朱伯平说。   纪昀冷笑,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错不了!”   三官被关人大牢,纪昀用力关上牢门,声震四周,和珅一颤。   沉重的大牢大门缓缓打开。纪昀与和珅走出,一辆豪华的敞篷马车停在大门外。   和珅笑道:“纪先生什么时候改乘马车了?”   “这马车是专程为和大人而备,”纪昀道。   和珅道:“哦?先生如此大手笔,有何目的?”   纪昀笑道:“纪晓岚假冒和大人,害得和大人坐了牢,理当赔罪!请!”   和珅与纪昀坐上马车,一队鼓乐手吹奏起来。   “纪晓岚何时也变得如此庸俗了?”和珅笑道。   纪昀说:“入乡随俗嘛!”   马车行驶在大街上,一头北狮在前头开路,锣鼓铿锵,大街上众人围观着,一个大汉在前方。高举一面大旗:“军机大臣和珅”。   “这又是什么意思啊?”和珅笑问。   纪昀道:“我送大人到府衙,让他们知道真正的和大人是你!”   和珅道:“先生何必多此一举?”   纪昀道:“这场玩笑该结束了,应当还和大人一个公道!”   马车沿大街驶去,行人争相围观,敞篷马车上,和珅与纪昀并坐着,人群中,两个家丁监视着他们。   一家丁低声吩咐另一个家丁:“马上通知薛大老板,我见到和大人了。”   另一家丁匆匆走开。马车驶过大街,家丁继续监视着马车。   粮行里男装的小月耀武扬威,道:“和大人有令,封!”衙役在粮行大门上贴上封条”封条上,和珅大印鲜明醒目。   掌柜道:“公子,都是一家人啊!”   小月瞪他一眼,道:“你这儿这么多粮,灾区百姓只能吃饲料?和大人说太不公平!全给我封了!”   衙役在粮食上贴上封条。封条上,大印鲜红刺眼。大门外,拥挤着饥饿的灾民,小月眼睛一亮,道:“别封了!全分给外面的人!跟他们说是和大人发灾粮了!”   衙役扛着粮袋扔给粮行外的灾民,掌柜急得直跳脚,对伙计说:“快……快通知薛大老板!”   灾民们抢着粮食,小月在一边兴奋地望着。   府衙大门口,北狮跳跃,锣鼓喧天,众衙役列队迎接。马车驶来,停在大门口,百姓围观着,纪昀与和珅从马车上走下。和神望着四周,大旗飞舞,鼓乐齐鸣,北狮狂舞,百姓争相观看……和珅起了戒心,道:“不对!你纪晓岚哪有这么好心?用这种场面来迎我?”   纪昀道:“和大人想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和珅道:“纪晓岚的葫芦,我真的猜不着啊!”   纪昀道:“好!我与大人下一盘棋,如果大人能下赢,我就全告诉你。”   “一言为定!”和珅说。   二人走入府衙大门。   黄昏,纪昀与和珅在府行书房里摆开了一盘棋。棋盘上摆满黑白棋子。   和珅微笑着。“和大人棋艺出神入化,佩服!”纪昀投子认输。   和珅道:“纪先生输了,就当遵守承诺,把葫芦里的药倒出来吧?”   纪昀笑道:“实不相瞒,就在和大人坐牢这两天,我让小月带人把城内薛大老板所有生意全给查封了!每一张封条上,全都盖着和珅的大印!”   “我这下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真想不到,我的一枚大印,作用原来在此?”和珅苦笑道。   纪昀道:“薛大老板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找和大人算帐。”   和珅苦笑,道:“难怪刚才纪先生要拉着我招摇过市,这是引薛大老板自投罗网啊。”   纪昀推开窗户,窗外斜阳似火。一盘棋下得不知时光,“该来的人来了,”纪昀说。门外果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有人喊道:“和大人,薛大老板到!”   和珅一颤,纪昀吐出一口长烟。“有请!”纪昀说。   书房大门打开,柳老夫人手持拐杖出现,她一身白衣,慢慢地走进书房。   纪昀大感意外,和珅暗急。   老夫人怒视着和珅,道:“和大人,你该给我一个交代!”   和珅慌忙制止她,道:“老夫人,这位是纪晓岚先生!”   老夫人冷冷而视,说:“我不管别人!我只要一个说法!是我给您钱少了?还是哪里礼数不周?”   “老夫人!慎言!慎言!”和珅慌忙阻止她。   老夫人怒顿拐杖,道:“你居然派人把我的店全封了?这是什么意思?”   和珅苦笑,叹息道:“那全是这位纪先生的杰作啊!”   老夫人怒视纪昀,道:“纪晓岚?久仰了。”   纪昀惊叹,道:“薛大老板,原来是个女流?真想不到啊!”   老夫人道:“女人做生意,诸多不便。”   纪昀道:“所以夫人以男人身份作掩护,高明!”   老夫人道:“和大人,你我之间的事,不必让第三人参与吧?”   和珅苦笑,道:“纪晓岚奉圣上之命,夺了我大印,派人封了老夫人的店,老夫人果然上当了。”   老夫人一震,注视着纪昀,道:“纪晓岚?你……你……?”   “所有案犯皆已到齐,就差薛大老板一个人了。纪晓岚只好用此手段逼老夫人出现。”纪昀严肃地说。   老夫人非常镇定,冷笑道:“好!好!好!老身什么房都住过,就是没住过牢房。”   “来人!”纪昀喝道。门口,两名衙役出现,“送老夫人入狱!”纪昀说。   和珅震惊,道:“纪晓岚?你……”   老夫人冷笑着望着纪昀,道:“莫愁在我家养伤,先生要不要去看看她?”   纪昀震惊,道:“莫愁?他……”   老夫人道:“陪着莫愁的还有一位叫许仙的人!先生要不要见见他?”   和珅惊喜,道:“许仙?他就是……他就是……?”   老夫人傲然地说:“他就是我的亲生儿子!”   和珅目瞪口呆,纪昀一头大汗。   老夫人说:“纪先生,我先回家了,有事到我家谈吧!”   纪昀无奈,“这……”老夫人傲慢地走出书房。   “老夫人她……她是白娘子?”和珅惊喜地说,“薛大老板是皇上的生母!天啊!纪先生,这回你输定了。”   纪昀又气又无奈。   斜阳如血,纪昀失落地走出府衙大门。小月迎面走来,问:“先生,薛大老板来了?”   纪昀有气无力地说,“他来了。”   小月煞是兴奋,道:“先生算的真灵,我连抄了他十几家铺子,真痛快!”   纪昀苦笑,道:“你痛快?我可麻烦了。”   “不麻烦,抓到薛大老板一审,不就全清楚了?”小月说。   纪昀叹息一声,道:“他……走了。”   “走了?先生,你不是说残害灾民的罪头儿就是薛大老板吗?”小月问。   纪昀说:“是啊!”   小月问:“那你怎么不抓?”   纪昀道:“我……我哪敢抓啊?”   小月问:“为什么?”   纪昀道:“她是许仙的娘啊!”   “许仙的娘?那不能抓!”小月说。   纪昀叹息着,道:“是不能抓啊!”   小月同情地说:“许仙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娘,先生把她抓了,许仙就没娘了。”   纪昀苦笑。路边传来一声孩子了哭声:“娘!”纪昀与小月回头一望,两个流浪孤儿走来,大童牵着小童的手,小童哭着。   “小兄弟?你娘呢?”小月吃惊地问。   大童说:“死了,饿死了。”   小月问:“你们连饲料都没得吃?”   纪昀叹息,说:“将赈灾粮食倒成饲料,饲料要从西北运来,路途遥远,等它运到,灾民早饿死多少了?”   小月道:“赈粮变饲料,这么缺德,谁干的?”   纪昀道:“就是许仙的娘!”   两个孩童在斜阳中走去。   小月气愤地说:“纪先生,抓!”   纪昀道:“喂,她是许仙的娘啊!”   “许仙的娘又怎么了?就算她是皇上的娘也得抓,”小月道。   纪昀愕然,道:“真被你说中了!”   小月道:“灾民饿的饿,病的病,死了那么多,全是许仙他娘干的,怎么能放她?纪晓岚难道跟和珅是一伙的吗?”   “骂得好!骂得好!纪晓岚怎么可以跟和珅一伙?小月,跟我来!”纪昀毅然地说。   小月问:“干嘛?”   纪昀道:“逮捕要犯!”   小月兴奋地应道:“遵命!”   纪昀带着小月急急而行,残阳如血,一顶轿子在前方急急地走着。纪昀和小月紧紧追赶。小月喝道:“站住!”   轿子不理她,一直向前走。纪昀道:“拦下轿子!”   小月拔剑,飞身拦住轿子,轿子停下。老夫人走出轿子,纪昀与小月注视着她。   “老夫人,对不起了!”小月说。   老夫人傲然地说:“纪晓岚,你还来送我?不必了!”   纪昀冷笑,道:“燕城府官吏侵吞赈灾粮款一案,老夫人涉嫌重大,纪晓岚依我朝律法,扣押老夫人候审!”   小月拔剑在手,老夫人立在风中。   佛堂白衣大士像前,乾隆与莫愁望着佛像。乾隆焦灼地说;“到处都找不到老夫人!”   莫愁说:“奇怪,皇上明日就要离开燕城,今夜是老夫人与儿子相聚的最后一夜,一刻值千金啊!她怎么舍得丢下皇上?”   乾隆说:“也许她有什么要紧的事?”   莫愁说:“有什么事能比骨肉相聚更要紧呢?”   乾隆叹息,道:“说的是啊!”   一名家丁在门口出现,家丁对乾隆说道:“公子,老夫人差人送信回来了。”   乾隆一怔,“送信?”随即惊喜地说:“快叫那人进来。”   和珅出现在佛堂门口,莫愁一怔。   和珅望着莫愁与家丁,道:“莫愁,你先回去歇着。”莫愁与家丁退出,大门关上。   和珅在乾隆面前下跪,道:“奴才恭喜皇上,寻到白娘子。”   乾隆喜悦地说:“和珅,朕找到了……你看……白娘子!”   和珅注视着白衣大士像,道:“想不到,白娘子是白衣观音!”   “是啊!柳老夫人就是朕的生母。”乾隆感叹道。   和珅道:“恭喜皇上,母子团圆啊!”   乾隆问:“老夫人怎会叫你送信?她人呢?”   和珅愤怒地说:“皇上,老夫人被纪晓岚抓起来了!”   “什么?”乾隆吃惊地说。   和珅道:“纪晓岚追查燕城案,罗织罪名,滥捕无辜,居然把老夫人也当犯人了!”   乾隆睑色一沉,道:“老夫人没说她是谁?”   和珅道:“说了,老夫人告诉纪晓岚,她是许仙的生母,也说了莫愁也在这儿养伤,纪晓岚他全知道。”   乾隆脸色铁青,道:“知道了还敢抓老夫人?”   和珅苦笑,说:“纪晓岚一心要当包公啊!他就是要给皇室难看,好立他的威望啊!奴才百般劝阻,反被纪昀斥骂。”   乾隆大怒,道:“和珅,备轿!”   “喳!”和珅应着,心中暗自欢喜。   夜里狱卒把守着大牢,老夫人坐在牢中,手中转着佛珠,默默念着佛经。   朱伯平巡视而来,望着牢中。“原来您就是薛大老板?真没想到。”朱伯平道。   老夫人冷冷地打量着他。“谁都知道,薛大老板家财万贯,老夫人,这儿归我管,只要您肯慷慨一点,大方一点,识相一点……”朱伯平说。   老夫人冷笑道:“你要钱?等我儿子来吧!”   朱伯平道:“你儿子?谁啊?”   老夫人微笑。外面传来一声喊声:“皇上驾到……!”   朱伯平一震,身穿皇帝服的乾隆走入,纪昀与和珅在他后面陪同。   众狱卒跪下。   “你……你……许仙?”朱伯平愕然地望着乾隆说。   乾隆冲到牢门前,问:“娘?你没事吧?”   “没事,难得清静。”老夫人含笑道。   “娘?完了……”朱伯平听了皇上的话,当即吓得昏倒在地。   乾隆脸色阴沉,问:“纪晓岚,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关押老夫人!”   “正是万岁给的胆!”纪昀道。   乾隆一怔,道:“朕?”   和珅说:“强词夺理!”   纪昀说:“微臣奉命彻查燕城案,万岁曾授密旨一道,准臣上至皇亲国戚,下至百官,皆可逮捕审讯!”   “你知道老夫人是什么人吗?”乾隆怒道。   纪昀道:“知道,老夫人正是薛大老板!”   “什么?薛大老板?”乾隆说。   纪昀道:“协助燕城官吏侵吞赈灾粮款的主谋之人,正是薛大老板!”   乾隆震惊,他回身一望,牢中老夫人冷静地注视着他。和珅暗喜。   乾隆颤抖着,说:“不……不可能……”   纪昀道:“燕城府刘长福等人亲口作证,臣搜到一本秘密帐本,上面铁证如山!老夫人利用她的粮行、钱庄,瞒天过海,洗钱洗粮,犯下滔天罪行!臣依法扣押此人,正是维护我朝律法尊严!”   乾隆一时不知所措……”   和珅上前,低声说:“万岁,本案十分复杂,不能光听纪晓岚一人所言,臣斗胆请万岁御审此案!”   “御审?”乾隆不解其意。   和珅道:“万岁亲自御审,就有权决定扣押或释放!”   乾隆眼睛一亮,道:“好!本案由朕亲自审理!”   纪昀一怔。   和珅道:“开牢!把老夫人放出来!”   纪昀冷笑,道:“且慢!万岁即使御审,人犯还是要关在大牢中!”   乾隆生气地说:“谁说的?”   “皇上自己说的!”纪陶道,“皇上御笔钦定大清律法,就有此一条!”   乾隆怔怔地望着牢中的白娘子。白娘子也注视着乾隆。   纪昀道:“主审官不得与犯人私下交谈,臣斗胆请万岁离开!”   “纪晓岚?你太过份了吧?”乾隆愤怒地说。   纪昀道:“这也是律法明订!”   和珅笑了,提示乾隆,“主审官要斟验现场啊!”   乾隆精神一振,道:“对!既然你指控老夫人有罪,朕就带她去现场看看!”   “老夫人所有的店铺,住宅,皆是现场!”和珅道。   牢中,老夫人微笑。纪昀无活可说。火把熊熊,大牢打开,乾隆激动地要搀扶老夫人,和珅抢先一步扶老夫人出狱。   和珅道:“老夫人,小心……”   乾隆说:“娘,孩儿不孝,让娘受委屈了。”   老夫人一笑,道:“纪先生秉公执法,其忠可嘉,请皇上恕其无罪!”   纪昀听了一怔。   “纪先生,你看,你看,你对老夫人何其冷酷,老夫人却如此宽宏大量,我听了都忍不住要掉泪……”和珅感叹着说罢,竟拭拭眼泪。   纪昀低声讽刺,道:“行了!行了!这一招不新鲜了。”   乾隆扶着老夫人,道:“娘,我们走吧!”   乾隆与和珅扶着老夫人走开, 火把映着纪昀苍白的脸。 脚下传来一声低唤:“皇上……”   纪昀低头一看,朱伯平苏醒过来。“皇上……冤枉啊!”朱伯平有气无力地说。   纪昀扶他,道:“行了,我保你没事,快回家吧!”   老夫人卧室里,大衣箱打开了,老夫人取出一叠衣服,把衣服一件件地摆开,她充满感情地望着衣服。乾隆疑惑地望着她。   老夫人道:“你就要回京了,娘想送你几件衣衫。”   “衣衫?娘,皇宫内有无数……”乾隆怔怔地说。   “老夫人取出一件婴儿服。”乾隆好笑地说:“娘,你送我这衣衫?太小了吧?”   老夫人颤抖着说:“这是你穿过的衣衫。你被抱走的那一天,穿的就是这件衣衫,雍正爷赐了一套婴儿服,奶娘就把这一套脱下来交给我……衣衫上还留着你的气味呢。”   乾隆感动地说:“娘一直留着这一件……?”   老夫人说:“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亲手为你缝一件衣衫。”老夫人将衣服一件件打开,乾隆看到了由婴儿到成年人,一件比一件大的衣服。   老夫人说:“每年做一件,由小做到大……明知道你穿不到,可我还是忍不住要缝。”   “你亲手缝?”乾隆问。   老夫人说:“府户有两个裁缝,可你的衣衫,我一定要亲手缝,衣服做好了,好像你也站在我面前,又长高了……”   乾隆感动地望着由小到大的衣衫,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老夫人喜悦地说:“缝的时候,以为是做梦……以为这辈子永远见不到这衣衫穿上我儿身。”   乾隆说:“娘,我穿给你看!”   乾隆拿起一件衣衫穿在身上,老夫人望着乾隆穿着她亲手缝的衣衫,含泪而笑。   “娘,你做的很合身啊!”乾隆激动地说。   老夫人说:“我也不知道你的尺寸,就自己猜了一下……没想到,真的合身……”   “母子连心啊!”乾隆说。   老夫人泪眼相望,道:“母子连心,说的好啊!”   老夫人为乾隆整理着衣带,房门突然推开,莫愁表情凝重地出现在门口。   老夫人道:“莫愁?你来了?”   莫愁道:“莫愁身受老夫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老夫人受我一拜!”说完她跪下,叩首。   “莫姑娘,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老夫人笑道。   乾隆笑道:“莫愁,快起来!”   莫愁起身,突然拔剑,对准老夫人。   老夫人大惊。“莫愁!你疯了?”乾隆吃惊地说。   “皇上记得黄克明吗?”莫愁冷笑道。   乾隆似乎忘记了,说:“黄克明?”   莫愁提醒道:“他是莫愁未过门的丈夫。”   老夫人说:“黄克明?我认识他啊!”   莫愁道:“灾区百姓,饿死病死了多少人,黄克明为灾民请命,惨死在贪官手下,请问老夫人,莫愁若要为夫讨回血债,该向谁讨?”   老夫人不知如何回答。莫愁怒视乾隆,道:“请问皇上,莫愁该向谁讨?”   “莫愁!”乾隆试图不让她再说下去。   莫愁道:“皇上微服私访,不就是要彻查这件案子吗?怎么今日查到自己母亲头上,皇上就不查了?”   莫愁以剑指着老夫人,老夫人连连后退。   乾隆厉声说道:“莫愁,你不能杀我娘!”   莫愁怒视老夫人,道:“你为什么救我?你如果没救过我,我今天就可以杀了你,为黄大哥报仇!”   老夫人说:“我……我……她连连后退。”乾隆趁着莫愁背对他,一掌击出,莫愁倒下。乾隆夺过莫愁手中的剑。   莫愁挣扎而起,惨笑着说:“皇上要做孝子,孝子就是昏君!”   乾隆听了心头一震。   老夫人喝道:“放肆!”   “昏君!”莫愁说了一句,她扶着墙,踉踉跄跄走出老夫人的卧室。   乾隆目光呆滞,手中的长剑无力地坠落在地上。   乾隆连夜赶到大牢,他身穿帝服,威风凛凛。大牢内,刘长福、范大统、徐彬全跪着,乾隆坐在牢外椅子上,面色凝重。   刘长福道:“罪臣所言,不敢有半句虚假,一切都是薛大老板主谋,请皇上圣裁!”   乾隆道:“范大统!”   “微臣在。”范大统颤抖着应道。   乾隆道:“你说……薛大老板干了什么事?”   范大统支吾着:“这……那……”   “说!”乾隆愤怒地喝道。   晨雾茫茫,柳宅花园里,纪昀在雾中与和珅打着拳,一来一往,二人推手。   “和大人怎么没笑容啊?”纪昀问。   和珅叹息,道:“这一次惨败给纪先生,我哪笑得出来?”   纪昀道:“皇上连夜审问燕城府,他们居然提不出和大人任何罪证来,可喜可贺啊!”   和珅苦笑,道:“纪先生又来说风凉话?”   “皇上查了半天,只查出了薛大老板,和大人这回又平平安安全身而退,难道不该贺一贺?”纪昀说。   和珅说:“纪先生破了此案,立了大功,这才可喜可贺。”   纪昀说:“和大人可就错了,我这一案查到皇上生母头上,皇上一定恨死我了!功劳我是不敢想了,保住人头就阿弥陀佛了。”   “有一个法子,先生愿听?”和珅说。   纪昀道:“请大人指点迷津。”   和珅道:“这案子就让刘长福他扛起来,让老夫人罚一笔巨款,援救灾民。”   纪昀冷笑,道:“这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是皇上最想看到的结局,”和珅说。   纪昀道:“这可是百姓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和珅道:“斩了三名官员,足以平民愤,先生又可以得到万民欢呼,纪晓岚三个字将流芳百世。”   纪昀道:“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不斩老夫人,我纪晓岚怎对得起千里灾区皑皑白骨!”   “你啊!顽石一块!无可救药!”和珅说。   “先生!先生!”一丫环跑来,口中唤着:“先生,莫愁姑娘不见了。她留下一封信。”丫环将信递给纪昀,纪昀和珅二人停止推手,纪昀看信。“莫愁怎么不告而别?”和珅问。   纪昀道:“你忘了黄克明是怎么死的?”   和珅努力回想着,“黄克明……”   纪昀道:“莫愁一心要为黄克明报仇,可又不忍心杀老夫人,她如何在这儿住下去?……”   和珅赞叹,道:“多少恩怨情仇,挥袖一走了之,壮哉莫愁!”   纪昀道:“莫愁真是血性女子,愧煞多少男子汉啊!”   和珅道:“就连莫愁也懂得顾全大局,堂堂纪晓岚居然不懂得这大道理,可惜啊!可惜!”   纪昀无言走开。   旭日东升,乾隆走出大牢大门,突然一愣。大牢外,小月带着两名孤儿站在那里。   乾隆唤道:“小月?”   小月颤抖着问:“许仙,你……你真的是皇上?”   乾隆缓缓点头,小月跪下,道:“小月该死。”   “小月,不知者无罪,起来!”乾隆道。   小月道:“小六子,这就是皇上,你们要告御状,快啊!”   两个儿童跪下,小六子取出状纸。   乾隆一怔,问:“这-…·你们告谁啊?”   小六子愣住了。小月推一下两个儿童,道:“快说,谁害死你娘的就告谁!”   小六子道:“娘饿死了,我要娘!”   乾隆一震,小孤儿手持状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小月颤抖着说:“皇上要保自己的娘,可谁还小六子的娘?”   乾隆无奈,孤儿睁大眼睛望着他。   外面电闪雷鸣。佛堂里白衣观音像前,老夫人跪在蒲团上,默默念经。   大门推开,乾隆激动地望着她。老夫人没有回头,道:“皇上问案回来了?”   乾隆无语。老夫人道:“他们一定所有罪都推给薛大老板了。”   “你……”乾隆悲哀地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道:“不错,我就是薛大老板!”   乾隆道:“不……娘不会干这种事的!”   老夫人傲然起身,道:“是我干的。”   “为什么?您有那么多钱,为什么还要用救灾的粮款,来发国难财?”乾隆质问道。   老夫人冷笑,道:“为什么?因为你!我的儿子做了皇上,我本该是太后,坐在慈宁宫里接受百官朝拜的,应该是我!”   乾隆沉默无言。   老夫人惨笑道:“可我呢?我只能一个人躲在这儿,只能每年给自己儿子缝一件衣衫,一件他穿不着的衣衫,只能每夜对衫落泪……”   乾隆内疚地唤道:“娘……”   老夫人道:“娘……我多想听这一声啊!可我的儿子叫别人作娘啊!雍正对我公平吗?大清对我公平吗?老天对我公平吗?我恨这世道!我恨大清!我恨所有的人!”   乾隆痛苦又同情地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道:“我什么也没有,只有金钱,我只有用金钱才能向这世道报复!”   外面掠过闪电,惊雷。   公堂上高悬着“公正廉明”的横匾。刘长福等三官跪在堂上,大批衙役肃立。   大门口,乾隆扶着老夫人走入,和珅跟随其后。乾隆抬眼望着纪昀,纪昀身穿官服,坐在公案之后,小月立于一侧。   “大胆纪晓岚,本案由皇上御审,你下来!”和珅说。   纪昀注视着乾隆,道:“皇上不得御审!”   乾隆一震。“放肆!”和珅说。   纪昀说:“大清律法明订回避制度,犯人亲属不得审理该案!老夫人柳如絮是皇上生母,皇上是本案主犯之子,依律应当回避!”   和珅道:“你-…·大胆!律例不是为皇上定的!”   乾隆痛苦地说:“和珅,别吵了。纪晓岚,今日结案,你宣判吧!”   纪昀拍案,宣读判决,道:“师爷徐彬,斩立决!”   徐彬低下头。   纪昀道:“燕城知县范大统,斩立决!”   范大统瘫倒在地。   纪昀道:“燕城知府刘长福,斩立决!”   刘长福低下头。衙役将三人押出。   纪昀看着手上的判纸,颤抖起来。   “纪晓岚,宣判。”乾隆颤抖着说。   和珅紧张地注视着纪昀,老夫人镇定自若。   纪昀道:“柳如絮,化名薛大老板,斩立决!”   老夫人手持拐杖傲立,乾隆面无血色。   纪昀看着判纸,“纪晓岚,尚有何人未判?”和珅厉声问道。   纪昀宣读道:“纪晓岚,斩立决!”   小月大惊。   “先生何罪?”乾隆震惊地问道。   纪昀惨笑,道:“纪昀身为人臣,却斩了皇上生母,大逆不道,理当处死!”   乾隆震惊,而又感动,道:“纪先生?……”   小月突然喊道:“杜小月,斩立决!”   纪昀大惊,“小月?!”   小月道:“纪先生为维护公道而死,小月陪他死!”   纪昀道:“荒唐!荒唐!”   乾隆道:“纪先生,还有一人也当斩!”   和珅暗惊。   纪昀怒视和珅,道:“纪昀也想,可惜没有证据,无法问罪!”   乾隆道:“爱新觉罗·弘历,斩立决!”   老夫人大惊,“皇上?”和珅惊呼道。   纪昀吃惊地说:“皇上无罪!”   乾隆道:“朕为一国之君,为了维护国法,无法保全生母,亦当处斩,以为天下不孝子戒!”   “臣不能判君!”纪昀道。   乾隆道:“子可以殉母!”   老夫人震惊,阻止道,“皇上?”   乾隆坚决地说:“娘,放心,孩儿自刎以随。”   和珅冲上前,道:“纪晓岚,赶快释放老夫人,不然皇上就……”   纪昀在心中挣扎,痛苦地望着皇上。“先生,皇上不能死啊!”小月激动地说。   老夫人大笑,乾隆一怔。老夫人嘴角流出黑血。   乾隆吃惊地唤道:“娘?”   老夫人道:“我来公堂之前,已经知道难逃一死,早就服了一颗毒药。”   乾隆大惊。“娘害死了那么多人,死何足惜?”老夫人颤抖着说。   雷声隆隆,纪昀与小月注视着老夫人。   和珅道:“快!请大夫!快!”   老夫人颤抖着说:“皇上……不是大清律法斩我……是我厌倦人世……你好好地……做你的皇帝……我……能见到你……死而无憾!”   老夫人倒下。乾隆抱住老夫人,悲痛地唤着:“娘?”   半空传来声声惊雷,纪昀、和珅、小月注视着乾隆母子,公堂之上,乾隆抱着老夫人,一动不动。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三章 药方奇案 第三章 药方奇案                 第一节   乾隆皇上喜欢字画是远近闻名的,这一日紫禁城御书房案上放了一轴古画,乾隆手拿放大镜,反复仔细观赏,爱不释手。   门前太监禀报说和大人到。   乾隆高兴地宣和珅进殿。和珅入内施礼叩见,口称:“奴才和珅叩见皇上。”   正好和珅也喜欢古玩字画,乾隆便说:“免礼啦!来!快过来看一看。”   和珅凑上前来,看了看案上的古画,和珅吃惊地叫道:“《溪山行旅图》?”   乾隆点点头说:“不错!你来帮着鉴定一下,看看是不是真迹。”   乾隆把放大镜交给和珅,和珅煞有其事的看了一番。和珅看着皇上的眼色试探着问:“皇上!您认为呢?”乾隆说:“朕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是绝妙的真品,名家名作,果然名不虚传。”   和珅笑着说:“皇上鉴定的功力,奴才早已望之莫及,只要有了您的御笔词,这幅画自然身价百倍了。”   乾隆受捧,陶然自得,看着画更得意洋洋了。   门前太监甲又禀报:“纪大人到。”   纪昀入内,施礼叩见:“臣纪晓岚叩见皇上。”   “起来吧!”乾隆更加兴奋起来,对纪晓岚说:“来!来欣赏欣赏朕这幅绝妙好画。”   纪昀上前,看了一眼,喃喃自语:“《溪山行旅图》?”   纪晓岚神情严肃地看着古画,似已入迷,和珅递上放大镜,纪晓岚连谢已忘了说,边看边自言自语:“纸是旧的,墨是旧的,这印泥的颜色有点不对了……范宽的落款,一向藏在树干草石阁,这幅画怎么改变了习惯呢?……宋人作画,以萧疏清雅为上品,您看这幅画,密密麻麻,挤成了一堆……这种假画,只能骗骗外行人……得入名家法眼,就一文不值了。”   听纪晓岚这样一说,乾隆沉着脸,不发一语。纪晓岚浑然未觉,抬起头来说:“皇上!这幅画是假的!”   乾隆本沉着脸,想想却笑了,道:“好!这画是真是假,先不说它,纪晓岚我问你,药方奇案,依你之见,可有破绽可寻?”   纪晓岚沉吟片刻说:“这个……奶娘服用的药方,照理不会有问题,微臣曾经暗自揣测,此案最大的线索,是药方的用纸……臣当时记得,纸上有个水印,隐约可见‘甘八亩田’四个字。”   乾隆、和珅对纪晓岚提起的“甘八亩田”都很感兴趣,希望纪晓岚能说出来是什么意思,纪晓岚比划着说:“这‘甘八亩田’分明就是一个黄字。”   乾隆与和珅对望一眼,继续看着纪晓岚,不知他有何解释。   纪晓岚进一步说:“臣一直不解,堂堂殿前御医吕长安,为什么要用一个黄某人开的药方,献到宫中?其中必有原故。”   乾隆一点就明,立即问和珅:“吕御医目下何在?”   和珅说:“还押在大牢里。”   乾隆说:“纪晓岚!朕命你详查此案,一定要将奶娘的死因,查个清清楚楚。”   纪晓岚领命行礼:“臣遵旨……不过臣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乾隆问是什么请求,纪晓岚说:“臣请皇上思准,和大人与臣一同办案。”   和珅不解,看看皇上,再看看纪晓岚,不满地说:“你扯我干什么?”   纪晓岚不慌不忙说道:“和大人忠君爱国,精明能干,世人皆知。可是经常有一些不干事的人,专给干事的人使坏挑刺。”   和珅大怒打断他:“纪晓岚!你不要信口雌黄……”   “好啦!好啦!”乾隆拦阻了和珅之言,说:“你们两个斗口没斗烦,朕都听烦了。”   门前太监又高声禀告:“太后驾到。”话声刚落,只见小月挽着皇太后走进御书房。乾隆及和珅、纪晓岚急忙上前行礼请安。   小月向着纪晓岚拌个鬼脸。纪晓岚不知小月是什么意思,神情困惑地看着小月。   太后和蔼地说:“免礼啦!皇儿与两位爱卿是在谈论国事吗?”   乾隆恭谨地回道:“儿臣等正在谈论奶娘命案之事,并已下令和珅、纪晓岚从速侦办此案。”   “嗯!很好。”太后看了纪晓岚一眼,点着头说:“纪先生办案,我是一向放心的。”   和珅低头扫着纪晓岚不敢说话。   小月对着太后撒娇:“太后!您老人家准我也参加办案,好不好?”   太后笑着说:“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会办案吗?”   小月说:“我曾经读过三国演义、包公奇案、西厢记,当然会办啦!”众人一听笑了起来,太后也笑了,说:“好!哀家特准你,协办此案。”   小月高兴地领旨。   审案是在戒备森严的刑部大堂,一阵鼓声过后,只见堂上和珅居中而坐,纪晓岚与小月分坐两旁。和珅咳了两声,沉声说道:“带吕长安。”众衙役高声传话:“带吕长安。”   吕长安一身白衣,未带枷锁,在两名押役的押送下,缓步走入堂内。和珅等人盯着吕长安。吕长安神色木然地跪倒在堂前,语气沉闷地说:“罪臣吕长安叩见中堂大人。”   和珅一拍惊堂木:“吕长安!你身为御医,本受朝廷之敬重,医者父母心,奶娘之死,你难道不觉得愧疚吗?”   吕长安叹了口气,神色凄然:“唉!天意啊!天意。劫数啊!劫数。有道是在劫难逃……”   和珅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大胆!公堂之上居然还敢胡言乱语,大刑侍候。”   纪晓岚赶紧阻止:“和大人!且慢,让下官问几句话。”   和珅说:“好!你问吧!”   纪晓岚问:“吕大夫!奶娘之死,必有隐情,事关重大,我想在你的身上,必然有不白之冤,你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和珅、小月听得连连点头。   吕长安说:“有些事情是可以说的,有些事情是宁死也不能说的。”   和珅叫了起来:“我大刑侍候,看你说不说?”   “和大人!您声音嘶哑,痰气上扬,双目红肿,颈脊僵直,分明虚火上升,有灾难临头,我看你还是少动肝火,静心调养才好。”吕长安看着和珅说。   和珅气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说了一声“肾……”就说不出话了。小月偷偷直笑。   纪昀立即解围道:“和大人体要动怒,也许吕大夫是一片好意。”说着转向吕御医:“吕长安!”   吕长安回道:“罪臣在!”   纪晓岚一字一顿地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你真是犯了罪,谁也帮不了你。若是另有冤情,希望你不要犹豫,勇敢地说出来。”   吕长安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纪晓岚说:“我给你十二个时辰,明日此时,我们再来,希望能听到真情实话。退堂!”   案子没有什么进展,纪晓岚和小月只好回来,坐在纪府的书房中,品茗闲谈。可还是忘不了谈案子。小月说:“纪先生!我看那日御医分明有难言之隐,您看……会不会是代人受过?”   纪晓岚吸一口烟,缓缓吐出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小月不悦地说:“你不要老气横秋好不好?”   纪晓岚被她一说,反到笑了:“我问你,你怎么混进内宫,连太后也喜欢你了?”   小月故作神密地说:“小女子自有妙计……偏不告诉你。”   纪晓岚故意冷笑,不再理会,低头吸烟。小月反倒忍不住了,说:“太后不但喜欢我,还特准我随时入宫去陪她老人家,还说……还说……”   纪晓岚问:“还说什么?”   小月神气活现地说:“她还说适当时机,要收我做义女。”   纪晓岚说:“那你岂不是成了格格了?”说着纪晓岚又觉得好笑,说:“那你跟假贝勒爷福康安,倒是可以配成对了。纪昀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小月愤怒地看着纪晓岚,一时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在和府内室,和珅拿了两枚乾隆通宝,在桌上打卦。福康安在室内走来走去,不耐烦地说:“和大人!到底是吉是凶啊?”   和珅说:“福大人!你让我怎么说呢?卜卦这东西,学问大了,明明是凶的时候,可能是吉,明明是吉的时候,也可能是凶。”   那不是白卜了吗?福康安不以为然。   “老弟!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和珅说着话锋一转:“这卦中说得明明白白,由吉转凶,又由凶转吉,最后是上上大吉。”   福康安兴奋追问:“那你是说,咱们的药一定能炼成罗?”   和珅肯定地说:“不错!一定能炼成!”   福康安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盗用贡品,是要掉脑袋的。”   和珅胸有成竹地一笑,道:“掉谁的脑袋?你的?我的?别人舍得,皇上舍得吗?”   福康安停住脚步说:“别人都不担心,我只担心纪大烟袋。”   和珅不屑地说:“他呀!倒霉的日子快到学!他小子贼头贼脑,硬要拖我下水,去查药方奇案。我是不会上当的!”   福康安问:“和大人计将安在?”   和珅奸笑着说:“咱们借劲使劲,让他惹火上身。”   福康安不解地问:“火?哪来的火?”   和珅压低了声:“绳匠胡同。”   你是说十四王爷?福康安恍然大悟,与和珅对望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   雄伟的十四王爷府大门前,灯火明亮,气派不凡。数名执勤站岗的清兵,手持刀枪,戒备严密。   府内花厅下,灯笼明亮。十四王爷与福康安对坐而饮。福康安双手举杯:“王爷请。”十四王爷也举起杯:“福大人请。”两人对饮干杯。   福康安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故意引入了话题,道:“王爷最近深居简出,可知宫内又有新的消息。”   十四王爷好奇地问:“哦?福大人请说说看。”   福康安说:“太后有意移銮东岳,祭拜天地,祈福国泰民安。”   十四王爷说:“好啊!那可要辛苦她老人家了。”   福康安说:“还有一件事,皇上旨令和中堂与纪晓岚,侦办奶娘的命案。”   十四王爷讶异地问:“一个小小的奶娘,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吗?”   福康安故意说:“说得也是,简直是没事找事。”   二人哈哈大笑。这时门帘一响,四姑娘缓缓走出,艳丽照人。福康安的目光闪亮。四姑娘翩然入坐。   十四王爷微笑着说:“四姑娘!福大人探望你来了。”   福康安赶紧解释:“不!不!不!下官是探望王爷来的。”   十四王爷呵呵而笑:“看谁都是一样……来!本王再敬你一杯!”   十四王爷举壶替福康安倒了杯酒,自己也倒上了酒。两人对饮而尽。   十四王爷一抹嘴连称好酒。福康安起身行礼,说:“下官不胜酒力,要告辞了。”   乾隆端坐于偏殿中,和珅随侍一侧。和珅显然已经把一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了乾隆,乾隆脸色铁青地听着。   纪晓岚匆匆进入偏殿叩见:“臣纪晓岚叩见皇上。”   乾隆说:“起来吧!”   “谢皇上!”纪晓岚说着站起来。乾隆的神色看来不善。   乾隆:“纪晓岚!朕命你去查奶娘之命案,可有消息回报。”   纪晓岚看了和珅一眼,和珅毫无所应。纪晓岚说:“臣与和大人还有杜小月昨日登堂提审吕长安,可是没问出结果来。”说着又看了和珅一眼。   乾隆冷笑着:“我看永远也问不出结果来了。”   纪晓岚不解乾隆何出此言,一时语塞。乾隆看着和珅说:“让和大人说吧!”   和珅上前一步,终于这到了机会,说:“奴才昨日与纪晓岚、杜小月在刑部大堂审讯吕长安,那吕长安言词闪烁,十分反常,依臣之见,非动大刑,吕长安才能供出事实真相,不料被纪大人所阻止,今日清晨,大牢之内,居然也发生了命案,看守牢房的狱卒全体中毒身亡,那吕长安……”   纪昀紧张追问:“吕长安怎么样了?”   和珅说:“牢门大开,踪影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看八成是毒死狱卒畏罪潜逃。”   纪晓岚陷入深思中,喃喃自语:“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乾隆立即布置道:“纪晓岚!朕查得那吕长安乃山东临清县人氏,朕命你微服前往,秘密查询,看是否另有隐情。”   纪晓岚行礼接旨。和珅的脸色有点怪异,纪晓岚问:和大人去不去?和珅尚未答话,乾隆已然发言了:“朕要你去,你就赶紧前往,不要东问西问。”   “臣知罪……那杜小月去不去?”纪晓岚又问。乾隆正想发怒,纪晓岚生怕皇上再说什么,已抢着开口:“启禀皇上!太后就旨,杜小月协助查案,若是臣不问个明白,恐怕违背了她老人家的旨意,那岂不是大大的不敬?臣知道不该问,可是不能不问哪!”   乾隆说:“巧言令色!你不要问我,去问太后好了!”   纪晓岚喜形于色,再躬身行礼:“谢主龙恩,臣告退。”   刚过晌午,太后打发了宫女们出去,独坐于后宫内殿中,轻摇檀扇,小月匆匆而入。小月亲切地说:“太后!小月来看您老人家啦!”   太后见是小月,蔼然而笑说:“来!坐近一点,陪哀家好好聊聊。”   小月依言在太后的身边坐下来,像孙女对祖母般的神情说:“我讲南方的故事给您听,好不好?”   太后慈祥地说:“不了!今天我想听听你自己的故事。”   小月惊讶地问:“我的故事?”   太后说:“是啊!有人说皇上喜欢你,又有人说纪晓岚喜欢你,我还听人说和珅也对你有点意思。我想问问你,这些人里面,你最喜欢那一个?”   小月扭,促着,讲不出来。   太后笑了:“你这个丫头片子,人小鬼大,居然脸还会红。好吧!你不好意思说,我一个个问。坦白说,你喜欢皇上吗?”   小月想了一想说:“我喜欢皇上,他像我的大哥哥,高高在上,处处关心我,照顾我,可是他的地位太高了,我想我是配不上他的。”   太后问:“和珅呢?你坦白说,没关系。”   小月说:“和大人油嘴滑舌,外表忠厚,内心狡诈,说翻脸就翻脸,我死也不会喜欢他。”   太后听得有趣,哈哈大笑。之后太后又问:“那纪晓岚呢?他可是一个才子啊!”   “纪大人嘛!我也不喜欢他,他太老了。”小月说。   太后听得又笑了起来,目光视向一张太师椅后,说:“纪先生!你听清楚了没有?出来吧!纪晓岚神情尴尬地从太师椅的布幔下爬了出来,干笑不已。”   太后说:“纪晓岚!你自恃多才博学,这口看走眼了吧!”   纪晓岚看了小月一眼:“臣惭愧!臣告退!”   纪晓岚躬身行礼,转身离去。太后说:“小月!你嫌他老,可真是让他伤心了。”   小月的神情突然正经了起来:“启禀太后!请您老人家恕罪。”   太后觉得奇怪,问是何意,小月说:“其实纪大人上当啦!方才太后问我话的时候,我见到那布慢微微在抖动,心中猜想,一定是有人躲在椅子下面,最可能的人嘛!就是纪大人,于是故意说他太老了,想要气一气他……谁知道他这么不经气……我真不该开这种玩笑的!”   太后莞尔一笑,用慈祥的目光看着小月说:“傻孩子!不要难过……打他一巴掌,再哄哄他,他就更昏头转向了!放心去做任何事情,太后支持你。”小月听了格外感动,扑向太后的脚下,紧抱住太后的腿:“多谢太后。”   太后轻抚着小月头发显出慈爱之情。   风和日丽的下午,和珅与福康安立于宫外的凉亭中窃窃低语。   福康安说:“怎么会这么巧呢?吕长安竟然是山东临清人氏?”   和珅说:“这真是无巧不成书。”   福康安说:“万一纪晓岚查出了咱们的事,在皇上面前奏上一本……”   和珅说:“放心吧!老弟!本人自有安排,管叫他吃不完兜着走。”   福康安充满信心地望着和珅,脸上的忧色一扫而光。   城外的官道中,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小月站在路中央,挥手、大声叫着“停车”。车夫拉住马,马车停住。小月走向马车后门,纪晓岚伸出头来。   纪晓岚见是小月脸色有点难看地问:“你来干什么?”   小月叫了起来:“奇怪啦!我奉了太后之命,要协助你查案,你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呢?”   纪晓岚赌气地说:“我已经老了!老得连打招呼也没有力气啦!”   小月不说话,用手一撑,上了马车,拉上布帘。马车又开始前行。小月指着纪晓岚说:“有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看你呀!连根筷子也撑不住,我要是嫌你老,还会整天跟在你身边吗?你呀!真是头大无脑……”   车外,西风缓吹,柳浪随风起舞。车子伴着小月笑声渐渐远去。   灯光中,和珅作着各种痛苦奇怪的表情,朝下面看时,才知道是丫环正在用热水替和珅洗脚、揉脚。   福康安一侧面坐,说:“纪晓岚这次可威风了,左手美人,右手密旨,快马加鞭,直奔临清州。”   和珅漫不经心地说:“怕什么?他们是去查药方,又不是查咱们的事。我跟纪晓岚斗了一二十年,他的毛病我最清楚了。这个人才品俱佳,但却不懂经营,不识实务,能做事而不能做大事,自会做官而不会做大官。朝廷需要这种人,咱们也需要这种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太明白。”福康安说。   和珅语重心长道:“老弟!为官之道,你还要慢慢学习。”   福康安说:“我已经做了安排,想亲自去一趟临清州,一则把咱们制药的事做个了断,暂时停止,二则监视纪晓岚,不让他有非分之举动。”   “好!很好!”和珅满意地说着,又发出一阵冷笑,说:“说不定我也会赶过去,让大家伙热闹热闹……”   夕阳照射着福康安府第花厅。四姑娘将香炉里的陈香换去,重新点燃一柱檀香。福康安端坐太师椅上,含笑而望。四姑娘问:“你真的要我陪你出京?”   福康安说:“是的!纪大烟袋要去建功立业,小爷我也不能整天听书看戏呀!你在十四王爷府也够受委曲了!跟我一起去吧!”   四姑娘低声说,王爷对她有知遇之恩。福康安一笑,说:“得了吧!什么叫知遇之恩!就像刘玄德对诸葛亮,朱元漳对刘伯温,那是男人对男人的事。你们算什么知遇之恩?你是他的女人,他是你的男人,不就是如此而已吗?”   四姑娘生气地说:“你不要胡说,我跟他是清清白白的!”   福康安一阵冷笑:“那是你命好,他还想利用你。”   四姑娘说:“不要说了!你可以羞辱我,但是你不能羞辱十四王爷。”   “我怎么会羞辱你……我是喜欢你呀!”福康安说着上前握住四姑娘的手,轻轻一拉,四姑娘已半推半就地靠近他的怀里。   二更天后,十四王爷府内厅,依然宫灯闪亮。十四王爷坐在内厅中,静静看着一本书。四姑娘推门入内厅,看见十四王爷未睡,有点惊讶。四姑娘急忙说:“王爷!您还没睡呀?”   十四王爷故意冷漠状说:“你半夜未归,我睡得着吗?”   四姑娘有点内疚地说:“王爷!对不起……”   十四王爷反而笑了,看着四姑娘说:“其实……麦子熟了,总是要撒落地上。从前你关心我,现在反过来,该我关心你了。”   “王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四姑娘紧张地说。   十四王爷说:“你跟了我这几年,一直忠心耿耿,我不是不想收你,只是怕委曲了你。”   四姑娘说:“王爷厚恩,我……我永世难忘。”   咱们彼此了解,不多说了。十四王爷顺手取这椅边的锦匣,递到四姑娘手里;“这是给你的。”   四姑娘打开锦匣,里面珠光四射,全是珍贵之物。四姑娘感动地说:“不!我不能要。”   十四王爷笑道:“傻丫头!女孩子长大了,没点子饰怎么行呢?权当是嫁妆吧!免得将来嫁人的时候,太寒酸了惹人笑话。”   四姑娘呜咽欲泣,道:“王爷!您不要赶我……我舍不下您。”   十四王爷说:“人要往高处走,福康安年轻有为,既然真心喜欢你……你就跟了他吧!”   四姑娘惊讶地看着他,“王爷!您知道了……”   十四王爷轻轻冷笑:“连这点耳目都没有,我这条命早就活不下去了。”   四姑娘抬起头来,仔细看着十四王爷。十四王爷神情突然凝重了起来。他说:“本王只有一事相求,到了临清州之后,你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把吕长安给我杀掉,绝不能留下活口。”   四姑娘喃喃自语:“御医吕长安?”   十四王爷狠狠地说:“不错!他畏罪潜逃,我想是跑回老家去了……”   四姑娘说:“王爷放心!小妹就算粉身碎骨,必不令王爷失望。”   乾隆坐在御书房中,手中拿了一张药方,黄黄的纸,写着各种药名份量。和珅随一旁。乾隆仔细观看着,只见纸上果真有“甘八亩田”四个水印字,他让和珅也来观看,和珅看过没有答话。   乾隆沉思着说:“从奶娘之死,到泉州的白娘子,然后是台湾郑兴等一班反逆,好像全被一条绳子牵着,绳头全是这张药方。”   和珅应道:“皇上英明,事事洞察入微,令人敬佩。”   乾隆冷笑道:“朕真的英明吗?就算朕原本英明,听你拍马屁拍了几十年,也快要变成昏君了。你说是不是啊?”   和珅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说:“奴才不敢……”   乾隆说:“朕喜欢听的是真话,而不是阿波奉承之辞,这一点,你就比不上纪晓岚了。”   和珅说:“奴才知错,奴才一定改进。”   乾隆问:“台湾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吗?”   和珅说:“奴才还没有见到莫愁姑娘的回报。”   乾隆说:“也罢!这件案子,看起来事小,实则关系重大。”   和珅上前一步:“奴才愿意微服前往,暗中协助纪晓岚,替皇上分忧。”   乾隆眼睛一亮,说:“好!爱卿多辛苦了。顺利归来,朕一定重重有赏。”   和珅脸上露出高兴神情,谢过皇上,准备上路了。   马车继续行驶在官道之上。车内,纪晓岚吸着烟袋,小月眺望路边的景色。纪晓岚咳了一声,小月急忙看着他问:“有事吗?”   纪晓岚说。“这次奉旨到临清州查案,事关重大,有些事必须要说清楚,我看咱们事前约法三章比较好。”   小月痛快地说:“你说吧!”   纪晓岚说:“第一,不许跟我摆脸色。第二,不许跟我发脾气。第三,不许不告而别一走了之,你答应吗?”   “好啊!我答应。”小月眼珠一转,回敬道:“不过君子礼尚往来,咱们是会同办案,我也要和你约法三章。第一,不许惹我摆脸色。第二不许惹我发脾气。第三嘛,不许惹得我不告而别一走了之。你答应吗?”   纪晓岚的头愈听愈大,直央求说:“好好!别约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小月笑道:“孺子可教也,跟您在一起,我的学问愈来愈进步。”笑声中,马车继续前驶。   荒郊路边,两匹健马系在树下,两名身穿劲装的女子,配带刀剑,正与十四王爷会面。秋云、秋凤一抱拳,朗声说道:“秋云、秋凤参见十四王爷。”   十四王爷蒙着面,不愿示人,说:“你俩火速前往临清州,暗中协助四姑娘,全力杀死御医吕长安。不得有误。”   二位女子答应着。   十四王爷又叮嘱道:“记住!不论任何人,只要妨碍了你们的任务,格杀勿论!”秋云问了一句:“王爷!如果是四姑娘呢?”   十四王爷沉吟着,然后坚决地说:“杀!照杀不误!”   二女一齐抱拳,说了一声遵命,转身上马。两匹马急奔而去。十四王爷拉下蒙面的巾子,脸上露出了无奈又深沉的表情。   深夜,窗外风声急骤,吹得德和堂内的灯火摇摇欲灭。何掌柜正在整理案上剩余的药草,少女香草正低头捣药。香草见风大了,关着窗子说:“起风了!爹!”   何掌柜看了看天:“看来不会有人上门了,早点打烊吧!”何掌柜说着走出德和堂的大门,忽然听到角落暗处,传来呼唤声。黄铁崖声音虚弱地叫着:“师弟!师弟!”   何掌柜吃了一惊,上前一步,寻声望去。暗影中缓缓走出来黄铁崖(原御医吕长安)披头散发,狼狈不堪,两只眼睛好像已经看不见的样子。何掌柜大惊失色:“师兄!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黄铁崖说:“唉!一言难尽……你快给我安置一个隐密的地方,别让任何人看见。”   何掌柜扶着黄铁崖走向后院。在后院密室中,何掌柜拿条热毛巾,擦去了黄铁崖脸上的汗污,又恢复了昔日御医的神貌。只是数日之间,他的头发白了,眼睛瞎了,显得非常的憔悴。   何掌柜用手在黄铁崖的脸前恍了几恍,黄铁崖全无感觉。   何掌柜问:“师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黄铁崖叹了口气,神色凄凉。他说:“大难不死,总算暂时保住了条命。”   何掌柜问:“您的眼睛?”   黄铁崖说:“我被人强灌毒药,幸好我懂医理,装死逃过了一劫,这双眼睛,却是保不住了。师弟!御医吕长安已经死了,你千万要保守秘密,我现在是黄铁崖……千万要记得,我是黄铁崖。”   何掌柜点点头说:“您放心吧,师哥。”   临清州内的街道上,华灯已亮,映照着得意楼,楼上红灯闪亮,丝弦阵阵。一辆马车,缓缓来到得意楼前,车夫把车停住。纪晓岚和小月下了马车。   一名花枝招展的女人,从得意楼内迎了出来,一把拉住了纪晓岚的袖子。此女人名字唤作如意,她满脸堆笑地说:“客官,是来住店的吗?我们得意楼是临清州最好的客栈,房间好,酒菜更好……”说着突然打量纪晓岚一番:“这位先生!您是读书人吧?”   纪晓岚急忙说:“我是郎中!郎中!”   如意笑了:“我们客栈最欢迎郎中了。里面请!”如意说着,已把纪晓岚拉进了客栈中。小月跺了跺脚,非常不高兴,但也只得跟了进去。   如意边拉着纪晓岚进入大堂,边招呼一个伙计:“来!给这位先生开一个房间。”   小月冰冷着脸,上前一步说:“要两间。”   纪晓岚急忙说:“对!对!要两间。”   如意打量了纪晓岚与小月一眼问:“你们不是夫妻呀?真看不出来……”说话时一看小月的脸色不对,不再说话了。   纪晓岚问:“还没请教,你是?”   我是这里的老板娘,如意说着抛一个媚眼,笑道:“我叫如意!如您意的如,如您意的意,反正如此来去,包您满意。”   纪晓岚听得心花怒放连声叫好:“好!好名字!佳人如花,美人如玉,如花似玉,不如如意。哈哈!”   如意笑着:“您看您,真是好学问,出口成章。”   小月在一旁狠狠咳嗽了几声。   纪晓岚郑重起来:“如意!我想请问你一件事。”   如意听到客人问话,正经起来:“你问吧!临清州的事,我没有不知道的。”   纪晓岚说:“我想打听一个名叫吕长安的人。”   如意立即说没听说过。纪晓岚不解地问:“大名鼎鼎的神医吕长安你没听说过吗?”   如意说:“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医生不姓吕,姓黄。”   纪晓岚灵机一动:“姓黄?甘八亩田?”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二节 第二节   纪晓岚听得意楼老板娘说临清州的神医姓黄,立刻联想到药方纸上的水印“甘八亩田”,估计这可能不是一般的巧合,随之精神一振,旅途的劳累一下子全消,他急忙问那黄神医叫什么。   如意有些奇怪地看着纪晓岚说:“黄铁崖呀!!临清州的小孩都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儿子叫黄炳堂,父子俩都是神医。”   小月憋不住了,插上一句嘴:“黄神医经常在家吗?”   如意猜测着问:“你们大概是来看病的吧?老神医常年云游四方,很少在家,我看你们只有去找小神医了。”   小月问怎么找,如意手一指:“街上随便一问就知道了。”纪晓岚上前一步,斯文行礼,作风流萧洒状,多谢如意姑娘指点。如意望着纪晓岚,脸上又浮现了笑容,她用欣赏的目光望着纪晓岚说:“好说!好说!”   小月酸意十足地瞪了纪晓岚一眼,纪晓岚装作没看见,朝老板娘一笑。   到底是世代行医,黄铁崖家自己就设有炼药房,陈设虽然简陋,但样样东西都很实用,一座火炉,热火燃烧着,一个铁鼎架在火炉上,喷出烟气。房中四处堆满了药材,黄炳堂坐在炉前,目光盯着铁鼎,看着火候。   香草推门,轻轻走到黄炳堂的身旁,轻声叫道:“炳堂哥!”   黄炳堂看了香草一眼,比了一个“小声”的手势。低声说:“快要出炉了。”   香草像怕惊动了神灵一般低声说:“你真的相信有长生不老的药呀!”   黄炳堂微笑着说:“世界上谁能长生不老?能够延年益寿就很不错了。”   香草问:“那你为什么要炼呢?”   黄炳堂看了香草一眼,又转向炉子,说:“这你就不懂了!学医的人,要不停的研究,总想在不可能中创造奇迹。”   香草说:“我看那些大好的珍珠,一颗颗辗成粉,心疼死了!”   黄炳堂说:“不可以乱说,我炼这‘长生不老丹’的事,谁也不许说。”   香草深情地望着黄炳堂说:“我知道……”黄炳堂看了看院中,用手势制止了香草。他把火撤出,让炉火渐息,不一会儿丹鼎中喷出一股药香之气,迷漫全室。香草深深地吸了几口轻声叫道:“好香!”   黄炳堂神情凝重地站了起来,走到鼎边,掀起鼎盖,看了一看,闻了一闻之后,又用力盖上了鼎盖,满脸不愉之色。香草上前,偎在黄炳堂身侧,满脸怜惜的表情,安慰着他:“炳堂哥……不要难过,炼不成咱们可以再炼……”   黄炳堂喃喃自语着说:“要是爹在就好了。”   月光照在得意楼小月房间的窗户上,树影轻摇。屋内,油灯闪着火苗,照着小月光洁如玉的面容。小月坐着对镜整理晚妆,纪晓岚吸着烟袋,在房内来回走动,沉思不语。   小月看了纪晓岚一眼,又对着镜子问。“你在想什么?”纪晓岚不言语,仍然来回走着,小月将镜子放倒,说:“哼……我知道了!你八成是在想刚才那个风骚老板娘。”   纪晓岚停止走动,瞪了小月一眼:“你胡说什么!我在想‘甘八亩田’的事儿。”   小月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看了看窗外说:“我猜那吕长安,很可能是化名。”   纪晓岚又开始走来走去,思忖着说:“那倒不一定,世上有许多埋名隐姓的奇人异士,这些人身负本领,却不求闻达,活着的时候,无人知晓,等死了之后,他们的成绩和作品才流传后世……”   小月转过身看着纪晓岚问:“吕长安也是这种人吗?”   纪晓岚吸着烟说:“吕长安的医术精湛,素有好评,却不知为何会卷入这扑朔迷离的命案中。唉!但愿他能平安无事……”   小月突然道:“喂!我问你……临清州的人只认识黄铁崖,没有人知道吕长安,咱们怎么去找呢?”   欲寻名医,先访药铺,凡是医生总是要买药的,这道理你懂了吧?纪晓岚看着小月,小月领会地点着头。纪晓岚的神情忽然轻松了起来。   “小月!谈完了正事,咱们再来谈点风花雪月之事……古有苏小妹者,文才敏捷,炯娜多姿……”纪晓岚突然来了兴致,高兴地说。   “纪老先生!坐了好几天车,我想您也有点累了,风花雪月的事改天再谈,您还是早点去歇着吧!”小月打了个哈欠,起身送客。   纪晓岚很失望地看了看小月,见小月是真困了,转身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说:“以后不准你叫我纪老先生。”   小月哄着他道:“好!好!我以后不叫,您年纪不小了,要多保养身体,早点睡,不准胡来,不准偷喝酒……晚上好生安较。”   小月哄着纪晓岚把他推出了房门外。   纪晓岚离开小月房间后,也感觉有些累了,打着哈欠,持着烟袋回到自己房中,一推门,只见房中灯火明亮,桌上已摆了碗筷和酒菜,还有一个女人坐在床沿上。   纪晓岚心中欢喜,说“如意姑娘吗?你真是善解人意……”   纪晓岚说着向桌前走去,而坐在床上的如意没有反应,像是木头一样。纪晓岚刚要叫,只见蒙了面纱的四姑娘从布慢之后走了出来。她一身劲装,背挂宝剑,目光中露出杀气。她被我点了穴道,已经睡着了。   纪晓岚从来没见到这个女人,讶异地问:“你是什么人?”   四姑娘并不直接回答,她盯着纪晓岚说:“你想喝酒对不对?来!我来陪你喝几杯。”四姑娘说着走到酒桌坐下,纪晓岚见来者不善,边想着对策,边谨慎地跟了过去,两人在桌前坐下。   四姑娘酪两杯酒,举起一杯说:“素闻纪先生文采风流,天下第一。来!小女子敬你一杯。”   四姑娘举杯干杯,纪晓岚也毫不犹疑地干了一杯。纪晓岚有点迷惑地问:“姑娘!你认识我?”   四姑娘说:“识与不识,有何重要?今夜冒昧来访,只想陪你喝几杯酒,和几句诗。”   纪晓岚见姑娘不肯正面示人,心里更为奇怪,努力想着此人是个什么来头,脸上却微笑着吟出一句诗:“眼前有酒即同饮,相识未识天涯人。”   四姑娘和道:“昨日天涯已成梦,寻欢难舍旧主情。”   纪晓岚听出这姑娘的诗句很大气,忽然生出了惜才之情,立即用欣赏的口气赞道:“好!再来一段……姑娘先请。”   四姑娘吟出一句:“情到深处飘如絮,雁在归时伴偶行。”   纪晓岚笑了,惊喜地道:“灯下把酒同一醉,明朝又是天涯人……如若在下猜得不错,四姑娘!把面纱摘下来吧!”   四姑娘摘下面纱,露出了秀丽的脸孔,说:“纪先生果然非同凡人,小妹佩服,再敬您一杯。”   两人对饮,正要放下杯子,小月突然出现在纪晓岚的房中,一见此景,小月生气地叫了起来:“好啊!纪晓岚!我刚刚才叫你早点睡,别喝酒,少胡来,一转眼你就花样百出。”突然间小月发现床上还坐了一个如意,指着纪晓岚说:“啊?这里还有一个?你实在太不像话了。”   纪晓岚上前解释:“小月!不要误会,一切都是巧合,我和四姑娘……”   说着指着背后回头一看,已不见四姑娘踪影,只见窗户犹在轻轻摇动。   人从窗户溜走啦!小月生气地瞪着纪晓岚说:“你风流多情,我管不着你……可是……总得顾一下自己的身份,还有我的面子嘛!这、这、这—…·这成什么体统?”说着指指如意道。   纪晓岚这才想起了如意被四姑娘点了穴道,他请小月帮着解开穴道。小月赌气的一甩手说:“我才不管你呢?你自己看着办好了!”小月说着,转身快速出屋,“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纪晓岚看着僵直如死人的如意,一点武功不会的他面对此情,毫无办法,他苦笑着直给如意作揖,心中暗自叫苦,真搞不懂这是艳遇?还是横祸?   临清州乃南北大运河中间的一大码头,来往客商云集之地,一大早的大街上,赶早市的摊贩们,便已经吃喝叫卖,使沉睡了一夜的闹市一下子苏醒过来。晨雾还没散开,德和堂的小伙计也刚刚下了门板,正准备开店门时,福康安与四姑娘率领四名随从,穿过早市,一直走到德和堂门前。小伙计见来人气势凶凶,吓得窜进店中,不知要出什么大事。福康安让随从守在外面,自己偕四姑娘步入德和堂大门。   福康安与四姑娘大摇大摆走进德和堂的大厅。伙计早已叫出了何掌柜,何掌柜整理着衣装,匆匆迎上,慌忙行礼。何掌柜一鞠躬,道:“福大人!里面请。”   何掌柜领着福康安、四姑娘行向内室。早已坐在柜内的香草,目光忧虑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何掌柜引着福康安与四姑娘进入内厅,没等何掌柜让,福康安已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四姑娘随着他坐在一侧。何掌柜急忙喊人上茶,福康安一摆手说不用,他最关心的是药炼得怎么样了?   何掌柜说:“禀福大人!昨晚又出了一炉,还是不理想。”   福康安一拍桌子,道:“还是不理想?你们太令人失望了,我再给黄炳堂三天时间,若还是炼不出来,我只有把黄炳堂关起来,治他办事不力之罪。”   内厅边上,还有一密室,此时瞎了眼睛的黄铁崖正在凝神倾听着外面的谈话。   内厅里何掌柜满面愁恐地回应福康安,说:“黄炳堂已经把自己关在炼丹房里几十天没有出门了。大人!仙药难寻呀!如是那么好炼,那每一个人不都长生不老了吗?”   福康安不耐烦地说:“我不管这么多。只要有长生不老的药方,药品齐全,为什么炼不出药来?反正炼不出来,我拿黄炳堂是问。”   何掌柜急切地说:“恳请大人多宽限几天时间,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不行!绝不能再宽延,你们看着办好了。”福康安说罢和四姑娘站了起来,不再理会何掌柜,大步走出了内厅。   何掌柜送走了来客,心事重重地回到内厅,满脸愁苦地发着愣。这时,他突然听到密室中黄铁崖的轻声呼叫:“师弟!师弟!”   何掌柜紧张地往厅外看了一眼,关上门转入密室中。   黄铁崖满脸焦虑之色地问:“什么长生不老的仙药呀?你们真是糊涂,世间哪有这种药?”   何掌柜叹了口气说:“唉!说来话长!炳堂这孩子个性和你一样,炼药成痴,那天福大人拿来一张药方,还有南海进贡的珍珠,说能炼成长生不老之药,炳堂不知天高地厚,竟答应下来了!我想阻止也没有用。”   黄铁崖在京城的这些日子已经知道了官府的厉害,也知道像福大人这样的人是得罪不起的,他急得直跺脚,说:“谁说的珍珠能炼长生不老的药?真是一派胡言。要赶紧想办法,不然就惹祸上门了……”   德和堂大门外的街道上,纪晓岚和小月在早市的人群中闲逛,只见福康安和四姑娘从德和堂的方向,率领随从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群众百姓纷纷让路。纪晓岚和小月赶紧转身躲入百姓群中,直等到福康安等人穿过了街道。   小月和纪晓岚同时发现了德和堂,小月对纪晓岚说:“你看!那边有家大药铺。”   两人一对眼色,朝德和堂走去。   药店柜台内,香草正在低头理药,见纪晓岚和小月走了进来。香草以为来了主雇,问:“先生!买药吗?”纪晓岚和善地说:“我们不买药,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香草问是谁, 纪昀说是一位叫吕长安的名医。 香草想了一想,摇了摇头说;“没听说过,我问我爹看看,他可能知道。”   香草说着,见何掌柜从内屋走了出来,问:“爹!您认不认识一位叫吕长安的名医?”   何掌柜仔细看了纪晓岚和小月几眼, 警惕起来, 表面上却显得很自然地说:“吕长安?不认识!不认识!”说着走到香草身后,对她说:“香草!这里没你的事了,到后面去帮忙吧!”   香草看了爹一眼答应着,走向内屋。   纪晓岚面带微笑,若有所思。从何掌柜那过份矜持的表情上,纪晓岚仿佛感觉着这里面有一些问题,但一时又不敢断定何掌柜就一定是个知情者。   何掌柜掩饰着不敢正视纪昀目光,问:“两位客官!想配什么药?小老儿来替你们配。”   小月上前道:“掌柜的!我们不是来配药的,请您帮帮忙,我们还想打听一个人。”   何掌柜看了一眼小月说:“你说吧!只要小老儿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小月问:“临清州神医黄铁崖,您不会不认识吧?”   何掌柜的神情一震,但很快平静下来,轻描淡写地说:“黄铁崖!当然认识……但是他经常出门,已经好几年没见踪影了。”   小月又问:“那他的儿子黄炳堂目前在不在家?”   何掌柜说:“这就不太清楚了,……两位客官,对不起!小老儿年老体衰,已经有点累了,两位若是不配药,请改天再来聊吧!”   小月有点急了,走近一步说:“掌柜的!你……”   纪昀拉了小月一把,对何掌柜笑了笑说:“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多打扰,掌柜的请多休息,改日再来拜访。”   纪晓岚拉着小月向何掌柜点点头,转身出德和堂。   何掌柜在柜台里说:“慢走!慢走!小老儿不送了。”   一出德和堂,小月就对纪晓岚小声说:你明知道这掌柜的说话不老实,为什么急着走呢?   纪晓岚推她快走,说:“不要打草惊蛇,咱们回客栈再说。”   何掌柜悄悄走到门口,站在门边,目送纪晓岚二人远离后,立即关上了门,刚一转身,只见香草扶着黄铁崖,已站在堂中。何掌柜焦急地说:“师哥!找你的人已经上门了。”   黄铁崖已经从侧室里听到了纪晓岚的声音,他说:“这个人是谁你们知道吗?满朝文武,嗜爱大烟袋的只有他一个人。”   香草问:“黄伯伯,是谁呀?”   黄铁崖说:“当今第一才子……纪晓岚。”   香草说:“难怪我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不是一个普通人。”   黄铁崖叹了口气道:“唉!我这一生,行医济生,救人无数,不料临老却背上了一身的罪孽。本想这条残命能保几天,就多活几天,现在为了炳堂,我不能死了,我必须活下去……”   何掌柜扶着他,安慰道:“师哥!不要悲观,吉人自有天相。”   黄铁崖凄然一笑:“看来惟一能救我的,大概只有纪晓岚了。”   香草一听就要走,说:“太好了!我去追他回来。”   黄铁崖叫道:“香草!不用急,他还会再来的!”   福康安和四姑娘一行回来了行馆大厅,两名丫环献上了茶,福康安一挥手,把丫环们打发走。当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四姑娘迫不及待的发问道:“大人!您真相信有长生不老的药吗?历代君王,哪一个不想长生不老?有谁能做到呢?”   福康安喝着茶说:“这些事你别担心,和大人自有安排。四儿!刚才咱们走在路上的时候,我无意望见纪晓岚和小月混在人群里,这个纪大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想请你替我盯着他点。”   四姑娘说:“昨天晚上我已经探过他的底了。”   福康安微微一笑,道:“一路上我跟在你后面,全看见了。”   四姑娘听此言非常震惊,她有些不悦地说:“你……你不信任我?”   福康安冷言冷语地说:“好一句‘寻欢难忘旧主情’,你如此怀念旧主,不怕新欢吃醋吗?不要怪我不信任你,官场如战场,我是在勾心斗角里打滚长大的!”   四姑娘脸色变得发灰,心里上下打着鼓,低声讨好道:“我以后不会再私自出去了。”   福康安把茶杯一放,说:“不!恰恰相反,我在明,你在暗,做起事来就方便多了。”   这时,门外的随从报告知府唐大人求见,福康安看看四姑娘,笑了。福康安一拍四姑娘的脸蛋说;“你看……我想去盯住纪晓岚,能分身吗?”   窗外,秋云、秋凤身穿劲装,躲在窗外窃听,见有人过来了,两人行动轻巧,移动身躯,消失在角落中。   得意楼内,纪晓岚坐在桌前,吐出了浓浓地一口烟雾,两根眉毛深锁,露出了很少有的思虑的表情。   小月在一旁坐得不耐烦了,说:“纪先生,您抽了好几袋烟了,妙计想出来没有?”   纪昀摇着头说:“不可说!不可说。”   小月天生急脾气,她站了起来,叫道:“我的身份是协助你办案的,你要是不查,我可要单独行动了。”   请便。纪晓岚爱搭不理地继续抽着烟,小月气得一跺脚。好!不要以为只有你本事大,本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看谁先找到吕长安,咱们走着瞧吧!小月顺手拿起桌上的宝剑,气呼呼地出门而去。   小月一走,纪晓岚笑了,开始脱外衣。   当小月气冲冲地下楼正准备出门时,没想到迎面遇上满脸笑容的和珅。和珅身穿便服,但还是显出了与众不同的样子,他笑哈哈地问:小月姑娘!这么巧呀!怎么会在这里遇上你。   小月惊讶地看着他,脱口而出:“和大人!”   和珅哈哈大笑起来,说:“不要叫我和大人,我现在的身份是和大哥……大哥请你喝杯酒,聊聊天,赏不赏光呀?”   小月不太爱理睬地说:“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和珅脸上依然笑着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可以聊公事,也可以聊私事,还可以聊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机会难得胆!”   小月一想,正好可以趁机了解一下和珅干什么来了,于是就答应了他。和珅见小月点了头,高兴地大声吆喝着:“老板娘!”   如意应了一声,笑嘻嘻地走了出来。   和珅吩咐道:“来一桌上好的酒菜,我要请小月姑娘喝酒。”   如意一见此人很有些来头,抛了个媚眼,娇声朝里面喊:“伙计!来一桌上宴。店内有伙计里面接应着。如意说着朝和珅一伸手,引导着他们向上房走去。”   和珅笑着对小月说:“小月姑娘!请!……咱们雅房去坐。”   四姑娘不知何时已站在得意楼门口,她突然开口道:“和大哥太偏心了吧!请小月姑娘,不请我吗?”   和珅回头一看,见是四姑娘,又笑了起来寒暄道:“哟!原来是四姑娘!都是老朋友了,请你,当然请了啦!走吧!”   和珅偕二位女子走向雅房。   前厅热热闹闹的,可此时得意楼的后门却静悄悄的,四处无人。纪晓岚换了一套百姓服装,手拿着烟袋,探头一望,溜了出去。   黄铁崖家炼药房内,黄炳堂坐在桌前,把一粒粒炼好的米黄色药丸整齐装进木盒里。香草轻轻地推开了门,扶着黄铁崖走进来。香草小声说:“炳堂哥!你看……是谁回来了?”   黄炳堂一抬头,惊喜又疑惑地看着神色。憔悴、白发苍苍、双目已瞎的黄铁崖,激动地上前哭道:“爹……您怎么变成这样了?您的眼睛怎么啦?我来煎药替您治眼……”   黄铁崖凄然叫了一声“炳堂”,父子俩人拥抱痛哭。香草在一旁陪着也掉下了眼泪,她边哭边说:“你们不要哭了,我去做饭给你们吃。”   香草抹着泪水,走出炼药房。黄铁崖突然停止了哭泣,拉着黄炳堂的手。   黄铁崖说:“炳堂!扶爹坐下,告诉爹,‘长生不老丹’是怎么回事?”   黄炳堂扶着黄铁崖走到桌边坐下来,伸手拿了一粒药丸,放到黄铁崖手里说:“爹!您闻一闻……”   黄铁崖接过药丸,放在鼻前,闻了几下。   黄铁崖说:“世界上哪有长生不老的药丸?这里面主要的成份是珍珠和廉香,美容养颜也许有功效,哪能长生不老呢?真是一派胡言。”   黄炳堂执着地相信却有此药,于是他说:“我把药方念给您听听。”   黄铁崖说:“不用念了!那药方是爹开的。”   黄炳堂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爹!您怎么会开这种药方呢?”   黄铁崖凄然而笑,眼泪又从混浊的眼睛里流了出来,说:“报应……这就是报应……报应我理所当然……但不能报应到我儿子身上呀!”   得意楼雅室内,外厅传来琵琶小调的声音,宴中酒已过三巡,桌上杯盘狼藉。和珅一直谈笑劝酒,喝得十分尽兴。实际上他是有意灌酒,意在探听消息。   和珅举着杯说:“小月姑娘!你现在是太后的钦差,地位崇高,我敬你一杯。”   小月被他这么一捧,心中高兴,也拿起酒杯说:“没有问题,喝点酒算什么?干!”   两人举杯,干了一杯。和珅再次酿酒,转向四姑娘,笑道:“四姑娘!你像嫦娥下凡,一直是我仰慕的对象,来!我再敬你一杯。”   四姑娘笑着与和珅对饮。   和珅喝过之后,畅笑起来:“我和珅看尽天下美女,身边妻妾如云,可是跟她们饮酒,一点趣味也没有……小月姑娘!只要纪大烟袋不在,你随时来找我喝酒,我一定奉陪……四姑娘!你也是一样……说到此,他忽然眼珠一转问:咦?纪大烟袋呢?怎么还没有出现?”   四姑娘也露出警惕的神情。   小月迷迷乎乎在说:“管他呢!咱们饮酒取乐,活该他喝西北风,早上我陪他去了一趟德和堂,我说有问题……他偏不听,真是笑话!我自己不会去查吗?”   和珅眼睛一转,乐在心里,嘴巴更甜了;“小月姑娘文武全才,众人皆知,不然太后怎么会命你协助办案呢?”   小月更得意了,目光转向四姑娘,叫道:“来!四姑娘!多谢你昨晚光临……一切尽在不言中,来!我敬你一杯。”   和珅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急忙于知道,他暂不作声,想了解内幕。   四姑娘想到小月扰了她与纪晓岚的酒席,赌气地说:“好!要敬可以,咱们换大杯喝。”   小月也来了劲儿,说:“大杯就大杯!谁怕谁呀!”   俩女子往大杯中倒酒,谁也不服输,和珅看得有趣。没料到二女一起替和珅倒大杯酒,逼着和珅也一起喝。和珅无奈地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心想要想知道实情,不喝下这酒是不行的,于是他拿起了酒杯。   夜色初起,黄铁崖家内已亮起了灯火,桌上几盘热啧啧精致的小菜也已摆好,黄家父子和香草,团聚一桌,准备吃饭。黄铁崖眼睛看不见,香草细心地替他夹菜。黄铁崖边说着不用姑娘劳动,边老脸开怀,吃得非常温暖。   黄铁崖吃着吃着突然说:“炳堂!香草真是一个好女孩子,去跟你何叔叔商量商量,早点成亲吧!”   香草听得害羞,把头低了下来。   黄炳堂看了香草一眼,香草朝他一笑,他也笑了笑,转向黄铁崖说:“爹!孩儿事业未成,暂时还不想成亲。”   黄铁崖问:“怎么?你是嫌弃香草吗?”   黄炳堂赶紧解释:“不!不!您不要误会。”   黄铁崖放下饭碗说:“行医的人,要做什么事业?难道你想下场像爹一样吗?我告诉你,如果你是黄家的后代,要答应爹三个条件:一不进京,二不进宫,三不做御医……”   香草不解地问:“为什么?黄伯伯,不是天下最好的医生才能做御医吗?”   黄铁崖说:“孩子!你看黄伯伯的下场,就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炳堂了。”   这时,门轻轻被推开,纪晓岚突然走了进来,他说:“你错了!黄大夫!御医是医者最高的荣誉,你不能因一已的得失,而否定了这种荣誉。”   黄铁崖震惊地手抓住了桌边,试探着叫了声:“纪学士?”   纪晓岚答应着:“不错。”   黄铁崖间:“你是来抓我的吗?”   黄炳堂一听立刻站了起来,神情紧张地望着纪晓岚。纪晓岚走近了一步,并把门关好说:“如果你没有罪,我为何要抓你?如果你真有罪,就该想办法如何将功赎罪,以报天子之恩。如果……你只是代人受过,那也要把真实情况说出来。洗刷你所受的冤屈。”   黄铁崖感然一叹:“不是我不肯说,而是我说了之后,会害了你们,连你们也会丧命。”   纪昀和善地笑了,看着黄炳堂和香草说:“来呀!继续吃饭。现在开始不谈公事,小妹妹……你能替我加一副碗筷吗?”   香草应了一声,转身去拿碗筷,黄炳堂则又坐回到饭桌上。几个人有说有笑,好像一家人一样。   纪晓岚问:“黄大夫!我最想问的一个问题是……明明你乃临清州神医黄铁崖,怎会摇身一变,成了御医吕长安呢?”   黄铁崖暗然一笑,“说来话长!当年京城会试,皇上钦点御医,我那时在家乡已经小有名气,心中害怕选不上会失了面子,用了个化名,却糊里糊涂地就成了皇上御笔钦点的御医,这时候想要改,已经改不回来了。”   纪晓岚听得哈哈笑道:“所以你不忘本,药方纸上还是印上了‘甘八亩田’四个字。”   黄铁崖说:“果然难逃纪大人的法眼。”   香草好奇地打量着纪晓岚说:“纪大人!我听传说你是天下最有名的风流才子,是真的吗?”   纪晓岚一笑,道:“才子才子!狗屎狗屎!不会风流,是个呆子;学会风流,就成狗屎!小妹妹!你懂吗?”   香草腼腆而笑说:“我听不懂。”她的话,把所有的人都逗笑了。   得意楼纪晓岚房间灯光明亮,小月和四姑娘醉意未消,仍在醉言醉语。   小月睑色发红,一嘴酒气,说:“我从前觉得和珅不是个好人,今天看起来蛮好的嘛!”   四姑娘说:“我看他可是对你有意思幄!”   小月说:“去你的!他对你才有意思。”   四姑娘指着小月道:“是你!”   小月指着四姑娘说:“是你!”   两个姑娘一起大笑起来,四姑娘看着门口问:“大烟袋呢?怎么还不回来?”   小月往床上一坐说:“你急什么?你若是心急,我让给你好了!”   四姑娘娇声笑道:“我才不要呢!”   突然,窗外传出一声异样的响动,两位姑娘一起警觉起来,酒意也醒了大半,齐门窗外:“什么人?”没人回答,只听到轻轻的脚步声飞快地远去。两位姑娘相视看了一眼,迅速拿起宝剑,从窗口飞身追出。   月光把临清街道上照得忽明忽暗,蒙面的秋云、秋风快速闪入巷道。四姑娘和小月飞奔追至。当小月和四姑娘追上了秋云和秋凤时,四女子分成两对,展开一通厮杀,刀光剑影,十分激烈。   小月和四姑娘拼力打斗,终于未能拦下秋云、秋凤,被她们突围而去。   临清郊外,月光下,小径旁,停着一辆马车,黄铁崖紧紧握着纪晓岚的手,依依不舍地话别。   黄铁崖说:“纪大人!黄某父子两代的性命全交给您啦!”   纪晓岚道:“黄大夫!纪晓岚保证想尽一切办法,护送你父子上京,面禀圣上。洗刷冤情。”   黄铁崖激动跪倒,哭着说道,“多讲纪大人。”黄炳堂和香草也跟着跪倒,也跟着连连说,“多谢纪大人。”   纪晓岚被他们感动着,将他们—一扶起,特别交代黄炳堂说:“炳堂!安顿好了你爹之后,给我个信儿,记住!一定要小心。”   黄炳堂说:“您放心吧!纪大人。”   黄炳堂扶着父亲上了车,往黑夜里走去,香草紧跟于后。   月光下,纪晓岚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神情坚定地喃喃自语:“就算我拼了这条命,也绝不让你逍遥法外。”   翌日清晨,福康安率领一队清兵,陈列在德和堂大门前,并在周围戒了严。百姓们好奇地远远围观着,不知要出什么大事。   大街上,一座软轿抬了过来,轿子停住后,一名随从取出红毯,铺在地面,通往德和堂大门。   和珅踏出轿外,神态冷漠。福康安率众官兵行礼,齐声叩见和大人。   和珅冷冷地受礼,口称免礼,抬头观看着德和堂店门。   何掌柜吓得惊慌失措地跪在德和堂门前,颤抖着说:“草民叩见和大人!”   和珅冷笑一声:“何掌柜!你好大的狗胆!”   何掌柜被喝得愕然抬头。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三节 第三节   德和堂外,和珅还在怒斥着何掌柜。大街上,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一时间群情骚动,交头接耳。   面对和珅的淫威,何掌柜惶恐地不知所措,哀求着和珅:“大人!草民不知大人何事动怒。”   和珅冷笑着哼道:“你不知道?……福大人!”说着看了一眼福康安,福康安进前一步,一指官兵,立刻下令:“你们进去,仔细给我搜,任何嫌疑人等,立刻拘捕。”   一队清兵答应着,冲进德和堂。   何掌柜惊骇着直给和珅鞠躬。和珅背手转身,面带冷笑,看着众百姓,似已胸有成竹。   德和堂内,众清兵翻箱倒柜。药品、抽屉被扔落一地。何掌柜跪在地上,微微发抖。众官兵技遍了整个药店,一无所获,他们空手而出,一小队长上前向福康安报告说:“启禀大人!里面没有人。”   福康安看看和珅,和珅一愣,很丢面的样子,低声对福康安说:“看样子情报有误。”   福康安说:“大人!咱们别被那丫头给要了。”   和珅眉头一皱, 大步走进德和堂。 福康安紧跟于后,到门前时又回头喝道:“何掌柜!你也进来吧!”   何掌柜从地上爬起,慌忙跟着他们进到店内。   围观之百姓议论纷纷,秋云、秋凤混在人群之中,凝神观看。   和珅、福康安带着何掌柜一直穿过德和堂大堂,走进内厅。和神与福康安坐了下来,何掌柜一旁侧立。   和珅突然和颜悦色地说:“何掌柜的!”   何掌柜弯着腰说:“草民在。”   和珅:本官一向信任你,按理说既然已经委托你炼丹制药,原不该怀疑你,但是本官又担心你与朝廷钦犯吕长安扯上关连,所以不能不查。   福康安一旁说:“那吕长安也是临清州人氏,你家世代经营药铺,怎么会不认识这个人呢?”   何掌柜说:“临清州只有一位名医,名叫黄铁崖,就是黄炳堂的父亲,草民从来没有听过吕长安其人。”   福康安问:“黄铁崖目前何在?”   何掌柜说:“黄神医四处行医济世,居无定所,前几天还曾见面,现在……草民也不知他的去向。”   和珅说:“何掌柜!替本官做事,只有两条路可走,做得好发大财,做不好掉脑袋,你该不至于拿脑袋开玩笑吧!”   何掌柜急忙说:“草民知道!草民不敢。”   和珅点点头:“嗯……炼药之情况,福大人已经说了,眼下可有成品?”   何掌柜急忙说:“有!有!”之后何掌柜打开药橱,取出一个木盒。交与和珅,和珅打开木盒,拿出一粒药丸,闻了闻,看了看,像还满意。   和珅放下药问:“黄炳堂他怎么说?”   何掌柜说:“炳堂这孩子是个药痴,他不会说假话,他说……这些药丸,药材珍贵,应该有延年益寿,驻容养颜之功效。至于……长生不老嘛!他就不敢说了。”   和珅笑着说:“倒也还算诚实……不是还有最后一炉吗?去告诉黄炳堂,叫他尽力而为,炼成了重重有赏。”   何掌柜急忙行礼:“多谢和大人。”   城里一个不起眼的小赌场内,一桌人正在聚赌。只见烟雾迷漫,人声吵杂,有的喊大,有的喊小。   一只手掀开桌上的盖碗,那是庄家正在开局,碗中点数是大。一时间有人欢呼声,有人叹气。纪晓岚坐在赌桌前,抽着烟袋,面带微笑。   庄家嘴里念念有词地吃输赔赢,当庄家赔到纪晓岚时,只见他又押了一个铜板。   庄家脸上带着不屑的神情说:“客官!您能不能多押一点?每回一文钱,您没烦别人都烦了。”   纪晓岚问:“赌场有规定押的钱数吗?”   庄家说:“那倒没有。”   纪晓岚笑了,“说这就对了!赔钱之乐,志在参加,不在多少。”说着他把一枚铜板收了起来。在这当儿,纪晓岚觉得有人在背后轻轻拍了他一下,他回头一看,只见黄炳堂和香草匆匆来至他的身后,对他使了个眼色。   老板娘如意一早便在得意楼大堂中招呼着吃早点,喝早茶的顾客。   小月和四姑娘坐在角落中,桌上摆着的除了茶具外,还有宝剑,她们边上的客人见状都躲开,坐到别的桌上去。小月坐立不安,不时看向门外,焦虑地等待着纪晓岚。   四姑娘安慰道:“纪先生福大命大,不会有危险的,别担心了。”   小月怨气冲天地说:“只要一出门,天天有花样,谁管他危不危险,我只是生气。”   四姑娘说:“别生气了!你看!”   小月一抬头,见纪晓岚手持烟袋,慢条斯理地走进门来。小月的神情喜中有怒,迎了上去,纪晓岚也看见了小月和四姑娘,笑着走了过来。   早啊!二位姑娘。纪晓岚说着在她们这桌坐了下来。小月蹶着嘴说:“不早啦!对整夜不归的人来说,已经很晚了。”   纪晓岚陪笑着喝了一口茶说:“不晚!不晚!时间刚刚好。”   小月声音冰冷地提醒道:“纪大人!咱们是出来查案的,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纪晓岚点起烟袋,吸了一口烟说:“我游山玩水?说笑!说笑!”说着他神情严肃起来,小声对小月她们说:“昨晚一夜,我埋伏等候,终于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   小月好奇地问:“什么秘密?”   纪晓岚故意地吃了口早点说:“不可说!不可说!”   小月又生气了,她一推纪晓岚的胳膊说:“你说嘛!又没外人。”   纪晓岚左右看看低声地说:“和珅在临清州盗用上贡的珍珠,偷炼‘长生不老’的丹药。”   二位女子大吃一惊,小月叫出了声:“他疯啦!胆子可真不小呀!”   四姑娘按住小月,自己压低了声音说:“盗用贡品,是要砍脑袋的。”   “此事非同小可,不得妄下定语,小月……”纪晓岚说着打个呵欠:“我一夜没睡,得上去歇会了……”他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又转向四姑娘说“四姑娘,临清州相遇,实属有缘,我要好好地请你。”   四姑娘说:“纪大人召唤,小妹一定奉陪。”然后转向小月:“先生无恙归来,大家都放心了,我也要告辞了。”四姑娘说罢抱拳施礼,拿起桌上的宝剑,转身而去。   纪昀目送四姑娘的背影,说“小月!咱们上楼-一”   从得意楼出来后四姑娘迅速转入一条民间巷道。突然,秋云、秋凤闪身而出,抱拳施礼。   秋云、秋风道:“秋云、秋凤见过四姑娘。”   四姑娘一怔,问你们怎么来了?   秋云说“奉王爷之命,来协助四姑娘,刺杀御医吕长安。”   秋凤道:“昨晚不便上前拜见,请四姑娘原谅。”   四姑娘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们,暗自思忖着她们的真止来意。   秋云说“请四姑娘吩咐行止。”   四姑娘想了片刻,招呼秋云、秋凤上前,低声吩咐了几句,秋云、秋风一抱拳立即离开、她俩走后,四姑娘还介为秋云秋凤的突然出现而揪心,她一时还拿不准这两人到底是谁派来的,她们的到来到底是喜还是忧。   再说纪晓岚带着小月回到客房内,坐在桌前,悠然地吐了一口烟,看着小月说;“还有一个秘密、”   小用假装不在意地玩着剑,你说吧!   纪晓岚说“吕长安就是黄铁崖,黄铁崖就是吕长安。”   小月停住手道。“这就对了,果然不出我所料想-一喂!你刚才怎么不说?”   纪晓岚说“小小的临清州,突然风云际会,四姑娘来了!和珅、福康安都来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小月点头,觉得有理,放下剑,走到纪晓岚对面坐下。   纪晓岚说:“所以我认为这里面必有玄机,药方之案,只不过是道小菜,‘长生不老’药才是正餐,这两桩事看似无关,其实互有牵连,因为替和珅炼药的小神医黄炳堂,正是黄铁崖的儿子。”   小月问:“黄炳堂也有问题吗?”   纪晓岚说:“这年轻人是个药呆子,内情全无所知。”他想了小会儿,磕磕烟灰,神情凝重了起来说:“小月!有个重大任务要交给你……”   小月高兴起来:“先生!您说。”   纪晓岚说:“保护黄铁崖的安全!这个人太重要了。”   小月问:“他在哪里我都不晓得,怎么去保护呢?”   纪晓岚说:“别急!别急!时机一到,自然会告诉你。”   小月突然想起一事说:“对了!昨晚来了两名女刺客,剑法高强,幸好四姑娘在,我与她联手,仍然被她们逃了出去。”   纪晓岚一怔,问:“女刺客?这又是何方人马?”   小月说:“连您都糊涂了,何况我呢?”   临清州附近的山林中,古树参天,花藤遍野。黄炳堂背了个药萎,手持药锤,在山林草丛中寻找。   香草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香草擦着汗说:“炳堂哥!你走慢一点好不好?”   黄炳堂停下脚步,香草终于跟了上来。   香草说:“炳堂哥!咱们德和堂,药材齐全,你为什么还要上山采药呢?”   黄炳堂说:“真正的药材,不在药铺里……而是藏在丛林、山石、江河、田野之间,天地万物,都有相铺相成相忌相克之道。我从前死读药书,墨守成规,知药方而不明药理……昨天与爹一席话,我才茅塞顿开。”   香草关心地注视着黄炳堂,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炳堂哥!自从你答应替他们炼丹药,人瘦了!脸也憔悴了!我不担心你炼药的事,我只担心你的身体……”   黄炳堂一笑说:“放心吧!香草。”   香草也深情地笑了。   黄炳堂爱怜地:“你要是累了,就在这儿等我,我再到山里找一找。”   香草说:“我不怕累,我陪你去。”   说着两人又往山中行。   临清街道上依旧像往日一样繁华,集市上,一个水果摊贩叫卖水果。十余名百姓围在水果摊前。便宜了!便宜!摊贩叫得声音嘶哑,又有不少百姓上前购买。   小月在水果摊前看了片刻,又匆匆离开,并从街道转入一条小巷。   这时,秋云持剑,突然出现在小巷前方,挡住小月的去路。小月警觉地一回头,发现秋凤已挡住了后退之路。一见那架式,小月便知这两女子来意不善,她们很快持剑紧逼上前,把小月夹到了中央。   小月投剑应战,力敌二位女子,一阵打斗后,小月被击落了长剑,点中了穴道。   秋云、秋凤迅速将小月抬入一间民宅中。小巷另一侧,四姑娘转了出来,冷笑而去。   一根烟袋,正在点火。和珅猛吸了一口,呛得咳嗽起来,和坤边咳边说:“这鬼玩意怎么能抽呢?受罪嘛!想那纪大烟袋,成天烟不离手,熏也把人熏死了。”   福康安接过烟袋,微微冷笑:“您受不了烟气,我受不了的是那一身假正经的穷酸气。”   和珅拿出手帕擦着嘴笑了说:“瑶林老弟!你雄猛果敢,英挺不群,可是就缺少了那一点读书人身上的穷酸之气。”   福康安不服气地问:“大人!此话怎讲?”   和珅喝了口茶说:“率十万雄师,决战疆场,你是一员猛将,但是运筹帷幄,设谋定计,你还需要多加磨练,巧下功夫。”   福康安把烟袋往桌上重重地一放,道:“这我就真的不服气了。”   和珅笑着说:“我举个例子,就拿咱们炼丹的事来说,咱们为什么爱炼这长生不老之丹药?炼了给谁吃?真能够长生不老吗?为什么要偷偷地炼?盗用贡珠,万一炼不成,怎么收场?”   听了和珅问的这一连串问题,福康安头都大了!   福康安看着和珅说:“这么复杂的事情,我怎么弄得清楚,反正……我只信任和大人您一个人就行了。”   和珅感觉非常满意,他哈哈大笑起来。   民宅内,秋云用一块白布条,捂住了小月的嘴,小月挣扎,想说话说不出来。   秋凤又撕下了一块布条,将小月绑在椅子上,小月挣扎着,身体连着椅子跳动。   秋凤又想要绑住小月的脚,怎奈小月又踢又蹬,秋凤总绑不上:“姐!怎么办?”   秋云冷笑一声:“她再乱动,就脱光她的衣服,把她扔到大街上去。”   秋凤附和着:“好主意。”   小月被这一着吓住,不敢再挣扎了。   黄昏十分,得意楼前已经点上了红灯,纪晓岚站在得意楼门前张望着。   大厅里,老板娘如意在厅内忙里忙外,招呼着顾客。   纪晓岚吸了口烟,脸上有郁郁之色,如意走到了纪晓岚的身旁,娇滴滴地说:“纪先生!桌上的酒菜快要凉了。”   纪晓岚不作声,转身人大堂内,如意跟在身后,纪晓岚坐下,如意也坐了下来。桌上已摆好酒菜及两套碗筷。   如意笑着说:“独酸不如对饮,那位姑娘既然没回来,我陪您喝吧!”   纪晓岚没说话,心里还在为小月一直没露面着急,这时如意的身后,却响起了四姑娘的声音。   四姑娘冷眼看着如意说:“哪位姑娘没回来,我回来了!老板娘你请吧!”   如意有点怕四姑娘,不敢拒绝,轻声问:“怎么又是你?”   四姑娘笑得很不自然:“你如果想坐,我让你多坐一会。”   如意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剑,赶紧站起来说:“我不坐,我不坐……说”着急忙离开了酒桌,四姑娘坐了下来,她环视了一下大厅笑着问:“小月姑娘呢?让纪先生独守空桌,也太不解风情了。”   纪晓岚凝视着四姑娘,也笑了起来,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   纪晓岚说:“那晚品酒论诗,未能尽兴,今日再续前缘。姑娘请!”   二人举杯,一饮而尽。   纪晓岚放下酒杯,收起脸上笑容,突然说:“四姑娘有话请直说,不必转弯抹角了!”   四姑娘故意问:“我转弯抹角,纪先生!这话从何说起?”   纪晓岚尚未答话,只见如意匆匆拿了一封信而来,她说:“纪先生!纪先生!……有人交了封信给您。”   纪晓岚抽出信纸,见信纸上写着:“交出吕长安,换回杜小月。”纪晓岚惊讶地站了起来,问如意:“人呢?”   如意说:“已经走啦!一转眼就不见了。”   邻桌有客人呼唤如意,如意应声而去。   纪晓岚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悟,微笑看着四姑娘:“四姑娘!高明呀!高明……纪某佩服。”   四姑娘故作不懂地问:“纪先生此话怎说?”   纪晓岚说:“姑娘请去了小月,却来陪纪某喝酒,如此计谋,如此雅兴,怎不令人钦佩?”   四姑娘掩饰着紧张,笑了,说:“先生喜欢打哑谜,来指点迷清,能否再打一个?”   纪晓岚抽了口烟,悠然而吟,若有所指:“寻山未见山,遇路疑无路,同是采药人,云深不知处。”   四姑娘跟着念了一遍,突然起身抱拳说:“多谢先生指点,小月姑娘大概很快就可以回来了!小妹也一定会反复思索,告辞了!”   四姑娘说罢,起身而去。   纪晓岚突然“哎呀”了一声,道:“精髓了!这丫头文采不弱,谨慎被她猜出来了。”   月光照射着幽暗的山岭,林间隐然有座古寺,晚钟响起。寺前有一座石碑,碑上写三个虬劲的大字:“云间寺”。大殿中灯火昏暗,几名僧人,盘坐在案前,颂念经文。   庭院回廊中,一名小和尚走在前面,住持老和尚跟随于后,走向寺后的宅房。住持老和尚推门进入一间宅房中。只见黄铁崖手持佛珠,似也在默念。   住持关上门说:“老施主。”   黄铁崖说:“有请方丈。”   住持问:“都准备好了么?”   黄铁崖说:“忏悔念佛,不如以身试药,黄某已经准备好了。”   住持若有所指说:“安心睡吧!阿弥陀佛……”   黄铁崖一揖手说:“多谢方丈。”   住持老和尚转身出去,黄铁崖静静坐着,低头播弄着佛珠。   黄铁崖家炼药房内,炉火丹鼎,烟气腾起。黄炳堂坐在炉边,轻轻扇着扇子。   香草脉脉含情地看着黄炳堂,她问:“炳堂哥!纪大人不是说……这丹药有问题,要慢慢炼吗?”   黄炳堂说:“爹这次回来,对我有很大的启示,我该想想咱们俩的事了!我想早点和你成亲,多生几个孩子……”   香草害羞得脸一红:“你好坏哟!光想叫我生孩子。”   黄炳堂说:“男女夫妻,人之大伦。我怎么是坏呢?”   香草故意说:“不跟你说话了!”   香草害羞,虽然假装生气,却仍然把头靠进了黄炳堂的怀中。   行馆大门,灯火明亮,一名随从及两名清兵在门前站岗,馆内传出来阵阵丝竹之声。   纪晓岚穿着便服,独自走到行馆门前,和珅的随从上前拦住:喂!喂!这里不能入内。   纪晓岚彬彬有礼地说:“烦请通报,纪晓岚求见。”   随从见来人这副打扮,有点怀疑,问:“你是纪大人?”当他看到纪晓岚手中的烟袋之后,态度立刻变了,立即说:“和大人早有交待,今晚任何人不见,惟独纪大人例外。”   “是吗?”纪晓岚问。   随从一指大门:“纪大人请。”   随从说着前头引路,纪晓岚进入行馆中。   行馆内厅,灯光闪闪,一群舞妓,维妙多姿,正随着乐声,婀娜而舞。舞姬舞姿动人,表情丰富,随着音乐身体柔软抖动。   旁边设一桌酒席,和珅与福康安,一边左拥右抱,一边看得津津有味,在几名歌妓的围簇下,饮酒作乐。   门外随从大声禀报:“纪大人到!”   和珅神情惊讶,马上正襟危坐,他挥手停止了舞蹈和音乐,说:“有请。”   纪晓岚入内,抱拳施礼:“纪晓岚冒昧打扰,失礼!失礼!”   和珅笑着迎出:“这是什么话?盼你早来,与君同乐……想你未必会来,没想到你竟来了!哈哈……请入座。”   福康安与众歌妓亦起身相迎,让出了一个座位。纪晓岚昂然入座,口中谢道:“多谢和大人!福大人!”   和珅说: “多年同殿为臣, 如兄如弟!你客气什么……”一边吩咐歌妓道:“你们替纪大人添酒、夹菜。”   福康安也和善地打招呼:“纪大人请。”   纪晓岚笑着:“谢福大人。”   坐在纪晓岚左右的歌妓,热情地替纪晓岚倒酒、夹菜。   和珅非常高兴,问众歌妓:“你们知道大清第一才子,是什么人吗?”   众歌妓愕然,其中一名歌妓答道:“纪晓岚呀!”   和珅:“对!眼下纪先生正坐在你们的身边。”   众歌妓纷纷把目标对准了纪晓岚。纪晓岚应接不暇,和珅一见这情形,非常得意,而此时纪晓岚突然正色对着和珅:“和大人!纪某有一事相求。”   和珅依然笑着说:“今天你来了!别说一件事,就算十件,二十件也无妨。不过……今天晚上,只谈风月,不谈公事。”说着吩咐乐师奏乐。墙边几名乐师,又开始弹奏乐器。   福康安端起酒杯,面向纪晓岚:“纪大人!小弟敬你一杯。”   纪晓岚看看福康安与和珅,没有举杯。他说:“对不起!福大人,纪某今夜前来,确是有要事商求,既然不能谈公事,明日再来打扰,告辞了。”   纪晓岚说罢起身,抱拳转身而去,和珅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正要拦住,却见纪晓岚头也未回,已走出厅外。   福康安气愤地“砰”地一声,一掌拍在桌面上,吓得众人一跳,连音乐也停了。   福康安叫道:“简直不识抬举!大人!您大肚能容,我可受不了这口气。”   和珅叹了口气,自我缓解地说:“本非同道中人,莫去勉强也罢!”纪晓岚这一来一走,毕竟让他意兴索然,他有气无力地说:“来!咱们继续喝酒。”   福康安悻悻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突然一名歌妓惊叫了一声,手中拿了张字条举到和珅面前:“大人!您看。”   和珅接过字条,打开一看,只见字条上写着“吕长安藏在云间寺”。   和珅把字条交给福康安。   福康安疑惑地问道:“姓纪的这是什么意思?”   清冷的月光,照射在寂静的街道上。薄雾如烟,行人稀少,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纪晓岚立在街头,吸着烟袋,似在徘徊凝思。   远处的狗吠声时大时小。纪晓岚好像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大步走去。   黄铁崖家炼药房炉火渐渐将要熄灭。   香草俯在黄炳堂的腿上,已睡着了。见香草的睡态憨美。黄炳堂轻轻挪起了香草的头,站了起来,脱下外衣,盖在香草的身上。   黄炳堂走到桌前,拿起了几样备好的药草,掀开丹鼎的盖子,放入其中,随手又加了一些柴枝,炉火又旺了起来。   这一夜难眠之人好像特别多,德和堂大厅内,昏暗的灯火闪烁着。何掌柜独坐在大堂内,面前放着几盘小菜,正自酌自饮。   传来敲门声,何掌柜问:“谁呀!”   外面传来纪晓岚的声音:“买药的!”   何掌柜起身开门,纪晓岚进入。何掌柜目光盯着纪晓岚手中的烟袋,再上下打量来人,问:“您是纪晓岚。”   纪晓岚说:“不错!正是纪某。”   何掌柜急忙说:“请进!请进!”说着引纪晓岚至桌边坐下,倒了一杯酒说:“夜深露寒,请喝一杯水酒,暖暖身子。”   纪晓岚也不客气,举杯而尽。   何掌柜坐下问:“纪大人半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纪晓岚一笑说:“没有要事……我只是前来见一见黄铁崖的糊涂师弟。”   何掌柜脸带不悦地说:“纪大人此话怎讲?小老儿不太明白。”   纪晓岚说:“你不明白?好!我先说第一件事情……你替和珅炼药,原本无可厚非,但是盗用上贡的珍珠来作药材,问题就大了!只要东窗事发,和珅的位高权大,掉不了脑袋,你的脑袋就保不住了。你掉了脑袋不打紧,香草和黄炳堂也跟着受难。想想看,你的一念之贪,担了多大的风险?”   一番话让何掌柜听得冷汗直流,木讷着说不出话来。   纪晓岚接着说:“第二件事情……你明知你的师兄黄铁崖,入部当御医,而今犯案潜逃回乡,有冤难诉。你或是报官,或是协助躲藏,都不失为明哲保身之策,而你却置之不理。等到朝廷明令缉捕,按图悬赏捉拿的时候,他一个瞎了眼的老人,能跑得掉吗?你能脱得了关系吗?”   何掌柜说:“纪大人!小老儿与黄师兄从小长大,情同手足,连独生女儿都许配给了他的儿子,他的灾难,小老儿如同身受,怎么会置之不理呢?”   纪晓岚问:“如何替你师兄洗冤,有打算吗?”   何掌柜看着纪晓岚说:“小老儿请求大人指点。”   纪晓岚说:“你虽有贪婪之心,仍不失忠厚之人,眼前倒有办法,可以暂渡难关。”   何掌柜兴奋地说:“那太好了。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了。”   薄雾绦绕,钟声响起,山林间隐约可望见“云间寺”的大雄宝殿。   山径石阶上,四姑娘与秋云、秋凤,身穿劲装,佩带宝剑,站在上写着“云间寺”石碑之前。   四姑娘说:“同是采药人,云深不知处……云间寺!点得好!咱们进去,先探虚实,不得鲁莽。”   秋云、秋凤应声称“是”。   三位女子向云间寺走去。   可能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捕快率领一队清兵,快速冲到囚禁的小月的民宅前。捕快上前敲门,大声喊着:“里面有人没有?”   屋内被绑的小月在椅子上,听到有人来了,神情兴奋,她挣扎着,可却说不出话来。   捕快下令,撞开木门,清兵冲入囚禁小月的屋内。小月兴奋地看着他们。   果然有一名女匪。捕头得意地说着,上前取下捂住小月嘴里的白布条。   小月又惊又气地问:“什么?你说我是女匪?”   捕头问:“你叫杜小月对不对?”   小月说:“对呀!”   捕头说:“那就不会错了!今晨得到密报,有人擒获一名女匪,名叫杜小月,献予官府发落。弟兄们!押回去。”   数名清兵一起上前,解开一部分绳索,可小月还是被绑在椅子上。他们抬起椅子,往外走来。   小月愤怒地喊着:“你们搞什么东西,我不是女匪,我是钦差大人……”   捕头冷笑着说:“你是钦差大人?那我岂不是玉皇大帝了!”   冷清的云间寺院内,一名小和尚,正在清扫落叶。   四姑娘偕秋云、秋凤缓步走到大殿前。   殿内,数名僧人正在敲木鱼,念经。   知客僧走上前来:“阿弥陀佛!三位女施主请止步。”   四姑娘一怔,问了句:“哦?”   知客僧说:“今日殿内正在做法事,女宾不得入内。”   秋云插话:“我们不是来进香,我们是来找人的!”   知客僧问:“不知施主所寻何人?”   四姑娘用手势,不让秋云继续说话,四姑娘说:“京城御医吕长安!小女子有要事慕名来访。”   知客僧说:“阿弥陀佛!女施主来晚了一步,吕神医已登极乐世界去了。”   四姑娘怔住,看着僧人。知客僧说:“吕老施主昨夜得了急症,病逝在寺后宅房中。”   秋云冷笑一声:“太巧了吧!”   知客僧一低头,说:“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这时,福康安也率一队清兵,来到了云间寺前。福康安下令副将与清兵冲向云间寺。   知客僧带着四姑娘、福康安、秋云、秋凤、副将及清兵们来到寺后宅房。宅房之内,已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灵堂,住持法师与僧众数人,正在灵台前颂念超波经文。   灵台上白烛燃烧,灵牌写着“京城名医吕长安之灵位”。   墙边一张木床,蒙着白布,覆盖了尸体。   知客僧引着四姑娘等人走到门前。   知客僧一指尸体说:“三位女施主!你们看……还没有入殓呢!”   四姑娘间:“我等可以灵前献香,瞻仰遗体吗?”   知客僧:“当然可以!请。”   四姑娘与秋云、秋凤走到灵台前,点了支香,鞠躬上香。数名僧人闭目念经,不睬不理。   四姑娘献完了香,走到遗体床前,掀开白布,白布下是黄铁崖苍白僵硬的脸。   四姑娘叹了口气。   秋云说:“姑娘!我刺他一剑,看他是真死假死?”   一声佛号,住持法师走了过来,住持说:“三位女施主,万万不可。”   四姑娘等人回头。住持法师说:人死为大,这里是佛门静地…   突然门外有人叫了一声:谁也不许动。福康安杀气腾腾出现在房门前。   四姑娘等人愣住了,住持法师念了一声佛号,看着福康安大步走到床前,众清兵及副将跟着进来,福康安看了看尸体。   福康安说:“果然是御医吕长安。”   副将上前一步,低声地说:“大人!这个人是临清州神医黄铁崖。”   福康安一怔,点头说:“哦?这么说来……是同一个人?好啊!   福康安冷笑着向四姑娘走去,说:“四姑娘!这等大事,你竟也不知会一声,分明居心难测……来人那!”   众清兵齐声呐喊:“喳!”   福康安说:“把这三个女人给我拿下。”   众清兵应声而动,秋云、秋凤抽出了长剑,准备战斗……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四节 第四节   福康安突然下令,将四姑娘等人拿下,寺内突然变得很紧张。一时间刀出鞘,剑在手,几位姑娘与清兵对峙着。   四姑娘昂然不惧,上前一步,问:“福大人……您翻得太快了吧!国有国法,拿人是要有证据的。”   福康安一怔无言以对。   四姑娘继续说:“是您邀我离开十四王府,协助您来查药方命案,吕长安的尸体在这里,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有功不赏反而要抓人,理由何在?希望你说清楚。”   福康安的脸上阴晴不定,略想片刻说:“我怀疑你另有居心。”   四姑娘冷笑道:“是吗?就算我另有居心,犯法了吗?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了吗?”她看着福康安说:“我不是另有居心,而是非常失望伤心。”   福康安问:“你还是十四王爷的吗?”   四姑娘说:“我已经是自由之身了。”   福康安笑了起来,说:“好一个自由之身!希望下次见你的时候,我们还是朋友,不是敌人。”   四姑娘说:“那要看大人如何抉择了。”   福康安手一挥,说:“好!让路……放人。”   众清兵收起了刀枪,让出一条路。四姑娘率秋云秋凤离去。   待姑娘们走后,福康安趋身上前观看黄铁崖的尸体,住持法师也跟了上前。看了一会儿,福康安也没看明白,他问:“你是准备火葬呢还是土埋?”住持法师说:“火葬土埋,管通西方祥和之地,贫僧不敢做主,要等他的家属来做决定。”   福康安说:“问你也没用,我自会找黄炳堂问个清楚。”   临清州府行公堂之上,肃穆庄严。堂侧衙役,高声齐喊威……   知府方大人,身穿官服,端坐堂上,一眼望去,就像是昏庸的官员。师爷在侧立一旁,摇着扇子。   堂下捕快大声呛喝:“带女匪杜小月。”   小月手戴枷锁,满脸愤怒,不理会衙役的拉扯,大步走进公堂。   衙役逼小月下跪。小月态度强硬不理睬他们,问堂上:“我为什么要跪?”   知府怒拍惊堂木,道:“大胆女匪,到了公堂之上,你还不跪倒?”   小月怒气十足地说:“我问你们,谁是女匪,谁是受害人,你们搞清楚没有?”   知府叫道:“放肆!本官还没有发问,你倒问起来了,先跪下再回话!”   小月倔强地说:“我偏不跪!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奉了太后滋旨的钦差大人,连皇上见了我都常称兄道妹呢!你们算哪棵葱?惹火了本姑娘,要你们一个个好看。”   知府低声对师爷说:“这个女人好象脑筋有问题,满口胡言乱语。”师爷小声说:“大人!再多问几句。”知府点了点头问小月:“你说奉了太后的滋旨,可有证据吗?”   小月说:“我奉的是太后的口谕……不过,纪晓岚与和珅可以做证。”   哦?知府仍然不信,但又不知怎么办好。师爷又走到知府身旁说:“我看这个女人有点来头,她怎么会知道和大人呢?   知府糊涂地点着头说:“嗯!有理。”说着转向小月问:“杜小月!你认识和大人吗?”   小月说:“你应该去问他,认不认识我?”   知府真有点迷糊了,看了师爷一眼,师爷也是有点糊涂的神情。   知府一拍惊堂木,给自己壮着声势道:“好!本官再仔细调查,先押回去,明日再审……退堂。”   众衙役高喊威……武……   山林小路上,阳光高照,古树参天。四姑娘与秋云秋风走进树林中。四姑娘停住了脚步,秋云秋风也停了下来。   双方很自然成了对峙的状态。四姑娘说:“吕长安已死,我已没有再为王爷效力之处了。”   秋云秋凤互望一眼,盯着四姑娘,秋云问:“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四姑娘说:“我们已经到了该分道扬镳的时候了。”秋凤:“您真的要离开王府?”四姑娘:“我猜想得到,王爷交付了你们什么样的任务,不必为难,该动手就动手吧!”秋云:“姑娘……”四姑娘:“你们既然不动手,我就要走了。”   四姑娘调头而去。   秋凤想要上前阻拦,被秋云拉住。秋云看着四姑娘的背影低声说:“让她走吧!我们等候下一步的指示。”   纪晓岚独坐得意楼客房内,吸着烟袋,他正为小月失踪的事愁眉不展,若有所思。这时,门外有人呼叫道:“和大人到。”纪晓岚闻声一怔,站起身来,他打开房门,和珅笑着走进来,两名随从带上房门,守在门外。和珅满面笑容地寒暄道:“纪大人!打扰打扰。”   纪晓岚转忧为喜,道:“荣幸之至,有请有请,和大人请坐。”   两人坐定。和珅看着屋内问:“小月姑娘呢?”   纪晓岚说:“大概查访去了吧!”   和珅亲切地说:“哦?真不容易……先生有此佳人相助,难怪才到临清州,就查到了吕长安的下落。这件功劳,看来已难逃先生的手掌心了。”   纪晓岚说:“不敢!不敢!这全是小月的功劳。”   和珅眼珠一转,换了话题,问纪晓岚:“先生来到此地,大概也听到了有关和某的一些小道消息了吧?”   纪晓岚微笑着:“略有所闻,未敢深信。”   和珅大笑起来:“先生真乃诚实之人也,和某今天来看你,正是想谈谈这件事。”   纪晓岚盯着和珅说:“和大人请说,纪晓岚洗耳恭听。”   和珅的语锋一转,一本正经地说:“为人臣者,事君当以诚以真,你我二人可算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大臣了,表达的方式或许有所不同,但对皇上的赤胆忠心,是不容置疑的。”   纪晓岚摇头笑了:“纪某不敢与大人相提并论。”   和珅向纪晓岚靠近了一些,语气中显出难见的诚恳,他说:“我和某从不在意别人对我的评论,人生几何,对酒当歌,所谓荣华富贵,只不过是一场云烟而已。。   纪晓岚闻弦歌而知雅意,他笑道:“所以……大人想到了长生不老的丹药?”   和炼一本正经地摆了摆手,道:“先生体要取笑……先前我无意间得了一张药方,上面写着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我想试试无妨,只要能炼成强筋壮骨,延年益寿的好药,呈献皇上、太后,岂不也是一件美事。”   纪晓岚抓紧机会问:“药方可是来自十四王府?”   和珅一拍手说:“正是!突然他又讶异起来:你怎么知道?”   纪晓岚问:“大人当真是要呈献皇上、太后?”   和珅笑着说:“不然炼它做啥?你以为我自己想吃呀?”   纪晓岚突然开心地笑了:“好险好险,吾皇宏福齐天……大人!你差点成了千古罪人。”   和珅迷惑地问:“此话怎讲?”   纪晓岚问:“大人知道那张药方来自何处?”   和珅说:“据说是华佗残卷中遗留的一张古方。”   纪晓岚说:“非也!非也!华佗残卷只是民间谣传,谁也没有见过,怎知真假?据纪晓岚所知,大人这张药方乃是吕长安所开的,与害死皇上奶娘的那张药方有异曲同功之效……”   和珅惊骇地叫道:“你怎么知道?”   纪晓岚说:“我已经见过吕长安了?”   和珅问:“你是说有人想要毒害皇上?是十四王爷?还是另有其人?……请你说明白一点,如此丧心病狂,是要灭门九族的。”   纪晓岚说:“有一个棋手,他布局了一盘棋,心思细腻,按部就班地来施展他的阴谋诡计,大人!你也是被利用的一颗棋子……   和珅面色苍白,直冒冷汗:“是谁敢如此胆大妄为呢?”   纪晓岚说:“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群人,此人身在暗处,操纵全局,我等稍有不慎,立刻有杀身之祸。”   和珅说:“先生难道不信任我?”   纪晓岚说:“任何人都可能是我怀疑的对象,唯独大人例外。”   和珅不解地看着纪晓岚:“哦?和某愿闻其详。”   纪晓岚平静地说:“只有皇上的龙体无恙,才能保住大人荣华富贵,所以大人可能会做任何坏事,但是绝不会去谋害皇上。”   和珅听后大笑起来,道:“和某未料,先生竟是知音之人。说得痛快!骂得也够痛快。下一步计将安在?”   纪晓岚说:“一切如常,引蛇出洞。”   和珅顿时领悟:“好!和某愿意配合先生来演这出戏。”   两人相视而笑,竟有惺惺相惜之感。   这时,门外随从禀报说知府大人到。   和珅头一皱看着纪晓岚问:“方知府?他来做什么?”之后他高声对门外说:“进来吧!”   方知府匆匆而进,行晋见礼:“下官叩见中堂大人。”   和珅说:“起来吧……见过纪大学士。”   方知府刚爬起来,又跪了下去:“下官方中平叩见纪大学士。”   纪晓岚说了声免礼,知府谢过大学士,立在一旁。   和珅摆出官架子,问:“方知府,你可有要事禀报?”   方知府脸上露出紧张惶恐之色说:“中堂大人!有要事……的确有要事禀报……”   和珅让知府快说。   方知府慌乱地说:“启禀两位大人,今晨巡捕衙门接获密报,擒下一名女匪,她自称是钦差大人,奉有太后激旨,协同和大人,纪大人前来临清州查案。”   和珅、纪晓岚异口同声地叫道:“小月?”   知府说:“对!对!此女正叫杜小月。”   和珅哈哈大笑,纪晓岚也松了一口气。   方知府见二人如此神情,虽然糊涂,也有点明白了!哭丧着脸,吓得直擦汗。   幽暗阴森的牢房过道,配刀的狱卒正巡罗守卫。牢房中一阵骂声传了出来正是小月的声音:“这饭菜是人吃的吗?你们喂狗是不是?喂狗狗也不吃……”   狱卒闻声走过去,朝她喊道:“你不要嚷嚷!有得吃就不错了。”   突然一碗饭菜,从牢房中飞了出来,差点砸在狱卒的头上。狱卒正要发火。   小月又在牢中怒目而骂:“本姑娘偏不吃,你想怎么样?你们这群昏官污吏,诬良为盗,无法无天-…·”   狱卒正要说什么,方知府领着和珅、纪晓岚匆匆走进牢房中。   方知府快行几步,吩咐狱卒:“快点开门,放小月姑娘出来。”   和珅与纪晓岚也走到了牢房之外,小月一见,怒气更大,道:“说关就关,说放就放,你们还有法律吗?”说着用手一指方知府:“你说我是女匪,我有两名共犯,就在你的左右……暗!就是他们两个。”   纪晓岚与和珅越看越觉得有趣,微笑不语。   方知府惶恐地说:“下官有眼无珠,有眼不识金镶玉……下官这厢赔礼道歉。”   小月怒气未止,哼了一声,不看知府:“本姑娘决定不出去了。这里的环境也还不错的……”   方知府用目光哀求着和珅。和珅则望着纪晓岚说:“纪先生!还是你来。”   纪晓岚对和珅说:“女人在生气的时候,我是从来不说话的……不过今天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幸亏遇上了方知府,如果遇上的是更糊涂的别家知府,那一定是不问青红皂白,先来一阵毒打,然后屈打成招,那才是真的惨了,所以我要代替小月姑娘,多谢知府方大人。”   和珅一旁搭腔道:“好!纪大人言之有理,方知府糊涂有功,重重有赏。”   方知府就差给他们跪下了,叫道:“下官不胜荣幸之至。”   看到方知府那样子,和珅与纪晓岚哈哈大笑。小月原本生气委屈,这样一来,也被逗笑了。   阳光自窗外射入黄铁崖家炼药房中,丹炉热气喷出,药香迷漫四周。   黄炳堂精神奕奕地盯着丹炉,面色虽然疲惫,却带有兴奋之色。   香草端了碗馄饨而入,递到近前说:“炳堂哥!吃碗馄饨……你整夜不睡,一定要吃点东西。”   黄炳堂说:“我睡不着,也吃不下,一个行医的人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炼出一炉好药,也许我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香草说:“炳堂哥!人哪有不吃饭的……我看你炼药炼得人已经痴呆了。我不管,你非要吃不可。”   香草说着,却发现黄炳堂根本没在听,目光一直望着丹炉。丹炉阵阵药气喷出。   香草生气地放下碗,扭身而去。   临清州的街道上,路人过往不绝。纪昀和小月相偕而行。小月边走边埋怨着:“人家失踪了,你不关心!人家入了大牢,你也不关心!你根本不关心我。”   纪晓岚默然不语。   小月继续说:“知府方大人,好心留我梳洗沐浴,又要送我一套新衣服,还说要摆一桌酒席来赔礼道歉,你也拒绝了,你看看……我现在这模样,怎么见人呀!”说着她见纪晓岚仍不接话,拉了纪晓岚衣服一下:“喂!纪大人!你说话好不好?”   纪晓岚走着,慢条斯理地说话了:“有一种女人哪!天生丽质,任何情况之下,都难掩其风采,这种女人,必然是人见人爱……还有一种女人……”   小月打断了纪晓岚的话说:“我只要听这一种就行了。”说罢得意地笑了。   太后寝宫之内,年迈的太后坐在镜前,顾影自怜。镜中人像,有点容光焕发的感觉。   两位宫女正在替太后配戴发饰,另二名宫女侍立一旁。   太后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气色,对着镜子微微而笑。   大一点的宫女说:“太后老佛爷!您的皱纹愈来愈少了。”   太后高兴地问:“是吗?”   小一点儿的宫女也说:“太后老佛爷!您的白头发也愈来愈少了。”   太后慈祥而笑:“你们这群小马屁精,成天哄我开心。”   大宫女说:“才不是呢!婢女讲得是真话嘛!”   太后看了她们一眼说:“哦?真有此事?难怪我也觉得心清气爽,看来十四王爷送来的九莲子羹还真有点药效。传话下去,教内务府的总管挑选几件礼物赐给十四王爷。”   两位宫女躬身答道:“是。”   十四王爷府内庭院回廊的檐廊下,挂了几个鸟笼,几只可爱的鸟儿在笼中跳跃,十四王爷立于廊道,手中拿了一片绿色的菜叶,伸入鸟笼中逗鸟。   一名武师装扮的手下匆匆而来:“王爷!临清州有飞鸽传讯。”   十四王爷停住逗鸟:“哦?”   武师将手中拿的小卷字条呈交给十四王爷, 十四王爷打开字条, 见纸上写着“吕长安诈死”。   十四王爷不动声色,只是淡淡一笑。   行宫内,福康安把在寺里所见之事告诉给和珅,和珅有点惊讶地问:“什么?吕长安与黄铁崖是同一个人?”   福康安说:“更巧的是昨晚咱们才得到情报,当夜他就暴病而亡。”   和珅一笑:“这就叫欲盖弥彰。”   福康安问:“大人的意思是……”   和珅说:“据说南洋有一种植物所提炼的药材,可使人体产生冬眠的作用,死而不僵, 若干时辰之后, 又可以复活,吕长安乃当代名医,精通药理,想必是用‘装死’之计来掩人耳目。”   福康安“霍”的一声站了起来,说:“我带人去把他抓回来。”   和珅一摆手说:“老弟!慢点慢点,少安毋躁。”   福康安说:“咱们不能让纪大烟袋把功劳抢了去。”   和珅笑笑说:“可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等静观其变,好戏也许还在后面呢!”   福康安听不懂和珅在说什么,他知道有和珅在,这件事他就不用操心了,他又问道:“大人!咱们炼药的事呢?”   和珅微微一笑:“还是照计划进行。”   夕阳残照,天边一抹彩霞。山郊野外,四下里静悄悄的。秋云秋凤很小心地走进一间破庙中。她们在大殿中张望。   何掌柜突然从神像后面转了出来。秋云秋凤抱拳行礼:“拜见何先生。”   何掌柜一脸阴笑,说:“两位姑娘辛苦了。”   秋云同:“先生可有新的指令?”   何掌柜说:“那纪晓岚自以为聪明,其实他的一举一动皆在王爷的预料之中,只等那和珅、福康安携药返京邀功,那时候大事已定,王爷已经答应了对你姐妹入宫为贵妃,同享荣华富贵。”   秋凤笑着说:“多谢先生提携之恩。”   何掌柜奸笑道:“你们在王爷身边,乃是最心腹之人,将来要互相扶持才是。”   秋云一笑,说:“先生太客气了。”   何掌柜使个眼色,两位女子上前一步,三个低声交谈。   何掌柜低声说:“目前全盘都在王爷的掌握之中,咱们要不动声色,一定要让和珅把丹药带回京中。”   二女子连连点头。   何掌柜又说:“黄铁崖绝对不能留下活口。”   秋云问:“他不是死了吗?”   何掌柜说:“他服了假死的药,今天晚上三更就会醒过来,你们……”   何掌柜低声交待了几句。   秋云问:“纪晓岚如何处置?”   何掌柜说:“暂时还需要留下他的性命以免和珅起疑心。”   二女子领了任务,点着头,同声道:“先生放心。”   华灯已上,得意楼的灯笼随风飘荡。   大堂内正是高朋满座的时间,如意忙着招呼一桌桌的客人,像飞舞的蝴蝶。   四姑娘独坐一桌,自酌自饮。如意有点怕她,经过四姑娘桌旁的时候,赶紧避开。   小月沐浴后,洗掉一身牢狱之气,换了一套新衣服,从二楼走了下来,见到了四姑娘之后,上前打招呼:“四姑娘!”   四姑娘脸色有些羞愧,叫了声:“小月。”   小月亲切地坐了下来,说:“这两天没见到你人,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真是倒霉透了……那两个女人!唉!不提了……我非要教训她们不可。”   四姑娘低着眼睛说:“小月……有件事我不该瞒你。”   小月问是什么事,四姑娘如实说来:“那天把你捆绑,是我下的命令。”   小月惊呀地说:“什么?好啊!我把你当朋友,你却害我……走!有种到屋外面去。”   小月说罢站了起来。四姑娘拉住她说:“小月!你听我解释。”   小月生气地说:“我不要听任何解释。”   纪晓岚突然出现在小月的身后,说:“小月!不要发脾气,我想听听四姑娘说些什么?”   小月一肚子不高兴,冲着纪晓岚发起了火:“喂!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帮她?要是你帮她可以,我立刻就走。”   纪昀也生气了,他大声说:“小月!你听我一次话,可以吗?”   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小月身上。   小月觉得委屈,道:“你想听就听嘛!那么大声做什么?”   黄铁崖家宅厅内,油灯闪亮。桌上放了一支打开的木匣,里面放了一粒粒白色晶莹的药丸。   黄炳堂很欣慰地看着这些丹药。香草却是看着黄炳堂,满脸都是痛惜之色。   香草说:“这些药九好美哟!比珍珠更漂亮,你终于成功了。”   黄炳堂微笑着说:“原本就是珍珠提炼的嘛!我给这药起了个名字,叫‘回春丹’。开炉之前,我已做了决定,炼完了这炉药之后,再也不炼了,我要好好地侍奉爹,尽子女最大的责任。”   香草问:“那我呢?我怎么办?”   黄炳堂说:“傻丫头!怎么少得了你呢?到时候把你爹也接来一起住,我孝敬你的爹,你也孝敬我的爹,让两位老人家快乐地过个晚年。”   香草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轻声说:“那太好了,炳堂哥!一言为定喔!”   黄炳堂说:“当然一言为定。”   香草笑道:“不行!要勾了小指头才算数……来嘛,勾一下。”   香草伸出小指,两根小手指终于勾在了一起。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何掌柜在外面叫门。香草一听是他爹来了,忙高兴地跑去开门,香草一见何掌柜立即说:“爹!炳堂哥的丹药终于炼成了,你看!”   香草一指木匣,何掌柜打开木匣,拿起一粒闻了一闻,又用手指沾了一下,放在嘴里一尝。   何掌柜赞了一声:“好药!”   香草说:“炳堂哥给这药取了名字叫‘回春丹’。”   何掌柜奸笑着说:“炳堂,这药不但可以交差,我们也可以发财了。”   香草说:“炳堂哥说这应该用以行医济世,不是炼来发财的。”   何掌柜也觉得有些过份,忙说:“爹有点老糊涂了,爹赚了银子,还不是你们的吗?”   香草说:“我们不要银子!我们只要平平安安就好了。”   何掌柜不以为然地看着女儿说:“真是傻孩子。”   由于见大厅内不好说话,纪晓岚领着四姑娘、小月回到自己房中,纪晓岚坐在椅上,吸着烟袋,眉头深锁,一口又接着一口。   小月从床边站了起来,骂道:“这些男人太可恶了!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纪晓岚瞪了一她眼:“小月!不要打岔。”   四姑娘坐在床沿上,幽幽而言:“我原以为这辈子跟定他了,没想到还是看错了人。”   纪晓岚说:“福康安与十四王爷是同类型的男人,这些人眼里只有权势官位,而不知情是何物。你离开了他,应该是明智之举。”   小月看着四姑娘说:“我担心十四王爷不会放过你。”   四姑娘边想边说:“吕长安已死,我欠他的情已经还清了,除非是他要……”   纪晓岚突然说:“杀人灭口!”   小月说:“对!那个什么尽?什么藏的咧?你帮他做了那么多事,他怕你泄露秘密,一定会……”   纪晓岚看着小月说:“飞鸟尽,良弓藏。小月!别丢人好不好?”   小月扮个鬼脸,口中轻轻嘟囔着什么。   纪晓岚对四姑娘说:“今宵一席话,推翻了原先我很多的想法,现在到了你该挺身而出的时候了。”   四姑娘说:“可惜最重要的人证吕长安死了,不然……情况就好办多了。”   纪晓岚一笑:“如果吕长安没有死呢?”   四姑娘说:“没有死?不可能的!我亲眼见到了他的尸体……”   纪晓岚说:“死人是可以复活的。”   四姑娘震骇地低声叫起来:“复活?”   小月也不敢相信,看着纪晓岚说:“先生!我发现你也很会吹牛……”   纪晓岚笑了:“今晚三更,会有好戏上演,你俩现在出发,直奔云间寺,方丈法师会等着你们。”   小月问:“先生!你呢?”   纪晓岚一笑说:“我去接黄炳堂和香草。”   夜色将晚,行馆内厅,灯火通明。和珅接过来何掌柜送上的木匣。何掌柜点头哈腰地说:“恭喜大人!贺喜大人!草民不负厚望,终于替您炼成了一炉好药。”   和珅打开了木匣,看到了一粒粒雪白晶莹的药丸,点头而笑。和珅问:“这药能长生不老?”   何掌柜说:“人间哪有长生不老的药?这炉药按照您的药方炼制,能驻容养颜,延年益寿,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好药了。炳堂替它取了个名字,叫做‘回春丹’。”   和珅继续点着头:“嗯!只要试过了药效,本官一定遵守诺言,重重有赏。”   何掌柜喜形于色地说:“多谢大人。”   云间寺后院灵堂内白烛燃烧,阴风闪闪。两名和尚在灵台前诵吟经文。   黄铁崖仍躺在床上,覆盖脸上的白布已经掀开了,仍然是僵硬的面孔,没有呼吸,动也不动。纪晓岚、小月、四姑娘、黄炳堂、香草等人围在床边,有点焦急地望着黄铁崖的尸体。   纪晓岚问:“时辰已经到了,怎么还不醒呢?”   黄炳堂上前把了把黄铁崖的脉搏,又听了听他的心脏,脸上也是惊奇焦虑之色。   纪晓岚问:“炳堂!会不会有问题?你爹不是说,他有把握吗?”   黄炳堂说:“这种药从没有人试过,但是按药理来说,到了该醒的时候,一定会醒的。”   纪晓岚暗自叫道:“糟了!这药千万不要失灵。”   香草的眼泪已急得快掉下来了。   屋外暗处,秋云、秋凤正隐身偷听。   屋内,燃烧的白烛已短了一截。围绕在尸体边的人愈等愈着急。香草已经忍不住了低声哭泣。黄炳堂也快要掉泪了。   小月终于忍不住发话了:“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如果能醒早就该醒了。”   方丈法师低念了一声佛号。黄炳堂哭了起来。   纪晓岚面色忧伤地长叹一声:“想不到我想要救他,反而是害了他。”   一听这话,黄炳堂和香草俯在黄铁崖的身上,哭得更伤心了。   秋云、秋风仍隐在暗中偷听。   白烛已尽,烛火将灭。众僧也已离去。   窗外天色渐亮,已有鸣啼之声。在众人哀伤的气氛一下,纪晓岚又把白布盖在黄铁崖的脸上。   纪晓岚沉重地说:“炳堂!看来我们错了,替你爹办丧事吧!”   炳堂红着眼,哀伤点头。   纪晓岚看着小月和四姑娘说:“一夜没睡,大家都累了,你们也回去吧!”   小月问:“先生!你呢?”   纪晓岚说:“唉!我多留一会儿,这次意外是我的过错,应该亲眼看着他入殓安葬……”   四姑娘点头,说:“小月!纪先生说得对!不要再增加他的负担了,咱们走吧!”   小月和四姑娘转身而去。   窗外秋云、秋凤亦离去。   纪晓岚目睹小月和四姑娘人影消失了之后,突然改变了神态。走到床边,又掀起了白布……   黄炳堂和香草讶异地望着纪晓岚。   纪晓岚低声说:“炳堂!倒一碗清水。”   黄炳堂赶紧倒水,拿给了纪晓岚。   纪晓岚说:“你爹和我约定的时间是黎明,我故意提前了两个时辰……”   黄炳堂、香草惊喜着看着纪晓岚。   纪晓岚说:“这出戏太难演了,我不得不小心一点。”   纪晓岚说着,滴了几滴清水在黄铁崖的嘴唇上。干枯的嘴唇遇了水,突然慢慢地蠕动。   黄炳堂惊喜万分,听了一听父亲的前胸,高兴地握住了香草的手,叫道:“我爹活了!我爹真的复活了。”   纪晓岚关心地看着,示意炳堂不要出声。   黄铁崖的身体逐渐动了起来,反应逐渐明显。黄炳堂惊喜大叫:“爹!”   黄铁崖终于发出了声音:“是……炳堂吗?”   黄炳堂紧握父亲的手:“爹……是我。”   黄铁崖老脸非常激动,摸索着:“纪大人在吗?”   纪晓岚说着抓住老人的手:“在下幸未辱命。”   香草上前,也握住了黄铁崖的手:“黄伯伯!还有我……我也在这里。”   黄炳堂和香草把黄铁崖扶着坐了起来,众人正在欣喜之际,突听门外一声大喊:“你们好大的胆子!众人骇然转头,只见福康安站在门前。”   纪晓岚怔住了。黄炳堂、香草、黄铁崖更是大惊失色。   福康安大步而入。   黄炳堂和香草紧张地抱住黄铁崖,但却吓得浑身颤抖。   福康安突然向纪晓岚抱拳施礼,道:“下官奉了和大人之命,暗中保护先生的安全,已在外面守了一夜。”   纪晓岚笑了。黄炳堂和香草也转惊为喜。   福康安说:“囚车已经备妥,请纪先生与炳堂兄入车,返京候审。”   香草一听,张大了眼睛,又惊叫出声。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五节 第五节   临清州大街,繁华之地,街旁全是商店与摊贩。街边摊贩大声哈喝叫卖,百姓过往围聚,不时有人停住问价钱,买卖东西。   城门入口,福康安骑了一匹骏马,率领一队清兵,推了两车囚车,浩浩荡荡入城而来。   一见是囚车,路上百姓纷纷避让。只见囚车内,押着纪晓岚与黄炳堂。纪晓岚与黄炳堂在囚车中从容不迫,神色自若。百姓们停步观看,有人认出了黄炳堂,纷纷议论著。有的说:“那不是小神医吗?你们看……小神医被抓起来了!”   有的叫:为什么要抓小神医?他是救命的活菩萨呀!   大家都表示:“走!我们跟着去看看。”   一大群百姓,跟着纪晓岚和黄炳堂的囚车,口中喊着“小神医”。清兵上前阻拦,不让百姓告近囚车。   福康安回头观看,皱起了眉头。纪晓岚见黄炳堂受百姓爱戴的情况,心中嘉许,用力向他竖起拇指。百姓任官兵驱赶,跟定了囚车。黄炳堂深深地感动着,朝乡亲们直作揖。   得意楼小月房内,小桌上摆了两份早点,有包子、咸菜、小米粥等。小月和四姑娘正要进食,听到窗外由远而近,传来群众百姓喧嚷哈喝的声音,有不少人高声喊着“小神医!小神医!”   小月和四姑娘互相看了一眼,四姑娘问:“怎么回事?”   小月想到窗前看个究竟,站起来道:“他们为什么喊小神医呢?”   香草惊慌地匆匆而入,气喘吁吁地哭着说:“两位姐姐……事情不好了……纪大人与炳堂都被抓走了。”   百姓们跟着囚车一直来到知府衙门口,公堂外,挤满了群众百姓,数名清兵用长枪阻挡着百姓上前。   知府公堂之上,和珅居中而坐,福康安与知府分坐两旁。   衙役堂下大声呼叫:“带罪犯纪晓岚、黄炳堂!”   纪晓岚与黄炳堂手戴枷锁,缓步而出,跪在堂前。   群众百姓议论纷纷。和珅拍了一下惊堂木。群众议论声渐渐停止。   和珅严厉地问:“纪晓岚!你可知罪?”   纪晓岚说:“纪某从未犯罪,如何知罪?”   和珅冷笑着说:“你还想狡辩?你身为朝廷大臣,承蒙圣上谕旨,出京调查药方之案,是何等的恩宠?岂料你知情不报,竟与罪犯之家属勾通串连,罪可大矣!”   纪晓岚说:“圣上命臣调查的是嫌犯御医吕长安,此地哪有吕长安的家属?”   和珅指着黄炳堂说:“在你旁边跪着的,分明就是吕长安的儿子。”   纪晓岚从容一笑:“大人错了!此人乃是临清神医黄铁崖之子黄炳堂。”   围观的百姓,在堂下大声附和着,一致说黄炳堂是黄铁崖的儿子,堂中秩序大乱。   和珅又怒敲了一声惊堂木。   百姓渐渐安静下来,这时何掌柜的偷躲在人群中,暗中向前探着身子。   和珅得意地说:“你休得蒙骗!本官早已查清楚了!那吕长安与黄铁崖乃同为一人。黄铁崖化名吕长安进京当上了殿前御医,阴谋参与药方命案,潜逃返乡,畏罪而亡。你身负查案之重任,竟与嫌犯之子秘密勾结,福大人当场逮捕,罪证确实,你还有什么话说?”   群众百姓中突然传出了小月的声音:“慢着。”   小月和四姑娘挤出人群。小月高声说:“我有话要说。”   和珅故意问:“你是何人?”   小月气得什么似的:“好啊!你竟然假装不认识我……”她转身后百姓,高声说:“我叫杜小月,是太后谕令的钦差……”   和珅再拍惊堂木,打断了小月的话:“大胆民女,竟敢在公堂之内胡言乱语,来人那!把她轰出堂外。”   众行役应声上前,把小月和四姑娘赶出公堂。何掌柜一旁凝神观看,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跪着的纪晓岚却微微而笑。   和珅转变了口气,朝向福康安:“福大人。”   福康安回道:“下官在。”   和珅说:“本案关系复杂,案情重大,本官命你押送纪晓岚、黄炳堂速返京城,交予刑部,严格审理。”   福康安说:“下官遵命!”   和珅高声说:“退堂!”   后宫内殿的小厅内,典雅精致,一尘不染。乾隆坐在一张圆桌前,桌上摆上一副围棋盘,意态悠闲,若有所思。小太监端了碗盖杯茶,放在桌前,躬身而退。   过了一会儿,小太监又自厅前入内禀报:“启禀皇上!十四王爷到了。”   乾隆高兴地说:“请他进来。”   十四王爷入内施礼叩拜:“臣……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乾隆一指椅子:“免礼免礼!快请坐!多日未见,皇叔怎么客气起来了。”   十四王爷在乾隆对面坐下,看了看桌上的棋盘说:“皇上宣臣入宫,原来是犯了棋瘾了。”   乾隆说:“朕在宫中,难遇敌手,那帮子人没人敢赢棋,下起棋来索然无味,只有敦请皇叔入宫,才能真刀实枪,杀个痛快。”   十四王爷说:“听说皇上的棋艺突飞猛进,可能臣也不是对手了。”   乾隆道:“皇叔!下过方知。朕总希望凭真本事赢几盘棋,尤其是高手的棋。”   十四王爷哈哈大笑:“世事如棋,输赢难料,皇上的信心坚定,臣已经落下风了。”   有太监给十四王爷上一碗盖杯茶。   两人开始落子,对杀了起来。   如意楼后庭院鱼塘,上百条锦鲤,浮在水面,争吃鱼食。小月和四姑娘站在栏杆前。四姑娘轻轻抛着鱼食,像在用心思考。   小月一脸气愤焦急之色,全然没有观鱼之意,叫道:“喂……不要喂了!你想出来办法没有?”   四姑娘说:“小月!遇事莫急,急则乱矣……我想不通一件事情,以纪先生的聪明智慧,怎么会如此轻易地中了和珅的圈套?这里面有很大的疑问。”   小月没好气地说:“什么聪明智慧?他呀……从出京城,头脑就没清醒过。什么才子,我看有点像菜贩子……”   四姑娘笑了。   四姑娘又喂了一会儿鱼说:“别急……让我再想一想。”   小月吓唬着她:“你想不出办法,我要单独行动了。”   四姑娘急忙拦住小月:“小月!千万不可以。那不是救先生,而是要害了先生,……如今之计,只有速返京城,求见太后……”   小月惊喜地叫道:“对呀!四姑娘!你真是女诸葛,我怎么没想到呢?谢谢你……我告辞了。”   小月立即收拾行装,匆匆而去。   四姑娘望着小月的背影,脸上露出难测的笑容。突然把手中的鱼食全部洒入鱼池中。众鱼游动着争相抢鱼食。   乡路边,老树下,香草与黄铁崖带了两个小包袄,坐着乘凉棚。黄铁崖头上戴了个大斗笠,遮盖了大半脸孔。   香草从竹筒中倒了碗清水,递给了黄铁崖。黄铁崖端了水碗饮水,饮后香草接过了小碗,收进包袄里。   黄铁崖神情镇定,似有成竹在胸。   香草间:“黄伯伯……当初害您的人是谁?您为什么不肯说呢?”   黄铁崖说:“不是我不肯说,而是怕害了你们。”   香草问:“纪大人知道吗?”   黄铁崖说:“他当然知道。”   香草说;“黄伯伯!你告诉我嘛……万一路上遇到了什么状况,我心里也有个底呀!”   黄铁崖想了片刻,方才开口。   黄铁崖说:“那个真正害我的人,是个可怕的女人,他就是四姑娘。”   香草大惊:“是四姑娘?”   黄铁崖说:“当初骗我入王府,哄我写药方,强灌毒药,杀人灭口,全是她做的好事。”   香草道:“这女人太可怕了!难怪纪大人要演戏……”   黄铁崖憾然一叹:“若不是纪大人棋高一着,我早就没命了。”   香草突然想起一事:“哎呀!不好,小月姐姐有危险了。”   黄铁崖说:“小月姑娘不会有危险,他们的目标不在小月的身上,我现在担心的反倒是纪大人的安全。”   香草问:“为什么?”   黄铁崖说:“黄铁崖已经死了,纪晓岚再一死,这件案子的线索全都断了!那帮人为所欲为,施展阴谋的大好时机就到了。”   香草问:“黄伯伯!那怎么办呢?”   黄铁崖心里也很急,但他担心香草受不住,安慰她说:“丫头!别急……自古以来,邪不胜正,我们还是照着纪大人的吩咐行事。”   路上传来一阵响动,香草抬头观看。见一车夫推了辆独轮车,沿上路而来。这车夫乃和珅随从所扮。   香草小声说:“黄伯伯……车来了。”   车夫已到树下,车夫突然说:“奉和大人、纪大人之命,护送二位进京。”   香草高兴地站了起来,急忙走向车夫。香草回身又扶着黄铁崖站起来,扶他上车。   车夫说:“纪大人特别交代,为了安全,咱们沿小路而行。”   车夫推了二人上路。   临清附近,运河边古塔下的小路上,何掌柜对着四姑娘诌笑而言。   何柜掌说:“黄铁崖死了!纪晓岚被囚!和珅高高兴兴地带了丹药回京。姑娘的迂回之计,太高明了!谁也想不到,老朽不胜佩服之至。”   四姑娘的神情冷傲,根本没有理会何掌柜的诌腴之词。   四姑娘问:“秋云、秋凤出发了吗?”   何掌柜说:“姑娘放心!已经快马兼程而去。”   四姑娘说:“很好!何掌柜的……这件事从头到尾你的功劳很大,王爷一定会重重有赏。”   何掌柜说:“多谢王爷!多谢四姑娘!”   看了一眼天空中的灰沉沉的天,四姑娘的语气突然变了。她说:“但是有很多事情,是我暗中做的,王爷并不知道。”   何掌柜一怔,问:“姑娘?”   四姑娘冷然一笑说:“任何秘密,知道的人愈少愈好,自古以来谋大事者,绝不能有妇人之仁……”   何掌柜发觉气氛不对,惊惧后退。四姑娘步步逼上前来,说:“何掌柜的!这里山明水秀,人迹稀少,是很好的葬身之地。”说着她抽出了手中的长剑。   何掌柜惊惧地瘫在地上,口称:“姑娘……饶命……”何掌柜一句话没说完,四姑娘已一剑刺入他的前胸。   何掌柜用痛恨绝望的目光盯着四姑娘,咬着牙说:“你……你好狠……”   四姑娘抽回长剑,何掌柜倒地而亡。四姑娘冷笑,收回长剑,调头而去。何掌柜躺在血泊中,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月色清冷,照着荒野中一片夜宿的营地,大小七八座帐棚,都有清兵在四周警戒守卫。   福康安率数名清兵,手持火把,沿帐棚巡视。各处守卫的清兵高呼着“福大人好”。   看上去整个营地戒备森严。   营内,大帐之中,布置得豪华富丽,灯火明亮,如在宫殿。   和珅与纪晓岚坐在帐中,饮酒谈笑。黄炳堂坐在帐内另一边,低头翻阅满桌的书籍。   和珅举杯,笑着对纪晓岚:“先生辛苦了。”   纪晓岚说:“不苦!不苦!”   和珅说:“先生戏演得好。”   纪晓岚道:“大人配合得更好。”   两人一同饮酒,各自心照不宣,一起大笑。黄炳堂抬头望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又继续翻书。   和珅叹道:“古有黄盖挨棍、王佐断臂,故事流传千古。而今我大清才子纪晓岚,居然也使出了苦肉计,必将传为美谈,实在可喜可贺!”   纪晓岚说:“大人错了!纪晓岚虽坐囚车,无惊无惧,其实不以为苦。惟一惦念的是大人自身的安危,不觉中捏一把冷汗。”   和珅一怔:“哦?此话怎讲。”   纪晓岚说:“这药方之案,内容曲折,疑云密布,大人所炼的丹药,是犯案的重要道具,将来案发之际,只要有人反咬你一口,说你配合炼丹,也是共犯,那时你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皇上面前如何解释,有无证据,大人想过了没有?……此其一也!”   和珅没想到这一层,听得冷汗直流。   纪晓岚说:“盗用贡品,私自炼丹,本已违法,但在你和大人来说,却是件小案,本案若继续发展,势必难再隐瞒,到时小事就变成大事了!如何自圆其说,才是当务之急,说词……大人想好了吗?此其二也。”   和珅面色沮丧,抱着头,不知如何是好,身感疲乏地说:“不要再吓我了!你想说什么,干脆明白告诉我好了。”   纪晓岚笑了:“和大人体要惊怕,纪某在囚车之中,万般无聊,已经替大人想好了应付之策……”   和珅眼睛亮了起来:“哦?”   和珅正待发问,却听到了黄炳堂惊喜得呼叫声。黄炳堂叫道:“两位大人!你们快来看这段古书的记载……”   纪晓岚与和珅起身,围了过去。   夜已深,星月无光,火把的光亮也渐渐微弱。一名站岗守卫的清兵,突然自身后被秋云扭住了脖子,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秋云、秋凤在暗影中闪躲前进。   数名清兵,手持火把,从两位女子的躲藏之地巡逻而过。秋云、秋凤待他们过去之后,又在暗影中闪躲前进。   行至一座大帐前,秋云、秋凤闪至守卫清兵的身后,用力一击。清兵一声问哼,秋凤接住他的身体,把他慢慢摆在地下。   秋云、秋凤互看一眼,秋云对秋风耳语道:“是这座帐棚没错。”   秋云、秋凤偷掀起帐帘,见帐篷内只有微弱的油灯,灯火昏暗。两辆囚车摆在棚内,里面有两个人影,似已睡熟不动。   秋云、秋凤悄悄进入帐篷,快剑疾刺。囚车中人中剑,剑刺到了草一样的东西上,二女突然发现,被刺中的竟是假人。   秋云叫道:“上当了!快走!”   二女子正欲迅速反身出帐,当她们掀开帐帘,一柄长刀迎面砍来。   秋云挡过,数名清兵已拦在帐篷门口。秋云、秋风奋力击退了清兵,向外冲闯,又有几名清兵拦了上来,两位女子且战且退,杀出重围,奔出了营地。   前方,福康安手持宝剑迎面拦住。福康安冷笑道:“你们还想逃吗?”   秋凤冲上前去,与福康安交战了几个回合,秋风不敌,秋云加入了战斗,二女子夹击福康安。   大队清兵手持火把围了上来。三人展开浴血之战。福康安使出绝招,先将秋凤伤于剑下。   秋云一见秋风受伤,怒气冲天地说:“我跟你拼了。”   秋云冲过来,与福康安奋力作战,终于也伤在福康安的剑下。大队清兵冲上前来。   福康安大叫一声:“要抓活的!”   秋云、秋凤眼看逃生无望,两人对看一眼,凄然一笑,双人互刺而死。   福康安惊讶着望着两个女子倒下,众清兵停住了围攻。   乌云密布,夜风萧瑟,山林间残破的小庙的灯烛处于飘摇之中。   借着烛光,可以看见庙殿中供了一尊老旧残破的佛像,烟气萦绕在殿内。   四姑娘跪在佛像前,神情虔诚肃穆,叩首参拜:“苍天在上,菩萨在上,难女阿四,罪孽深重,之所以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只是为了完成一个心愿……求菩萨,大慈大悲协助阿四一臂之力。”   四姑娘用虔诚的目光,看着佛像。佛像前面,烟气线绕,四姑娘恍然回到了几年前的一个黄昏……   四姑娘家老宅庭院一侧,屋内传出李勤的笑声。   书房内,四姑娘坐在桌前,刚放下了毛笔,李勤立于四姑娘的身旁得意而笑,李夫人坐在旁侧。   众人都在看着白纸上用毛笔书写的工整诗句:秦时明月汉时关,千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李勤夸笑道:“字写得好,撰得诗也好,豪气万丈,不让须眉,只可惜是个女孩子,否则一定可以为国效力,驰骋疆场。”   四姑娘天真地间:“爹,女孩子也可以从军呀,您不是说过梁红玉、花木兰的故事吗?”   李勤笑道:“傻丫头,那只是故事呀,女孩儿家读书习武都没有用,爹还是希望你早点嫁人。”   四姑娘撒娇地说:“我才不嫁呢!”   李父、李母慈祥地望着女儿笑个不停。   突然一名清将率领数名清兵闯入书房中,清将指着李勤:“李秀才!你的案子犯了!”   李勤不解地问:“我的案子!我哪有什么案子?”   清将斥道:“你撰文讲学,妄议朝政,圣上有旨,令我拿你归案。”   李勤解释着说:“我什么时候议论过朝政,大人,你可要调查清楚。”   清将冷笑一声:“李秀才!不必多说了,刑堂之上,自有公论。”说着突然看见了桌上的诗句,拿着纸说:“哦?这里有反诗一首,带回去做证物。”   李勤又惊又气:“反诗?你们读过书没有?这是唐代大诗人王之焕的‘出塞’,怎么成了反诗呢?”   清将说:“不教胡马渡阴山。你寓意八旗将士为胡马?凭这句,就是反诗。”   四姑娘上前解释: “大人! 这首诗是我抄录的,不关我爹的事。”清将说:“你这黄毛丫头,滚到一边去……绑起来!带走!”   清兵上前将李勤五花大绑。   四姑娘扑上去抱住爹爹,痛哭着:“爹爹……”   李夫人抹着眼泪求着清将。   清将不耐烦地说:“这是皇上下的旨令。你们不要怪我。走!”   清将率众清兵押走李勤。   四姑娘痛恨地自语着:“皇上?”   四姑娘满眼是泪,不觉又想起她父亲被处决的那一刻……   那一日,李勤被五花大绑,跪在刑台上。监斩官宣旨:“秀才李勤,妄议朝政,图谋不轨,圣上有令,处斩!”   刽子手拿着大刀,等待行刑。监斩官拔起李勤背插的标牌,用力丢在地上。刽子手举起大刀,斩下了李勤的头,在一旁的四姑娘、跪地痛哭。李夫人当场昏了过去。李夫人因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几天之后,悬梁自尽。四姑娘匆匆跑进屋里,尸体还吊在半空中。四姑娘抱着李夫人半空中的尸体痛哭不停。   四姑娘悲痛欲绝地在堂前点烧银纸,残旧的灵台前供上了“李勤夫妇”的灵位。   冥纸在燃烧,烈焰熊熊,映红了四姑娘的脸,此时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只有仇恨二字,她在父母灵前发誓道:“乾隆昏君,妄兴文字狱,滥杀无辜,害得您俩惨死……爹娘英灵不退,请保佑不孝女顺顺利利,为爹娘报仇雪恨。”   烟气线绕着佛像的脸,突然间一道电闪,照出了四姑娘果敢坚强的脸孔,随之滚过一声惊雷,大雨滂沱。   雨过天晴的上午,烈日高挂,宁静的乡野农庄中,路边停了一辆马车,几匹健马绑在栏杆上,十名清兵围在村旁或屋檐下乘凉休息,两辆空囚车也停在一旁。   和珅坐在一棵大树之下猛扇着扇子,纪晓岚则猛吸着烟袋,黄炳堂静坐在一旁。   福康安自一幢民宅后面转出来,匆匆走到和珅面前,说:“大人!方知府派人来报,发现了何掌柜的尸体,胸前中剑,死在树林中。”   黄炳堂惊讶地叫起来:“何大叔死啦。”   和珅看看纪晓岚说:“难道又是杀人灭口?这帮人胆大妄为,目无王法,太不像话了,纪先生!你料想得没错,他们开始行动了,下个对象是谁?总不至于轮到我和某了吗?”   纪晓岚说:“你唱的是压轴大戏,目前还轮不到你……”   和珅自怨自叹地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炼什么丹药嘛!处处要被牵着鼻子走,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黄炳堂好奇问纪晓岚:“纪大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何大叔?”   纪晓岚没说话,和珅却又把话抢了过来说:“你真是个药呆子,你以为你何大叔是个好人吗?你爹若不是他,还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想想看,天下炼药的大夫成千上万,我怎么会找到你呢?”   黄炳堂终于好像听懂了,他点点头说:“大人说得有理。”   福康安上前一步,询问和珅:“大人!咱们下一步棋怎么走?”   和珅眼珠一翻,斜着纪晓岚说:“你问他吧!现在他是大元帅。”   纪晓岚与黄炳堂被和珅说得笑了起来,纪晓岚神色一振说:“有请福大人!”   福康安走上前,被纪晓岚拉到一边,纪晓岚低声跟他交待着什么,福康安先是惊讶,后来连连点头,和珅想听谈话的内容,可惜听不见,悻悻地用力扇着扇子。   纪晓岚交代完毕,福康安欣然应命:“多谢纪大人,本官立刻前去。”   纪晓岚含笑点头不语。福康安转向和珅道:“大人!节态紧急,下官先行一步。”   和珅叫了一声,还想问点什么,福康安已匆匆调头,翻身上马,一阵马蹄声,健马急奔而去。   纪晓岚微笑注视着福康安的背影。   和珅脸上带着恼羞成怒的神情,突然站了起来,下令:“起程!”   众清兵传应吆喝, 开始行动。 和珅走到纪晓岚的身前,突然冒出了一句话:“纪晓岚!有件事我不能不告诉你。”   纪晓岚说:“和大人请说。”   和珅瞪着他说:“我实在是不喜欢你。”   纪晓岚听后大笑起来,说:“大人好说……彼此彼此。”   夕阳如画,晚霞灿烂,小月匆匆回到纪府的大门前。门一开,香草转身出来,一见小月,香草叫出了声:“小月姐姐。”   小月一怔,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香草,问之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纪大人安排的。   香草拉住小月说:“姐姐你先别进去,我带你见一个人。”   小月一脸的好奇,跟着香草一路小跑着来到了一个小客栈。   香草推门,带领着小月到了小客栈的房间内。   香草对坐在屋里黄铁崖说:“黄伯伯!小月姐姐来了。”   黄铁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想要行礼:“老朽黄铁崖,眼睛瞎了,有点不方便,请姑娘不要见怪……”   小月急忙说:“老伯……不要客气。”   小月扶着黄铁崖坐好了之后,自己也坐下,之后小月有点疑惑地问:“黄神医……你不是死了吗?”   黄铁崖说:“多亏纪大人神机妙算,保住了这条老命。”   小月说:“好啊!纪晓岚连我也蒙在鼓里……非找他算账不可。”   香草急忙说:“小月姐姐,不要误会了纪大人,这些戏都是演给四姑娘看的,她才是整个事件的罪魁祸首……”   小月惊讶地张大嘴,难以致信地问:“是四姑娘?”   黄铁崖凄然点着头说:“就是她,没错。”   月明风轻,树影婆婆。暗处,四姑娘出现在十四王府庭院的墙上,无声无息地跃入庭院中。内厅灯火明亮,四姑娘蹑足持剑向内厅摸去。内厅中,十四王爷独自坐着,品茗饮茶。厅门轻轻开了,四姑娘刚进来半个身子。   十四王爷闻声头也不回地问:“倦鸟回巢了吗?”   四姑娘推开厅门,大方走了进来,坐在十四王爷对面后说:“王爷的机智反映,依然如前,阿四的一举一动,还是难逃王爷的掌握……”   十四王爷深沉地一笑:“因为只有我了解你,也只有你了解我,只有我需要你,也只有你需要我。”   四姑娘干脆地说:“王爷快人快语,我也就直话直说,您交代我的事,我已经做好了……有些你没交代的事,我认为应该做,也都替您做了。”   十四王爷感慨而言:“四儿,如果有朝一日我真能君临天下,你一定是我治国最好的帮手。可惜你想要做的事,和我想要做的事距离越来越远了……”   四姑娘热切地富于煽动性地说:“王爷!吕长安已死,纪晓岚被囚,和珅全蒙在鼓里,现在是好的时机,只要王爷大胆去做,乾隆必无侥幸,天下就是你的了。”   十四王爷看着四姑娘,声音中充满温柔:“四儿,别再做非份之想了,回来跟我过日子吧!我会好好地对待你。”   四姑娘说:“不行!不杀乾隆,我死不瞑目。”   十四王爷说:“四儿,一国之君,是想杀就能杀的吗?你别痴心妄想了。”   四姑娘激动地说:“王爷……和珅中计了,辛苦炼成了延年益响的丹药,呈献上去,乾隆必然龙心大悦,您进贡的九连子茶,宫中早已饮用,一旦出事,谁也不会怀疑到您的身上,那时候倒霉的必然是和珅,现在太子未立,您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大位。您明知道这计划可以行得通,为什么不下决心呢?”   十四王爷叹道:“乾隆对我,毕竟不薄,我已经不作他想了!四儿……只要你肯回来陪我安渡晚年,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四姑娘惊讶地看着十四王爷站了起来,说:“不行!我立下毒誓,……誓杀乾隆,以报父母之仇。”   十四王爷说:“不要说了,你要杀乾隆,先把我杀了吧!”   四姑娘气愤已极,“刷”地一声抽出了长剑。   十四王爷此时比任何时候都平静。“来吧,你要杀乾隆,我反正也难逃一死,不如先死在你的剑下。”十四王爷说着闭目引颈待死。   毕竟是自己的恩人,四姑娘的手在颤抖,终于又收回了长剑。   十四王爷睁开了眼,然后又改变了语气:“四儿,你即不忍心杀了我,就应该听我的了。”   四姑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心平静下来说:“你说吧,王爷。”   十四王爷淡淡一笑:“前些年我想争皇位,不仅是为了一己一私,乾隆屡兴文字狱,大肆滥捕滥杀,成千上万的读书人枉送了性命。‘士’及国之根本,我担心大清盛世,很可能至此而衰,乾隆将是历史的罪人。”   四姑娘转忧为喜;“王爷终于说实施了,阿四必然全力以赴。”   十四王爷说:“你的计划也许会成功,但是为了预防万一,你我二人之间,必须要牺牲一个人。”   四姑娘问:“王爷是要我死?”   十四王爷说:“不错!秋云、秋风未能准时而回,必然是出了意外,纪晓岚诡计多端,我担心暗中还有花样,只有你死了,才可以把罪名全栽在你的身上,那时候我才可以继续推动你的计划,进可以攻,退可以守。”   四姑娘恍然地说:“原来王爷还是为了自己……”   十四王爷深沉一笑,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四姑娘站了起来,说:“原来王爷刚才全在作戏?”十四王爷:“如果你放弃仇恨,也许我会改变决定,现在我决定不改变了!”   四姑娘牙关一咬:“只要王爷遵守诺言,阿四死有何憾,该怎么做,请王爷下令吧!”   十四王爷说:“天牢行刺。”   四姑娘睁大了眼睛:“天牢行刺?”   十四王爷说:“不论能否杀了纪晓岚,你都必须要死,这里有一小瓶鹤顶红,服下之后,立刻毙命,我就可以置身啊外。”   十四王爷说着,起身取了一个小磁瓶,四姑娘接过小瓶,面带忧郁。十四王爷拍着她的肩说:“你不是一心想报仇吗?这是唯一的机会。”   四姑娘终于下了决心将小瓶放入怀中看着十四王爷说:“好!我答应你!”   十四王爷满意地笑了。   京城街道。夜深人静,长街清冷,薄雾如烟。四姑娘出了十四王府,孤单地走在沉寂的大街上。突然四姑娘有所警觉,发现被人跟踪了,目视暗处的四姑娘问:“什么人?出来。”   “四儿,是我。”只见福康安缓缓自暗影中走出来,四姑娘惊骇不已。   福康安说:“我不便进王府,猜想你会回来,没想到真的等到了你。”   四姑娘问:“你是来抓我的吗?”   福康安说:“我只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四姑娘想到是纪晓岚,便说我早该杀了他。   福康安语气平和地说:“四儿,你那两个手下,已经自杀而死,案子已经发了,没有任何侥幸的机会,纪大人派我来,不是害你,是要救你……”   四姑娘已偷偷把装了“鹤顶红”的小瓶握在手里,说:“我打不过你,但是我可以死。”说着四姑娘凄然一笑,道:“可笑,我自以为聪明,谁知道是最笨的人……”四姑娘说着,猛的把“鹤顶红”全倒进了口中。   福康安想抢毒药,已来不及了,只抓住了四姑娘的手,四姑娘身体已经倒了下来,她笑着说:“福郎,来不及了,这是最毒的‘鹤顶红’……”   福康安悲愤着叫道:“四儿,你怎么这么傻呢?”   四姑娘灿然一笑说:“这是命呀,在临死前能见到你……死在你的怀中,我已经够幸福了。”   四姑娘说着,身体颤动,口角流出了鲜血。   福康安悲痛大叫着:“四儿!四儿!”   四姑娘的身体继续痛苦地颤抖,叫道:“福……郎……”   眼看着四姑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福康安悲痛地抱着四姑娘,哭道:“四儿……四儿……”   四姑娘死在了福康安的怀中。福康安眼角含泪,抱起了四姑娘的尸体。   薄雾漫漫,福康安抱着四姑娘消失在黑影中。   养心殿内,群臣叩拜齐声呼喊: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乾隆端座在金銮宝座上,接受参拜,两名小太监测立一旁。   乾隆道:“众卿平身。”   群臣齐声道:“谢万岁!”   众大臣从地上爬起,和珅立于群臣之首。   乾隆问:“和爱卿,药方奇案查出结果了吗?”   和珅进前一步回禀皇上:“奴才有重大发现,正要禀告皇上。”   乾隆说:“哦?你说吧!”   和珅高声说:“奴才到了临清之后,微服探访,查出了畏罪潜逃的御医吕长安与临清神医黄铁崖本是同一个人,正待把他缉捕归案,竟发现纪晓岚与之交往甚密,颇有串连勾结之嫌。奴才百般追问,丝毫不得要领,现已押解回京,交由皇上亲自审讯。”   乾隆意外地问:“竟有此事?宣纪晓岚上殿。”   殿前太监与黄门官等,高声传应:“传纪晓岚上殿!”   纪晓岚身穿素服,缓缓入殿,跪在堂前。群臣见状小声议论著。   纪晓岚跪拜:“罪臣纪晓岚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乾隆沉着脸问:“纪晓岚,你罪从何来?”   纪晓岚用一脸糊涂的神情看着乾隆说:“启禀皇上,臣也不知道罪从何来,只知道糊里糊涂地被抓了起来,押送返京,接受审讯。”   乾隆斥道:“荒唐!你奉旨出京,乃是钦差大人的身份,如朕亲临,岂可儿戏,是哪一个抓得你呀?”   纪晓岚说:“回皇上的话,是福康安……福大人。”   乾隆微有不悦,瞪了福康安一眼。   福康安吓一跳,立即说:“纪大人,你不要赖我,是和大人叫我抓的。”   和珅有点尴尬,急忙向乾隆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这是我们商量的结果……其实……只不过是配合演戏……”   和珅说了半天,乾隆也听不明白,他瞪了和珅一眼说:“好了!你不要说了,让纪晓岚来说。”   纪晓岚跪着,娓娓而言:“臣在临清,调查吕长安的下落,无意间探听到了一个秘密,有人正在私炼‘长生不老’的丹药。”   乾隆笑了一笑,说:“世上哪有长生不老的仙药?都是骗人的,大清王法早已有明文规定,你怎会相信呢?”   纪晓岚说:“臣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循线继续追查,又发现了一件不寻常的事,那长生不老的丹药主要材料,竟是南海进贡的珍珠。”   群臣像听故事似地津津有味,和珅却听得心惊肉跳,连施眼色,又是咳嗽,又是吸鼻子。   纪晓岚好像装作没看见,也装作没听见。   乾隆看得一清二楚,问:“和大人!你搞什么鬼?”   和珅不敢再做暗示,笔管条直地站着。   乾隆说:“纪晓岚!你继续说下去。”   纪晓岚道:“臣多方取证,暗地侦察,发觉到这些丹药乃是和大人下令委托炼制的。”   乾隆大怒,叫道:“和珅!你好大胆子!身为执法之人,竟然知法犯法,你认为朕不会砍你的脑袋是不是?跪下。”   和珅吓得两腿一软,立刻跪了下来,说:“皇上!您听奴才说……事情是这样的。”   “住口!朕要听纪晓岚来说,你起来吧!”乾隆对纪晓岚说。   和珅气急败坏地瞪了纪晓岚一眼,纪晓岚仍然不看和珅一眼,他接着说:“臣且发现,受福大人委托炼药的何掌柜,是黄铁崖的同门师兄弟,关系非常密切……”   乾隆打断纪晓岚,让他先等一等,转向福康安问:“原来这事你也有份,你们仗着朕的宠信,太不像话了!你也给我跪下,听候发落。”   福康安哭丧着脸,也跪了下来,狠狠地盯着纪晓岚。   纪晓岚道:“皇上请先息怒,臣还有下情禀报。”   乾隆说:“你说吧!”   纪晓岚说:“臣原先认为,这盗用贵品之行为,罪不可恕,后来经过查证,才发现二位大人用尽苦心,冒着风险,不辞辛苦得两地奔波,想要炼制延年益寿、驻容养颜的丹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孝敬皇上与太后老佛爷所用,臣非常感动……”   殿下群臣一片哗然。乾隆也悚然色动,转怒为喜,却还要装出仍在生气的模样,说:“哦?这到大出朕的意料之外。”   和珅与福康安都松了一口气。   和珅小声嘟哝着:“这些话早该说了嘛!”   乾隆又瞪了和珅一眼,说:“盗用贡品,乃是杀头的大罪,念你二人忠心可表,朕网开一面从轻发落,……罚你二人职降一等,俸禄减半,以示惩戒,你们服是不服?”   和珅、福康安同声叫道:“服!服!谢皇上开恩。”   朝隆说:“你们起来吧!”   和珅、福康安爬了起来,吓出一身冷汗。   乾隆指着纪晓岚说:“纪晓岚,你继续说……朕还不明白‘药方奇案’的结果。”   纪晓岚皱起了眉头,面有为难之色。   乾隆问:“怎么啦?”   纪晓岚说:“启禀皇上,这药方之案,曲折离奇,臣很难说清楚,请皇上开恩,准许一个人进殿来旁听备讯。”   乾隆问:“哪一个人?”   纪晓岚说:“此人爵高位尊,臣不敢启齿。”   乾隆问:“你说无妨,到底是什么人?”   纪晓岚只得说出:“十四王爷。”   乾隆很觉意外,问:“十四皇叔?你要他来干什么?”他想了片刻,说:“好!宣他进殿。”   殿上太监及殿外黄门官高声传应“宣十四王爷进殿。”   有小太监奉上了一杯盖碗茶,乾隆饮用后,小太监又将茶碗拿了下去。   和珅靠近纪晓岚的身边,埋怨着说:“你呀!差点被你坑进去了。”   纪阳微笑着说:“能坑能拉,才是好汉,和大人……非常之事,要用非常之计,好戏还没开始呢!”   和珅有点紧张地说:“我警告你,可别再坑我了。”   纪晓岚说:“你不受点委屈,此案如何能破?谁叫你是主角呢?”   和珅恼火地指着纪晓岚:“你……”   和珅还想再说纪晓岚几句,黄门官已殿外高呼“十四王爷晋见”。   殿内大臣立刻又恢复了秩序,十四王爷大步入殿。乾隆威严端坐,十四王爷行礼叩拜。   十四王爷道:“臣胤题叩见万岁。”   乾隆和言悦色地说:“皇叔请起……赐座。”   小太监搬来一张太师椅,放在御案边上,十四王爷冷冷看了纪晓岚一眼,不动声色而坐。   乾隆说:“纪晓岚,十四王爷已到,你可以继续说了。”   纪晓岚道:“和大人所炼之丹药,已定名为‘回春丹’,经炼药人黄炳堂所证实,此药确有许多功效,是难得一见的好药。”   十四王爷微微冷笑。乾隆点头嘉许。   和珅笑逐颜开,直朝纪晓岚点头。   纪晓岚继续说道:“这药的药方,据说得之于‘华伦残卷’。但经臣所查证,这药方与害死奶娘的药方,乃是出于同一个人的手笔,且具有相同的功效,那就是说……这两张药方都是经过了精心设计,是用来害人的。”   殿下群臣又议论起来,乾隆瞪了和珅一眼,叫道:“和珅!你想害朕不成?”   和珅一听,吓得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叫着:“冤枉!冤枉!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乾隆冷笑一声:“朕量你也不敢,起来吧!”   和珅哭丧着脸,又站了起来。纪晓岚:“和大人确无谋害皇上之意,只不过是邀功心切,中了他人圈套而已。”   乾隆怔了片刻:“哦?和珅!你的药方是如何得来的?”   和珅看了十四王爷一眼,说:“药方来之于十四爷王府。”   十四王爷脸色变得铁青,斥道:“胡说!本王从没有见过如此之药方。”   和珅说:“皇上!药方的确出自十四王爷府,是四姑娘交给了福大人,福大人再交到奴才的手中,福大人在此,可以为证。”   十四王爷冷笑道:“无稽之谈,全是无稽之谈。”   乾隆转向十四王爷问:“那四姑娘人呢?”   十四爷王:“四姑娘离开王府已久,听说是随着福康安去了。”   乾隆问:“福康安!是这样吗?”   福康安上前禀报:“启禀皇上,那四姑娘被人灭口,已在昨晚中毒而死,尸体奴才已送交刑部,等候件作检验。”   乾隆沉思着。   十四王爷立即说:“死无对证之事,尔等岂可诬陷本王,真是莫名其妙。”   和珅、福康安一时语塞,无言可对。   纪晓岚上前一步,大声说:“皇上,请再听臣说……下去……”   乾隆脸面很严肃,看着纪晓岚说:“好!实话实说,你继续讲啊。”   纪晓岚说:“奶娘的命案,给人最大的疑惑是那张药方,确是一副温补之药,如何会致人于死呢?曾令臣百思不得其解。”   乾隆点着头说:“不错!正因为如此朕才要彻查原因。”   纪晓岚朗声说道:“和大人的药方,更见高明,方中所带,全是珍贵的药材,上等的补品,所以才敢夸口为‘长生不老’的神药。但是据臣所知,只要配合了另外一种药物,两药相克,神药立刻会变成毒药,可令人在不知不觉中丧失了生命。”   乾隆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纪爱卿……你从何处得知了这些药理?”   纪晓岚说:“臣不敢隐瞒,在临清州查案之时,臣曾与黄铁崖秉烛夜谈,讨论了几个时辰,因而断定了有人图谋不轨,想要毒害皇上。”   乾隆震惊。群臣议出了声,有大臣说:“此乃满门抄斩,诛灭九族之罪,何人如此丧心病狂,请纪大人明示。”   另一位大臣说:“何止丧心病狂?实已最大恶极,请纪大人把他撤出来,处以凌迟之刑。”   纪晓岚淡淡一笑,转问十四王爷,问:“请问王爷的看法如何?”   十四王爷瞪着眼睛说:“纪晓岚,本王与你无怨无仇,莫非你怀疑本王不成?”   纪晓岚说:“非乃下官怀疑王爷,而是黄铁崖亲口指正,他说王爷是这件阴谋的主使之人。”   十四王冷笑一声说:“黄铁崖民罪潜逃,朝廷已通缉在案,这种人的话你能相信吗?”   乾隆说:“纪晓岚,此等大书,不得扑风捉影,你指控任何人,都必须要有真凭实据才行”。   纪晓岚从衣带中取出一个小包,里面有二粒丹药,他说;“要真凭实据不难,这三粒药丸,即是和大人炼制的丹药,臣斗胆想出了以身试毒之策,愿与和大人在皇上面前,服下药,亲自来实验到底是有毒与否。”   乾隆尚未回答,和珅却着急了,说:“纪大人!万万不可……你明知道这药有毒,哪有以身相试之理,就算要试,方法有很多种,也轮不到咱两来试呀!”   纪晓岚说:“大人此言差唉,您炼的药,若不率先身试,别人怎能相信您的清白呢?即使毒发而死,那也是尽忠圣上,为国捐躯,有何万万不可?”   乾隆凝神观看,眼中露出了智慧的光芒,说:“纪晓岚!你这二粒药九,第三粒是准备给谁试的?”   纪晓岚微笑道:“第三粒当然是邀请一十四王爷共襄盛举。”   殿中群臣哑然,都把目光集中在十四王爷身上。   十四王爷处变不惊,一阵大笑之后他说:“好啊,你们果然都把目标指向了本王,要试便试,本王何惧之有?”   十四王爷说着,站起身来,走到纪晓岚身边,和珅满脸不情愿,也只得站了起来。   三个人一人分得一粒丹药,纪晓岚说:“王爷!你敢先请吗?”   十四王爷说:“本王有何不敢?”说着便要吞服丹药,纪晓岚突然叫道:“王爷!且慢。”   十四王爷停了下来,看着纪晓岚。纪晓岚说:“恳请圣上下令,端过三杯九莲子茶来。”   乾隆立即吩咐小太监去端三杯九莲子茶。两名小太监应声而去。   十四王爷惊讶望着纪晓岚问:“你怎么知道九莲子茶?”   纪晓岚说:“用九莲子茶和药,清凉爽口,这是很普通的医药常识,王爷觉得奇怪吗?”   十四王爷说:“本王决不服用九莲子茶。”   纪晓岚说:“三人一律平等试毒,为何王爷例外,这理由说不过去。”   十四王爷说:“要试丹药可以,九莲子茶本王坚决不饮。”   乾隆问:“皇叔!九莲子茶不是您进贡入宫的吗?你自己为什么不愿饮用呢?”   十四王爷渐渐心虚,防御快守不住了,不敢回答乾隆的问话。   纪晓岚问:“莫非王爷怕死?”   十四王爷说:“本王死也不饮。”   纪晓岚:“既然王爷不愿先饮,和大人先请。”   这时小太监端着九莲子茶已经来他们面前,和珅紧张地向后退着,指着十四王爷说:“不肯喝,叫我先请,你又想坑我?”   纪晓岚淡淡一笑:“既然两位都不肯捧场,下官只有自己喝了。”   这时,殿外传来小月焦急的呼叫声:“慢着!”接着的内侍高声呼叫着:“太后驾到。”   只见杜小月扶着太后,香草扶着黄铁崖缓缓自殿后走出来。   乾隆急忙率群臣行礼参拜,太后让众人免礼,自己坐在皇上身边,小月等人立于她的身后。小月责怪道:“纪先生,你明知道这两种药混在一起有毒,却抢着喝,不想要命了吗?”   纪晓岚微笑不语。   十四王爷骇然指着黄铁崖叫道:“你……你没有死?”   黄铁崖说:“若不是纪大人妙计相救,老臣早就没有命了。”   十四王爷痛恨地望了纪晓岚一眼。   太后语气沉痛地说:“哀家在殿后已经听了很久,黄大夫也将全部的经过都说出来了,胤题,你还不认罪。”   全殿之人,目光都在看着十四王爷,十四王爷取过了太监手中的九莲子茶,掀开碗盖看了一眼,却把茶碗给了纪晓岚。他笑着说:“纪晓岚,这分明是你设计出来陷害本王的诡计,你喝下茶与丹药,若能无恙,才能服众,本王自当认罪。”   纪晓岚接过了九莲子茶,全殿的人都注视着纪晓岚。   纪晓岚从容地饮下茶与丹药。十四王爷目光紧张地盯着。纪晓岚居然安然无恙。   十四王爷惊讶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纪晓岚对乾隆微笑而言:“和大人的丹药,经黄大夫之子、临清小神医黄炳堂添加了几味药草,已经化解了毒性,变成真正的补药了。”   众人惊喜地看着纪晓岚和和珅,十四王爷差点昏倒在地。   乾隆问:“胤题,你还有话说吗?”   十四王爷跪了下来说:“臣罪该万死,恳求皇上开恩恕罪。”   纪晓岚微笑着看着乾隆,小月则用敬佩爱慕的眼神看着纪晓岚。   雅室内,一桌丰盛的酒宴。纪晓岚和小月坐在上席,数位大臣陪坐,把酒畅饮,充满欢笑之声。大臣们纷纷称赞纪大人了不起,匠心巧布,算无遗策,才能破此奇案,实在可敬可贺。尤其是最后的服药之举,逼使胤题现出了原形,真是神来之笔。他们兴奋地都要敬纪大人一杯。纪晓岚笑着和众人碰杯。   想到胤题犯了这么大的案子,本罪该处死,皇上只判了他终身监禁,纪晓岚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皇上是仁厚之君,想想也没什么不对。到是黄铁崖无罪开释,黄炳堂继承了御医之职务,还配婚香草,这可真是件天大的喜事,纪晓岚高兴地喝了一杯。   有人突然问道:“夷,和大人与福大人怎么还没有到呢?”   和大人与福康安站在室外,正好听到。只听小月说:“他们两个这次出了不少洋相,我看是不会回来了。”   众人笑了起来,一听这话,门外的和珅、福康安扭头而去。   京城王府世宅的巷道内,和珅、福康安面有不豫之色,疾疾而行。福康安愤愤地说:“咱们费了半天的事,功劳全给大烟袋抢去了,您咽得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和珅也气呼呼地说:“老弟,骑驴看帐本,好戏在后面呢!绝对会有机会修理他的。”   福康安说:“对!不出这口气,誓不为人。”   两人悻悻的背影,消失在薄雾迷茫的胡同之中。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四章 红楼奇情 第四章 红楼奇情                 第一节   乾隆高坐在养心殿上,纪昀与大臣们立于一侧,和珅捧着古砚跪拜乾隆。“奴才理著院尚书和珅参见皇上。”和珅道。   “走近来一点说话吧。”乾隆道。   和珅道:“奴才在琉璃厂的店铺中偶然购得宋朝苏东坡古砚一方,孝敬皇上。”   乾隆听了十分惊讶,“东坡砚?快!快呈上来!”太监从和珅手中接过古砚,乾隆欣赏着古砚,道:“东坡之砚,我只见过宫中藏砚的“东井从星”,这种素心雕龙,朱砂鹊眼,紫袍金带,实属罕见,可谓稀世之珍宝。”   和珅道:“万岁乃古往今来第一文才皇帝,配合东坡古砚真乃珠联壁合,必将传为千古佳话!”   纪昀双目微合,似有所思。乾隆注意到纪昀的表情,道:“纪学士,你好像有话要说哦?”   “天下事什么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臣请皇上,让臣看一看这方古砚?”纪昀道。   乾隆慨然应允,“宋朝第一才子之物,理所当然要由我大清第一才子来鉴定!”   纪昀上前接古砚端详,和珅冷笑,道:“纪大人,和某请教过行家,此砚千真万确是东坡之物。”   纪昀道:“臣大胆禀告皇上,此砚乃膺品。”   乾隆一怔。和珅道:“不可能,纪晓岚分明信口雌黄。”   纪昀道:“皇上,此砚一侧刻有‘德比颛顼(砖虚)’四古字。”   乾隆看着古砚,“不错,是有这四个字,颛顼乃上古三皇五帝之一。”   和珅道:“皇上,这是苏东坡献给宋室皇帝颂词,不足为奇?”   纪昀道:“皇上,苏东坡一生效忠宋神宗,神宗皇帝姓名就是赵项,试问,苏东坡怎敢把皇帝的名字刻在石砚上?”   和珅佯作理亏,“这……”乾隆道:“纪晓岚言之有理!臣子避讳,天经地义,砚有帝名,必是膺品。”   和珅冷静地说:“纪先生果然有眼力,佩服!”悄悄向太监一使眼色。   站在乾隆背后的太监上前,靠近乾隆,以手一指,低声道:“万岁爷,您看这儿,颜色有异……”   乾隆注视古砚,喷然冷笑。古砚一处颜色不同。   乾隆道:“障眼法的雕虫小技。”说罢,他拿起案上的刀一刮,砚上一层烧泥刮去,纪昀鄂然一笑。   和珅故作吃惊,“万岁,您……您早就看出破绽来了。”   乾隆兴奋地说:“此法乃是后人在上面烧了一层封泥,以保护古砚。”   和珅道:“皇上真是慧眼如炬,奴才诚惶诚恐五体投地。”   众臣齐声赞叹,“万岁英明!”   乾隆看着石砚,道:“以朕之见,此砚的确是东坡之物,纪晓岚你看呢。”   纪昀道:“皇上一眼便看破此中机关,透过封泥,不仅看出此砚是稀世之珍宝,而且透过古砚看出了一个臣子之忠心赤胆,怎能不让微臣为您鞠躬尽粹,肝脑涂地呢。”   和珅道:“多亏皇上英明,还奴才一个清白!”   乾隆大悦。“和大人,外层那泥是你自己烧上去的吧?”纪昀低声说。   和珅一笑,“这种雕虫小技,纪先生怎么看不出来?可惜啊!”纪昀道:“是啊,为此我正要向皇上请罪呢!”   纪昀向前两步,叩拜皇上,“皇上,臣纪晓岚学艺不精,鱼目混珠,险些迷蒙皇上的慧眼。”   乾隆道:“好啦,好啦,不必如此自谦。其实你早已看出内中之手段,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纪昀道:“还是皇上看破机关,微臣才恍然大悟的。”   乾隆道:“算啦,我也不追究你差点冤枉了好人的诬陷大臣之罪了。和珅晋献古砚有功,赏黄马褂一袭,你替他穿上就行啦。”   和珅大喜,“谢主龙恩!”   纪昀道:“谢皇上的恩典!”   纪昀一头大汗,他为和珅披着黄马褂,道:“和大人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好戏还在后头。”   和珅翘起大腿,晃着,道:“不敢,我什么时候不是奉陪着纪大人玩呢!”   纪昀道:“臣有话要对皇上说。”   和珅冷笑,“纪先生,不是要弄什么花招吧。”   乾隆笑道:“和爱卿放心,不论纪晓岚说了什么故事,朕还是要他穿马褂的!”   纪昀道:“说来可真巧,昨日臣下在琉璃厂也看到一样东坡之物。”   乾隆惊喜,问:“是哪家古玩铺?这么巧?”   纪昀道:“那是路边小摊,不是店铺,除了纪昀,谁也不知道那件是东坡之物。除了纪昀,谁也找不到那摊子。如果臣去迟了,那东坡之物万一被卖掉了,那可就成了千古憾事了。”   乾隆心动了,问:“你可看得真切?”   纪昀道:“一清二楚。”   “皇上,东坡之物早已绝迹,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奴才这方古砚,花了十年精力,踏破了琉璃厂的门槛才寻得,我看这分明是纪昀脱身之计!请皇上叫纪昀为我穿黄马褂才能去!”和珅道。   纪昀道:“臣怕夜长梦多,宝物被卖出去,皇上就看不到了。”   乾隆缓缓点头,道:“好一个纪晓岚,好!朕令你前去购取东坡之物,不过,若你空手而回……?”   “臣愿为和大人更衣脱靴!”纪昀道。   乾隆道:“好!那你就快去快去!”   纪昀谢过皇上,飞奔而去。   和珅叫屈,乾隆道:“要是纪晓岚能为朕也像你一样觅得另一件东坡之物,朕就心满意足了。”   和珅无奈,道:“是……只要皇上高兴,奴才不会计较纪晓岚的花招!”   大街两侧小摊上摆着各式古玩、泥塑、面人,纪昀和小月在人群中走着。   小月好奇地看着四周,问:“纪先生,我们不是来玩吧?”   “来玩?你知道吗?皇上限期要苏东坡之物!”纪昀苦笑道,“唉!那讨人嫌的和珅,居然上贡了一件苏东坡的石砚,皇上爱不释手。”   小月道:“这么说,你也是出来找古砚的?”   纪昀道:“我更惨,今儿我要是买不到一件苏东坡的遗物,我就得给和珅更衣脱靴了!”   小月道:“就在这种乱糟糟的地方,你能买到苏东坡的东西!”   纪昀道:“是啊,京城古玩,我家家都熟,苏东坡?连苏西坡也没有了!”   “啊?你要是给和珅更衣脱靴,你的手……就沾上了和珅的臭味了!”小月道。   纪昀道:“是啊!纪晓岚宁断双手,也不给他脱靴!”   小月笑了,道:“这才是我心中的纪晓岚!”   大街上行人一阵骚动,一群随从驱赶着行人:“闪开!闪开!没长眼睛啊?”   行人被撞,撞到纪昀身上,小月道:“怎么回事?老虎上街了?”   纪昀笑道:“什么老虎?准是哪个狗官也上街找苏东坡来了。这些蝇营狗苟之辈,哪能放过这种邀功取赏的机会呢。”   大街上,随从保护着和珅走来。纪昀看到和珅,把头扭开,“我猜想就是他!”   小月笑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小月啊!”和珅笑眯眯地走上来,几乎不把纪昀放在眼里,只是望着小月。   小月甜蜜地一笑,应道:“和大人。”   和坤道:“小月姑娘……咱们真是有缘!”   小月笑道:“可不是……有缘……”   和珅满面堆笑,道:“小月,看中什么了吗?看中了告诉我,我送给你!”   小月笑道:“那我先谢谢和大人。”   “看看!看看!”和坤说着眼角一瞟纪昀,纪昀不理他,对着路边老宋的古玩摊子,出神检视一个瓷器砚滴,和珅立刻发现纪晓岚手中之物。   “纪先生。”和珅招呼道。   纪昀故意装作出神,把玩砚滴,不理和珅。和珅难堪地望着纪昀。小月靠近纪昀,拍拍他的肩,“纪先生,和大人叫你呢!”   “唉呀,和大人,真是该死,居然没看到大人……”纪晓岚有眼无珠。纪昀回头故作惊讶地说着,慌忙把砚滴藏在身后。   和坤道:“纪先生不是骂我吧?先生如此专心致志一定是被什么宝贝吸引住了?   纪昀故作掩饰,“没什么……没什么……”他用手来暗示小月把和珅拉走。和坤敏锐地发现纪昀的目的,暗暗好笑。   小月拉着和珅,“大人,我们到那边看看吧?”   和珅笑道:“好!好!走!”   纪昀道:“和大人,恕不远送。”   和珅道:“小月,这边走……”   和珅和小月走开,纪昀立刻扑到老宋摊前,贪婪地抱着砚滴,与老宋低声讲价。   人群中,和珅向随从使眼色,随从钻入人群中,监视纪昀。   纪昀贪婪地向着老宋,却故意说给和珅的随从听见,“老宋,这东坡笔洗你一定要留给我,我出五百两!我这就去取钱,你等我回来哦!”   老宋道:“行了,纪先生!这不是真货,您怎么能看走了眼呢?先生……”   纪昀装作没听见,又不放心地回来,道:“你一定要留着哦!千万别给人抢走了!我这顶乌纱帽,可全仗着他了!”   “纪先生!我留给你不怕。只怕这货是……晦!”老宋在后边尴尬地唤着纪昀,纪昀匆匆挤出人群,随从在人群中监视着纪昀,也随之匆匆离开。   古董店内摆着各式珍珠、翡翠、古玩。小月眼花缘乱地望着,   和坤讨好地说,“小月姑娘,看中什么没有啊?”   “我……我看得眼睛都花了”,小月道。   和珅的随从入店,向和珅附耳低语,小月俏皮地望着他们。   “东坡笔洗?难道这么快就被他找到了!”和珅失声说道。   随从低声说:“纪昀跑去拿钱了,出价五百两啊!”   “这个诡计多端的大烟袋,怪不得刚才他那么神秘呢,又故意支走小月跟我逛街,原来真的找到宝了!”和坤低声说着,又看看小月,焦急地说,“小月姑娘,你和纪大人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啊……”   小月笑道:“和大人,您一定是误会了”   和坤匆匆忙忙与随从跑去,小月偷笑着在后面跟踪。   和珅跟着随从沿着大街匆匆来到老宋的摊前,随从以手一指,和珅一把抓起笔洗。   和坤兴奋地说:“掌柜的,这笔洗我要了!”   老宋陪笑,道:“大爷,这笔洗不卖。”   和坤脸色一沉,问:“你说什么?”   “这是纪晓岚纪先生定好的。”老宋说。   和珅冷笑,道:“他定了多少钱?五百两银子?”   老宋一怔,“是……”   和珅掏出一张银票,道:“这是八百两银票。”   “啊?八百两?”这……老宋迟疑着。   “老宋!老宋!”纪昀一面喊着一面匆匆忙忙跑来,手中提着一个包袱。   和珅见了焦急地对老宋说:“快,收了我的银票。”和珅迫不及待把银票塞给老宋,自己拿着笔洗,纪昀冲上前,佯作吃惊,道:“和大人,你也看中这笔洗了?真是巧啊!我已经定了……”   和珅也装出一副吃惊的神情,道:“纪先生也看中此物?”   纪昀道:“和大人,我跟皇上说的就是这东西。老宋,这是五百两。”说完就奉上包袱。   “抱歉,我已经付了钱了!现在此物归我了!”和珅笑道。   纪昀急切地说:“和大人,你怎么跟我抢东西呢?”   和珅笑道:“纪先生,我买的时候,不晓得先生也看中了!他望着笔洗,说,“抱歉……”   “买了还可以退嘛!——纪昀说着望着老宋,道:“老宋,把钱还给和大人,把这笔洗要回来。”   老宋不知所措,道:“这……和大人……”   和珅严肃地说,“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单买卖已经成交,岂能反悔?失陪了!纪先生!”说完他扬长而去。   纪昀故作喷怒,道:“和大人……你怎能这样强买强卖呢。”   小月出现在纪昀身边,小月冷笑,“真是缩头乌龟。”   “你骂我吗?”纪昀问。   小月道:“你说我骂谁?我看你连和珅一根汗毛也不敢碰,自己挑中的东西又被人抢走了。”   纪昀一笑,道:“小月,你懂什么呀,明天上朝,就有好戏看了!”说完他解开包袱,包袱内是两块砖头。   紫禁城大殿上,众臣羡慕地围着和坤。和珅洋洋得意,献出笔洗,道:“北宋柴窑的天青一色……人间绝品!”   众臣道:“和大人,真有办法!……皇上面前,和大人又是第一功了……这下子,纪晓岚如何交差啊?”   和珅笑道:“此公只在琉璃厂大古玩店寻找苏东坡的东西,自然要失望了!我呢!专门在路边的小摊子寻找,果然大有所获。”   众臣道:“路边小摊?假货多啊!大人要小心为上!”   和珅道:“不错!这些人正是专卖假货,故而收到真品,也辨区认不出来。”   众臣道:“那和大人……”   和珅道:“我精研苏于十余年,东坡一字一画,一纸一物,我了如指掌,所以,方才在一堆鱼目中发现了这颗珍珠……”   众臣道:“佩服!佩服!……哎,不知纪晓岚今天献什么宝?”   和珅冷笑,道:“他……?手里可能有个包袱皮儿!”   有人高声说,“纪大人来了!”众人回身一望,纪晓岚提着一个小盒子走来。   “纪年兄……你也有东坡之物献礼?”一大臣问道。   纪昀喜形于色,道:“没有找到东坡之物,我哪有脸上朝?那岂不是只有给和大人脱靴的份儿了?”   和珅不屑,说:“纪先生,能否让我们开开眼界啊?”   纪昀一笑,说:“这个自然。”他正要揭开盒盖,又说,“不行。”   众臣失望,有人问:“这是何故?”   纪昀道:“苏东坡之物,天下罕见,我怕我这宝物一露,和大人又要出高价来跟我强买强卖,我又如何抵挡得住了,各位都知道,和大人有的是钱,偏偏我又贪钱,经不起诱惑,我一定会卖给他,这一来,我别想讨好皇上,更别想升官了……”众人大笑。   和珅微笑着出示笔洗,道:“放心吧!纪先生!我有此物,已心满意足了!”   “哎,这不是大人昨日在小摊上所购之物吗?”纪昀问。   和坤道:“正是!”   纪昀吃惊地说:“和大人,你要把这种赝品献给皇上?”   和珅自信地说:“然也!众大人,上朝吧!”   “和大人,这笔洗……断然不是苏东坡之物啊!难道凭大人的学识,看不出来这是个假货。”纪昀说。众大臣一愣。   和珅道:“我研究过苏东坡,你唬不住我!这个笔洗是北宋柴窑烧制,其款式大别,胎质细密,釉水融合,青中微绿,水色天明滋润如脂,何等美观,柴窑作品流传甚少,仅存于世,也不过四五件而已。”   众大臣赞叹,“和大人真行家也!”   纪昀一笑,道:“和大人所言,句句是真,无懈可击,真乃古玩大师啊!纪昀甘拜下风!”   太监走出来,道:“各位大人,上朝了!”   “纪先生,请吧!”和珅微微一笑,成竹在胸地说道。   养心殿上乾隆含笑接受众大臣的朝拜。   “众卿平身,纪晓岚,朕等着你的东坡遗宝呢!”乾隆开心地说。   纪昀强笑着说:“和大人位在纪晓岚之上,请他先献礼吧!”   和珅洋洋得意走出众臣之列,道:“臣晋献东坡笔洗一具。”   乾隆惊喜,道:“东坡笔洗?和爱卿,还是你有办法啊!”   和珅献上笔洗,众人羡慕地望着他,纪晓岚佯装出一副泄气的样子。   和珅拍马屁道:“笔洗配古砚,相得益彰,是皇上洪福齐天!”   乾隆开心地说:“和爱卿永远不会让朕失望。”   和珅一笑,道:“皇上,奴才已孝敬过了,该瞧瞧纪先生的礼了!”   纪昀佯装怕了,推辞着,“这……”   乾隆催促道:“对,纪晓岚,该你了!”   纪昀道:“皇上,可否容臣看看和大人这笔洗?”   乾隆道:“看吧!看吧!看来今天你得给和大人脱靴了!”   和珅笑道:“皇上英明!”   纪昀看着砚滴,道:“臣斗胆向皇上借一杯醋。”   和珅道:“醋?纪晓岚,你又要要什么花样?笔洗乃磨墨注水之用!”   “来人,上醋!”乾隆笑道。   太监走入大殿,以一碗醋倒入笔洗之内,和珅疑惑地注视着,众大臣屏心静气地望着。纪昀捧着笔洗走到皇帝面前,道:“请万岁御览!”   乾隆愣了一下,看看笔洗内,盛满酷的笔洗内,出现一行字:“和坤狗眼看人低”。   乾隆忍不住大笑。   和珅一愣,众臣愕然。和珅莫名其妙地陪笑。乾隆与纪晓岚二人笑得前俯后仰,众大臣面面相觑。乾隆几乎笑破肚皮,道:“纪先生,这是……?”   纪昀笑道:“这笔洗乃臣亲手烧制,并非什么‘天青一色’。”   和珅看看笔洗,愣住了。纪昀说:“和大人,这笔洗是我平日精心仿制,为防他人行骗,我的釉彩改良了配方,只要放入酸醋,就会现出字来!”   和珅尴尬。乾隆笑道:“没人会在东坡砚滴中放醋,所以这谜永远不会破解。纪晓岚,妙啊妙!”   和坤急忙下跪,道:“奴才晋献膺品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乾隆道:“好啦!你们两个一来一往,打个平手!有趣,和珅,我赦你无罪,站起来回话吧。”   和珅不服气,道:“皇上,纪晓岚答应晋献东坡之物,也应请他拿出来!”   乾隆道:“对!朕一定公平处置!纪晓岚,拿不出东坡之物,朕照样治罪!”   纪昀取出一盒,道:“臣有东坡之物。”   乾隆道:“打开瞧瞧!”   纪昀正要打开盒子,和珅忽然提出,“皇上,请您仔细明察,不然任纪晓岚信口雌黄,我们也不知道他的东西是真是假啊!”   纪昀道:“臣启万岁,纪昀这样东坡之物,货真价实,如果在座大人们有一位说它是假,纪昀立即为和大人脱靴!”   “好!”和珅应着向一大臣使眼色,那位大臣冷笑着点头。他向身边的另一位大臣说:“纪晓岚东西一拿出来,我们就说它是膺品!”另一位大臣一笑,低声说,“放心!咱要为和大人出口气。”   “纪晓岚,呈礼!”乾隆道。   纪昀打开盒子,和珅注视着他,众大臣关切地望着纪昀双手中盒捧物,纪昀捧出一碗红烧肉,冲着乾隆一笑,道:“东坡肉!”   和珅书房里,和珅怒不可遏将茶壶摔个粉碎。仆人走入书房,道:“老爷,福康安大人到!”和珅一怔,“福康安?有请!”   福康安走入书房,看看地上的碎片,笑道:“和大人又生谁的气了?不会是纪晓岚吧?”   和坤泄气地说:“除了他还有谁?他在皇上面前骂我是狗眼看人低,我还得陪笑脸!他拿碗东坡肉,皇上还说他敏学巧思……气死我了!”   福康安笑道:“平日这个纪晓岚搞风搞雨,我们拿他没办法,可是这回,我可以助大人一臂之力了。”   和坤说:“姓纪的,比泥鳅还滑,弄不好,抓不到鱼,还沾一手泥。”   福康安取出一个盒子,道:“大人,请过目!”   和珅望着福康安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是一本《石头记》。   福康安道:“此乃一本反书!是我刚刚搜到的!”   和珅眼睛一亮,“反书?”   “此书又名《红楼梦》,红者朱也,正是暗喻朱氏明朝,书中亦有反清复明之意。”福康安说。   和珅取书翻阅,道:“咦,就这么几页,书没写完?”   福康安道:“写书的人名叫曹雪芹,市面上流行的全是零星的抄本……现在好多书商都出高价,寻求全书原稿,原稿就在他的临终侍女香云手中。香云到处打听纪晓岚的住处,我猜她一定想把原稿交给纪晓岚。”   和珅翻阅抄本,道:“纪晓岚会收下吗?”   福康安道:“这本《红楼梦》乃占今第一本奇书,纪晓岚若是一睹,必定爱不释手,他一定会私藏这部书的!”   和珅道:“好!太好了!”   一幢老屋长满青藤古树,大门上高悬一个匾额“阅微草堂”。莫愁默默在一旁晒着梅子,纪昀在一边望着梅子,小月笑说,“喂,阿姐,你知道先生今天在朝堂之上怎么修理和坤那个狗官吗,笑死人了!”   莫愁表情凝重,问:“好笑吗?”   小月开心地说;“你知道先生在笔洗那里头写什么吗?和珅狗眼看人低!”   莫愁严肃地说:“是吗。”   “不好笑吗?”小月一怔说道。   莫愁注视着纪昀,问:“先生以为好笑吗?”   “莫愁一定有自己的看法。”纪昀说。   莫愁冷冷地说:“莫愁以为先生不必与和珅这种人为敌。”   小月道:“阿姐,和珅这种大坏蛋,就该好好整整他!让他知道我们先生的厉害!”   莫愁道:“不错,和珅是大坏蛋,所以他一旦受辱,必定报复!”   小月道:“怕他什么?比文的,他比不过先生,比武的,他比不过你阿姐,再说,还有我杜小月呢!”   “先生一生抱负,满腹经纶,正要辅佐皇上,造福百姓,如今却为这样一个小人而冒险,值得吗?”莫愁说,“先生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忘了一肩重任,莫愁太失望了。”   纪昀缓缓走近莫愁,诚恳地说:“莫愁,谢谢!……”   “阿姐骂先生,先生还谢谢他?”小月问。   纪昀道:“纪晓岚太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   莫愁道:“先生,君子永远斗不过小人的!”   纪昀点头,道:“莫愁之言,纪昀铭刻在心。”   莫愁微笑。小月莫名其妙,看看二人,道:“你们两个怎么了?打什么谜啊?笑什么?有病啊?”   宫门前,乾隆意气风发,太后神采飞扬,百官在为他们送行。   乾隆走到和珅与福康安面前,道:“两位爱卿,朕陪太后此去泰山,朝中之事你们多辛苦了!”   和珅道:“奴才等敢不鞠躬尽瘁!”   福康安道:“皇上,有几件反书案,必须立即查办!”   乾隆道:“哦?又有反书?”   福康安道:“一是徐述象反诗案。”   和珅道:“对!此人反诗中公然说:‘明朝期振翩,一举去清都’。”   乾隆眉头一皱,“什么?”   “要振兴明朝,去我大清。”和坤说。   乾隆怒道:“这还不立即查办?福康安。”   福康安道:“喳!皇上,此外,尚有丁文彬反诗案,余腾较反诗案,《红楼梦》反书案……”   乾隆似没听说过此事,“《红楼梦》?”   和坤说:“对!此书以红喻朱,把我康熙、雍正二帝骂得体无完肤!恶毒之极呀!”   乾隆怒道:“福康安!朕返京以前,这些案子,你全部给我办好了!”   福康安道:“喳!”   乾隆道:“凡藏、阅、传、抄、刻、印、销、售者,一律拿问下狱!”   和坤低声说:“皇上,朝中有些大臣也涉其中。”   “你们奉旨行事,大臣涉案,一样拿问!决不宽贷!”乾隆道。   二人大喜,道:“奴才遵旨!”   大臣之中,纪昀注视着乾隆三人,有些忧心。   小月道:“先生,太后来了!”   纪昀一笑,问:“小月,你不是有东西要给太后吗?”   小月应了一声,跑上前去,太后慈祥地望着小月。   小月跪拜,道:“小月拜见太后!”   太后笑道:“小月!哀家正想着你呢!”   小月捧出一个食盒,道:“太后,这是给你路上用的。”   “好!难得你小小人儿有这份孝心。”太后笑道。   音乐大作,旗帜飘扬,太后与乾隆登车。群臣送行,和珅、纪昀、福康安各怀心事望着乾隆与太后一行远去。只有小月开心地挥着手。   琉璃厂大街上,莫愁一身白衣,好奇地逛着,摇着扇子,浏览着各式古玩,字画、古籍。“姑娘,看看这个,明朝归有光的手迹。”一商人说道。   莫愁苦笑,“我?不识几个字。”   商人一怔,道:“啊?不识几个字?姑娘开玩笑,姑娘手中拿的是八大山人的扇子。”   莫愁看看自己的扇子,道:“这个?是……他弟弟送的。”   商人问:“八大山人的弟弟?谁啊?”   莫愁道:“九大山人啊!”说完笑着走开。   人群中一阵骚动,莫愁好奇地一望,少女香云慌忙奔跑着,她身穿白衣,手中拿着一个包袱,一群捕快在人群中追赶着,香云惊慌而逃。   莫愁道:“这班官府狗腿,专欺负老百姓!”   香云惊慌失措地从莫愁身边经过。   莫愁冲上去一把拉住她,道:“姑娘,躲在这儿!”她把香云拉到一口古玩大缸前,把大缸放倒让香云快进去,香云跨进大缸,莫愁顺手将大缸一滚,大缸滚到墙边。捕快们冲来,四下里搜寻。莫愁突然跳了起来。   捕头喊,“在那儿!”莫愁飞快地跑走,在人群古玩中穿来跑去,捕快们追赶着她。   香云躲在大缸内,紧张而视。莫愁身手敏捷,有如穿花蝴蝶,戏弄着众捕快。众捕快跑得气喘吁吁。莫愁停步,回眸一笑,问:“你们找我吗?”众捕快愣住了。捕头道:“追错人了!”他率众捕快跑走。   “一群酒囊饭袋!”莫愁开心而笑。莫愁推开大缸,香云从里面出来。“多谢姑娘!”香云感激地说。   莫愁道:“那群酒囊饭袋往那边去了,你可以放心回家了。”   香云踌躇,道:“姑娘,我回不去了,他们肯定会一直找到我的家里。”   莫愁道:“那你跟我走好吗?在我那儿躲几天。”   香云道:“不敢再烦劳姑娘了。只是他们饿虎一般抢的是我手里这个包袱,我想请姑娘代为保管几天……”   莫愁道:“那里面是什么金银细软,还是什么赃款赃物呢?要不然那些官差为什么追你?”   香云道:“都不是,只是一幅画儿。”   莫愁道:“好,我为你保管。我就喜欢个画儿。”   香云道:“姑娘,小女这里有礼了。三天以后,在西直门外亮马桥我取包袱,并有重谢。”   “我可不是为你的酬谢,才管这闲事的。”莫愁道。   纪府莫愁住房中,莫愁和小月将包袱打开,展开画轴,看到《芹溪兰草图》。莫愁道:“真好看!我就喜欢兰草!”   “有人说姐姐有兰花缘,姐姐是不是有喜遇,那位存画人是不是一个公子呀?”小月问。   莫愁笑着嗔道:“什么公子?也是个女孩子家,怕是家中有了什么灾祸变故了。”   小月道:“管他什么灾祸变故呢!既然姐姐喜欢这幅画,我们在墙上挂几天。”   莫愁道:“好!兰草对莫愁,莫愁对兰草!”   二人将画挂在墙上。仆人叩门,小月抢着开门,道:“是纪先生回来了,也让先生看看画。”   仆人走进来,道:“大门外有个女孩子家来找老爷。”   小月道:“又是女孩子家,你不会告诉她纪大人不在家。”   仆人道:“我说过纪大人在礼部议事,不在家,可那女孩子说,不见到纪大人她不走!”   小月哼哼地说:“我去把她打跑!看她还敢不敢找上门来缠着纪先生!”   小月从大门中走出,见面色惊慌的香云立在门厅,手中拿着一个包袱。   小月掏出一小块银子递给她,道:“你又没见过我们老爷,你又和纪大人非亲非故,以后不要到纪府来纠缠,看你怪可怜的,这是五两银子拿去做盘缠吧,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香云道:“我不要什么银子,我是有重要的事情来找纪大人的。”   莫愁来到门厅,认出香云。香云兴奋地拉住莫愁的手,道:“这位姐姐,是你救了我,我还有一轴画存在你那儿。”   莫愁道:“快进来说话。”她转头对小月说:“你去外面把住风看看,有没有什么人跟着这位姑娘?”   香云跟着莫愁进了客厅。   “姐姐,你是纪府的人吗?是纪夫人吗?”香云问。   莫愁道:“我不是什么夫人,我是纪大人的好朋友,从外地来,住在纪大人的府上。”   香云问:“那位要给我银子的姑娘呢?”   莫愁道:“也是纪大人的好朋友,我们姐妹相称。你有什么话尽管放心地说吧,是不是想把画要回去?”   香云道:“我是有要紧的东西要交给纪大人,那幅画也是交给纪大人的,纪大人看过东西就会明白了。”   莫愁道:“纪大人在礼部大堂议事,不知何时回府,姑娘如果放心,交给我好吗?”   香云道:“姐姐是好人,想不到又在纪大人府上遇上,你又是纪大人的朋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说着香云将包袱交给莫愁。   “请姑娘留下姓名,让纪大人上哪里去找姑娘呢?”莫愁问。   香云道:“告诉纪大人,到香山黄叶村,来找曹雪芹!”   香云说完站起身,笑笑说,“谢谢姐姐,小女告辞了。”香云转身出门离开纪府。   纪昀书房里各种书籍堆放着,纪晓岚抽着大烟杆,一边翻阅着书。“烂书!大烂书!简直是浪费笔墨!”纪昀说着把书扔入垃圾桶。   书房门开了,莫愁走进来,道:“纪先生,这么晚了,还在公干?”纪昀道:“这四库全书,要修尽天下书,我哪能歇着?”   莫愁看着屋里的书堆,道:“这么多书?先生会看花了眼的。”   纪昀道:“好的少,烂的多,直是糟污了我的眼睛。”   莫愁嫣然一笑,说:“要是我给你一部好书呢?”   “你不识几个大字,你有好书?”纪昀笑道。   莫愁从衣袖中取出一叠抄本,道:“好不好,我说了不算,天下第一才子纪晓岚说了算!”   纪昀从莫愁手中接过抄本读了起来。   “要是你看了,真的说是好书呢?”莫愁俏皮地在一边问。   纪昀道:“那我就送你一把好剑!”   莫愁道:“先生说话算数。”   纪昀道:“当然,一字千斤!”   莫愁道:“这书是人家上门送来的!”   纪昀笑了,“上门送书?”   莫愁道:“人家说了,这本书,只有天下第一才子纪晓岚才能欣赏。”   纪昀道:“哦?又是哪个骗子?你使了不少钱吧?”   “一文钱也不花!还有一幅画,人家说好书送识者,好画送方家。”莫愁说。   纪昀道:“跟巷口那卖切糕的一样啊?好大的口气!”   莫愁道:“你一看便知晓了。”   夜里,纪昀书房中灯火飘忽,一缕烟柱在灯光中升起。纪昀抽着大烟,仔细阅读着莫愁交给他的发黄残破的手抄本,一页一页,“宝玉”;“黛玉”;“晴雯”;“宝钗”;“凤姐”的人名在他的眼中跳动,纪昀的双目有些湿润。   大烟杆闪着火光,映着那幅《芹溪兰草图》。纪昀含泪而笑,道:“雪芹!雪芹!纪晓岚生平不服人,今日我可五体投地!”   纪府回廊里,纪昀披着衣衫,匆匆走到一个紧闭的房门前。纪昀用大烟杆敲着门,道:“莫愁!快起来!”   房门打开。莫愁又好气又好笑,出现在门口,道:“大人,那是不是真的一本好书啊!”   纪昀道:“是啊!是啊!他让我夜不能寐了!”   纪昀走进莫愁房中,房内点着烛火。   纪昀问:“莫愁,那位送书的人叫什么名字?”   莫愁道:“曹雪芹,是个女孩子家!”   纪昀吃惊地说:“女的?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就算李清照投胎转世,也比不过她呀!莫愁,她住哪儿?”   莫愁问:“怎么了?”   “明天一早带我去找她!”纪昀道。   莫愁道:“明天一早?明天我和小月得去同庆班学戏!”   纪昀问:“学完戏呢?”   莫愁道:“学完戏,我跟小月去打猎。”   纪昀急了,说:“这……你比大臣还忙呢?”   莫愁道:“怪不得她说纪先生看了这几页东西,一定想去找她!”   纪昀感叹道:“是啊!我恨不得立刻就见到他!”   莫愁打了一二个呵欠,道:“先生,因为曹雪芹是个女孩子就更急着想见到她吧。”   纪昀眼珠一转,说:“我说段故事给你听,你就会明白了。”   莫愁喜悦地问:“是不是才子佳人的?”   “一个是天下第一大才子,一个是人间第一大佳人。”纪昀笑道。   纪略说:“这对苦命鸳鸯,男的叫贾宝玉,女的叫林黛王……”   莫愁道:“那我把小月也喊起来一起听吧。”   曙光初照纪宅,纪昀为两个姑娘讲了一夜《红楼梦》。房中双眼含泪的莫愁和泪流满面的小月仍不放过他,要他将故事讲完。   “快说啊,可怜的黛玉后来怎么样了?”小月便咽着问。   纪昀叹息,道:“后来,就不知道了。”   “你还跟我卖关子?”小月生气地说。   纪昀苦笑,道:“不是我卖关子,是书没了。拿来的就是这么几页了,后面的在哪儿?”   “后面的?准在那个曹雪芹手中。”小月心急火燎地说。   纪昀问:“那曹雪芹住在哪儿。”   莫愁惊喜地说:“香山黄叶村!”   纪昀道:“好!我们去香山黄叶村!”   云雾级绕着香山,小月扶着纪昀走到长满青藤的曹宅门外。“先生,樵夫说就是这一家了!”小月说。小月推开曹家大门,几只蝙蝠从大门飞了出来,小月吓得发出一声尖叫。   纪昀道:“奇怪,这里好像没人住了。”   二人走入曹宅内长满青藤野草的大厅。纪昀与小月环顾四周。   小月道:“先生,我们会不会找错地方了?”   “你看!”纪昀以手一指,一张长满青苔的供桌上,放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曹雪芹之灵位”。“这是……死人的牌位嘛!”小月说。   纪昀道:“这就是曹雪芹的牌位。”   小月吃惊地说:“曹雪芹?她死了。”   纪昀道:“活人不会立牌位。”   小月道:“不对啊!昨天她还跟我说过话啊!”   纪昀注视牌位,默默不语。小月问:“先生不信?要不那几页东西是哪来的?就是曹雪芹亲手交给我的啊!”   “曹雪芹已经死了……我本以为可以与他吟诗作对,共饮一杯……如今已成为遗憾了!”纪昀感叹道。   小月呆立,“曹雪芹死了……那我见到的那人是谁?”她一颤,害怕了,“是鬼!”她吓坏了,“先生?我遇到女鬼了!”小月惊恐地躲到纪昀身后。   纪昀默默地双手合十而拜。   “先生,咱们走吧!”我在这儿者觉得一股凉气直冒上来。小月说。纪昀道:“小月,别怕,你见到的那女人是活人,她一定是曹雪芹的什么人。”   小月道:“夫人?曹雪芹他不是女的?”   纪昀道:“曹雪芹是个男人。”   小月道:“不对!她要是曹雪芹什么人,怎么这儿都没人住呢?”   纪昀道:“也许,这就是她给我们出的谜。”   “谜?什么谜?”小月问。   房门突然被踢开,一群武士冲入大厅。小月与纪晓岚一震,武士背后,福康安走了出来。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二节 第二节   纪昀在雪芹故居里,默然地望着从众武士背后走出的福康安。他身边的小月吃惊地问:“福康安?这是怎么回事?”   纪昀道:“也许这就是那个谜!”   “纪先生,别来无恙。”福康安走近纪昀冷笑道。   纪昀正色问道:“福康安大人,你在这儿埋伏多久了?”   福康安一本正经地说:“我奉皇上密旨,逮捕反清复明的叛党余孽。”   纪昀道:“这个理由,我已经听得耳朵都长茧了!”   小月生气了,问:“难道这个死掉的曹雪芹也是什么叛党吗?”   福康安道:“曹雪芹写了一部反书,留下一幅反画,流毒甚广,祸害无穷!皇上得知此事,龙颜大怒,下旨彻查曹党!”   “小月,我们也成为曹党了!”纪昀不冷不热地说。   小月间:“来这儿就是曹党?”   福康安道:“这儿不是名山古刹,风景胜地,你们来干嘛?”   小月道:“我们……想买这房子,不行吗?”   “对不起!有人目睹纪府上的莫愁与曹雪芹临终侍女接头,传递包袱,如今又在匪巢出没,纪先生,你有何话说?”福康安质问道。   纪昀道:“我没话说!”   小月醒悟了,说:“我明白了,那个女人是你们安排的,你们要害纪先生!”   纪昀苦笑,道:“小月,你总算后知后觉了。”   小月内疚地说:“先生,是我害了你!”   “小月,没事,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纪昀说。   福康安冷笑道:“囚车已备下,请先生上车!”   武士包围了纪昀,小月怒火中烧,道:“谁敢上来?”她保护纪昀。“杜小月,拒捕就是抗旨!”福康安喝道。   小月道:“废话!先生快走!”   小月掩护纪昀,力斗武士,福康安大怒,飞身直取小月,二人激战,小月负伤,渐处下风。   “小月,快去找皇上!”纪昀喊道,“快走!”小月一怔,随即飞身破窗而逃,纪昀松了口气。   “把杜小月也给我抓回来!”福康安吼道。众武士追赶出去。   草堂中,莫愁提着水壶正为各式花草浇水。一注注细水浇在花草中。大门推开,小月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阿姐!阿姐!”小月惊慌失措地喊道。   莫愁问:“小月?你怎么回来了?纪先生呢?”   小月含泪道:“纪先生……纪先生……”   莫愁不安,问:“纪先生怎么了?病了?我就叫他别抽那么多烟。”   小月道:“纪先生被抓走了。”   莫愁一怔,问:“谁敢抓纪先生?”   小月道:“就是那个福康安啊!”   “为了何事?”莫愁问。   小月道:“就是为了那部书,福康安说是反书……”   “是我连累了纪先生,不该让他看那部书,看那幅画。”莫愁道。   小月急切地说:“阿姐,你快想办法,救纪先生啊!”   莫愁道:“是啊,就怕有人借机落井下石陷害纪先生。”   小月道:“阿姐,皇上和太后都不在京城,福康安会为所欲为的。”   莫愁道:“是啊,福康安仗着皇上的关系,横行天下,就连和大人也让他三分。”   小月不信,道:“戏里都有唱啊,龙游浅水道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我们先生现在就是被那疯狗欺负啊!”   “小月!我们赶快把《红楼梦》书稿和那幅画转移到别的地方去!”莫愁道。   小月急得跺脚,道:“是啊,再迟就来不及了!”   小月和莫愁来到书房,找到《红楼梦》书稿和画轴,小月包进包袱中。   纪府院中响起一阵急如石雨的砸门声。清兵将大门踢开,一队清兵闯进大门口,福康安走入。   小月道:“阿姐!”   莫愁冷笑,“小月,不用我们转移了,人家已经上门来打家劫舍了。”   “搜查反书!反画!”福康安喝道。   小月大怒,拔剑在手,道:“我看谁敢上来?”   福康安道:“福康安泰旨行事,违抗者格杀勿论!”   莫愁拉住小月,道:“小月,别乱来!”   福康安道:“就是嘛,我已经派人监视你莫愁姑娘和纪府好几天了,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搜!”   清兵开始搜查。   “先生的东西,谁敢动?”小月挣脱莫愁的手,上前打倒清兵。   福康安大怒,道:“再敢阻差办公,我就不客气了!”   莫愁急忙拉住小月,道:“小月,你听我说。”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胡作非为!”小月道。   莫愁低声道:“让他们搜!纪先生是怕事的人吗?是祸躲不过!”   福康安听见了莫愁的话,吼道:“好!痛快!”   月光映着各种书籍,福康安搜查书籍,随手乱丢。小月气愤,想上前制止。   莫愁拉住她,小月生气地说:“先生的书,平常比什么都宝贵,哪可以给这狗爪子乱摸的?”   福康安冷笑,道:“纪晓岚借修四库全书为名,收藏反书,我监视了他很久了。”   清兵翻箱倒柜,小月愤怒地注视着清兵。   莫愁按住小月。用耳语道:“小月,你一定要冷静。”   小月怒道:“先生没看到人家来抄他家啊!他要看到了,也冷静不了!”   福康安冷笑,道:“你们两个年纪轻轻的,就中了纪晓岚的毒害,实在可惜,如能幡然悔悟,揭发纪晓岚,我会网开一面。”   莫愁眼睛一亮,问:“福大人说的是真的?纪先生坐了牢……那我们姐妹俩怎么救他,福大人,您给指条路吧!”   “纪晓岚有什么反书反画,你们全交出来,我一定网开一面,从宽处理!”福康安道。   莫愁问:“大人,你说话算数?”   福康安道:“有什么说吧?我福康安一言九鼎!”   莫愁道:“你可知你要的书是什么书?你要的画是什么画吗?”   福康安道:“什么书什么画,反书反画!书是《红楼梦》画是什么《芹溪兰草图》。”   莫愁道:“大人可知它为什么是反书反画吗?”   福康安道:“文华殿大学士和珅说它是反书就是反书,说它是反画就是反画!”   莫愁冷笑,“喔,原来是你跟和大人向皇上打的小报告,又拉大旗做虎皮,拿它当棍子来打我们纪大人!”   “好厉害的丫头,就算是被你说中了,纪晓岚已押入天牢,量你也无计可施!”福康安道。   莫愁道:“算你狠,我们谈个交换条件吧,我交出《红楼梦》和《芹溪兰草图》来,你得把纪大人交给我们。”   福康安道:“那我要看看你是否有真货?”   莫愁道:“好吧,我让你看。”   莫愁打开包袱,把书和画展开给福康安看。   福康安大笑,道:“原来你们两个也是案犯!”   “原来你是个毫无信义可言的畜生。”莫愁愤怒地说。   福康安咬牙切齿地说:“来人!把这两个女人给我抓起来!下狱拷问!”   清兵包围了两个姑娘。   “阿姐,现在怎么办?”小月问。   莫愁抓起一扁担横着扫了出去,喝道:“打!”扁担打倒了清兵,小月兴奋起来,一脚踢翻一个清兵。福康安大怒,拔剑冲上去与莫愁和小月对打起来。福康安故意露出破绽。“福康安!你也有今天?”小月大喊一声上前抓住福康安,莫愁大惊,“小月,别上!”小月洋洋得意地去抓福康安,道:“哼!你没打听我杜小月的名字?”   福康安反身制住小月,以剑架住小月脖子。   莫愁惊呼:“小月!”   小月道:“阿姐,这狗贼太贼了!我上当了!你快逃!”   福康安冷笑,道:“她不会逃的!她一逃,你鼻子先没了。”   莫愁丢下扁担……   小月道:“阿姐!不行啊!”   清兵从后一脚,莫愁被擒住。清兵从莫愁身上解下包袱。福安打开包袱,看了看,道:“这正是我要找的反书和反画,这两个乱党,跟纪晓岚作伴去吧!”   清兵押着莫愁与小月正欲走出纪府。大门口,太监张公公走入。福康安吃惊地唤了一声:“张公公!”   张公公道:“哦!福大人也在这儿?”他望着小月与莫愁一怔。众清兵绑住两个姑娘。   福康安道:“公公来此,有何贵干?”   张公公道:“皇上口谕,杜小月听着!”   福康安一怔。   小月大叫:“我在这儿呢!公公,我被绑着,没法下跪!”   张公公对福康安道:“这……大人……”   福康安无奈,拂袖,众清兵放开小月。   小月下跪,道:“杜小月听旨!”   张公公道:“皇上口谕!小月进献太后之话梅,深得太后欢心,太后巡幸山东,车马劳顿,全仗小月话梅提气养神。”   小月开心一笑,道:“哎!太后喜欢!”   福康安莫名其妙,莫愁疑惑地望着小月。   张公公道:“太后这两天把话梅吃光了,直晕车,皇上心急,要小月速再进献一批话梅。”   小月大叫:“哎!公公,这话梅没了,你叫太后别指望了。”   张公公脸色一沉,问:“你说什么?”   小月道:“话梅是我和阿姐一起做的,这个福康安大人,把我跟阿姐给抓了!我们是犯人,一会儿得去坐牢了。哪还会有什么话梅呀!”   张公公望着福康安,道:“大人,太后晕车,什么都吃不下,只有话梅才开胃,皇上又是大孝子,事不宜迟啊。”   福康安无奈地说:“好吧,杜小月,皇上叫你做,你就做!”   “阿姐,我们没事了,可以泡制话梅了!”小月开心起来。   莫愁眼珠一转,道:“不行啊!师父不在!”   “师父?”小月不解其意。   张公公问:“什么师父?”   莫愁道:“做话梅,我们二人是打下手,真的配方下料是师父做的。”   张公公道:“师父是哪位?快请他来!”   莫愁一笑,道:“师父就是纪晓岚啊!”   阴暗的大牢里,一束光线从天窗射入。纪昀坐在大牢中,仰望天窗。“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言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纪昀吟诵道。   “好诗!”和珅说着缓缓走来。   纪昀一笑,道:“我就知道,和大人一定会来看我!”   和珅道:“惊闻纪先生羁狱,和某特来慰问!”   纪昀道:“是啊!纪晓岚坐牢,这种大快人心的事,和大人怎么会错过呢?”   和珅道:“哎,纪先生误会了,我听到这不幸的消息,立刻赶到刑部打探,以图营救之策!”   纪昀问:“啊?不知营救对策想出来没有?”   “唉呀,刑部说了,这个案子他们管不了,是福康安奉皇上密旨行事。”和珅道。   纪昀道:“就连和大人也救不了我?那我看我完了。”   和珅道:“唉,皇上近来正为那本《红楼梦》龙颜大怒,皇上说了,凡藏、阅、传、抄、刻、印、销、售者,即行下狱论罪,偏偏纪先生就……唉……可惜,可叹,可恨!”   纪昀笑了, 道: “和大人,皇上他也看了《红楼梦》了?藏、阅,他也占了“阅”字,他也该下狱给罪问!”   和珅道:“这可不能乱说,皇上根本没看过。”   纪昀道:“这就奇了,皇上没看过红楼梦,他怎么就说这是一本反书?怎么就下密旨查禁?”   和珅支吾起来。   “一定是你们上奏举报的,对不对?”纪昀问。   和珅道:“是……是我们做臣下的责任!这种反清复明的反书,不禁能行?”   纪昀道:“我纪晓岚奉旨修四库全书,天下书少说也读了大半,我怎么就没有大人那种觉悟,看出《红楼梦》是反书呢?”   和珅忽地大喝一声,“我说纪晓岚,你如此自信自负,这是你的高明之处,还是你的愚蠢之处呢?什么文章好与不好,什么书是反书,是你说了算呢,还是皇上说了算呢?你为官多年,进步不快,还常惹皇上不高兴,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   纪昀道:“纪晓岚愿意就教于和大人。”   和珅道:“你早这么谦逊斯文哪有今天呀!”   纪昀问:“和大人认为我的病根在哪呢?”   和珅道:“就在于你的自作聪明!你想比我聪明,我不计较。你想比皇上还聪明,比皇上还高瞻远瞩,还入木三分,还泾渭分明,还慧眼如炬,纪大人呀,这还算得上是聪明吗?你这是玩火,还想火中取栗,岂不正是引火自焚吗?”   纪昀道:“和大人一席话,我胜读十年书啊,时至今日,我也算才读明白和大人的为官之道。既然和大人道行这么深,该如何让我走出这水火天牢呢!”   和珅道:“这还不好说,只要你把曹雪芹的原画《芹溪兰草图》交出来,皇上面前我替你周旋!”   纪昀道:“这么说,和大人认为那上面的题诗是反诗了?“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清光护玉栏……”   和珅接上纪昀的吟咏,道:“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百姓仰头看。”   纪昀道:“这是说家家萧管,户户经敲,当头一轮明月,飞彩凝辉。曹雪芹借月抒怀,一颗赤子之心,飞腾于斗牛之间,接履于云霄之上,诗中哪有丝毫不轨之意呢?”   和珅道:“皇上可不这么看。皇上认为此诗写明月在天,清光泄地,不是暗喻反清复明又是什么呢?”   纪昀道:“这真是牵强附会,强词夺理!”   和珅道:“纪大人,你这是说皇上吗?我要不要让牢头笔录下来,让你画押呀?”   纪昀道:“原来是和大人拨弄其间,想把我送上死路啊!”   “纪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临清洲查药方一案,差点要了我和珅这把老骨头的命啊。”和珅道。   纪昀道:“原来这是和大人处心积虑,蓄谋已久,公报私仇,嫁祸于我,想用反书反画置我于死地呀!”   和珅道:“纪大人言重了,我和某哪有这么大的胆量,只不过是替皇上办事而已。”   纪昀嘲笑道:“是啊!是啊!我真是茅塞顿开,悔之晚矣!”   和珅叹息一声,道:“纪先生,你这次可麻烦怨!”   纪昀道:“和大人,纪晓岚一向忠诚皇上,又是初犯,能否网开一面?”   和珅一本正经地摇头,“难了,难了,这是皇上下旨查办的案子,谁敢掉以轻心?”   纪昀道:“我相信和大人定有办法!”   和珅道:“唉呀!要是经济案子还好办,我花点银子打点一下,也就没事了,可这是时政案,唉呀……我看这样,等皇上回京,成再求求情。”   纪昀故作焦急,问:“皇上去了泰山啊!何时回京?”   和珅暗吾,“我看……迟则一个月……快则二十天吧……”   纪昀作作吃惊,做出一副无法容忍的样子,叹息道:“啊?那我……我这儿要坐那么久啊?”’   和珅暗喜,无比体贴地说:“国法如山,纪先生也只好委屈一下了!来人!给纪先生加一层稻草!”   纪昀淡然一笑,道:“和大人真是厚爱啊!”   狱卒走入,为纪昀加上一层稻草。和珅故作关怀,叮嘱狱卒道,“多铺一点,多铺一点,夜里冷!”他对纪昀作揖,“失陪了!”说完洋洋得意地走开。   纪昀一笑,问:“和大人,你吃话梅吗?”   和珅不解地问:“什么?”   纪昀道:“话梅?”   和珅问:“什么话梅?”   纪昀笑道:“又酸又甜,令人吃了回味无穷的话梅啊!”   和珅莫名其妙,道:“话梅?我不吃那玩意儿!”他匆匆走开。   纪昀抽烟,吟诵道:“贾不贾,白玉为堂金作马……”   烛火飘忽的夜里,和珅的书房中,张公公与福康安来找和珅。“什么?话梅?”和珅莫名其妙。   福康安道:“就是太后嘴里的一颗话梅,唉!好不容易把纪晓岚送进大牢,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和珅望着张公公,说:“张公公,这是什么蜜饯啊?”   张公公取出一个小瓷盎,打开,瓷盎内是两颗话梅。   和珅问:“就这区区话梅,有那么难吗?”   张公公道:“和大人,皇上还有一道口谕给您呢!”   和珅下跪,和珅叩领圣喻!   “杜小月做好话梅之后,令和珅两日之内,快马送到泰安府!”张公公道。   “奴才领旨。”和珅吃惊地说。   福康安:“这纪大烟袋的狗命还真有那么好?他还会做话梅?”   和珅道:“唉!当年杨贵妃想吃荔枝,不也得快马从岭南送到长安吗?京城到泰安可近多了。 他拍拍福康安, 说,“还好太后这会儿没游到江南哪,老弟!”“真要放了纪大烟袋?”福康安问。   和珅咬咬牙,道:“全京城的蜜饯都给我搜来,我就不信邪!没有让太后上口的话梅!”   大街上,火把熊熊,大队清兵沿街奔跑,福康安骑在马上指挥。一家店铺挂着“丰盛行蜜饯”的招牌,清兵破门而入。清兵又冲到挂着“宝津堂蜜饯”的招牌的店铺,福康安骑在马上指挥着。各式蜜饯被清兵拿到福康安面前,火光映着福康安的脸庞。   大街上,一顶轿子停下,轿帘揭开,和珅坐在轿中,福康安走近轿子。   福康安道:“和大人,寻遍京城的蜜饯行,他们都没有这种话梅。”   和珅道:“那……就叫他们试着做嘛!”   福康安道:“他们也说做不出来!单单摸索配方,也需要十天半月的。”   和珅无奈,“啊……鞋小还挤脚啊!”   福康安不甘心,道:“唉!只有纪晓岚会做这话梅,真要求他?”   和珅无奈,道:“皇上是个孝子,太后欢心要紧啊!”   天牢里火把熊熊,和珅一头大汗飞奔而来,牢头与狱卒匆匆忙忙地陪伴着和珅。   “纪晓岚怎么样?”和珅问。   牢头道:“大人放心,我们看得严严实实的,他是插翅也难飞。”   和珅目光一怔。大牢内,纪昀正呼呼大睡,大牢上贴着一张大纸,和珅靠近。一看大纸上写着;“黎明即起。”   和珅问:“这是怎么回事?”   牢头道:“纪晓岚自己写的,睡前才贴上,说是不能吵他。”   和珅心急,“这……等到天亮?”他小声道,“纪先生?纪先生。”他轻轻地推一下纪昀,纪昀呼呼大睡,将手一伸,手上拿着一张纸:“现在吵我,永无话梅”。   和珅道:“啊?你够狠啊!你够狠!”   牢头道:“这姓纪的太无礼,小人叫他!”   和珅慌忙抓住牢头,“别……别吵他…我可以等!”   牢头问:“大人,您等到天亮?”   和珅抹汗,“等!我等……”他无奈地坐下。纪昀鼾声大作。   香云在小巷里急跑,她停在一座小院的大门前,急着敲门,“阿福!阿福!快开门!”门上露出一条光线,门开了,香云门进门,大门关上。   门内,灯笼照着香云紧张的脸,老忠仆阿福提着灯望着她。   “云姑娘!风声紧啊!印书坊的曹老板也被逮走了,你快出城吧!”阿福道。   香云道:“我不能出城,我还有一些事情得去找纪晓岚啊!”   阿福道:“夫人,这风头上!先保住性命要紧啊!”   香云道:“我的命比不上先生手稿贵重!我一定要把剩下的手稿交给纪晓岚!”   远处传来声声鸡啼,和珅在天牢里打着瞌睡。听见鸡啼,和珅惊醒了,“天亮了!天亮了……”他站起身,唤道,“纪先生!纪先生!”   纪昀睡眼惺松,问:“是谁啊?”   和珅陪笑,“是我!和珅啊!”   纪昀道:“唉哟。和大人,这么早就来看我了?真是过意不去。”   和珅道:“哪里,哪里,我是专门来恭迎先生的!”   纪昀道:“和大人为何如此关怀纪晓岚,大人可知道我昨夜想了一宿,深思反省,《红楼梦》真的是一本反书!”   和珅道:“不……不……我不是为此书而来!”   “我藏了书,又看了书,罪孽深重,坐牢是罪有应得,我要好好坐牢,把这牢底坐穿!”纪昀说。   和珅慌道:“不……不……这个……还没定论呢!”   纪昀道:“皇上都下了旨。怎么没定论!”   和珅道:“皇上又没看过《红楼梦》。”   纪昀笑了,“和大人,皇上的话可不容置疑哦!”   和珅尴尬,道:“纪先生,咱明人不说暗话,一切是不是早在先生预料之中?”   纪昀一笑,“和大人什么意思?”   和珅指指纸张,道:“话梅!”   “哦!京城到泰山,那是多远的路,太后那凤体哪堪旅途劳顿?所以,我和莫愁、小月特别用中药配制了一种话梅,生津止渴,提神醒脑!尤为适合太后的体质……怎么样?太后离不开话梅了吧?”纪昀笑道。   和珅苦笑,道:“纪先生想的真是周到啊!如今太后话梅吃完了,皇上限我两天之内把话梅送到泰安府!”   纪昀吃惊,“两天?唉哟!那时间可够紧啊。”   和珅陪笑,“是啊!纪先生?这……为了太后的凤体……”   纪昀道:“也为了和大人的顶戴花翎……”   和珅道:“咱俩的!咱俩的!那话梅……?”   纪昀道:“让和大人勉为其难了,我立马就去做好了。”   和珅大喜,“那就请先生动手!”   纪昀道:“哎,我总不能在这大牢里做吧?”   我已备下马车了,就在外头。和珅说。   纪昀问:“和大人,可这《红楼梦》?”   和珅慌忙说,“管什么《红楼梦》,青楼梦的,话梅要紧!”   “和大人要紧!”纪昀笑道。   “不!太后要紧!”和珅斩钉截铁地说。   阅微草堂外,摆着各式青藤,奇花异草,莫愁正提水浇着花草。“小月,那些话梅都送去了?”莫愁问。   小月道:“送去了!那个和大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真好玩!”   莫愁目光望着别处,纪昀站在花草中沉思。“先生!在想什么?”莫愁笑问。   纪昀道:“我?我在想那话梅呢!”   小月问:“话梅?你也想吃?”   纪昀道:“这次如果不是太后喜欢我们制作的话梅,我恐怕到现在还在牢里呢!”   小月道:“先生,别怕,以后,我多做点话梅存着,包管太后嘴巴都吃歪了!”   纪昀走到莫愁面前,道:“这都是我招惹和珅的缘故。莫愁说的好!小人不能惹啊!我以为才高八斗,不把和珅、福康安放在眼里,可人家用几页《红楼梦》,就把我送入大牢了。”   莫愁道:“先生……这都是我的过错,如果我不把那幅画收下,又收下那部书稿,也不会被福康安的人盯上,也不会连累先生坐牢。”   小月道: “姐姐, 这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那个女的”,小月说着又一想,“哎!也不能怪她!”   “女的?”纪昀问。   小月道:“就是送书给我的那个女的啊!全是她慧的祸!”   莫愁道:“先生,我现在怀疑,那女的是不是和珅他们安排的人?”   纪昀点头,说,“我也这么怀疑过。”   小月气愤地说,“要是被我碰到她,我把她杀了!”   大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谁啊!报上名来啊!”小月边叫边走向大门。小月上前打开门,香云站在门外。“是你!”小月惊叫着下意识地又把门关上。   纪昀和莫愁好奇地望着她,“小月,谁啊?”莫愁问。   小月慌道:“她……她真来了!”   莫愁对纪昀说,“一定是那个送书的女孩家!小月,快请她进来。”   小月打开门,香云站在大门口。“你……你还敢来?!我正要找你算账呢!”小月说。   纪昀道:“小月,不得无礼!”   小月生气地说:“先生,她就是那个大骗子!”   纪昀望着香云,“纪先生?”香云激动地望着纪昀。   “尊姓大名?”纪昀问。   香云道:“香云。”   “香云……不是你的真名吧。”纪昀问。   香云道:“真名假名,有何关系?”   纪昀惊喜地问:“难道,你就是雪芹先生临终的侍女?”   香云淡然一笑,道:“先生不必问我是谁,只说对《红楼梦》评价如何?”   纪昀道:“那是天下第一好书!”   小月紧张地说:“先生,小心,她可会骗人了!”   香云道:“可如今朝廷宣布这是一部反书,先生何以认为?”   纪昀道:“不公正!”   香云点头,问:“如果这样,先生愿为此书平反?”   纪昀苦笑,道:“那是皇上下的圣旨,纪昀有心无力。”   香云注视着纪昀,道:“天下皆知,纪晓岚乃皇上最器重之人,难道先生不敢向皇上进一言?”   小月怒道:“先生才被你害得坐了牢,你又想耍什么鬼花招?阿姐,我们怎么教训她?”   莫愁道:“小月,不可造次,听先生的。”   小月低声道:“你不知道,我们先生看到女的就头晕,他每次都上女人的当!”   纪昀走近香云面前,“香云,君无戏言!纪晓岚真的爱莫能助!”   香云冷笑,叹道:“可惜啊!雪芹在世时常说,如果天下有一个人能使《红楼梦》刊行于世,那这个人必定是纪晓岚!”   “啊?他这么说?”纪昀一怔。莫愁与小月互望一眼。   香云冷笑道:“今日一见,才知道纪晓岚也是明哲保身之人!”   纪昀内心震撼,片刻无语。   小月低声道:“阿姐,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莫愁道:“她在谴责纪大人胆小怕事……!”   香云问:“先生如此退缩,不是胆小怕事又是什么?”   莫愁上前对香云说:“就为了《红楼梦》,多少书商家破人亡,我们先生为此也入了狱,姑娘,雪芹先生九泉有知,他也不想如此连累别人吧?”   “雪芹九泉有知,他必会后悔自己看错人了。”香云冷笑道。   纪昀道:“惭愧……纪昀……惭愧。”   香云道:“连累先生入狱,香云抱歉!”香云说罢施礼。   小月说:“哟!你说一声抱歉就行了?我们先生差一点连命都断送了!”   香云冷笑,道:“纪先生,以后可以安心做您的官,修纂您的四库全书了,以先生这种处世之道,我相信先生必有冯道之术,永保平安!”香云说完走出大门。   纪昀愕然。“她到底说什么话啊?我一句也没听懂!”小月说。   纪昀怅然若失。“先生,千万别往心里去。”莫愁劝道。纪昀突然追了出去。   纪昀小跑着来到长长的胡同中,漫天的柳絮飞舞着,香云默默地在白雪般的柳絮中走着。“姑娘!”纪昀唤道。胡同远处,香云回过头来。   “《红楼梦》全稿何在?”纪昀问。   香云道:“先生何必多此一问?”   纪昀诚恳地说:“手稿如果落入官府之手,那只有毁灭一途!夫人将如何向雪芹先生交代?”   香云无语。“纪晓岚无力回天,但却能保住一部手稿。”纪昀道。   香云注视着他。纪昀说:“请你相信纪晓岚!”   香云内心动摇了。莫愁和小月也来到胡同里,望着香云。   香云道:“先生不怕我是被人收买的?是来害先生的?”   纪昀道:“莫愁跟我说过琉璃厂,你被追捕之事,纪昀知道,那一定是真的。”   香云点头。   “一个女流之辈,行动不便,如何护得雪芹先生的遗书、遗物。”纪昀道。   香云注视纪昀,雪花般的柳絮扑打在她脸上。   “纪昀正在编修四库全书,奉旨行事,手稿若藏在四库全书馆内可保无虞。”纪昀道。   长长的胡同,柳絮飞舞,纪昀与香云二人相对,仁立在白茫茫的柳絮中。   纪昀道:“夫人,相信在下!我上过香山,到过黄叶村,我给雪芹先生上过香。也许我无力为《红楼梦》平反,但是只要保住这部书,它必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香云感动了,道:“纪先生……真是仁者也是信者!”   纪昀道:“请将这个重任交给纪晓岚。”   香云道:“又要连累先生了,先生不怕?”   “我怕红楼梦断,我怕石头记沉,我怕干秋万世之后,再无人听到黛玉葬花的萧瑟秋风……”纪昀道。   香云点点头,道:“先生果然冰清玉洁!”   莫愁和小月呆呆地注视着纪昀与香云。小月正要上前,莫愁一把拉住她。   香云道:“雪芹原稿在我手中。”   纪昀问:“手稿藏于何处?”   香云道:“虽是半天风雨过,何曾闻得梵铃声?”   纪昀愕然,香云淡然一笑,道:“雪芹的《芹溪兰草图》也在那里。”   莫愁问:“那你交与我的那一幅画呢?”   “那是我临摹的一幅,只有针章是真的。”香云说完转身走向长长的胡同,胡同中风卷着柳絮,漫天飞舞。纪昀深沉地望着香云在狂舞的柳絮中翩然而去。“真好也!”纪昀叹息着,他神往地望着香云的背影。长长的小巷,已经空无一人,剩下雪花般的柳絮在飞舞。小巷中,纪昀呆呆站着,仿佛一具石人。   印书坊大门倒下,一队清兵冲入,印刷的纸张在狂风中吹开,工匠们四处逃窜,福康安神采飞扬地走进来。清兵追杀工匠,鲜血喷上印纸,印刷的版子散了一地。福康安若无其事拾起一张印纸,上面印着:“《红楼梦》第二十回:王煦凤正言弹妒意,林黛玉俏语游娇音”   福康安冷笑。两个清兵押着印坊老板走来,福康安冷冷地打量他。   老板跪下,叩头:“小人程范叩见大人。”   福康安道:“程范?你私刻《红楼梦》!好大的胆子!”   老板浑身颤抖,道:“大人……饶命……小人该死!”   福康安道:“程范,你只要告诉本官,这书的原稿是谁交给你的……本官可以网开一面。”   老板道:“小人该死……这书的原稿,是小人伪造的……”   福康安道:“什么?伪造的?”   老板道:“只因《红楼梦》被禁之后,大为流行,小人很多同行皆盗刻发财,小人一时贪念,又苦无书稿,只好找人伪作……冒充曹雪芹之名……”   福康安大失所望,喝道:“带走!”清兵拖走老板。福康安恼怒地说:“烧!”   一支火把丢下,木版,活字,纸张,燃烧起一片大火。   月光映着阅微草堂书房。纪昀正在窗口望月。   “虽是半天风雨过,何曾闻得梵铃声?先生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莫愁问。小月捧着一盘食物走入。   纪昀喃喃自语,“虽是半天风雨过,何曾闻得梵铃声……”   小月以为纪昀跟她说话,道:“纪大人,人家也许没什么意思,你别表错情啊!”   纪昀一怔,“你说什么?”   小月道:“先生自从见了那个香云,整个人就好像病了,真像那个贾宝玉。”   纪昀道:“贾宝玉?”   小月道:“贾宝玉不是说过,女人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看先生骨肉也是这样,一见女人就化了。”   纪昀苦笑,道:“这么好的一部书,你就记住这个了?你又想哪儿去了?那个香云临走给我丢下一个谜,我要猜得出来,就知道曹雪芹的原稿藏在什么地方了!”   小月道:“先生也真是的,你干嘛不当场问个明白呢?省得你在这儿哼哼卿卿的,好像牙疼!”   纪昀道:“当场问她?我纪晓岚三个字往哪儿搁?”   小月道:“是怕丢了您纪大学问面子!”   “人家就是要考考纪大人才智,这两句诗和《红楼梦》里头薛宝钗做的灯谜一样,如果先生连这谜都猜不破,先生哪有资格保存曹雪芹的原稿呀?”莫愁在一边说道。   小月莫名其妙地说:“这个女人挺有心眼的,我斗不过她。我只知道,先生再不吃东西,就饿成林黛玉了。”   纪昀道:“还是小月真心疼我!”   莫愁一笑,道:“先生,你知道吗?现在所有人都在找曹雪芹的原稿。”   小月一怔,问:“这不是反书吗?找它干嘛?”   莫愁笑道:“这就是有趣的事儿啊!一本反书,却人人争看,人人要传抄,书商冒杀头危险要盗刻刊行……”   小月问:“这是怎么回事呢?”   纪昀道:“这就说明《红楼梦》真是一部好书,好书就不会是反书!好书就会流芳百世!”   小月道:“哎,我也说它好,故事真好听。”   莫愁道:“可我拿回来的那部分书稿还有那幅画,被福康安抢走了。”   小月道:“这个坏蛋!我今晚去偷回来!”   纪昀道:“不可莽撞!曹雪芹的真迹、原稿还由那香云保留着的,她现在还不完全信任我们,我们必须找到她,保存好原稿,以慰九泉之下的曹公。”   小月眼睛一亮,道:“那我就知道宝玉到底有没有娶黛玉了?”   “也许他娶了薛宝钗呢?”莫愁笑道。   小月道:“我不喜欢宝钗。”她急了,催促纪昀道,“先生,那你快想啊!什么是梵铃声?”   “梵铃声?这还用想吗?城西梵天寺!”纪昀道。   小月好笑地问:“先生,你不是想当和尚吧?”   “昨日半天风雨过,我已闻得梵铃声!”纪昀兴奋地说。   莫愁笑道:“好你个香云!真有意思!这种谜还想难住先生呢!”   小月道:“我却觉得没意思。”   梵天寺巨钟长鸣, 古刹威立。 纪昀,莫愁,小月三人混在香客中,前来寻找《石头记》原本。   小月问:“阿姐,先生说的那个香云在这儿,我怎么看不到人啊?”   莫愁望着四周道,“是啊!我也没看到。”   小月说:“那女人,又是骗人,又把我们先生骗得一愣一愣的。”   一个书生走到三人面前,女扮男装的香云微笑着望着三人。纪昀大喜。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三节 第三节   和府书房,桌上摆着《红楼梦》书页和《芹溪兰草图》,和珅正在用放大镜研究《兰草图》的笔墨和铃章。   仆人推门进来说,福大人到了。福康安兴致勃勃走进来。   和珅道:“福大人来得正好!我让你见识见识你从纪晓岚府上搜来的书页和轴画。”   福康安道:“大人是方家,我一个粗人,我哪里懂什么字画呀!”   和珅递过放大镜,道:“你看这《红楼梦》书稿并非是曹雪芹的手迹,是他人的手抄本,可字形墨迹,足以使假乱真!这幅《芹溪兰草图》也是一样,临摹得惟妙惟肖,只有这铃章是真的!我想纪晓岚也看出来这些书画不是真迹。”   福康安怔住了,道:“原来都是假的,和大人你怎么看出来的?你和曹雪芹认识?”   和珅道:“素昧平生,我只是在琉璃厂店铺之中见过他的画稿,还有一把用来换酒喝的宝剑,我当时有意买下收藏,可店主说货早已有主,只是摆在店中展示几天,以物会友而已。”   福康安道:“那些东西是否还在,我去把它没收充公。”   和珅笑了,道:“哪里还有这种好事,恐怕连那店家都更张易主了!”   福康安道:“晦气,不过,和大人我这里还有让你晦气的事,向你报告。”   和珅道:“一定是纪晓岚又有了什么花花点子?”   福康安道:“他和那两个丫头,今儿一早就到城西梵天寺去了。”   和珅道:“城西梵天寺?黄叶村在城西,曹家那个女娃娃在城西,梵天寺也在城西……”   “我派兵包围了那鸟寺?”福康安问。   和珅道:“用不着,纪晓岚一定是找曹家那女娃娃要书稿去了,曹雪芹的真迹定是让那女娃娃藏在梵天寺某处。”   福康安道:“那我派兵去不是正好人赃俱获!”   和珅道:“纪晓岚是个泥鳅,鲁莽行事还会被他反咬一口。还是让我静静地想想。”   和珅踱了一圈,高叫:“有了。引蛇出洞,围魏救赵,我要和纪晓岚来个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和珅兴奋地说。   福康安问:“你还是让我把梵天寺围了?”   和珅道:“不,围的是四库全书馆,我算定纪晓岚会把书稿转移到那里,以便鱼目混珠,蒙混过关,你放虎归山,来个瓮中捉鳖!”   “好……可要是我和纪晓岚脸对脸地撞上呢?”福康安道。   和珅道:“不会的,那时间他正和我在老兴泰饭庄喝酒呢!”   福康安道:“和大人真高,真高。”   古刹大殿上巨钟长鸣,女扮男装的香云微笑着。   “公子!纪晓岚有礼了!”纪昀作揖道。   香云也冲纪昀作揖,“先生真情人也!”   纪昀道:“公子,我们到藏经阁一游吧?”   香云吃惊地说:“先生如何知道藏经阁内有文章?”   纪昀一笑,道:“藏木于林,藏水于海,藏文章于经阁,裁天衣而无缝。”   香云既佩服,又感到逢一知音,道:“先生,请登阁!”   二人走出大殿,莫愁与小月悄悄保护着他们。   巨大的佛像,钟鼓齐鸣,四人走向大殿的偏门,正要走出,一名胖僧人拦住莫愁和小月:“两位女施主,此门通往藏经阁,请二位女施主止步。”   “什么?”小月一怔对莫愁说,“阿姐,和尚说什么啊?”   莫愁说:“他说女的不能进去啦!”   小月说:“女的不能去?”她一指香云,“那她呢?”   僧人向纪昀和香云二人双手合十施礼,“两位施主,请!”   香云向小月嫣然一笑。   “先生,请!”香云冲着纪昀说。   纪昀道:“公子,请!”   二人一笑,走入门内。   “喂!他们……阿姐,他们两个……”小月生气地说。   莫愁苦笑,“人家是男的!”   小月气得冲到僧人面前,问:“喂!师父!你眼睛那么大,怎么都分不出男女啊?”   僧人双手合十,男就是女,女就是男……说完关上大门。   小月愣住了,问:“阿姐,这……这怎么办?”   莫愁叹了口气,“拜佛吧!”   藏经楼里收集着各式经文典籍,堆满全阁,直连屋梁。   纪昀与香云站在书籍中,打量四周。   纪昀微笑。香云问:“先生笑什么?”   纪昀道:“我笑《红楼梦》这部写尽天下男女情爱的书,居然夹藏在四大皆空的佛经中,十分有趣。”   香云说:“雪芹在世之时,与此寺方丈乃莫逆之交。”   纪昀点头,道:“雪芹有情,和尚岂能无义?”   香云说:“纪先生,你看……她以手一指。”   纪昀抬眼望去,角落里有一大堆文稿,积满了灰尘。纪昀激动地一步一步走近文稿,他发现了一个画轴,纪昀展开《芹溪兰草图》,眼前一亮:果然是曹公笔墨。   他颤抖的手拿起文稿,封面印着:《离垢慧菩萨所问礼佛法经》,纪昀揭开封面,顺手翻开内页,手抄的文稿,回国特写:“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刘姥姥一进荣国府”,纪昀会心地一笑。香云望着纪昀,有一种遇上知音的目光。   大殿紧闭的侧门旁,小月焦急不安。   “阿姐,他们还不出来啊?”小月问。   莫愁道:“先生忙着看原稿呢,不是几张,懂吗?耐心点!啊!”   小月道:“看不到先生,我总不放心……那个女扮男装的家伙,谁知道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先生就这样信她?”   莫愁一怔,问:“她?你说香云?”   小月道:“她说是香云,谁知道是真是假?她说是曹雪芹临终的侍女?谁知道她是什么人呀!”   “小月,你就爱瞎胡说!”莫愁好笑地说。小月道:“我真的担心先生,我们冲进去吧?”   莫愁慌忙抓住她,说,“冲进去?这是佛堂圣地!”   小月说:“圣地?我怕万一那藏经阁里头有埋伏呢?”   莫愁笑了,说:“纪先生早就考虑到了,他何时办事不是信而不疑呀!”   小月说:“那我们从后面绕进去!”   小月向大殿外走去,侧门突然开启,女扮男装的香云出现在她们面前。   小月冲到香云面前,问:“先生呢?先生呢?”   香云向后一招手,两个僧人扛着一个大箱出现了。   “先生在里头?!”小月吃惊地问。   香云一笑,道:“不是先生在里头,是《红楼梦》在里头。”   莫愁惊喜,道:“《红楼梦》?找到了?”   香云道:“纪先生,请二位姑娘先把这箱子送回四库全书馆!”   莫愁与小月正要抬起木箱,她突然向香云道:“请问姑娘……我们先生怎么不来啊?”   香云道:“刚才有一位官员来找他。”   “官员?这个官员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莫愁问。   香云道:“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拿着一封信。”   小月道:“我去看看,看看是不是和珅在耍什么花招?”   莫愁道:“小月!先生的事情,先生自己能处理。我们还是照先生吩咐的赶快把箱子送到四库全书馆去!”   小月看看四周,好吧。她无奈地扛起箱子。莫愁与小月扛着大箱走出大殿,香云微笑着望着她们远去。   梵天寺高大的庙门,人们在进进出出。一辆马车停在门外,莫愁和小月合力把箱子放上马车。   小月问“阿姐,你放心先生吗?”   莫愁道:“有什么不放心的?”   小月道:“他啊!见了这个香云,人就昏了,怕是从藏经阁里不出来了。”   莫愁笑着说,“乱说!”   小月道:“我哪有乱说?你想,我们先生迷《红楼梦》,迷成什么样了?我说他有鬼!”   莫愁道:“你又想哪儿去了!快走!我们路上要多加小心!”   莫愁和小月跳上马车,莫愁挥鞭,马车驶离,卷起一阵烟尘。   藏经楼里纪晓岚在看信,边看边笑。军机处当值官在一旁望着他。   “想不到和大人还有如此之闲情雅趣,老兴泰对酒和诗。”纪晓岚道。   当值官道:“和大人离开军机处,便直接去老兴泰酒楼了,他说在那静静地恭候您。”   纪晓岚道:“这倒让我一头雾水了,不知和珅摆的是花月酒呢还是鸿门宴?”   当值官道:“我想是花月酒,和大人说了,一是为您无辜下狱坐牢陪酒接风,二是有朝堂上的要紧事情商议。”   “好吧,我跟你走!”纪晓岚道。   “轿子已经给您备好了,在山门外候着呢!”当值官讨好地说。   古刹山门外纪晓岚正上轿之际,香云赶过来。   “纪大人,一切都拜托您了。”香云道。   纪晓岚道:“放心吧姑娘,有我纪昀在就有书稿在。”   香云道:“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如红尘若许年。”   纪晓岚接上香云的诗,吟诵道“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二人相视一笑,揖别。   车轮滚滚。   马车在大街奔驰,莫愁和小月坐在马车上,车上放着一个大箱子。小月拍拍大箱子,说:“这个曹雪芹可真会写,那《红楼梦》写得真是好,就听先生说了一段,我就迷上了,那个贾宝玉,真是迷死人了……”   莫愁笑了,说:“幸亏曹雪芹死了,要不然,你可就为难了。”   小月问:“为什么?”   莫愁道:“到底是喜欢贾宝玉,还是喜欢曹雪芹?”   小月愕然,道:“哎,我可真要好好想一想哦!阿姐……你说,那个贾宝玉他会不会就是曹雪芹啊?”   莫愁笑道,“我哪知道啊?”小月憧憬地说:“纪先生说不是同一人,可我猜,一定是。”   莫愁道:“是不是,你问一下香云不就知道了?”   小月道:“对!快,我们回家!”   马车奔驰,大街前方,福康安策马拦住二人的去路。   莫愁大惊,急忙勒住马车,福康安冷笑着望着她们。   “姐姐他也来抢《红楼梦》!”小月怒道。   莫愁拔剑在手,道:“这是纪先生交给我们的,要是被抢了,我们怎么去见先生啊!”   小月拔剑在手,道:“我也没脸见贾宝玉了!”   “交出箱子,你们就可以走了!”福康安冷冷地说。   小月道:“我们不交!你也可以走了!”   莫愁低声说:“小月,我去挡住他,你快驾车走!”   莫愁飞身从车上跃起,攻击福康安,福康安反击,小月驾车从大街上冲了过去,大街两旁屋顶,出现一批武士弯弓待射。福康安现出败象,莫愁从侍卫手中夺下一匹马,纵马杀去,福康安并不恋战,让出一条路来,莫愁飞驰追上了小月的马车。马车突然迅速着火,箱子着火了。福康安冷笑着望着马车远去。   老兴泰酒楼,和珅设宴于楼上,十分排场。   纪晓岚上楼,一面说着,让您久等了,又如此破费,纪某实在过意不去。和珅热忱地起身迎接纪昀,“哪里哪里!皇上和太后出巡,你我留京值守,我身为首辅大臣,本应早请纪大人过府来聊聊,一而再又错过了机会;不想纪大人又扯了《红楼梦》的冤枉官司,羁押入狱,受了几日天牢之苦,于情于理,于友于朋,和某都应该置几杯小酒为纪大人压惊。今日纪大人能赏脸,也是我和珅的荣幸。”   纪晓岚问:“和大人不是用这酒席来取笑我吧?”   和珅道:“纪大人想到哪里去了。我们同朝为官,整日事物缠身,难得有这样机会嘛!今日我还叫了两个歌妓来助酒。”   纪晓岚道:“既然和大人设的不是鸿门宴,纪某就放开胆量陪和大人喝几盅啦!”   和珅示意,仆从引两位歌妓出场,两名歌妓见过纪大人,施礼。   和珅道:“这两个是京城有名的歌妓,都是吴依软语的小曲,一个叫小如,一个叫嫦娥,纪大人选一个来助酒吧。”   纪晓岚道:“还是和大人想得周到!”   和珅道:“你我还是老规矩,题赠诗联,以确定由哪一个姑娘来助兴。”   “那就和大人先来吧。”纪晓岚说。   和珅道:“还是纪大人先来。”   二人谦让一阵。   和珅道:“好,我先来!小住为佳,小楼春暖,得小住,且小住;如何是好?如君爱怜,要如何,便如何。”   纪晓岚道:“妙,真妙,小如姑娘归你了。”   和珅道:“那纪大人为嫦娥做个诗联吧!”   纪晓岚道:“灵药未应偷,看碧海青天,夜夜此心何所寄?明月几时有?怕琼楼玉宇,依依高处不胜寒。”   和珅道:“好好,好一个“高处不胜寒”!其实,我和纪大人皆是感同身受的。年深日久,龙威之下岂有完卵,难道你明白,我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纪晓岚道:“我只知道忠王之心,勤王之事,做一天官为皇上分一天忧。”   和珅道:“谬也!皇上虑得是天下之忧,你虑得皇上之忧,你把自己摆在哪儿了?当然高处不胜寒了,因为你多此一举!”   “依和大人之见呢?”纪晓岚问。   和珅道:“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皇上没说的你决不可以做。你永远要比皇上迟钝,要比皇上愚蠢,管保你会平安无事。”   纪晓岚道:“看来,这是和大人的行为准则了。”   和珅道:“然也,照我说,你吃亏也就在这里。”   纪晓岚道:“原来和大人是个没有脑袋的肉喇叭呀!”   和珅道:“好啦好啦,就是纪大人把我说是一条肉虫子,今日我也不同你计较。我是怕揽了酒兴,来唱曲儿吧!”   二位歌妓手持琵琶唱将起来,曲名为“古意茉莉花”。突然一位福康安手下副将上楼来,道:“和大人、纪大人,福将军让末将来报告二位大人,福将军已包围了四库全书馆,并从那里搜出来了两个来历不明的箱子。据说这两个箱子是从城西梵天寺运来的。”   和珅得意地说:“纪大人,我们一起看看去。四库全书馆是你的地盘啊!”   纪晓岚说:“好!这次福康安是大有所获呀!”   和珅、纪晓岚一同跟随副将下楼。   四库全书院内,在重兵把持下,两只曾被莫愁、小月运来的箱子赫然摆在院子正中。   这便是从梵天寺运来的两只箱子。福康安道。   和珅问:“是什么人运到这里来的?”   福康安说:“是纪大人府上的莫愁和小月。”   和珅说:“箱子上面还有梵天寺的封条,想必里面是佛经了?”   福康安说:“是禁书!莫愁和小月拼死拼活不让我上前检查。”   和珅问:“纪大人你说这箱子里面是什么呢?”   纪晓岚说:“是石头,几块石头而已。”   和珅说:“是《石头记》吧,纪大人?”   纪晓岚说:“那要打开看看才能真相大白!”   和珅说:“闹不好,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纪晓岚说:“看来和大人和福大人,都相上了我纪晓岚的项上人头了!那好,这两个箱子就由福大人派兵日夜看守,待等皇上回京,在圣殿之上在皇上的面前打开,大白于天下!二位大人以为如何呀!”   和珅说:“就照纪大人说的办。”   福康安说:“好!那就等皇上回来再说。”   纪晓岚说:“是啊,只是我纪晓岚的人头,在我的肩膀上多寄存几天而已。”   纪晓岚说完拂袖而去,和珅、福康安面面相觑。   月光映着间微草堂大院,草堂大门推开,纪昀走入。大院中,小月和莫愁跪着。   “喂,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纪昀问。   莫愁说:“莫愁该死!”   小月说:“小月该死!”   纪昀莫名其妙,说:“你们两个可把我闹糊涂了。”   莫愁说:“先生,《红楼梦》书稿落在福康安手里了。”   纪昀忍不住笑出来,“小月姑娘,莫姑娘,那箱子里只是一部佛经。”   莫愁一怔,“佛经?”   “不对啊!你明明说那是《红楼梦》啊!”小月说。   纪昀说:“说是《红楼梦》,你们两个才会舍出性命去保护,福康安才会相信那是真的《红楼梦》!”   小月说:“啊?这是怎么回事?”   莫愁佩服,说:“小月,先生用了调虎离山之计,骗了福康安,也骗了我们。”   小月说:“先生,你好坏哟!”   纪昀说:“欺骗了二位姑娘,多多恕罪。纪昀施礼。”   小月抱怨道:“害我哭了好几回!真不值得!”   纪昀说:“可惜啊!骗得了福康安,却不一定骗得过和珅!”   小月说:“先生,好了啦!人家肚子饿扁了!”   纪昀一笑,说:“好!我刚从东坡食谱中学了几道菜,今天就露一手,好好向二位姑娘赔罪。”   客厅中,和珅立在窗前,面色沉重。福康安走进来说:“和大人,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   “两个箱子还在?”和珅问。   福康安说:“重兵把守,丝毫不动。”   和珅说:“可那是两箱石头!”   福康安问:“大人怎么知道?”   和珅说:“纪晓岚已经明明白白告诉我们了!他声东击西,果然周转得漂亮。”   福康安问:“那禁书在哪儿?难道转移到了纪晓岚的府上?”   和珅说:“还在梵天寺!你立即调兵梵天寺!”   梵天寺大殿上点着无数的油灯,众清兵肃立,和珅缓缓上香,望着佛像。众和尚肃立一旁望着他。   副将上前,道:“大人,该回府了!”   和珅望着佛像,问:“你知道这是什么佛?”   副将道:“如来佛啊!”   和珅望着方丈,问:“方丈,你们又如何称呼?”   方丈道:“此乃释迦牟尼佛,也叫如来佛,一佛二名。”   和珅道:“一佛二名?一佛二名?”说完上香。   草堂饭厅里摆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小月伸手要偷吃。小月道:“阿姐,纪大人的手艺真好,人家真的忍不住啊!”莫愁小声说:“怎么也得等纪先生上桌啊!”   纪晓岚捧一盘茄子上桌入坐。   莫愁大叫,道:“这茄子……绝了!”   小月吃了一口茄子,呆住了。   “小月,如何?”纪昀笑问。   小月说:“我也疯了!真好吃啊!”她大口吃着茄子,纪昀得意,说,“这道菜名叫‘茄誊’。”莫愁问:“茄誉?”   纪昀说:“《红楼梦》第四十一回就有写到这道菜。”   莫愁望着纪昀一笑,问:“先生可还记得?”   纪昀说:“凤姐说的:这也不难,你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去了,只要净肉,切成碎丁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肉并香菌,新笋,磨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了子,用汤爆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   小月伸出舌头,说:“这么麻烦啊!打死我也做不来。”   莫愁感动地说:“先生果真能背下来?过目不忘,一字不漏。”   纪昀笑了,说:“我天生爱吃,看到食谱过目不忘!”   莫愁说:“如此知音,雪芹九泉有知,亦当浮一大白。”   纪昀说:“说的好!这杯要喝!小月,斟酒!”   纪昀与小月、莫愁碰杯,墙外忽然火光熊熊,纪昀等人一震。   大门推开,莫愁与小月从草堂冲出。草堂巷外一队清兵,手持火把,整齐地走来。   小月不安,说:“阿姐,这是怎么回事?哪个地方迎神啊?”   莫愁不语,注视着一顶大轿走来。轿帘揭开,和珅微笑着望着她们。   小月吃惊,说:“和大人?是你啊!”   和珅面带微笑,说:“小月姑娘,吵到你们了!”   小月说:“你……你来找纪先生吗?”   和珅说:“不,我是回府,顺道看看二位姑娘。”   “回府?你回府根本就不顺道。”小月说。   和珅说:“我从宫中回府,当然不顺道,可从梵天寺回府,不就顺道了吗?”   小月问:“梵天寺?你夜里又去了梵天寺?”   和珅笑了,说:“如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小月姑娘,请看!”   数名清兵扛着一个箱子走来。   “你找到《红楼梦》了?”小月吃惊地问。   和珅说:“我没找到《红楼梦》,只找到一部《石头记》而已!”   小月大惊,欲动手抢夺,莫愁按住小月。   和珅笑了,说:“还是莫姑娘聪明,小月姑娘,回去告诉纪先生,这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和珅坐入轿中,大轿离去,小月愕然,莫愁冷静地望着众清兵保护着大箱子走开。   草堂大院内,月光映着纪昀一动不动的身影。莫愁与小月走近纪昀。   小月说:“先生,你全知道了?”   纪昀说:“我就知道了!和珅若没找到《红楼梦》,他怎么会到我家来示威?”   小月说:“先生,你放心,我今夜跟阿姐去和府,把书偷出来。”   纪昀说:“万万不可,和珅哪会不防着这一招?”   小月不服气,说:“可这《红楼梦》不能白白落在他手中啊!”   莫愁说:“小月,先生说得对,和珅一定重兵埋伏。你我二人哪抢得到?”   莫愁望着纪晌,说:“先生,你有计?”   纪昀感叹,说:“莫愁,实话对你说,我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心慌!我什么计也没有,只有一脑袋浆糊。”   小月说:“是啊!我平日计也满多的,这会儿全不见了。”   莫愁说:“先生放心,你没计,我有计。先生乃君子,莫愁是小人,君子没辙,小人有招!”   纪昀兴奋起来,“莫愁,你到底有什么高招?”   莫愁一笑,“小月,跟我走!”   “阿姐……走!”小月说。   莫愁与小月跑出大门,纪昀默默望着莫愁与小月的背影,月光下,柳絮有如雪花一般飞舞着。   戏园里,锣鼓喧天,戏台上,旗帜飞舞,戏子翻滚打斗。戏台下,众观众猛烈喝彩,人群中,莫愁与小月注视着四周。   小月看得出神,说:“阿姐,真好看哎,比我打得好哎!”   莫愁说:“不是叫你来看戏的!”   小月说:“哦!看人!人呢?”   莫愁以手一指,九姨太痴迷地望着,台上英俊的武生,唱作俱佳,九姨太拔下自己金戒指扔上台,众人惊叹,英俊的武生轻巧地接住戒指,向九姨太致谢,九姨太风情万种。   小月低声说:“阿姐,她干嘛?我们演戏没这样啊!”   莫愁笑了,说:“走!”   二人挤出戏园。   戏班后台英俊的武生看着闪光的金戒指。一个家丁出现在他面前。家丁低声说:“我们九姨太约你在‘悦来客栈’见面。”武生听了心中欢喜。   “悦来客栈”的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晃,客栈房间的房门推开,英俊的武生惊喜地望着房中,风情万种的九姨太含情脉脉。武生颤抖地说:“九夫人!”   九姨太温柔地一笑,顺手把门关上。九姨太轻轻搂住武生,武生一颤,九姨太依偎着他的背,二人正要接吻。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九姨太镇定地问,“谁?”   “伙计,送点心的!”来人说。   九姨太命令武生,“把他赶走!”   武生上前开门,房门外,扮成伙计的莫愁与小月调皮地笑着。   武生说:“快滚!不然小心你们的脑袋!”   莫愁调皮地说:“有包子!”   小月说:“还有烧卖,香啊!”   武生大怒。动手正要打。“快走!”二人灵巧地溜入房间。   九姨太生气了,说:“怎么让他们进来了?这班伙计!太不像话!”   武生说:“我打断他们的狗腿!”他冲上去,莫愁故意吹熄了油灯的火,房中一片黑暗,三人摸黑打斗,黑暗中,油灯重新点燃。   九姨太惊叫,“高老板,怎么了?”油灯的火照亮武生的脸——他的脸被打得像猪头一样。   九姨太说:“高老板,你……?”   武生无力地倒下。   九姨太大惊失色。持油灯的人走上前——一莫愁和小月微笑着。   莫愁说:“九夫人,我是太行山的采花大盗!”   九姨太昏倒了。   “阿姐,真好玩啊!”小月笑了。   阅微草堂内,油灯的火焰照着纪昀和香云苍白的脸。   纪昀说:“香云,我深夜请你来,是我纪昀没能保住书稿,纪昀愧对雪芹!”   香云苦笑,说:“先生已经尽力了。”   纪昀说:“不……是我低估了和珅,我以为……真是悔之晚矣!”   香云说:“纪先生不必自责了……,我去找和大人。”   纪昀吃惊,问:“香云?你去找和珅?”   香云说:“我会求和大人看一遍《红楼梦》,也许他会心软,也许他会保存下来……”   纪昀说:“香云,此书已被定为反书,官府正通缉香云,香云出面,太危险了!”   香云说:“如果香云入狱,能换得《红楼梦》万世流传,香云无憾。”   纪昀感动,说:“纪昀一定会想出方法,夺回雪芹手稿!”   香云说:“我不能再连累先生了!雪芹的事,我来承担!”说完她走出书房。   香云走出草堂大门,她仰望天空,阵阵柳絮在月光下飞舞,香云回头一看草堂窗口映出纪昀的身影,香云叹了口气,双手拉上大门。   莫愁与小月推着一辆独轮车走来,车上一个麻袋。“香云!”小月唤了一声。   香云说:“咦,你们两个……?”   莫愁示意她不可言语,香云莫名其妙。   草堂大门前,莫愁将双目被蒙着布巾的九姨太从麻袋里放出来。“大王,饶命……大王……”九姨太颤抖着说。   纪昀与香云愕然而视,莫愁与小月兴奋地望着纪昀。   纪昀、小月、香云、莫愁回到草堂书房,纪昀抽着大烟,沉思着。   小月兴奋不已,说:“香云姐,这下好了,《红楼梦》可以夺回来了!被绑的这女人,是和珅的九姨太,我们用她去换书稿,和珅不敢不答应!这招可灵了!当年我们姐俩绑架纪先生,连皇上都没辙!”   香云问纪昀道:“这……先生,行吗?”   小月说:“放心啦!我阿姐早计划好了,我们说是太行山的强盗,谁也不知道是纪晓岚干的!”   莫愁不安,问:“先生,这计不行吗?”   纪明说:“行倒是行……”   小月开心,说:“先生也说行,那就妥当了,”她挖苦纪昀,说,“到底是被绑过的人啊!”   香云问:“先生,真能行吗?”   纪明说:“这个九姨太是和珅最心疼的女人……此计自然可行。但还要请香云定夺!”   香云说:“此计万万不可!”   纪昀听了十分平静,仿佛在他意料中。小月心急起来,说:“香云,先生都说行了!你又……?”   香云说:“莫姑娘,小月姑娘,你们二人出生入死,全是为了夺回雪芹手稿,香云真的感动……”   莫愁说:“香云不必客气!”   小月说:“行了,香云姐……都什么时候了,客气话就别说了!”   小月与莫愁愕然,纪昀平静地抽着烟。香云说:“雪芹手稿,何等高洁?如果是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夺回来……我想雪芹也不会瞑目。”   莫愁佩服地说:“香云,莫愁明白了!”   小月急了,说:“阿姐,香云说什么啊?我越听越糊涂!”   莫愁说:“小月,我们走吧!”   小月问:“去哪儿?”   莫愁说:“把九姨太放了!”   小月说:“什么?好不容易才抓来,又要放了?先生?”   纪昀说:“莫愁的话,你没听见吗?”   小月生气了,间:“香云,你不想夺回书稿了?”   香云痛苦地说:“想……我怎么会不想呢?可我不想夺回来的书稿上,沾着污迹啊!”   纪昀感动地望着香云。小月说:“你……你这不是书呆子吗?先夺回来要紧嘛!”   莫愁说:“小月,不可对香云无礼!”莫愁又转对香云说,“香云,莫愁敬佩!”她拉着小月走开了。   香云对纪昀说:“先生,香云失礼了!”   纪昀冲着香云深深一揖。   香云问:“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纪昀说:“曹家风范,今日纪晓岚见到了!”   香云苦笑,说:“也许,小月骂得对,我这是书呆子脾气。”   纪昀说:“雪芹要不是书呆子,他早就去求得一官半职了!他要不是书呆子,天下哪有《红楼梦》?”   香云说:“多谢先生成全!香云告辞了!”   纪昀问:“香云真要去见和珅?”   香云说:“放心!纪先生,我不会给曹雪芹丢脸!”   纪昀感动了,“香云……”   香云说:“香云只有一事相求。”   纪昀说:“香云请言!”   香云说:“倘若香云不幸于和府,请先生将我葬在雪芹坟侧!”   香云走了出去,纪昀无力地坐下。   和珅府大门口,众家丁注视着香云,香云傲然而立。   家丁说:“和大人忙于公务,恕不见客!”   香云说:“他若知道我来了,一定会见!”   家丁问:“夫人如何称呼?”   “曹雪芹临终侍女香云!”香云说。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四节 第四节   大街上,行人闪过,一辆马车在大街上疾驰而来。车夫赶着马车,纪昀在车上,这是一辆运酒的车,车上装满了酒坛子。   纪昀说:“快!快!”   车夫叫苦,说:“老爷,我这车酒要送到贝勒府的!”   纪昀说:“贝勒爷出多少钱,我出双倍!”   车夫说:“老爷?这不行啊!”   纪昀说:“三倍!快啊!只要赶到和中堂府,我给你三倍的钱!”   马车狂奔,黄酒飞溅到纪昀身上。马车在和府大门前停下,众家丁目瞪口呆。纪昀一身黄酒,湿淋淋狠狈不堪地站在大门口。   “纪先生,真的是您啊?”管家说。   纪昀苦笑,说:“怎么不是我?快去通报和大人!纪昀有事来访!”   管家说:“纪先生,真的不巧,我们老爷正在会客。”   纪昀问:“会什么客?”   众家丁不语。   纪昀激动地说:“是个女的?是不是曹雪芹的家眷?”   管家说:“纪先生恕罪,我们老爷说了,今天概不见客,您请回吧!”   纪昀急了,说:“告诉和大人,纪昀有要事相商!”   管家说:“纪先生,您稍候,我去禀告老爷一声。”   纪昀无奈,说:“告诉他,我给他送酒来了!”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抽起烟来。   和珅书房里摆着一大堆的原稿。和珅微笑着望着香云翻阅原稿。“姑娘,一部《石头记》,千秋血泪篇啊!”和珅说。   香云问:“大人,您也看了此书?”   和珅说:“如此奇书,焉能错过?”   香云激动地说:“大人可认为《红楼梦》是反书,《芹溪兰草图》上的诗是反诗呢?”   和珅叹息,“千古奇冤,红楼一梦!”   香云间:“大人能为此书平反?”   和珅苦笑,说:“反书一词,是皇上的旨意,和珅只恨自己不能早点进言,铸成铁案,如今悔之晚矣!”   香云问:“和大人若与纪晓岚联手,难道也不能说服皇上?”   和珅一怔,“我与纪晓岚联手?”   香云说:“朝廷上下,人人皆知皇上最信赖的惟有和大人与纪晓岚。”   和珅说:“啊!姑娘此言,甚有道理。”   香云期盼地说:“大人也认为此法可行?”   和珅微微一笑,说:“大义当前,当仁不让!我岂可令姑娘失望?”   香云说;“曹雪芹九泉有知,必定感谢不尽和大人呀!”   和珅说:“来人!拿我拜帖,再到阅微草堂,请纪晓岚先生前来商量大事!”   管家出现了,“老爷,去过了,我亲自到了阅微草堂,说老爷请纪大人过府来议事,纪大人说你看不见我正忙着哪,我这两天跑路跑得脚上起了泡,正用药泡脚呢!”管家说。   香云怔住了。   和珅一笑,说:“纪大人就这路脾气。”他冲管家发火,说,“你还摆在这儿,看着我干嘛!快去请呀!多派几个人!快去!”   和府大门口,纪昀用烟袋用力敲门,大门开,管家走出。   纪昀说:“告诉和珅,纪昀有急事求见!”   管家冷笑,说:“和大人闭门谢客!”   纪昀生气地说:“你告诉他,他不见我,我不走!他不要后悔!”   “是的!小人再去禀报!”管家说。   大门用力关上。纪昀注视着大门,无可奈何,说:“纪晓岚啊纪晓岚,你怎么让香云只身入虎口呢?笑话!笑话!”   “先生?小月与莫愁跑来找纪昀。你们两个跑到哪儿去了?”纪昀苦笑着问。   莫愁说:“我们把那九姨太又送回客栈去了!”   纪昀说:“叫我等你们这么长的时间?”   小月笑道:“我们又去戏班,把那戏子抓起来,送回客栈,跟九姨太送作一对!”   纪昀又好气又好笑,说:“你们真是好管闲事啊!”   莫愁说:“我们回草堂,才知道先生跑到这儿来了,先生?你没事吧?”   纪昀苦笑,说:“你们看我这样子,会没事吗?”   小月吃惊地望着纪昀,“先生,你怎么这么脏啊?一身酒味;喝醉了?”   纪昀说:“我这样子像喝醉吗?”   小月说:“真像!先生,你这样子,我们快回去吧!”   纪陶说:“香云还在里头呢!”   “啊?香云来见和大人了?”莫愁问。   小月说:“唉哟!先生,你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哦!是你怕了?叫香云自己来讨书稿?”   莫愁说:“小月,怎么这样跟先生说话?”   小月说:“哎!先生最了解和珅了,他斗了这么多年,都没斗倒和珅,我看那香云比我还笨,她这一进门,能不能出来都不知道了。”   纪昀说:“我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那和珅还不让我进去!”   小月说:“他敢!阿姐,我们打进去!”   “小月,听先生的!”莫愁说。   小月说:“听他的?你看他?坐在这儿,连大门都进不去!听我的,先在这儿放把火,然后我们到后门,来个……”小月打了个手势。   “你真是梁山好汉,一个草寇,动不动就放火!”纪昀说。   小月说:“我一肚子火啊!”   纪昀笑着抽烟,说:“别急!你们来了就好了,你们先混入府中去!我倒要看看和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走。”说完他拉着两个姑娘走开。   和珅书房的房门被推开了,管家走入,作揖。和珅与香云同时望着他。   “启禀老爷,纪晓岚先生说,除非老爷今夜设宴,他才肯前来商谈!”管家说。   香云一怔。和珅笑道:“这个纪晓岚,就是贪吃!好!一桌酒席,又能破费多少?只是姑娘又要再敝舍耽搁一下了……”   香云有些不安,却又无奈,说:“好……我就再等一等……”   和珅暗喜。   一轮明月升上天空,和府花园内,点满灯笼。亭子内,一张圆桌,三副碗筷,酒杯,亭子外,立着香云孤独的身影。花园一角,大排家丁手持火把。和珅打量众人,说:“纪晓岚不是省油的灯,他一定想方设法派人进府来接应香云,你们严加防备,不管他用什么理由,今夜决不能让他入府!”   “喳!”众人齐声应着分散走开。   和珅微笑着缓缓走回亭子。   “大人,纪先生尚未到来?”香云问。   和珅一笑,说:“是啊!这个纪晓岚,我又差了两次人去请他,他居然说诗兴正浓,不容打扰。姑娘休怪,这纪晓岚脾气如此,乃性情中人也!我倒满欣赏这种恃才狂傲的性格!”   香云十分失望,微微点头,说:“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   和珅说:“啊!姑娘,空等无聊,且听一曲如何?”   香云问:“听曲?”   和珅一拍手,一队乐师走来,施礼坐下。   和珅说:“姑娘容和某献丑了!”他走上前,说,“昨夜和珅新谱一曲,就教姑娘……”   香云说:“不敢……香云洗耳恭听。”   乐师弹琴,和珅唱了起来:“一个是间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暇……”   香云大感意外,“《枉凝眉》?”   和珅唱着,注视香云,意有所指,“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香云感动而视,和珅含情脉脉,“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话?”   香云感动地倾听着,和珅真诚投入,“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香云眼中浮出泪水,和珅深情地望着她,“……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琴师一起停手,四周一片寂静,和珅全身定住,仍沉浸在曲中,香云脸上,两颗泪滚下。   和府侧门,小月用力敲门,侧门打开,三名家丁严肃而视。门外,小月陪着笑脸,“几位大哥,我是给九姑娘送胭脂水粉的……”   家丁说:“和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府!”   小月说:“喂!九姑娘等着要我的东西呢!你敢拦着?”   家丁说:“和大人说了,今夜任何人不能进去,进来了人就要了我们的小命儿!”和府花园高高的围墙上,莫愁伸头偷窥,只见和府家丁四处巡视,灯火点点。   远处亭子,和珅与香云在饮酒。   莫愁悄悄越过围墙,跳下花国莫愁躲在大树后侦察动静,一支冷箭躲来,莫愁一闪,箭中大树。莫愁震惊,数名武士冲出,截杀莫愁,莫愁不敌,越墙逃走。   亭子中,和珅正与香云有情有意地对饮着。   “姑娘,雪芹先生创作薛宝饮此人,是否以明末名妓柳如是作素材?”和珅说。   香云一怔,“大人何出此言?”   和珅说:“柳如是早年与陈子龙同居,他们住松江南园的南楼,就称为红楼。”   香云微笑,说:“单凭一楼,焉能为证?”   和珅说:“柳如是号“迷芜君”,而薛宝钗号“蔬芜君”,二者何其相近?”   香云微微点头。   和珅说:“柳如是于明崇须十四年被钱谦益纳为妾,钱谦益为她建‘维云楼’居之,而贾宝玉将自居‘恰红院’题为‘维云楼’,这难道是巧合?”   香云惊喜,说:“和大人读红楼,真是用心……”   和珅笑道:“我不能输给纪晓岚啊!”   “大人!大人!”管家匆匆忙忙跑来。和珅不悦地放下酒杯。   管家说:“大人,小人又亲自到阅微草堂恭请纪先生,可纪先生说……”   香云不安起来。   和珅将脸一沉,问:“纪先生怎么说?莫非他还在吟诗作对?”   管家说:“他说,八大胡同的几个姑娘正好过来小坐,一时分身不得,请和大人不必等了,他稍晚才来。”   香云无语。   和珅微笑,说:“姑娘有所不知?纪晓岚那座阅微草堂之东,便是樱桃斜街。斜街之南,便是有名的八大胡同,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愧风流才子之名!”   香云说:“既是如此,香云也该告辞了!”   和珅问:“姑娘忘了《红楼梦》书稿和画稿了?”   香云一怔。和珅说:“要想说服皇上收回成命,和珅一人之力不够,必须借重纪晓岚的机智与文才。”   香云说:“可是纪先生他……”   和珅说:“文人雅士,狂妄一点可爱,和珅也是爱才之人,为了《红楼梦》书稿和画稿,稍待何妨?如果姑娘觉得不便,和某立刻备轿送姑娘离开。”   香云感动了,说:“为了《红楼梦》书稿和画稿,和大人都能委曲求全,香云何德何能,敢不从命?”   和珅问:“姑娘可知,此乃何酒?”   香云微微一闻,说:“此乃桂花陈酒也!”   和珅举杯,说:“宝玉祭奠晴斐,用的就是桂花酒啊!姑娘,今夜,我们便以此酒祭奠雪芹先生吧!”   香云点头,含中含着感动的泪水。二人举杯,遥祝。酒水在月光下,缓缓洒下……   小巷中一个小食摊前,一盏小灯,挂在担子上,在风中晃动。纪昀坐在小摊前,贪婪地吃着糕点,小月,莫愁站在一旁。   小月说:“先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   纪昀说:“哎,这枣泥山药糕,就是《红楼梦》里写过的糕点,你们也来一块。”   小月说:“我不吃!”   莫愁接过糕点吃了一口,说:“先生,《红楼梦》里哪有写到这玩意?”   纪昀说:“你们忘了?我给你们说过的,《红楼梦》第十一回,王熙凤去宁国府,探望病中的秦可卿,秦可卿就说了:昨日老太太赏的那枣泥山药糕,我倒吃了两块……”   小月说:“谁记得这芝麻绿豆大的事啊?”   纪昀说:“哎,这大枣与山药,皆是补气健脾,那秦可卿患的是气血两亏的病,吃这东西正合适。”   莫愁领悟,“哦,曹雪芹写的书,连一个小点也写得这么精准?”   纪昀说:“要不然怎么叫曹雪芹?要不然怎么叫《红楼梦》?要不然我干嘛像傻子一样,蹲在这儿吃?”   小月说:“我看你就像傻子!”   纪昀望着摊子,风中摇晃的小灯,黑油油的担子,热气腾腾的糕点。   纪昀向往地说:“也许雪芹先生,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走到这样一个小摊前面……坐在这破椅子上,细细品尝……构思着这宏伟的小说……?”   莫愁感动,说:“雪芹先生从小药糕的味道中,品出了人生的味道!”   小月着急了,说:“你别在这儿摇头晃脑啊!曹雪芹要知道香云姑娘被和珅骗到里头不出来,他准打坟墓里蹦出来,找你们算账!”   纪昀一怔抬头一望。小月说:“我演《水讲传》的“十字坡”,就演孙二娘,专门给人下蒙汗药的,一喝就昏了!我真担心香云姑娘,明天就变成十姨太了。”   “小月,别瞎说!”莫愁阻止道。   月光映着和府高墙这个和大人,“真的这样怕我进去?”纪昀笑道。   小月说:“我看不是他怕你,是你怕他!”   纪明说:“我纪晓岚会怕和珅?”他一指小摊主,说,“你问问这大叔,纪晓岚会怕和珅?”   摊主胆怯了,说:“咱小老百姓,啥都不知道……”   小月说:“可不……我看先生在这儿磨磨蹭蹭半天,就是不敢进和珅家,躲在这儿吃切糕,说是没想出法子来!”   纪昀站起身,“好,好!走吧!我们进和府去!”   小月说:“进?从哪个门进?后门?侧门?”   纪昀说:“大门。”   纪昀,莫愁,小月三人来到和府大门前。大门口,管家率数名家丁堵住门口。   “我们老爷概不见客!”管家冷冷地说。纪昀冷笑,说:“和珅好大胆子,你敢不见我?”   管家说:“哼!除了皇上,谁都甭想进去!”   纪昀冷笑,说:“你以为我来干嘛?吃饱撑的?我是拿了皇上密旨而来的!”   管家大惊,“皇上密旨?”小月与莫愁愕然。   纪昀说:“好啊!你这狗奴才,居然敢挡我的驾?也罢,和珅看不到密旨,明天砍谁的脑袋?小月?”   小月说:“那我哪知道啊!”   纪昀说:“好!我们走吧!走吧!我们省事,不用传旨了!”   纪昀转身走开。   管家一头冷汗,慌忙追上纪昀,“纪先生,纪大人……”纪昀冷笑,停步。   管家陪笑,说:“先生留步,你不是要见和大人吗?”   纪昀说:“唉,和大人概不见客,我纪晓岚也没那么大的面子……只好告辞了。”   管家慌忙作揖,说:“纪先生,请,请……和大人正等着您呢!请……”   纪陶说:“大管家……还不快去通报?”   管家慌忙跑入大门,在门槛上勾了一跤,整个人摔入和府大门内。   “狗腿子!”小月开心地骂了一句。   莫愁低声问纪昀,“先生,你哪来皇上密旨啊?”   纪昀一笑,说:“蒙他的,先进去再说啊!”   “什么?你没有……”小月大惊,莫愁慌忙捂住她的口。   纪昀一笑,昂首走人和府大门。   和府回廊里管家领着和珅匆匆走来。   “皇上密旨,什么时候交给纪晓岚的?”和珅疑惑地说。   管家说:“小人也不清楚,也不敢问啊!”   和珅说:“他要搞什么名堂?”   管家说:“小人想,假传皇上圣旨,要砍头的,量他也没那个胆啊!”   回廊里,小月与莫愁护送纪昀迎面向着和珅走来,和珅在几米外陪笑,“唉哟!纪先生,别来无恙!”   纪内说:“和大人的门槛,要不是有了皇上密旨,我真进不来呢!”   和珅说:“哪里,哪里,和府大门,永远为先生敞开着!”   小月与莫愁偷笑着望著作戏的二人。   和珅说:“纪先生,这皇上密旨怎么下到您那儿去了呢?”   纪昀说:“这不奇怪,这是皇上身边的人连夜传送给我的。”   和珅有些妒嫉,说:“看来纪先生的活动能力也不小,几日不见大有长进啊!”   纪昀说:“这都是和大人多年教导之功啊!”纪昀也开窍了。   和珅一笑,说:“纪先生,请到花厅,设下香案,宣读密旨吧!”   纪昀说:“和大人,这密旨,纪昀要见到一个人……才能说出来!”   和珅问:“什么人?”   纪昀说:“曹雪芹的临终侍女,香云。”   “哦?密旨跟她有关?”和珅问。   纪昀笑道:“然也!”   和府花园里,大红灯笼映着香云的面容。和珅引着纪昀走来,小月与莫愁在后面跟随着。和珅故作轻松,说:“千呼万唤始出来,纪先生终于到了!”   香云说:“纪先生辛苦了!”   纪昀说:“多谢香云姑娘关心。”他看着桌上,桌上摆着三个酒杯,三副碗筷。   纪昀说:“和大人,此处有三个酒杯,莫非一个是为我而留?”   和珅笑道:“正是!香云就等纪先生来,共商大计!”   纪昀说:“好!那我先把密旨交给大人吧?”   和珅惊喜,说:“多谢纪先生!”   莫愁与小月紧张而视,纪昀缓缓取出一张纸。和珅欲下跪,口中呼着:“吾皇万岁,万万岁!”   纪昀故意一愣,“和大人,你干嘛如此大礼?”   和珅说:“皇上密旨,岂可不敬?”   纪昀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快起来!”   和珅一怔,道:“什么?难道这不是皇上密旨?”   纪昀说:“千真万确,正是皇上密旨!”   和珅严肃地说:“见旨如见君!”   纪昀笑了,说:“和大人,真是忠心,见了皇上住址也叩头?”   和珅问:“什么住址?”   纪昀说:“皇上秘密住址啊!密址!”   和珅发觉上当,目瞪口呆。   纪昀说:“皇上说是陪太后巡幸泰山,岂是中途自行微服私察沂州府,这是皇上在当地住的秘密地址,纪昀得此消息,立刻赶来通知大人,不敢独享。”   莫愁与小月偷笑,香云莫名其妙。   和珅发现上了纪昀的当,不由一笑,“纪先生,和某真是佩服!佩服!他轻描淡写地接过纸条,在烛火上烧了。”   纪昀笑道:“香云姑娘与和大人相谈甚欢啊?”   香云激动地说:“先生,和大人答应去力劝皇上,为《红楼梦》是反书黑画平反。”   “哦?和大人,真有此事?”纪昀问。   和珅说:“啊,啊……义不容辞!”   纪昀说:“唉哟,和大人,我入狱中,您跟我说可是《红楼梦》一本反书也。”   和珅说:“此一时,彼一时也!”   香云说:“那个时候,和大人未看过《红楼梦》也。”   小月低声说:“阿姐,香云没吃蒙汗药。莫愁撞她一下,叫她别出声。”   纪昀点点头,说:“我常说,满朝文武,惟一有才学有眼光,只有和大人而已,香云找到和大人,可谓独具慧眼。”   香云说;“可皇上已经下了旨,君无戏言!”   纪昀说:“我正为此事伤脑筋呢!和大人有何高招?”   和珅说:“君无戏言不错,要皇上更改自己的圣旨,也不是不可能。只要请太后出来说话,皇上必改。”   纪昀说:“皇上是个孝顺的人,可太后又怎么可能过问此事呢?”   香云期待地望着和珅,和珅说:“太后一直在寻求几样古董,如果我们能找到这几样献给太后,太后开心,什么都好说了!”   纪昀问:“太后要什么东西?”   和珅说:“一件是五代十国董源的《山水大轴》,先生知否?”   纪昀不由一颤,说:“这幅画流传至今,上面有明代大画家董其昌的横题行书:‘魏府收藏董源画天下第一’……”   和珅说:“先生真乃博学也!”   小月骄傲地低声说:“用得着他说?”   香云同:“和大人,太后要的第二件东西,又是什么?”   和珅说:“第二件东西乃宋范仲淹手书的《道服赞》。”   纪昀一怔。   和珅说:“第三件,晋代王蒙之的《,陆诸葛亮远涉帖》先生可记得此帖写些什么?”   纪昀面色苍白,道:“师徒远涉,道路闻艰,自及褒斜,幸闻无恙,使回,记此,不复云云,亮顿首”   和珅说:“真好记性!”   香云震惊,说:“这三件全是稀世之宝啊!”   和珅说:“不是稀世之宝,太后焉能动心?纪先生,这三件东西要快点搞到手,否则那个福康安找到的《红楼梦》原稿,奉旨付之一炬!我可无法阻挡他!”   纪昀冷笑,说:“和大人此言,纪晓岚铭记在心。”   香云心急,说:“此事非同小可,先生您能行吗?”   和珅说:“古人字画,纪晓岚是大清第一人。”   纪昀注视着香云,说:“香云,纪晓岚告辞了!”   香云一笑,说:“和大人,香云也告辞了!”   “来人,送客!”和珅笑道。   夜雾茫茫,纪昀与香云,小月,莫愁走出和府大门。和府外大街上,香云向纪昀道别。   “香云你若不嫌弃,请到草堂一叙。”莫愁说。   香云一怔,说:“莫愁你真好。”纪昀期盼地望着她。   小月一笑,说:“纪大人府上有好几间空房呢!”   香云笑道:“香云已有居所。”   纪昀有些失望,说:“小月,莫愁,护送姑娘回去!”   香云笑道:“多谢先生,香云孤独一人,已成习惯了。”   纪昀说:“姑娘,路上小心!”   香云转身走开了。莫愁与小月目送她,茫茫夜雾之中,香云有如仙女一般走入雾中,纪昀惆怅地望着她。小月偷窥纪昀的神情,偷笑。莫愁注视着纪昀。   纪昀叹息一声,说:“真是一位仁义女子也!”   小月偷笑着,说:“先生,走吧!家在这边。”   纪昀频频回首,依依不舍。   “行了!雾大,看不见人了!”小月说。   纪昀无奈,说:“去吧!”   小月扶着纪昀走开。   “咦!阿姐呢?”小月说。纪昀回身一望,大街上,已经看不见莫愁。   纪昀微笑,说:“不用管她了,我们回家吧。”   小月认真地说:“什么不用管,这是京城哎,阿姐又不熟,迷了路,怎么办?万一碰到坏人……”   纪昀笑道:“哪个坏人碰到莫愁,算他倒霉!”   草堂书房外,月光映着草堂中一个孤独的人影,纪昀抽着大烟杆,望着书房大门。他沉重地推开房门,缓缓走入房间。无数的书籍典册,由地堆到屋顶,   纪昀走到柜子前,缓缓推开柜子门,纪昀取出三个卷轴,纪昀挂起第一个卷轴,卷轴自动舒展开来,卷轴等写:一幅山水画……落款:“董源”,第二个卷轴挂了起来,卷轴落款:“范仲淹”……第三个卷轴挂起来,卷轴落款:“王蒙之”……纪昀神情激动地望着三幅字画,拼命抽着的大烟杆,冒着浓烟,纪昀注视着三幅字画。   “先生?”莫愁站在房门口,纪昀回头看了她一眼,“莫愁,你回来了?”   莫愁问:“先生知道我去哪儿了?”   纪昀一笑,说:“跟随着香云到家。”   莫愁说:“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纪昀问:“难道姑娘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莫愁说:“没有……我只想知道她家住哪儿,万一有事,也好前去通知她。”   纪昀说:“莫愁,明日一早,你可以通知香云来取画了。”   莫愁吃惊,“取画?”她走到三幅画前,说,“董源、范仲淹王蒙之……先生,你原来就有这三件?”   纪昀说:“和珅为何单单提这三件东西?他早就知道这三件宝物在我手中。”   莫愁说:“难道不是太后喜欢这些东西?”   纪昀说:“太后?太后才不爱这些东西呢!这些全是和珅梦寐以求的东西。”   莫愁说:“啊?看来这些东西……值很大的价钱了!”   纪昀说:“单单这幅画,和珅曾经用一斗珍珠来跟我换,被我拒绝了!”   莫愁问:“啊?先生,那我们就不能不给他吗?”   纪昀说:“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福康安要烧《红楼梦》,如果我不交出这三样东西,他就会让福康安付之一炬了!他和福康安都是贪得无厌货色!”   莫愁说:“和珅这一招,毒啊!不愧是大奸相和珅啊!一招就打中先生的要害。先生我问你,是《红楼梦》珍贵,还是这三幅画珍贵?”   纪昀说:“这……怎么比较呢?这三件是古董,《红楼梦》只是刚刚问世的书籍。”   莫愁说:“那当然是古董值钱了!”   纪昀说:“但是,百年之后,千年之后,《红楼梦》成为胜炙人口的书籍,也一样是宝贝呀!”   莫愁说:“那就是《红楼梦》胜过这三件古董?”   纪昀说:“莫愁,你知道吗?这三件东酉,是我数十年全部积蓄才买下来的!”   莫愁问:“先生这次要倾其所有了?”   纪昀说:“这三件宝贝是我的良师益友,陪了我几十年,现在就要拱手送给和珅了,我怎么甘心?可为《红楼梦》书稿……”   莫愁说:“这三幅画是你自己的啊!先生,不要送!《红楼梦》又不是你的,凭什么要你拿自己的东西去赎别人的东西?”   纪昀叹道:“凭什么?凭什么?莫愁,你说的对啊!”   莫愁说:“我看那和珅也挺喜欢香云的,也许他为了讨好香云,自己就会想法子,保住《红楼梦》呢。”   纪昀说:“对!你说得对!和珅是有真才实学之人,他一定喜欢《红楼梦》的,他一定不忍心毁掉它!”   纪昀颤抖地伸手收起三幅字画,莫愁微笑地望着他。   曙光初照草堂,草堂大院中莫愁在练剑,剑光闪闪,小月在一旁看着纪昀在大院一角,轻松自如地打着太极拳。   莫愁惊喜,说:“哎,先生,你还会打拳啊?”   纪昀笑了,说:“你以为先生一介文人,就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了?告诉你,我这套太极拳还是大内高手教我的呢!怎么样?有没有太极张三丰的影子?”   小月笑说:“差一点点!”   纪昀说;“只差一点?那很不错了!”他洋洋得意。   小月说:“就差一个字!”   纪昀一怔,“差哪个字?”   小月说:“你把那个‘丰’字拿掉就合适了。”   纪昀说:“丰”字拿掉?那不成了“张三”了?”   小月说:“对啊!后街卖鱼的就叫张三!”   纪昀说:“我跟卖鱼的一样?你这死丫头!”   大门口,香云出现,好奇地望着三人。“先生早!”香云说。   莫愁问:“香云用过早点没有?”   香云说:“我很喜欢你做的燕窝粥。”   纪昀洋洋得意,说:“这是薛宝钗去看林妹妹时说的方子: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窝一两,冰糖五钱,用银挑子熬出粥来,若吃惯了,比药还强!最是滋阴补气的。”   小月叫道:“我怎么吃不出来你说的那么多好处?”   纪昀说:“你的身子壮得像头牛,就不用吃这个了!香云身子瘦弱,一定要补一补。”   香云严肃地说:“我想问先生,那三件古董字画,先生知道哪儿有售?”   纪昀尴尬,说:“我……不知道。”   香云说:“是啊!我问了琉璃厂的人,他们也都没这东西,有一个掌柜告诉我,多数在王公大臣手中。”   小月说:“一定在王八蛋手中。”   纪昀很尴尬,莫愁暗笑。小月说:“哪个王八蛋藏了这三样东西,害得《红楼梦》快保不住了!我要知道是谁,就去揍扁他!”   纪昀尴尬地说:“哎……这个……姑娘,一定在哪位大臣手中,容我再去打听一下……”   香云说:“多谢先生!”   门外,响起一阵鼓声。   纪昀一震,说:“莫愁,快去看看!”   莫愁、小月走向大门,纪昀望着香云苦笑,“我一听鼓声就心惊肉跳。”   香云内疚地说:“这都是香云给先生带来的苦果。”   纪昀说:“不苦,不苦,纪昀乐在其中。”   大门口,小月神头,一脸恐惧,“先生,快来看啊!”小月喊道。   纪宅外小巷,大门敞开,纪昀、史香云、小月三人冲出。一队清兵打着鼓浩浩荡荡走来,福康安骑在马上,耀武扬威。福康安策马,停在纪宅门口。   纪昀说:“大人又是破贼凯旋?”   福康安笑了,说,“抓到一个私藏反书的反贼。”   纪昀不安,问:“谁?”   福康安说:“和珅!他私藏《红楼梦》和黑画《芹溪兰草图》,被我查到了!”   香云大惊,纪昀冷静地望着福康安。   小月跺脚,说:“这个和珅,太笨了!连书都藏不好!”   莫愁说:“说不定这里头又有什么文章!”   福康安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他地位有多高,资格有多老,私藏反书,一律查办!”说完策马而行。   一队清兵,推着一车走过,车上放着一个大木箱,香云颤抖。   小月拔剑在手,说:“先生,我去抢回来!”   莫愁说:“小月,不可轻举妄动!”   纪昀说:“我看好戏还在后头!”   香云突然吐出一口鲜血。香云昏倒,纪昀吃惊地望着香云。莫愁急忙扶住香云,渐远的鼓声鸣鸣,震撼人心。   草堂卧室里,昏迷的香云躺在床上。小月与莫愁站在床边,莫愁为她洗去血丝。   小月说:“唉!要不是她昏倒,我早就把《红楼梦》的书稿和画稿抢回来了!”   莫愁问:“小月,先生又到哪去了?”   小月一怔,说:“先生,他刚刚还在啊!”   莫愁冲了出去。   草堂书房纪昀颤抖地取出三幅字画,纪昀一咬牙,抱起了三幅字画,转身欲走,门口,莫愁注视着他,“先生,你还是要交出这三件字画?”   纪昀说:“左思右想事到如今,我也只有出此下策了。先保住《红楼梦》书稿要紧啊!”   莫愁说:“先生,既然如此,你等莫愁片刻!莫愁有办法!先生,你只管等我就是了!”   莫愁一笑,冲出门去。   大街上狂风吹拂,满街飞絮,莫愁与小月匆匆跑着。“阿姐,你说你有办法?什么计啊?”小月问。   莫愁咬牙,说:“什么办法?拼命的办法!”   莫愁拔剑,小月一愣,也拔出剑来。街上行人看见二女如此凶悍,纷纷闪避。二人一路跑着,冲到孔庙前的广场上。   广场上燃着一堆熊熊大火,清兵纷纷往火堆扔着书籍,福康安坐在高处,叉着双手,冷冷而视,火焰熊熊,狂风吹卷着纸灰,漫天飞舞。大群百姓,默默观看,毫无反应。   福康安一挥手,下令:“抬出《红楼梦》书稿和《芹溪兰草图》!”   清兵道:“喳!”   众清兵抬着一个大木箱走来,清兵打开盖子,木箱内是一堆手稿和一轴画。   福康安道:“烧!”   清兵抓起手稿,正要扔人火中,小月与莫愁大吼,凌空飞来,莫愁一脚踢飞清兵,清兵惨叫,手稿脱手而飞,狂风吹着手稿,在空中飞舞。“给我拿下!”福康安喝道。   众清兵包围了莫愁与小月,双方激战,一张手稿被风吹到小月身上小月抓起手稿一看,“是白纸!”小月把手稿给莫愁看,莫愁惊呼:“我们上当了!这又是和珅那个老家伙声东击西之计!”   福康安大笑,拔刀飞身而上,福康安力战莫愁与小月。众清兵包围小月与莫愁。   烈火熊熊,漫天纸灰。   琉璃厂古董店里,和珅慢条斯理,鉴定着一个古碗。“嗯,此乃成化官窑的上品,好东西啊,世上只仅存几件了。”和珅说。   掌柜说:“大人慧眼啊!”   和珅手一松,瓷碗落地粉碎。   掌柜吓坏了,说:“和大人,您……?”   和珅一笑,说:“别担心,多少钱,我照付!”   掌柜惊魂未定,说:“一千两!”   和珅笑道:“我家也有这样一个碗,你这个碎了,我那个就升值十倍了!”   掌柜愕然。   和珅微笑,说:“明天找我账房要钱去!”他目光一怔,纪昀站在他面前。   “纪先生,我就知道您会来找我!”和珅笑道。   纪昀望着地上的碎片,冷笑着说:“和大人为何不买下此碗?双碗都在你手中,岂不是更增值?”   “我是摔给纪先生看的!”和珅微笑道,“我要告诉纪先生,再好的东西,我和珅都可以牺牲!”   纪昀问:“包括《红楼梦》书稿和画稿?”   和珅说:“不错!我爱《红楼梦》,可我还是把他交给福康安了!纪先生,福康安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人家挑明了,就要你那幅王蒙之!”   纪昀颤抖,说:“你们真是太卑劣了!假公肥私,也太过分了!”   和珅笑道:“先生真君子,和珅真小人。君子什么时候斗得过小人呢?”   纪昀说:“邪不能胜正,大人忘了这句话吗?”   和珅说:“这句话全是用来障人耳目、混淆是听的!纪昀先生,你也是聪明人,今天日落之前,把三件古物拿到这儿来,我保证《红楼梦》的书稿和画稿物归原主。”   纪昀无奈,说:“此话当真!”   和珅不再理他,说:“掌柜的,把那个宣德弄蓝白花七寸盘给我看看!”   掌柜颤抖着说:“大人……您……小心一点……”   “只要纪先生还在这儿,我说不定又会摔一个!”和珅笑道。   掌柜吓坏了,作揖哀求,“纪先生……”纪昀无奈,走了出去。   狂风吹着草堂的花木,纪昀心情沉重地望着草堂书房中的三幅字画。   “先生!”香云唤着虚弱地走入。   “香云,你怎么下床了?”纪昀问。   香云说:“香云要去琉璃厂再看看寻找那三幅字画,救回《红楼梦》书稿和画稿啊!”   纪昀感动地说:“三幅字画……在我手中。”   香云愕然。纪昀把三幅字画交给香云,说:“香云,拿去吧!”   “先生……是您的东西!”香云颤抖着说。   纪昀苦笑,说:“纪晓岚一时私心,瞒骗了一时,请香云恕罪。”   香云说:“不……香云知道这三幅字画的价值……如此说来,和珅早就知道东西在先生手中了,他只是用《红楼梦》书稿和画稿来勒索先生?”   “他是个中高手!”纪昀苦笑道。   香云感动,说:“先生,这怎么行呢?”   纪昀说:“请香云相信,纪晓岚失去的东西,也一定有办法讨回来!现在先去换回《红楼梦》书稿和画稿要紧!”   香云突然跪下,纪晌急忙扶她,“香云……”   香云眼中浸出泪水,说:“先生,大思不言谢了!”   香云抱住三幅字画,正要走出书房,书房的门猛地推开。莫愁一身血污出现了,香云愕然。   莫愁注视着香云,伸手一指,说:“她不是香云,她是假的!”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五节 第五节   草堂书房里,莫愁怒斥香云是假的,小月随后押着香云的仆人阿福走入书房内。纪昀愕然,“这又是何许人?”小月推一把阿福让他自己说。阿福惭愧地望着香云。“姑娘救我。”阿福说。香云见不能再隐瞒了,面色苍白。   香云说:“纪先生!他是香云的仆人阿福。”   纪昀责问,“小月!你怎么把曹夫人的仆人绑来了?岂有此理,快快放人……”他向香云作揖,说,“请夫人恕罪。”   莫愁说:“先生!你还把她当曹夫人,她根本是冒充的。”   小月上前,说:“我们没抢到手稿,逃了出来,沿路逃到琉璃厂,躲在古玩店里才逃过了福康安的追捕。没想到看见他,正与和珅鬼鬼祟祟低语。”   香云插口问:“阿福……你认识和珅?”   小月冷笑,说:“姑娘!你不用再装了,阿福已经全都招了。”   莫愁说:“咱们全都被骗了!阿福的主人叫陈渭沅。”   纪昀惊讶地问:“刻书印书的陈渭阮。”   莫愁说:“全琉璃厂的人都认识阿福,他根本不是曹家的仆人。而这位姑娘……她也不姓史,姓陶。”   香云如坐针毡,不知与纪昀如何说起。小月说:“她根本不是曹雪芹的夫人。”   纪昀的目光盯着香云,“姑娘!你……”香云内疚地望着纪昀,说:“先生!对不起……我的确不是香云。”   小月瞪着香云手中的三件古董,说:“你分明是来骗这三件古董的,还给我!”   香云无奈,把三件字画还给小月。纪昀终于开口了。纪昀说:“姑娘!能否告诉纪昀,究竟是怎么回事?”   香云说:“小女子惭愧,无话可说……告辞了。”她匆匆欲出,小月拉住香云,“你不能走!到衙门里说理去!”   莫愁拉一拉小月的袖子,拦住小月。香云走到门边,回头望着纪昀,无言以对。纪昀痛心地望着香云跑出大门。纪昀心中惆怅。   小月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了大骗子,还有小骗子。”   纪昀望着阿福,阿福惶恐地跪倒在地,说:“请先生恕罪。”   纪昀的痛心地挥挥手。   纪昀说:“让他走吧!”   阿福感激磕头,高呼,“多谢先生,”起身匆匆而去。   “好啦!都跑光了,打官司连证人也没有了。”小月赌气地说。   纪昀说:“既是爱书之人,她不会骗我的,必然有难言之隐。”   纪昀说罢,夹起三件古董,匆匆出门。   小月在纪昀身后喊,“先生!”莫愁说:“先生是聪明人,行事自有分寸,让他去吧!”   小月说:“不行呀!先生没有我盯着,就又要做糊涂事了。”小月追了出去。   纪昀挟着三件字画,来到和府大门前。小月从后面赶上他,小月站在他身边,问:“先生!我以为你找香云呢?你怎么跑到和珅这儿来了?”   纪昀叹息,“和珅限我日落之前交出这三件东西啊!”   小月吃惊,说:“你还是要换《红楼梦》书稿?那香云明明是假的……”   纪昀说:“就算香云是假的,可《红楼梦》是真的。”   小月说:“真的假的,都不关你的事啊!”   纪昀说:“小月,你知道我最爱管闲事的!有些事不该管,有些事不能不管……帮我去找一顶轿子吧!”   小月惊喜,说:“您想通了?要回去了?”   纪昀说:“准备装《红楼梦》的书稿,还有《芹溪兰草图》的书稿。”   小月一怔,问:“您这么有把握?”   纪昀微微一笑,昂然走入和府大门内。   小月仍想阻拦, 纪昀已走入大门内, 消失了踪影。小月又敬佩又无奈,说:“竟有这种书呆子,真服了他了。”   纪昀来到和珅书房里,亮出三幅字画,和珅吃惊地望着他心目中的三件珍品,说:“纪先生,真没想到啊!”纪昀坦然自若,说:“和大人,一言九鼎,纪晓岚把三件宝物送来了”。   和珅说:“纪先生,和珅认输。”   纪昀一怔,间:“此话怎讲?”   和珅说:“和某虽深爱《红楼梦》,可要拿这三件古董来换它,和某还是舍不得。”   纪昀一笑,“哦?”   和珅说:“就此而言,先生至情至性,比和某高出一筹啊!”   纪昀问:“和大人,手稿何在?”   和珅说:“早已备下!”说完一招手,二名仆人抬出一个箱子。   和珅说:“雪芹原稿,人间绝响,还有那幅《芹溪兰草图》,现在全交给纪先生了。”   纪昀点头,说:“多谢和大人。”   和珅说:“先生且慢!”   纪昀问:“大人还有何见教?”   和珅显出难见的诚恳, 说: “和某有一言忠告先生,《红楼梦》乃是反书,《芹溪兰草图》是黑画,先生取了这些手稿,是要担天大的风险啊!”   纪昀说:“纪昀了解,纪昀无悔无惧!”   和珅叹了口气,发自由衷的敬佩,说:“先生绞尽脑汁,不畏艰苦,为世人保留此珍的文物,和某这一次是真的服你了。”   二仆人扛起大箱,纪昀作揖,走出书房。   香云宅内烛火在风中飘忽,映出香云苍白的面容。   阿福跪在香云面前,说:“阿福该死!”   香云问:“阿福,你是和珅的人?”   阿福内疚地说:“是,阿福本是和大人的人,是和大人派小人到陈老爷那儿当差的,监视陈老爷的。阿福欺骗了姑娘,罪该万死……”   香云说:“阿福,真没想到你,和珅派你来,无非是索要手稿,你早就可以交给他了,为何迟迟不动?”   阿福激动地说:“阿福不忍心……不能这样做!阿福服侍姑娘,看到姑娘为了保住《红楼梦》,不惜与老爷反目成仇,抛下富贵,甘愿受苦,阿福全看到……阿福知道,那么做,是要遭雷劈的……”   香云十分意外。阿福说:“姑娘,阿福已经做了决定,要离开和大人,永远服侍姑娘。”   香云感动了,说:“阿福,和珅不会放过你的。”   阿福说:“阿福的心意已决,管不了那么多啦。”   香云说:“那好…阿福……马车备好了吗?”   阿福点头,说:“已在屋外备妥。”   香云说:“该动身了!”纪晓岚很快会找到这儿来。   香云吹熄了灯火,阿福背起了两个包袱。大门推开,阿福提着灯笼走出,香云披着斗蓬,随后而出。香云宅外,月色清冷,夜风吹起了落叶。   一辆马车停在小巷中。   香云说:“阿福!走吧!”   阿福扶着香云走向马车,马车后,黑暗中出现了一盏灯笼。香云一愣。   莫愁提着灯笼已走近前来。香云不安地凝视着。纪昀出现在莫愁的身后。   香云吃惊,“纪先生?”   纪昀说:“今宵此为别,何处还相遇?”   香云的眼睛湿了,又内疚,又感动。   香云说:“先生,我骗了你……你还来送行?”   纪昀说:“送又何妨,骗又何妨……但望一路保重!”   二人相视无言,莫愁提着灯笼,注视二人,好像也被感动了!   纪昀说:“姑娘能否告知真名实姓?”   香云说:“忽到云山幽绝处,穿林啼乌不知名。”   纪昀点头,姑娘洒脱,纪晓岚反而拘泥了,“请上车!”   香云默默上车,放下车帘,阿福坐上车首,赶着马车离开。夜风吹着灯笼,纪昀充满感情地望着马车在茫茫夜雾中远去。   马车中,低垂的车帘晃动着,香云坐在车中,双手抓住车帘。香云克制内心激动,马车内放着一堆东西,用大布罩住,香云疑惑,揭开大市,大布下面,是一堆手稿,石头记和《芹溪兰草图》。香云激动地抓起手稿翻阅着,车轮滚滚,香云放下手稿,用力扯开车帘,香云感激地望着长长的小巷,夜风吹着白雾,已看不见人,马车孤独地前行,香云眼中充满泪水。   草堂书房,毛笔在纸上疾书,纪昀一手握着烟袋,猛抽,一边写稿,小月冲入书房。   纪昀埋头写稿,没有理会他,问:“找我有事?”小月生气,上前拔走纪昀手中的笔。   小月说:“我看你脑袋出了问题了?你怎么把《红楼梦》书稿又还给她了?那是三件宝贝换回来的!”   纪昀一笑,“三件古董,摆着也是摆着,换了《红楼梦》,值得!”   小月生气,说:“你……我去追回来!”小月欲出,“小月!人家早坐马车走了,你上哪儿追?”纪昀问。   小月说:“那个女人是个骗子!你还搞不清楚?”   纪昀抽了口烟,笑了,说:“小月!她骗了我什么?只不过是三件古董嘛!只要被骗的人心甘情愿,就不算骗了!好!话再说明白一点,我纪晓岚情愿被骗,你懂了吗?”   小月说:“我懂!我懂!我不敢不懂。反正你怎么说都有道理。”   纪昀问:“小月,你猜猜看,香云会再回来吗?”   小月又生气了,说:“你还想着她回来?什么时候你看过肉包子打狗,狗会回头的?”   纪昀一笑,说:“我就是那个肉包子?”   小月说:“哼!她要是敢回来?我把手臂切下来。”   纪昀笑问:“干嘛?”   小月说:“给你当烟杆抽!”   纪昀好笑地望着小月,小月问:“怎么样?你输了?怎么办?”   纪昀说:“小月,每回你跟我打赌都是输哦,我看这回我要换根烟杆了!”   小月认真地说:“这回我一定赢!骗子一定不会回来的!赌什么?快说!”   纪昀说:“如果我没猜错,香云天明之前,一定会回来,如果她不回来……我就……削发为僧!”   小月笑了,说:“先生,你这个和尚做定了!”   纪昀傲然地说:“我不会看错人的。”   小月伸出手,击掌为誓!纪昀一笑,也伸出手来……   香云宅外,火把熊熊,福康安骑在马上,挥剑指挥,一队清兵奔跑着包围了香云宅。士兵们踢门闯入。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渡船口,一长渡船停在码头边。一辆马车停在渡口的路边。   阿福从车上搬下了装手稿的木箱。码头上,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杨河渡,河闻纪昀”等字。香云立于石碑前,细细观看,目光惆怅。纤细的手指不住在石碑的字痕间上轻轻抚摸。   阿福走近香云,“姑娘,可以上船了。”   香云神情迷茫,说:“这是他的宇啊!让我再多看几眼。”   阿福一笑,说:“我先把手稿搬上船。”阿福挑着木箱走向渡船。   香云仍轻抚着石碑,爱不释手。突然间阿福一声惨叫。香云大惊。   阿福在船边码头上,与人搏斗,一名杀手挥刀追砍。   阿福边躲边喊,“姑娘!快逃啊!”阿福跑到岸边,但被杀手砍中背部,一声惨叫,跌落江中。香云转身欲跑,却骇然停住。马车边,陈渭流率几个家丁已堵住去了去路。   香云惊惧地望着陈清阮,“你……?”陈渭沅微笑上前。   陈渭沅道:“夫人,别来无恙?该回家了吧?”   香云后退,靠在纪晓岚的石碑上,无路可退。   草堂书房内,纪昀在书房中仍然低头全神贯注写着。小月端了一壶茶,悄悄走到了纪昀的身边。   小月洋洋得意,走到他身边,说:“先生,喝茶吧?”   纪昀“嗯”了一声,仍继续书写。   小月说:“又过了一更了,还没有来幄!”   纪昀抽口烟,说:“急什么?”   小月说:“我能不急吗?天明之后,先生就要变成和尚了!”   纪昀笑一笑。窗外传来打更鼓声,纪昀忍不住,抬头望了窗外一眼,小月偷笑,乘机去看摊在桌上的字稿:“憨香云醉眠芍药姻”   小月不悦,说:“憨香云!憨香云!你还在想着香云呀?我看你是走火入魔,没药可救了。”   纪昀微笑,说:“你再看下一页。”小月又翻开了下一页稿纸:“俏小月醋洒兰花苑。”   小月念着,不觉气由心生:“我吃醋?我还没喝酱油呢!先生!你写文章,讲不讲良心?别人骗你、耍你,你一直念念不忘。我处处关心你,爱护你,你反而笑我吃醋!真是太令人生气了!”   小月在发脾气的时候,莫愁端了一盘酒菜走进来,看得有趣。莫愁说:“阿妹!男人最开心的,就是看女人吃醋,你上当了!”   纪昀哈哈大笑。   纪昀说:“酒到醇时能成醋,情在深时反变薄。还是莫愁比较了解我。”   小月撒娇,说:“那你不准去想香云,想莫愁姐姐没关系!”   纪昀微笑不语。窗外响起鸡啼声,小月说:“先生!天快亮了。”   纪昀收起了笑容,凝望窗外。小月和莫愁注视着他。   陈宅里烛火燃烧,映着香云怒视的面孔。陈渭沅打开木箱,箱内全是手稿。陈渭沅得意地冷笑,“夫人!你费尽了苦心,有什么用?到头来,《红楼梦》的手稿,还不是落在我的手中?”   香云怒视着他,“陈渭沅,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渭沅笑说:“我是个商人,我只想用它好好赚上一笔。”   香云说:“别做梦!朝廷已经禁了此书,你根本出版不了。”   陈渭况说:“能禁不能解吗?大清国的事,有哪件是法律说了算的?只有银子说了算!”   香云疑惑,问:“你又想贿赂谁?”   陈渭况说:“大清国谁最有权力谁最贪钱啊?”   香云说:“和珅?”   陈渭沅说:“对了!和大人已经说过了,这部书只要删减一些离经叛道的反论,增加一点忠孝节义,是可以刊行的。”   香云大惊,问:“什么?你要修改《红楼梦》?”   陈渭沅说:“书哪有不能改的?能出刊赚钱才重要!”   香云颤抖,“那……这些原稿……?”   陈渭玩笑了,说:“等书改好了,这原稿已经不重要了,即可付之一炬!”   香云心痛,说:“不!……不能烧。”   陈渭况说:“烧了原稿,我这一版就是唯一的一版《红楼梦》,那时候奇货可居了,谁想看都得找我买,哈哈!岂不是要发财了吗?”   香云冲上前,要抢陈渭沅手上的原稿,说:“你……你不能……对不起曹雪芹啊!”   陈渭沅不理会香云,把手上原稿往箱内一扔,猛地盖上箱盖,喝道:“来人那!”两名丫环走入。   陈渭沅说:“夫人已经得了疯病,把她关起来!”   二丫环拉走香云,香云挣扎着怒骂,“陈渭沅!雪芹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你的!”   曙光初照草堂,纪阳走到大院中,仰望天空。   纪昀惆怅地说:“她没来,她真的没来啊!”   小月说:“我早就说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你啊,别做梦了!等着当和尚吧!”   纪阳失望地说:“莫愁,你说,香云她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莫愁说:“先生,她不是香云,她姓陶。”   纪昀说:“我把《红楼梦》书稿和画稿都还给她了,我等于告诉她,我不在乎她姓史,姓陶……我只想和她一起,把《红楼梦》保存完好。”   莫愁同情地说:“也许她是怕连累先生?”   纪昀无言。   小月说:“我看她根本是没脸再来见先生了!她啊!没准现在坐在和珅家里喝茶呢!”   纪昀不悦,“你说什么?”   小月说:“我看她根本就是和珅派来的人。”   莫愁说:“小月,别瞎说!”   小月说:“我才没瞎说!那姓和的早就惦记着先生的三幅字画了。用了多少钱,先生都不卖啊!好了!他这下想出这条妙计了,找个女骗子出马。”   纪昀痛苦,低语,说:“小月,你这是成心气我呀……”   小月说:“我歌仔戏演多啦!好男人被坏女人骗,是很正常的!你想想看楚霸王,唐明皇,吴王夫差,哪一个没被女人骗过……”   纪昀说:“只有你没有骗我?”   纪昀说着,转身走向大门口。小月拦阻不及。   小月问:“先生,你去哪儿?”   纪晌说道:“我到梵天寺,削发为僧,当和尚去!”   小月的呼声中,纪昀步出大门。   晨雾茫茫,纪昀走出大门,他抽着烟,默默地走在纪宅外的小巷上。   一件外衣披上他的肩膀,纪昀回头一望小月为他披上衣衫。   小月望着他,认真地说:“你要当和尚,我就当尼姑。”   纪昀一怔,“什么?你当尼姑?”   小月说:“当了尼姑,我才能早晚陪着先生啊!”   纪昀笑了,说:“傻丫头,尼姑距和尚也不能在一起啊!”   小月说:“先生,真对不起!有些时候我是故意气你的。不要难过了!也许她就在路上,也许她想来而来不了。我不担心你当和尚,我只担心你不能吃肉了,怎么办?”   纪昀说:“不吃就不吃,没什么了不起。”   小月说:“那多难过呀!您想想看……香喷喷的东坡肉,红烧肘子、酱蹄花、盐肉烧饼、狮子头、烧鸡……”   纪昀难过地说,“不要说了。”小月问:“你还是去梵天寺?”   纪昀笑了,说:“到鼓楼喝豆汁去。”   小月高兴地跳了起来。小月和纪昀一路往前走着。负伤的仆人阿福,自前面的胡同转了出来,摇摇晃晃,快要支持不住了。   阿福见了纪昀唤道:“先生!……纪先生!”   纪昀大惊,“阿福?”   阿福说:“先生……救救……救救我们姑娘!”   纪昀问:“香云?她怎么了?”   阿福昏倒了。   “喂!你先别昏倒,说话啊!”小月说。   纪昀说:“小月!快!扶他上医馆。”   茶楼里鸟儿在笼中跳着,和珅在逗鸟儿。福康安坐在茶楼窗口喝着茶。   和珅说:“瑶林老弟,那个香云,她丈夫会对付她,你就不必费心了。”   福康安说:“可是……皇上从泰山又来了一道密旨,责令要追查《红楼梦》反书首脑。”   和珅一怔,问:“首脑?瑶林老弟意指何人?”   福康安冷笑,说:“还有何人?当然是纪晓岚了!”   和珅摇头不语,默默品茶。   福康安问:“大人似乎不以为然?”   和珅说:“有些人,他像一堵挡风的墙,当大风刮起的时候,他挡在前面,我们躲在后面,他被吹得遍体鳞伤,而我们却高枕无忧。”   福康安问:“您是说纪晓岚像这堵墙?”   和珅说:“不错!有他在皇上身边,咱们就省了很多事,遮风挡雨,是他!升官发财,是我俩!如果你把这堵墙给拆了,咱们就要风吹雨打了。”   福康安说:“大人!您太高估纪晓岚吧?”   和珅微微一笑,说:“精明莫过于天子!老弟!你想想看……武则天为什么要用狄仁杰,也要用来俊臣呢!明嘉靖为什么要用海瑞,却又重用严嵩呢?”   福康安问:“大人之意是?”   和珅说:“为人君者,都希望自己的朝堂之上,大臣们相辅相成,相克相峙,形成一个均势,来互相牵制,那就自然会满朝和谐,国泰民安。”   福康安说:“纪晓岚当着满朝文武,屡次戏弄羞辱大人,大人您忘了吗?”   和珅说:“老弟!清者自清,只要皇上高兴,咱们受点委屈,是没关系的。”   福康安说:“大人如此谦让,下官不敢苟同,难怪纪晓岚日益嚣张,只要逮到机会,我绝不放过他。告辞了!”福康安起身作揖走开,和珅目送福康安的背影,摇头苦笑。   和珅说:“仗着他爹作靠山,自以为天下无敌了一哎!有苦头吃了。”他品一口茶,“苦啊……”   医馆内,纪昀紧张地注视着大夫为阿福把脉,阿福背上的伤口,鲜血殷红。   “先生,难怪香云没来,想不到她会出事了。”小月说。   纪昀叹息,“小月,这回也不是你猜对了……大夫,请用最好的药!”   大夫无奈地摇头,“纪先生,他……不行了……”   纪昀吃惊,小月惊喜道:“哎,他醒了!”阿福睁开眼睛,纪昀握住他的手,阿福气息微弱,颤抖着说:“纪先生,我们姑娘……她……她……她怎么样了?”纪昀紧张地问。   阿福说:“她……没有对不起……曹雪芹啊!”   阿福死去了。大夫取来一片白布罩住了阿福,纪昀默默注视着鲜血染红了白布。   琉璃厂的大街上,热闹如昔。人群中,陈渭沅摇着扇子信步走来。莫愁与小月躲在店旁一角监视着陈渭沅进入古董店中。   小月说:“阿姐,我看这个人就像是陈渭沅。”   莫愁说:“别急,咱们等先生信号!”   古董店内,纪昀打量着各式古董,门口,掌柜领着陈渭沅走入。纪昀背对着他,欣赏着一幅字画。   掌柜说:“纪先生,陈老板来了。”   纪昀回身一望,陈渭沅下跪,道:“陈渭沅叩见大人。”   纪昀说:“哎,什么大人,小人的,纪晓岚最怕人家把我当官老爷,陈老板,久闻您刻书印书,天下第一。”   陈渭沅说:“不敢,不敢,先生过奖。”   纪晌说:“晓岚有意将平生所写的笔纪小说印行出版,不知陈老板能否帮忙?”   陈渭沅大喜,说:“那是渭沅的荣幸。”   掌柜开心地说:“哎,坐下来谈!坐下来谈!”   渭沅与纪昀坐下,渭沅将扇子放在桌上,纪昀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抽着烟杆,吐出大口烟。   古董店窗外,莫愁与小月注视着纪昀,两人等待着。一阵阵烟从窗口飘了出来。“先生抽烟了……戏上演了!”小月惊喜地说。   小月与莫愁走入古董店内,作作看古董   掌柜上前招呼,“两位姑娘,要看什么吗?古董、字画、翡翠玛瑞,小店应有尽有。”   小月故意地问:“老板!有没有装汤的碗?”   掌柜一怔,“装汤的碗?”   纪昀差点喷笑出来。   莫愁慌忙纠正,“老板!你听错了!她是问商汤的碗。”   掌柜信以为真,说:“商汤的东西?陶器还可以找,我这儿只有一个铜触。”   掌柜引莫愁与小月走到另外一边看古董,纪昀假装不认识她们,仍继续和陈渭沅搭讪。   纪昀说:“陈老板!你也算识货的行家,我来考考您的眼力,这幅唐寅的画,您认为是否真迹?”   陈渭沅受宠若惊,说:“先生考倒我了,对画我不算内行……”他上前专心看画。   小月恰好走过来,纪昀悄悄指一指桌上的扇子,向小月示意,然后走开陪着陈渭沅看画,小月会意纪昀缠着陈渭沅,谈看画之茶。莫愁缠着掌柜和伙计。东挑西选着古董。小月悄悄的)顺手牵羊,偷走了桌上的扇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店门。   小月溜出古董店,洋洋得意地取出了扇子,正想耍一耍,迎面与人相撞。被撞的人是个扇贩,手上的扇子洒了一地,小月手上的扇子,也掉落地上,全混在一起。   扇贩怒道:“你怎么搞得,走路不长眼睛呀?”   小月说:“天啊!哪一把是我的啊?她匆匆看了两三把,都不像。”   莫愁在后面唤了她一声,“小月!”小月回头一看,纪昀和莫愁已走出了古董店。   莫愁说:“小月,快走啦!”   小月匆匆抓起了一把扇子,急奔而去。   纪昀说:“走!咱们救香云去!”   小月一怔,“啊?还要去救那女骗子?”   纪昀说:“你给我把嘴闭上,要怎么教你才行呢?古董店有装汤的碗吗?”   莫愁偷笑。小月很没面子,说:“走呀!咱们救香云去呀!”   纪昀和莫愁,小月一起走在大街上。纪昀意气风发地大步而行。   “阿姐?你怎么知道香云在哪里?”小月好奇地问。   莫愁说:“不是我知道,是先生知道。”   小月说:“该知道的他不知道,不该知道的他好像全知道?”   莫愁一笑,说:“先生是何许人也!当然他全知道了!你以为他是傻瓜呀!”   三人已走到陈府大门前,家了守在门前。小月慷慨激动,“好!我们杀将进去!”   莫愁说:“你疯了!咱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杀人的!”   纪昀独自走到大门前,家丁拦住。   纪昀说:“我们是琉璃厂集古斋的!你们陈老爷在小店突然发了病,昏倒了。”   家丁们愣住了。   纪昀说:“你们老爷说了,他有一幅药,放在夫人那里,叫我们赶紧来取,说是一服就好。”   一家丁问:“口说无凭,你们有证物吗?”   纪昀说:“当然有啦!他怕你们不信,特地叫我们把扇子带来了。”   家丁说:“好!拿过来看一看。”   另一家丁说:“我们老爷的扇面,是唐伯虎的名画,假不了的!”   纪昀转身叫小月说:“小月!扇子。”小月拿着扇子,想要拿给莫愁。   莫愁说:“先生叫的是你!还不快去?”   小月无奈上前,把扇子交给纪昀。纪略接过扇子,看也没看,“刷”的一声,打开了扇子,说:“这是唐伯虎的名画,很珍贵的,请过目。”   众家丁看得目瞪口呆。纪昀发现不对,低头一看,也愣住了。扇面上只有四个大字:“恭喜发财”。   纪昀的脸快绿了!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六节 第六节   群山壮观,乾隆站在泰山山顶一座亭子中,山风吹着他的衣衫。一名太监呈上一本奏折。   太监说:“户部尚书海望奏请罢黄铜之禁。”   乾隆看着折子,问:“这件事和珅怎么说?”   太监说:“和大人说,黄铜之禁乃康熙、雍正两位主子定的规矩,祖宗之法,万不可废!”   乾隆说:“海望说的有理,黄铜乃百姓日常生活所需,禁了之后,弊端丛生,百姓会怨声载道的……准奏!罢黄铜之禁。”   乾隆丢出奏折。   太监道:“喳!”   乾隆问:“纪晓岚没有奏本上吗?”   太监一笑,“有!”他搬来一小箱,取出厚厚一选稿纸。乾隆一怔,“哟?这是多少奏折啊?”   太监笑说:“纪先生说,他新近写了一本书,想请皇上御览。”   乾隆笑了笑,“这个纪晓岚,怕朕途中无聊,上回朕看了他写的几篇《阅微草堂笔记》,颇有意思,这回瞧瞧他又写了些什么有趣的事!”   太监说:“纪先生写了一部《石头记》!”   乾隆说:“《石头记》?哎,光听这名字就颇有诗意,瞧瞧!”   太监献上第一册手稿,乾隆在亭中踱步,翻开了第一页。   山风呼啸,松涛起伏,一太监沿着石阶飞奔而来。   太监气喘吁吁,跪下,说:“万岁爷,太后她……”   乾隆脸色一沉,问:“太后怎么了?”   太监说:“太后病倒了。”   乾隆飞奔下山。来到泰山行宫外。两名太医跪在大门前。   乾隆忧心忡忡,问:“两位太医,太后是否染了风寒?”   太医低头,说:“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乾隆一怔,问:“怎么回事?是她风湿发作了?”   太医说:“小人实在查不出太后的病因。”   乾隆失望,拂袖,乾隆不安地冲入行宫。   太后躺在藤椅上,面色苍白。   乾隆惊慌地上前跪下,“皇额娘?孩儿给额娘请安。”   太后有气无力地说:“纪晓岚好坏哦!”   乾隆问:“皇额娘?纪昀怎么了?”   太后含泪说:“他让宝玉挨打了。”   乾隆一怔,“啊?谁被打?”   太后哽咽着说:“宝玉,被打了……哀家看到这儿……禁不住悲从中来的啊!”   乾隆糊涂了,“宝玉挨打……?哪个宝玉?”   太后说:“这该死纪晓岚,居然狠心叫宝玉挨打?”   乾隆醒悟,说:“额娘是说……哪个宝玉?”   太后指着桌_L一堆手稿,说:“唉,看得我肝肠寸断啊!”   乾隆松了口气,说:“额娘是说那本《石头记》?”   太后说:“是啊!那个贾政多狠啊!存心要把自己儿子打死啊!”   乾隆笑着说:“额娘,这是小说之言啊!”   太后说:“这纪晓岚真是写活了……我都流了多少泪水啊……皇儿可记得当年你私自出宫行猎,先帝要以家法打你,也是生死一线啊!哀家百般劝阻,都没法子,最后把康熙爷搬了出来,才保住你一条小命……”   乾隆点头,说:“额娘想起往事,故而伤感?”   太后说:“贾母出来救宝玉,连贾政这种铁石心肠的人都哭了,我看到这里,泪水就下来,一口气喘不过来……”   乾隆说:“孩儿该死,不该拿这书给母后……”   太后说:‘不……把下面的本子再拿来!”   乾隆一怔,“额娘?”   太后说:“我急啊!宝或来看宝玉了,我又陪她哭了一回。”   乾隆好笑地说:“她来看了就行了,额娘不用再愁了!”   太后说:“可黛玉还没来啊?”   乾隆说:“哦?林妹妹?”   太后说:“林妹妹一定会来看宝玉的呀……可稿子到这儿就没了,这不急死我了吗?”   乾隆说:“额娘……这稿子……”   太后说:“你还在看?那你就告诉娘,他们两人见面怎么样了?”   乾隆苦笑,说:“纪晓岚就送了这一段,下面的稿子尚未送到。”   太后心急,说:“啊?黛玉见宝玉,究竟怎么样了?你也不知道?”   乾隆苦笑,说:“这……孩儿也不知道。”   太后说:“那快派人去拿啊!”   乾隆说:“是!孩儿立刻派人取来!蓝海!”   侍卫蓝海来到乾隆面前。   乾隆说:“传朕口谕,八百里加急,到纪晓岚草堂取书!延误者斩!”   蓝海道:“喳!”   太后起身,乾隆急忙扶她,说:“额娘,还是放宽心吧!宝玉既然都被打过了,难熬的都熬过了,下面他就过舒服日子了   太后叹息,说:“唉……我今夜睡不着了……”   草堂外堂,小月低着头,莫愁一边晒衣衫,一边训她,“丢了扇子,你怎么不说呢?害得先生出丑。”   小月说:“我……我就是怕阿姐骂啊!”   莫愁更气了,说:“你误了先生大事,才更要骂你!”   小月抬头,草堂窗口,映出纪昀的身影。   小月内疚地说:“阿姐,先生要救香云,我去救就好了,我死也要……”   莫愁说:“你给我住口!要救人也是我去,你那功夫行吗?”小月不服气又不敢说。   “你呀!什么时候才长心眼啊?”莫愁说着走入屋内。   小月不甘心地扮了一个可爱的鬼脸。   草堂书房里,纪昀左手抽烟,有手写字。   莫愁说:“先生,让我去吧!”   “去哪儿?”纪昀问。   莫愁说:“我到陈渭沅家走一趟,去把香云救出来啊!”   纪昀笑了,说:“我听到你骂小月,还以为你比她心细呢,看来你也是一样。”   莫愁说:“姓陈的不就只是个书商,他家又不是虎穴龙潭。”   纪昀摇头,说:“陈渭况可不是一般的书商,他跟和珅、福康安都有交往!你如果小看他,那就大错特错了。一部《红楼梦》,价值连城,香云是很关键的人物,他一定会严密地看管。”   莫愁点点头。   纪昀说:“你快把小月叫进来,我得好好叮嘱她一点,千万不可妄动!”   莫愁望着窗外喊,“小月!先生叫你呢?”窗外无人回答。   糟了!纪昀不安地站起来。   莫愁又喊,“小月!小月!”窗外无人回答   纪昀苦笑,“别喊了,她一定是去救人了!”   窗口,落花纷飞,陈府内香云对窗,喃喃自吟:“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春断有谁怜?”房门无声推开,陈渭沅走入房内,“晴!夫人!你还有兴致吟诗呀?”   香云冷冷地看了陈渭沅一眼……   陈渭沅冷笑,“看你那自怜自怨的样子,在想纪晓岚对不对?”   香云一怔,说:“什么?你不要胡说。”   陈渭沅说:“今天,纪晓岚骗了我一把扇子,居然想混入府中来救你,他对你倒是一往情深啊!”   香云激动地问:“他来了吗?”   陈渭沅说:“真是恬不知耻!别做梦了!谁也救不了你,纪晓岚也不行!”   香云骄傲地一笑,“你挡不住他的!你差远了!”   陈渭沅按捺不住,打她一耳光,“住口!”香云冷然兀立,面带不屑地看了陈渭沅一眼,说:“他一定会来的!”   陈渭沅恼羞成怒,又要打香云,一只手抓住了陈渭沅的手,渭沅回头一看,小月怒气冲冲地正望着他。陈渭沅大惊,一把剑已架在他的脖子上。   小月说:“你这个王八蛋!流氓无赖,还敢打人?”   香云惊喜,“小月姑娘!”小月一把推开陈渭沅,拉着香云,冲到门口。   小月说:“夫人,快走!”   小月打开门一看,书房外,院内大队清兵,虎视眈眈。福康安冷笑地走了出来。   小月大惊,“好家伙,有埋伏?”   香云说:“小月,别管我了!你快走。”   小月把心一横,“不要怕……我跟他拼了!”她正要上前,屋檐上,莫愁飞身而下。   莫愁喊道:“小月,快回去找先生!”   小月说:“阿姐,你……”   莫愁说:“我没事……你快走!我马上就来了!”   莫愁上前与福康安交手,二人大战,小月心急,进退两难。   “从屋里窗口出去!”香云低声说。她推了一把小月。小月退回房中。   陈渭沅躲在柜中,正好仰头出来探望,小月愤怒一脚踢出,柜门反弹,打中渭沅的鼻子,陈渭沅惨叫着跌入柜中,清兵冲入,小月破窗而逃。   院内,莫愁与福康安激烈交手。莫愁被擒。   草堂院内,纪昀生气用烟杆敲着小月的头,小月双手抱头,轻微地闪躲着。   小月说:“不要敲了!先生……很疼啊!”   纪昀生气地说:“你害死莫愁了!”   小月说:“阿姐说她自己会回来嘛!”   纪昀生气地不说话了。   小月说:“先生,那……那我再去救阿姐。”   纪昀真生气了,说:“你不要烦了!让我喘口气,想一想,行不行?”   小月又焦急又委屈,说:“等你喘口气,阿姐就断气了!”   窗外有人喊了一声:“纪先生!”纪昀闻声而看,殿前侍卫蓝海自大门外走进来。   纪昀一怔,“蓝侍卫?”   蓝海作揖,说:“先生,皇上令你将全部《石头记》火速呈上!”   纪昀不解,“《石头记》?”小月更是莫名其妙。   蓝海苦笑,说:“太后她老人家迷上了这本书,急着看下文呢!”   纪昀突然一笑,说:“太后?唉呀!蓝侍卫,请转告圣上,这《石头记》嘛……我还没写完呢!”   蓝海愣住了。   纪昀说:“我就写了那么一点点,马上呈给皇上了,下面的……没有。”   蓝海愕然,焦急地说:“啊?纪先生,能否连夜就写?能写多少,在下先送给皇上与太后过目。”   纪昀说:“好!纪昀立刻就写!小月,备下笔墨!”纪昀向她使眼色,小月说:“先生,你眼睛怎么了?不舒服?”   纪昀无奈,苦笑说:“我叫你把莫愁叫来啊!”   小月说:“阿姐?你记性怎么那么差啊?先生,阿姐被抓了!”   纪昀作作大惊,问:“什么?她被抓了?”   蓝海不安,问:“纪先生,怎么回事?”   纪昀说:“蓝侍卫,这个莫愁,是跟我合写《石头记》,没有她,我写不下去啊!”   蓝海焦急地问:“这莫愁现在何处?”   纪昀吐出一口烟,悠然而笑,说:“她在书商陈渭沅府中!”   陈府大院寂静的大院中,莫愁被绑在大树上。福康安手持一条长鞭,冷笑着站在树前。   “强入民宅,掳人妻女,你可知罪吗?”福康安问。   莫愁怒视着他:“呸!”   福康安不怒反笑,说:“莫姑娘,你也是受人指使,只要你供称是纪晓岚令你前来的,我立刻放了你!”   莫愁冷笑,说:“堂堂大将军,却要用这种卑鄙手段来陷害纪先生,福大人不觉得丢人吗?”   福康安恼羞成怒,“住口!”长鞭抽在莫愁的身上。   莫愁疼痛着,却笑了,说:“你差远了!你永远不是纪先生的对手!”   福康安手中的长鞭一下下猛抽在莫愁的身上,莫愁狂笑。   陈府香云房窗前,香云颤抖地望着窗外,陈渭沅走近她身边,也注视窗外。陈渭沅微笑着,“福康安的鞭法,真是出神入化啊!”   香云颤抖着说:“相公……求求你,放了她吧!”   陈渭沅冷笑,摸着她的头发说:“好!好好求我就对了!我这人心软,也许你多求我几次,我真会放了她!”   香云颤抖着说:“相公……”陈渭沅突然爆发,“快求我啊!不然我就剥了她的皮!”   香云无奈,缓缓下跪,“相公,我求求你……”渭沅狂笑,抓住香云的头发,“你这贱人!你以为你有纪晓岚,我就拿你没辙了?你今天还不是跪倒在我面前来哀求我!哈……”   “相公,折磨女人,算不了好汉?”香云痛苦地说。陈渭沅说:“折磨纪晓岚的女人,感觉不一样,我快乐极了!”   “老爷!老爷!”管家神色紧张地走进屋来,说:“纪晓岚来了!”   纪昀微笑,抽着大烟袋坐在陈府客厅里。福康安偕陈渭沅进入客厅。纪昀说:“福大人!想不到在这儿见到你,真巧啊!”   福康安突然见到傲然立于一旁的侍卫蓝海,非常意外。福康安问:“蓝海?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蓝海说:“福大人,小的奉了皇上口谕而来。”   福康安震惊,问:“皇上口谕?到底怎么回事?”   陈渭沅疑惑不安地望着蓝海。   蓝海说:“请问陈老板,有个叫莫愁的人,可是在贵府中?”   陈渭沅更加不安,“这……她……”   纪昀一笑,说:“福大人,是这样的,皇上急急想看纪晓岚写的一本书,可是这本书呢,没有莫愁,我又写不出来,我听说莫愁正在陈府作客,就想请她快点回去!”   福康安冷笑,说:“你说的这莫愁潜入陈府行窃,被我所捕,正在审讯。蓝侍卫!你别上他的当,纪大人是想用这种方法来包庇罪犯。”   蓝海疑惑地看了纪昀一眼。   纪昀故作吃惊,说:“莫愁来陈府作贼?太可恶了!该死!该抓!该打!蓝侍卫,这书暂不能写了。”   蓝海急了:“书不能写了?”   纪昀说:“别急!请放心!等莫愁坐牢刑满出狱,我再与她合写也不迟呀!”   蓝海严肃地说:“不行!太后病倒了,全为这本书,先生不写,皇上怪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   纪昀说:“国法如山,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区区一个莫愁?陈老板,你抓得好!抓得对!蓝侍卫回去禀告皇上,陈老板立了大功了!”   陈渭沅吓坏了,“不是我抓的,是……”他看看福康安,不敢说下去了。   福康安说:“是我抓的!你告诉皇上好了!”   蓝海暗恨福康安跋扈,说:“福大人,区区一贼,可不要误了皇上的大事!”   纪昀笑了,说:“福大人嫉恶如仇,可敬可佩,皇上一定会嘉奖,陈老板协助办案,自然也功劳不小,可喜可贺。”   陈渭沅吓得冷汗直流,说:“福大人!我看这莫愁,放了吧?”   福康安不甘心,“你说能放就放吗?”蓝海冷笑着播口道:“福大人,太后为了纪先生这本书,茶饭不思,人已经病了,皇上心急如焚,若是续稿不至,太后她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你福大人也难辞其疚。”   福康安说:“蓝侍卫!你……你看不出来,这是纪晓岚的诡计吗?”   蓝海拉福康安到一旁,低声说:“福大人!事关太后凤体,纪晓岚可借题大做文章,您可别中计。”   福康安泄气了,说:“你们爱放就放,我不管了!”说完他大步走出客厅。   蓝海怒视着陈渭沅,问:“莫愁呢?”   陈渭沅慌了,唤道:“来了!来了!来人那!”   丫环扶着莫愁走进客厅的大门,浑身伤痕,血迹斑斑,她推开丫环,傲然而入,几乎站立不稳。纪昀心疼,上前扶着她。   纪昀关切地说:“莫愁……”   莫愁淡然一笑,说:“先生……我没事。”   纪昀怒视陈渭沅,说:“陈老板,!莫愁的血不能白流了,纪晓岚会记得清清楚楚。”   陈渭沅吓坏了。   “纪先生,莫愁也到了,快回去写书吧?”蓝海上前陪笑说。   纪昀大怒拍案,说:“不行!”他怒指陈渭沅,说:“我的书是三人合写的!”   蓝海暗暗叫苦,“怎么又多出一个人了?”   纪昀说:“我修四库全书,用了多少人?这会儿用三个人,少了!”   蓝海陪笑,问:“那此人又是何许人也?”   纪昀说:“是陈老板的夫人!”   蓝海说:“为皇上修书,何等荣幸,就请尊夫人辛苦一趟,去草堂吧?”   “这……这……她不会写书啊!”陈渭沅说。   “我会!”香云出现在客厅门口,她走入客厅内。   陈渭沅又怕又怒地望着香云。   香云一笑,说,“相公,贱妾为皇上修书,你也光荣啊!”她望着蓝海,说:“这位大人,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蓝海松了口气,说:“陈夫人深明大义,令人敬佩,陈老板,你不会反对吧?”   纪昀扶着莫愁,众人欲走。香云说:“慢着!纪先生。”   纪昀一愣。   香云一笑,说:“先生交给我的草稿,也要一并带走啊!”   纪昀说:“对!……草稿!草稿!差点忘了,没有草稿,怎么写啊!”   陈渭沅快要哭出来了,说:“不……不能带走。”   蓝海怒骂陈渭沅,“你好大的胆子!皇上要看的草稿,你居然敢不让带走。”   陈渭沅说:“我让带……我让带……”   纪昀说:“莫愁的账,以后再算!”   香云注视纪昀,目光激动,说:“多谢先生!”   “多谢夫人!”纪昀激动地对香云说。   纪昀与香云,一左一右,扶着莫愁走出,陈渭沅望着三人,又气又无奈。蓝海拍拍陈渭阮的肩,蓝海说:“陈老板,谢了!皇上面前,我一定为你美言几句!”说完走了出去。   纪昀、香云、莫愁回到草堂。烛火闪烁,纪昀为莫愁包扎伤口。“你们两个以后一定要听话,不能再自作主张了!”纪昀说。   小月含泪说:“早知这样,我不走就好了!阿姐就不会伤成这样……。”   纪昀苦笑,说:“你不走?更惨!不成肉酱才怪!”   小月负疚地说:“阿姐……都怪我!我真是……”   莫愁笑说:“没事,我命硬,阎罗王也不要我!”   纪昀说:“壮哉莫愁,巾帼不让须眉!愧杀多少男人啊!”   香云端着一碗汤走入房间。   香云说:“莫姑娘!宝玉被打的时候,薛宝钗就是送了一碗这样的药汤给宝玉的……”   莫愁笑道:“我真有口福。”   纪昀注视着香云,说:“陈渭沅夫人,姓陶名真,山西人氏。什么时候变成史香云了?”   香云无言,小月正喂莫愁喝汤,二人也注视着香云。   纪昀说:“我一直在想,夫人莫非是曹雪芹的亲戚?”   香云说:“惭愧……我只是个间谍!”   纪昀一怔。   香云按捺着心中激动,说:“我是陈渭沅派到曹雪芹身边的间谍。”   烛火在风中飘忽,纪昀吃惊地望着香云。烛光映着香云苍白的面孔,香云说:“曹雪芹写《红楼梦》的时候,民间早有传闻,许多书商想买他的书稿,都被他拒绝了,陈渭沅试了几次,也都碰了钉子,那雪芹先生虽然贫苦,却不为金钱而折腰,为了得到《红楼梦》,陈渭沅叫我假扮寡妇,搬到雪芹先生旁边去住。曹雪芹总是在窗前写书,有一天一张稿纸飞出了窗外,曹雪芹从屋内追了出来,我拾起地上的稿纸交还给曹雪芹。曹雪芹说,多谢夫人!我告诉他,我叫史香云。他说,香云?好美的名字……雪芹一定写入金陵十二钗中……雪芹先生那时候续了弦,给他生了个儿子。他一生一贫如洗,饥寒交迫,身体很差,他的夫人又不识字,无法为他分忧。有一天晚上,我来到他的房中,帮他记下他的故事。从那以后,我经常去为他记录。”   风中的油灯下,小月和莫愁听得出神,纪晌注视着香云。   香云感叹着说:“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   纪昀问:“这部书雪芹先生写了多久了?”   香云说:“他写了一辈子了。”   小月愣了,“啊?写了一辈子?要我写一辈子的字,我死了算了。”   莫愁撞她一下,说:“好好听!”   香云感叹,说:“他这辈子,用尽全部的心血在谱写这部《红楼梦》……单单这十年,大的改动,就有五次……”   纪昀点头,说:“呕心沥血,至死方休。”   香云说:“那时候,雪芹先生穷得连粥都喝不上,可多少书商捧着银子来找他,他还是说,书没写好,不卖……”   莫愁感动。“这雪芹先生也是书呆子。”小月说。   莫愁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但愿我也能嫁个这样的书呆子……   小月好奇地看着莫愁,莫愁有点害羞,“看什么看?”   香云叹息,说:“那时候,雪芹被我所骗,引我为知己,日日夜夜,都与我商讨书中情节,他的真诚,让我深深惭愧……后来陈渭沅让我跟他回陈府。他打我,我说相公,我不能再欺骗雪芹先生了!他说,混账东西!你敢坏我大计,我饶不了你!我哀求他,我们出别的书吧。他说,把《红楼梦》给我拿回来!不然,我把你休了,叫你一辈子没脸见人!那天,我回到曹家,发现雪芹先生一家人都不在。我打开包袱,慌乱地将一些原稿放入包袱内。我背着包袱,失魂落魄地走在山野中。远处却传来曹雪芹嘶哑的歌声:首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我看见山野路上,曹雪芹抱着婴儿走了过来,婴儿的手臂下垂,显然已死,雪芹狂歌当哭,踉跄而行,雪芹妻一路哭着,树枝野草在风中颤抖,仿佛同悲。他们埋了一座小土坟,纸钱在风中飞舞,雪芹妻在坟前哭着烧着纸钱,雪芹目光呆滞地站在一边。雪芹绝望地将白巾打了一圈,准备上吊。我冲了过来,跪下,双手抱住了雪芹的双腿,哭着说,先生,您不能死啊!为了《红楼梦》,您不能死啊!”   烛火摇摇欲灭,小月泪流满面,莫愁含泪望着香云。   香云哽咽着说:“看到雪芹先生那样子,我的心全碎了,我觉得天下什么都不重要了,就连我的丈夫也不重要了,只有曹雪芹,只有《红楼梦》才是我的一切……我又跟他回去了……”   纪昀点头,说:“夫人至情至性,令人敬佩……”   外面传来蓝海的声音:“纪先生!纪先生!”   “吵什么吵啊?”纪昀怒道。   蓝海站在大院,双手提着篮子,蓝海陪笑,说:“纪先生,小人怕您写书劳累,给您送酒菜来了!”   窗门推开,纪昀怒视着蓝海。   “我写书最怕人吵!懂吗?”纪昀说。   蓝海说:“是……是……我不吵……不吵……”   纪昀用力关上窗子。草堂中烛火飘忽,小月便咽着说:“夫人,快说啊!”   香云深深地呼吸着,说不下去了,纪昀送上了一杯热茶给她。   “癸未年除夕,家家过年,人人欢笑,我准备与雪芹先生过个好年,我提了酒与腊肉走在大街上,街上,纸钱飞扬,我蹲下拾了一张,上面写着:‘死缠绵潇湘闻鬼哭’我非常吃惊,这是《红楼梦》啊!天啊!我丢下酒肉,慌忙拾起路上的纸钱,纸钱漫天飞舞,我边跑边拾,来到雪芹宅外,大门前挂着一道招魂的巾幡,在风中飘着。我冲入房内,供桌上放着一个牌位:‘先夫曹雪芹灵位’,雪芹妻一身绵素,跪在灵位前,用剪刀将稿纸剪成纸钱。我问,夫人,你剪的是什么?曹妻便咽着说,我想烧点纸钱给先生……可家里一文钱也没有,只有这些纸……她将纸钱扔入火盆中。我说,不!不能烧呀!我扑上前,抢救未烧的纸钱。”   草堂内一些残缺烧焦的原稿,放在桌上,小月恭敬地望着原稿。   纪昀感叹,雪芹夫人不识字,太可惜了。   香云叹息,我回去晚了,红楼梦的后四十回大部分都烧了。   纪昀说:“夫人已经尽力了,雪芹先生九泉有知,亦当含笑。”   香云说:“还好雪芹先生一百二十回的目录尚存,前八十回的原稿也都留着……”   纪昀问:“夫人交给了陈渭沅了?”   香云点头,说:“陈渭沅找了一个姓高的人来整理雪芹的文稿,准备刊印,香云无限欣慰,日夜协助高先生,可是有一天,我到了刻版工坊,看到刻出来的版本,才知道姓高的居然……”   纪昀说:“他一定删掉了雪芹原著精华,塞进了一堆糟粕!”   香云痛恨,说:“可不是吗!我气得跑去找陈渭流理论,才知道他利欲熏心,根本不理不睬。”   小月生气,说:“可恶!早知道我就多打他几拳!”   香云说:“当夜,我找了仆人阿福帮忙,悄悄把所有原稿都运到梵天寺藏了起来。”   小月和莫愁都松了口气。   莫愁感动地说:“夫人,莫愁上回错怪你了。”   小月说:“你不是骗子,你是天下第一好心人。”   纪昀说:“夫人,雪芹先生的遗志,我们来替他完成吧!”   香云感动地望着纪昀。   “纪先生,纪先生!窗外又传来一阵唤声。”小月推窗,一道阳光射入,窗外,侍卫蓝海站在院子里,焦急不安地望着他们。   蓝海问:“纪先生,书稿写得如何了?”   纪昀问:“书稿?”   小月说:“惨了!惨了!一夜都在听夫人讲故事,先生连一个字也没写啊!”   香云与莫愁也紧张了。   纪昀说:“蓝侍卫?有请!”他低声说:“小月,把那迭纸给我。”   小月说:“来不及了,现写也来不及了!”   纪昀说:“快拿来啦!啰嗦!”   小月取来一迭纸,纪昀取一个锦盒,将纸塞了进去,蓝海走入书房,纪昀呈上锦盒,说;“有劳侍卫了!”   蓝海惊喜,“先生一夜之间,就写了这么多了?”   纪昀笑说:“要不,我怎么说要三个人写呢?”   小月一边偷笑,莫愁急忙拉拉小月衣衫。   蓝海双手接过锦盒,说:“多谢先生,蓝海告辞!”他施礼,匆匆走出。   莫愁紧张起来,“先生,你呈给皇上的全是白纸啊?”   纪昀抽烟,说:“没事!”   小月大叫,“要砍头的哦!先生!”   香云不安地望着纪昀。   纪昀说:“夫人曾经要纪晓岚为《红楼梦》平反,当时纪晓岚不敢答应,今天……”   香云问:“现在先生能办到了?”   纪晌抽烟,点头微笑不语。香云惊喜。莫愁疑惑地问:“先生,你凭什么能使皇上改诏?”   纪昀喷出一口烟,说:“就凭一堆白纸!”   官道上夕阳如血,蓝海揣着锦盒策马狂奔。   刻印工坊门板倒下,大队清兵冲入,工匠们慌忙逃走,清兵追杀工匠们。福康安走入工坊。   清兵说:“大人,这家工坊私刻《红楼梦》!说完他呈上样本。”   福康安冷冷地说:“烧!”   一支火把扔到木版上,火焰熊熊燃烧,火光映着福康安的冷酷面容。   夕阳照着乾隆的行宫,乾隆正扶着太后散步。   太后说:“皇儿,你说,林妹妹到底会不会去看宝玉?”   乾隆说:“那还用说?整个大观园内,就数他们两个最有情了,宝玉挨了打,林妹妹能不来吗?”   太后说:“我也知道林妹妹会来看宝玉,可这两人见面,又会是什么情形呢?”   乾隆苦笑,说:“额娘,我也不知道。”   太后说:“宝铁来看宝玉那一段,已经写的挖心揪肺,让哀家哭红了双眼,我就不晓得这个纪晓岚他怎么写林妹妹见宝玉呢?”   乾隆说:“额娘放心,只要纪晓岚书一到……”   “太后,皇上,蓝海回来了!”一太监说道。   太后惊喜,“蓝海回来了?”   乾隆说;“快!召他进来!”   大门外,蓝海走入,下跪,双手捧上一锦盒。   蓝海说:“启禀太后、万岁,纪晓岚书稿送到!”   乾隆大喜,说:“重赏蓝海!”   蓝海叩头,“谢万岁!”他将锦盒交给太监。   乾隆说:“快!打开!”   太后喜悦地说:“哀家好像年轻了十岁!”   太监打开锦盒,厚厚一送书稿,呈现出来。太监取出书稿交给乾隆。乾隆翻开一看,愣住了,上面是一页白纸。   太后期盼地催促道:“皇儿,快拿来!”   乾隆急忙翻开下面的稿纸,一页一页全是白纸。   太后好笑地问:“皇儿,怎么了?你也看迷了?”   乾隆手一松,一页一页白纸飞坠。   大街上,火焰熊熊,大堆书籍扔到火堆中,火光映着福康安,陈渭沅走近福康安。   “福大人,有一个人窝藏反书,您为何不抓?”陈渭沅问。   福康安问:“谁?”   陈渭沅说:“纪晓岚!”   福康安一怔,“他?”   陈渭沅说:“《红楼梦》的原稿全在他手中!”   福康安冷笑,说:“不是不抓,时机未到。哼哼……只要有凭有证……”   陈渭洗奸笑,说:“大人!证据小人来找。”   草堂书房内大堆的书籍中,纪昀与香云正核对书稿。“这一段误植了,将脂砚斋的评语也夹入书中了。”纪昀说。   香云说:“先生真是目光如炬,明查秋毫。”   纪昀一笑,说:“对了,我正好奇,这些脂砚斋的评语是谁写的呢?你吗?”   香云一笑,正要回答,书房门推开,小月用手一推,把陈渭沅推进门来。   小月说:“先生,这姓陈的在墙外偷偷摸摸的,我把他抓了进来。”   陈渭沅目光转动,突然跪倒在香云面前,说:“夫人!跟我回家吧!我知道错了……”   香云怔住了。小月一旁接腔,说:“跟你回家!别做梦了!像你这种男人,连狗都不如……”   纪昀说:“小月!不得对陈老板无理。”   小月“哼”了一声,一脸不屑之色。   纪昀问:“夫人!你意下如何?”   香云转向别处,说:“叫他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小月说:“听到没有,滚!”   陈渭沅奸险地扫视着四周。   福康安率领一队清兵,耀武扬威地穿过大街,陈渭沅离开纪府,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   陈渭沅说:“福大人!这次他赖不掉了,我亲眼看到他整个书房,全是红楼梦的手槁!”   福康安问:“肯定没错?”   陈渭况说:“大人放心!肯定没错!”   福康安冷笑,说:“好!这一次准让他人赃俱获,走!”   福康安率领了大队官兵,包围了草堂大门,大门紧闭,一名清兵上前大力叩门。“开门!开门!”清兵大声哈喝。门内没有反应。   福康安喊道:“里面的人听着,再不开门,本将军要攻进去了。”   众清兵一起吆喝着“开门”,门内还是没有反应。   福康安大喊一声,“撞门”。数名清兵,立刻上前,准备撞开大门,大门忽然开了!   乾隆走了出来。   “皇上!”福康安一见是乾隆,差点昏倒。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七节 第七节   草堂大门前乾隆立于大门口,望着陈渭沅和福康安,乾隆一笑,说,“哟!这么热闹?”   陈渭沅傲气凌人,说:“大胆!见了福将军,尚不下跪?”   福康安顾不得陈渭沅,自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陈渭沅一愣,众清兵全都下跪。   福康安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渭沅吓得魂不附体,“皇……皇……”他整个人瘫下了。   乾隆不理陈渭沅,望着福康安,说:“福康安,你的消息好灵啊!就知道朕到了纪先生这儿了?”   福康安叩头,说;“奴才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乾隆微笑。说:“好!好!你进来吧!”说完他走入草堂大院,福康安跟在后面走入大门,大门关上,陈渭沅趴在地上颤抖。   草堂大院布满低垂的青藤,乾隆与福康安走来,纪昀坐在树下拂弹古琴,琴声激昂顿挫,太后聚精会神听着,一身缩素的小月手拿花锄,翩翩起舞。福康安正要请安,乾隆一捏他手,低声说:“别吵了太后。”乾隆与福康安坐在石鼓上,小月唱道:“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春断有谁怜……”   太后含泪听着。   小月唱道:“尔今死去依收葬,未卜依身何日丧……波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依知是谁……”乾隆动情听着,悄悄打着拍子。   福康安不安,纪昀埋头弹着古琴。   小月唱道:“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太后泪下,乾隆亦十分感动,“砰”一声,琴弦断裂,纪昀全身定住,仍沉浸在激动之中,小月缓缓上前,为太后拭泪。   太后感动地说:“好一曲葬花词,小月唱的好,纪先生的曲也谱得好。”   纪昀作揖道:“多谢太后夸奖。”   乾隆笑道:“皇额娘,词好,曲好,歌好,舞好,千好万好,还是因为这书写得好啊!”   太后说:“对!皇上说的对,书好!好书!”   纪昀长叹,说:“书好,可写书的人并不好。”   乾隆一怔,问:“哦?纪先生怎么了?”   太后关心地说:“我就知道纪先生送来一堆白纸,必有苦衷!”   福康安疑惑地望着纪昀。   纪昀说:“纪昀不敢写啊!”   太后说:“哀家看你写的很好啊,怎么不敢写了?”   纪昀说:“有人威胁,纪昀一介文人,怕啊!”   乾隆笑了,问:“哦?谁敢威胁纪先生?”   太后说:“对啊?谁那么大胆?”   纪昀以手一指福康安,说:“请问福将军,率大兵包围这儿又是什么意思?”   福康安一怔。   “福康安,说!”太后道。   福康安下跪,说:“福康安给太后请安!”   乾隆说:“福康安,你怎么搞的?这草堂可不是普通地方!”   福康安说:“启奏万岁,臣率兵包围纪宅,乃是因为他私藏反书《红楼梦》!”   乾隆一震,问:“纪先生,可有此事?”   纪昀笑了笑,说:“纪昀藏了《红楼梦》,可未藏反书啊。”   乾隆眉头一皱,说:“《红楼梦》就是反书!”   福康安暗喜,说:“万岁,纪昀明知皇上已经下旨查抄《红楼梦》,他却将全部原稿都私藏在家,罪证确凿,一查便知!”   乾隆怒视纪昀,说:“纪晓岚,你好大胆子!”   纪昀说:“万岁,臣私藏《红楼梦》事出有因。”   乾隆问:“私藏反书,有何原因?”   纪昀说:“臣是为了一个人才私藏此书。”   乾隆问:“为了何人?”   纪昀说:“纪晓岚是为了太后啊!”   太后一怔:“为了哀家?”   乾隆怒道:“纪晓岚,你胡说什么?”   福康安说:“万岁,纪晓岚居然诽谤太后,罪无可恕!”   乾隆道:“纪晓岚!讲!”   纪昀说:“太后想看《红楼梦》,纪晓岚自然要想方设法弄到全书,臣鞠躬尽瘁,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太后说;“哀家何曾要看什么《红楼梦》?哀家想看的是《石头记》。”   福康安吃惊地说:“太后,《石头记》就是《红楼梦》啊!”   太后一震,乾隆愕然:“纪晓岚,《石头记》不是你写的吗?”   纪昀下跪,说:“纪昀欺骗皇上、太后,罪该万死!那《石头记》是曹雪芹写的。”   太后震惊,问:“《石头记》就是《红楼梦》?”   纪昀说; “皇上有旨, 传阅《红楼梦》书者皆有罪,如此说来,纪晓岚犯了‘传’这一罪,而皇上与太后却犯了‘阅’这一罪!”   乾隆拍案道,“纪晓岚,你好大胆子!福康安!”   福康安道:“臣在!”   乾隆说:“把纪晓岚给我抓起来!”   福康安道:“喳!来人!”   大门推开,一队清兵冲入,纪昀冷静而视。   “太后,您说《石头记》是反书吗?”小月道。   太后说:“《石头记》当然不是反书!”   小月说:“是啊!我记得刚刚皇上还说词好,曲好,还是因为书写的好啊!”   太后说:“对啊!书写的好,皇上说的!”   乾隆道:“皇额娘!”   太后一笑,道:“皇上喜欢的书,怎么会是反书呢?”   小月暗喜,说:“《石头记》如果不是反书,那《红楼梦》也不是反书了?”   太后说:“同书不同名而已,没有道理,一部是好书,一部是反书啊!”   小月说:“太后英明!”   乾隆十分尴尬。福康安低声道:“皇上,这……”   纪昀说:“纪晓岚将曹雪芹之作当成自己之作,献给皇上与太后,此罪一也,隐瞒一书二名之实,此罪二也,陷皇上于两难之中,此罪三也,有此三罪,纪昀应当下狱,福大人,咱们走吧!”   小月唤道:“太后?!”   太后说:“朝廷政事,哀家女流之辈,不便过问。”   小月转向皇上,乾隆严肃地说:“纪晓岚犯了戏弄皇上,欺君之罪,朕不能姑息,带走!”   福康安说:“纪先生,请吧!”   纪昀一笑,说:“太后,那贾宝玉被打之后,林黛玉真来看他了。”   太后惊喜,问:“她来了?两个人怎么样了?”   纪昀看看福康安,说:“国法如山,臣要坐牢,没空再说了,后面的故事,请太后直接看原稿吧!”   太后问:“这……原稿呢?”   纪昀说:“小月,原稿交给太后!”   小月说:“原稿?香云姐姐已经把原稿送入大内了!”   乾隆说:“这是怎么回事?”   小月说:“纪先生怕太后急着要看下去,直接就将书稿送入慈宁宫去了。”   纪昀说:“纪昀没想到太后与皇上会驾临草堂,真是不巧。”   太后喜悦地说:“好!好!好!摆驾回宫!哀家迫不及待想看看!”   纪昀说:“恭送太后!”   乾隆瞪了纪昀一眼,不语,陪太后走出,大院内只剩下福康安与纪昀。   “纪先生以为将原稿送入宫,我就烧不掉吗?”福康安冷笑道。   纪昀一笑,道:“不错!太后没看完之前,谁也烧不掉!”   福康安说:“我一定亲手把《红楼梦》烧成灰。押走!”   清兵押走纪昀,小月冲上前,问:“先生,还有什么话交代?”   纪昀说:“那盆兰花要浇水了!”   小月说:“哦!兰花?”   慈宁宫中摆着一堆原稿,太后走进来,吃惊地望见史香云跪在地上。   太后问:“你就是送稿入宫的人?”   香云说:“是!”   太后打量她,点头,说:“阅微草堂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你下去领赏吧!”   香云说:“香云不能走。”   太后一怔。   香云说:“《石头记》原稿凌乱,纪先生惟恐太后阅读不便,故而令香云留下伴读。”   太后说:“是吗?”她走到原稿前,拿起一本看着,说,“可不是,这又是墨勾,又是朱批的,涂了又改,曹雪芹真是煞费苦心啊!”   香云微笑,说:“纪先生说了,太后既然阅读不便,香云就说给太后听吧?”   太后意外地说:“哦?你会说书?好!”   香云一笑,说:“多谢太后!”   太后叹道:“哎……哀家就是想知道,宝玉被打之后,那林黛玉来看宝玉了没有?”   香云说:“来了,来了,天气将晚,宝玉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忽觉有人推他,听得悲切之声,宝玉睁眼一看,不是别人,却是黛玉。只见她两只眼睛肿得桃儿一般,满面泪光……”   太后聚精会神地听着,感动地说:“黛玉深情,远非宝钗可比啊!”   香云说:“太后还记得宝钗安慰宝玉的话?”   太后说:“记得,记得。”   香云点头,说:“太后真好记性。”   太后说:“惟有好书,才令人过目不忘,这都是纪晓岚……不,是曹雪芹写的好啊!”   香云感动地说:“林黛玉看了宝玉,心中千言万语要说,一时却不能说得半句……”   太后紧张地期盼着。   香云:“黛玉半天方抽抽噎噎,说了一句‘你都改了吧?’”   太后击案,说:“这一句话胜过宝钗十句啊!”   香云说:“太后真是知音啊!听了她一句就觉得宝钗那些话淡如水了。”   太后拉住香云的手,更加迫切,说:“你接着往下说……”说着喊道,“来人,上茶!”   月光映着和府紧闭的大门,莫愁与小月走来。小月看看大门。说:“阿姐,你走错路了啦!我们要救纪先生,怎么跑这儿来了?”   莫愁说:“对啊!就是到这儿,才能救先生!”   小月说:“纪先生关在天牢,又没在这里!”   莫愁问:“你又想去劫牢?”   小月说:“不劫牢怎么救先生啊?”   莫愁一笑,说:“你忘了和珅说过,太后喜欢古董?先生那三件宝贝字画就在和珅这儿,我们把他偷出来,献给太后,太后一开心,放人还不一句话?”   小月佩服,说:“阿姐,偷东西我最行了!我把三叔教的那几招用上,准行!三叔可是神偷啊!”   莫愁好笑地说:“好!看你了!”   二人跳上一棵大树,然后跳入和府。   小月与莫愁撬开和府书房窗门,伸头侦察。平静的书房,四周无人。莫愁轻轻地一按,飞身跃入书房。小月也学着莫愁样子,飞身跃窗,小月的脚勾到窗沿,整个人跌入,莫愁急忙扶住她。   小月故作轻松,“阿姐,我没事。”她回身一望,一个大虎头正好张开大口对着她。   小月吓一跳,尖叫,“啊……!”莫愁慌忙捂住她的嘴,“嘘!”小月尴尬一笑,伸伸舌头。“快找!”莫愁说。   两人寻找字画,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们慌忙躲入书桌底下。   房门开了,和珅与陈渭沅走入,陈渭院提着一个盒子。   和珅命令门外仆人,“任何人不得靠近!”   仆人道:“喳!”   和珅关上房门。   和珅问:“陈老板,到底是什么宝贝”?   陈渭沅取出一个木盒,打开木盒,取出一颗古旧金印。   和珅惊喜,“这……这是……”   陈渭沅说:“和大人,这是秦始皇立国大印!”   和珅抓住金印检视。桌子底下,小月与莫愁紧张得屏住呼吸。   和珅问:“陈老板,这东西,你要多少?”   陈渭况说:“分文不要!”   和珅问:“这是什么意思?”   陈渭沅说:“这是小人一点孝心,请大人笑纳!”   和珅十分意外地说:“陈老板,如此大礼,不敢当啊!”   陈渭沅说:“大人言重了……日后渭沅要仰仗大人的地方多着呢!”   和珅笑了。   火把熊熊照着大牢重重阴影,纪昀在牢中,缓缓踱步。窗外月光射入,长长的天牢走道,一个人影在墙上晃动,人影越来越大,史香云出现,她停住脚步。牢中,纪昀激动地望着她。   香云颤抖地说:“先生?”   纪昀说:“夫人?”   香云苦笑,“先生还是叫我香云吧!先生,是香云连累了您啊!”   纪昀微笑,说:“坐牢又有何惧?雪芹先生当年若不是因曹家被抄,怎么写得出《红楼梦》?”   香云说:“可先生是局外人啊!您本来可以置身事外的啊!”   纪昀说:“自从夫人出现……纪晓岚就不是局外人了。红楼一梦,魂牵二人……”   香云脸色一红,说:“先生……”   纪昀双手抓住牢门,注视香云,说:“纪晓岚恨不能身为雪芹,能有夫人朝夕相伴……”   香云又感动,又痛苦,“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纪昀冲动地说:“嫁了又如何?”   香云痛苦地说:“香云已是陈家人,此生已无缘再服侍先生……”   纪昀说:“陈家?那个浑身沾满铜臭的书商?那个为了金钱逼自己妻子去卧底的人渣!夫人愿意跟着他?”   香云说:“不!香云一天也不愿啊!”   纪昀问:“夫人在陈家,难道幸福吗?”   香云说:“一年三百六十天,风刀霜剑严相逼。”   纪昀激动地说:“那就挣脱牢笼,冲上青天!”   香云说:“可是……陈渭沅不会放过我的。”   纪昀说:“他……?我才不会放过他呢!”   香云说:“先生,我太了解陈渭沅,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纪昀傲然地说:“我纪晓岚难道还怕区区一个商人?”   香云不安,说:“纪先生,您有大事要做啊!您何必为了一个女人,去跟小人纠缠呢?”   纪昀颤抖地说:“那是因为……这个女人,正是纪昀梦寐以求的女人。”   香云愕然,感动地说:“先生……?”   纪昀说:“等着纪晓岚,一定要等着我!”   窗外,落叶纷纷飘入,香云隔着牢门,注视纪昀,落叶纷纷飘在纪昀身上,纪昀从牢门伸出手来,要与她握手,香云缩手,纪昀顽强地伸出手去,香云颤抖,一步步后退。   纪昀顽强地伸着手,香云承受不了,低头转身走开。   纪昀高声吟唱:“……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   香云浑身一颤,无力地走着,走道中传来,一阵阵的回音。走道似乎无尽头,火把的焰光辉映着香云苍白而又激动的目光,纪昀的呼喊回荡在她耳边。   宫中回廊中摆着奇花异草,和珅欣赏着一朵鲜花,福康安走在他身边。   “纪晓岚坐牢了?”和珅问。   福康安洋洋得意,说:“和大人多年办不到的事情,在下替你办到了”   和珅笑了,说:“福大人很兴奋哦!”   福康安说:“纪晓岚号称铁齿铜牙,这一回栽了!”   和珅感叹,说:“以《石头记》进献太后,这一招真是高啊!千防万防就没防他这一招啊!”   福康安说:“大人,反正皇上下已旨判《红楼梦》是反书,君无戏言,皇上不会自打嘴巴啊!”   和珅说:“太后是个仁慈的人,她只要喜欢《石头记》,就会为它平反,皇上是个至孝之人,只要太后喜欢,他会不惜一切,推翻自己的诏书!”   福康安问:“那……这一回……难道前功尽弃了吗?和大人有何高见?”   和珅说:“做什么事,都要有两手准备。”   御书房内,乾隆严肃地踱步。和珅与福康安紧张地注视着他。乾隆问:“你们两个说说,《红楼梦》到底是不是反书?”   福康安摸不清皇上底牌,看着和珅,和珅注视着乾隆,问:“皇上之意是……”   乾隆问:“朕看了前半部,何来反清复明?”   和珅说:“皇上英明!”   福康安不敢出声。乾隆叹息,“朕偏听偏信,前次下错旨了!”   福康安说:“君无戏言,皇上若推翻自己圣旨,将来何以取信于民?”   乾隆苦笑,说:“朕若知错不改,岂不令朝野耻笑?”   和珅说:“皇上并未错,说《红楼梦》反清复明,的确牵强附会,然而,此书立意,实在有违孔孟之道。”   乾隆一怔。   和珅说:“皇上试看那书中,贾宝玉从来不读四书五经,就喜欢看什么《西厢记》,这岂不是分明与孔孟唱反调?”   乾隆踱步,“嗯?说下去!”   和珅说:“书中真正的饱学之士贾政,却成了一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令人生厌,这岂是教化人心之道?”   乾隆点头,说:“有道理!”   和珅说:“如果这样的书流传开来,人人都学那贾宝玉,四书五经也不念了,三纲四维也不要了,这……皇上如何治理天下?”   乾隆说:“和爱卿一言击中要害!”   福康安说:“对!和大人言之有理!以臣之见,还是烧了它!臣启奏万岁,这些日子,臣追查反书一案,发现民间私自传抄刻印《红楼梦》者甚多,可见其流毒之广,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乾隆说:“可太后很喜欢这书啊!”   和珅说:“太后宅心仁厚,自然不会看出曹雪芹的蛊惑之招。”   乾隆说:“一旦禁了《石头记》,朕何以向太后交代?”   和珅说:“皇上,禁不如修。”   乾隆醒悟:“修《红楼梦》?”   和珅说:“只要把书中离经叛道的东西拿掉,代之以孔孟之道,这书一样可以刊行。”   乾隆说:“和爱卿相信此法可行?”   和珅笑道:“皇上,《红楼梦》后四十回已经失传。故事结局,人物命运,全在后四十回分晓,如果我们让贾宝玉也去学八股,考功名,中举人,娶妻生子,光宗耀祖续香烟,做个忠臣孝子……”   乾隆眼睛一亮,说:“改得好!”   和珅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这是给天下书生一个榜样啊!”   福康安说:“还有,那个贾宝玉可不能娶林黛玉。”   乾隆说:“哦?太后可喜欢他们两个了!”   和珅微笑,说:“可以让林黛玉早亡,然后让贾宝玉娶薛宝钗,如此一来,方合人伦礼教啊!”   乾隆点头,说:“人伦礼教,国之支柱啊!好!”   和珅与福康安大喜。   “还是和爱卿,站得高,看得远啊!”乾隆感叹道。   和珅跪下,说:“多谢万岁!”   乾隆说:“福康安,你啊,还是得多向和大人学学啊!”   福康安跪下,说:“福康安知道了!”   乾隆微笑,松了一口气,说:“朕如今可以去见太后了!”走了两步,回身一望,又说:“福康安,把纪晓岚放了!”   慈宁宫中,风吹着惊幕,史香云手上拿着稿子,正在说书。   太后拍着自己的腿,说:“唉,尤三姐跟柳湘莲本来是一对啊,怎么闹起误会来了?”   香云说:“太后,柳湘莲是看不起宁国府的人,所以也误会尤三姐的人品了,就要悔婚退定,尤三姐可是个烈性子,她摘下剑来,将一股雌锋隐在肘后,出来便说:‘还你定礼!’”   太后着急,说:“唉哟,这就散了?”   香云含泪道:“尤三姐站着,泪如雨下,左手将剑并鞘送于湘莲!右手回肘,只往项上一横……可怜‘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太后含泪,说:“尤三姐……就这样死了……?”   香云点头。太后痛心地说:“那柳湘莲……”   香云说:“柳湘莲这才明白,尤三姐也是个秉性刚烈之人,后悔不及,就削发出家了。”   太后说:“唉……可怜啊!这么好的一对人……”   香云说:“太后,尤三姐和柳湘莲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太后说:“可不是嘛,正要造化弄人,令人惋惜啊!”   香云问:“如果人间也有这样一对,太后您肯成全吗?”   太后一怔,说:“香云,你说什么啊?谁是一对?”   香云突然跪在地上。   太后吃惊,问:“香云,你怎么了?”   香云说:“香云求太后成全。”   太后说:“你……你已经有主的人,你还想怎么样?”   香云说:“香云嫁给陈渭沅,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太后问:“你……你想怎么样?”   香云说:“香云求太后作主,不要再和陈渭沅过下去了!香云若能服侍纪晓岚,此生无憾!”   太后说:“你……你这是……成何体统?女子三从四德,在家从夫,你如今居然要改嫁?天啊!”   香云说:“太后,林黛玉都能爱自己心爱的男人……为何香云就不能?”   太后问:“林黛玉后来嫁给贾宝玉了吗?”   香云愕然。   太后说:“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这是女子的美德,你与陈渭沅明媒正娶,岂能再嫁他人?”   香云央求道:“太后……”   太后喝道:“住口!”   香云一震。太后感叹,说:“皇上昨日来了,他说要修《红楼梦》。”   香云惊讶,“啊?修《红楼梦》?”   太后说:“现在看来,还是皇上有眼光,你看你一心要学林黛玉,如果人人都这样下去,这还了得?”   香云痛苦地望着太后。太后说:“天下女人如果都像林黛玉,这世道成什么样了?和珅说的好,宝玉还是要娶薛宝钗。”   香云痛苦地说:“太后,这不是雪芹先生的心愿啊!”   太后温柔地说:“这是天下父母的心愿啊!”   香云又气又急,“太后……”   太后叹息,说:“你走吧!以后不用入宫了。”   太后自己缓缓走开,香云跪地,绝望地望着太后离去。   和府大门前,纪昀、小月与莫愁站在门口,管家走出,态度傲慢。   管家说:“哟!纪先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纪昀说:“烦请通报,纪晓岚求见和大人!”   管家说:“纪先生,和大人正在发脾气,有个小丫环把他的鼻烟壶打碎了,大人正在火头上……咱们可不敢去找麻烦。”   纪昀说:“管家尽管通报,有事纪晓岚承担。”   管家爱理不理地说:“纪先生,我看您明天再来吧!明天和大人气就消了……”   小月与莫愁怒视着管家。   纪昀问:“管家真的不肯通报?”   管家说:“不是小的不肯通报,是和大人概不见客!”   纪昀笑了,说:“和大人不见客,有个人要见客。”   管家问:“谁?”   纪昀说:“你奶奶!”   管家问:“我奶奶?”   纪昀说:“莫愁,小月,送他去见奶奶!”   小月与莫愁上前,左右一挟,管家说:“喂……”小月说:“奶奶可想你了!走!”   两个姑娘挟走管家,纪昀一笑走入门内。   和珅匆忙走进书房。纪昀悠闲地抽着烟杆,在书房中打一量古董。   和珅说:“哟,纪先生,别来无恙。”   纪昀一笑,说:“怎么无恙?我才坐牢,倒霉透了!”   和珅笑道:“纪先生,和某向皇上求了情,先生才这么快就没事了。”   纪明说:“那要多谢和大人了。”   和珅说:“哪里?哪里?我与纪先生,是什么交情啊?互相帮个忙,那是应该的。”   纪昀点头,说:“感人肺腑啊!和大人,纪昀坐牢的时候,枯燥无味,想起了一段古书。”   和珅问:“哦?那一段古书一定很有趣?”   纪昀背诵道:“传国玺铸于秦,李斯作篆,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汉末李催郭记之乱,弃于洛阳井中,旋入孙坚手,袁术争之,以此构兵。后复入于晋,历隋唐,迄五代遂不知所之……”   和珅表情尴尬,说:“古文我也很熟。”   纪昀笑着走到书柜前,推开一堆书,从中取出一盒子,和珅大惊。   纪昀说:“实不相瞒,莫愁和小月来了一趟,正好看见陈渭沅来送礼。”   和珅一怔,说:“纪先生是来威胁和某?”   纪昀说:“大人错了!纪晓岚是来救大人的!和大人酷爱古董,人所共知,家中收藏,恐怕比大内还多。”   和珅一笑,说:“差不多……”   纪昀说:“然而大人不要忘记,始皇金印就是传国王玺,惟有皇家才可保有。一旦被皇上知道,和大人藏有一始皇金印,皇上心里会怎么想?”   和珅震惊。   纪昀说:“陈渭沅送金印,别有用心啊!只要有个多嘴的人跟皇上一讲,大人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和珅作揖,说:“承蒙先生指教。他一拍掌,一名仆人拿着一个长长的锦盒走进来。”   纪昀问:“这是何物?”   和珅说:“这是先生三幅字画,现在原物归原主。我想交换先生一句承诺。”   纪昀说:“纪晓岚守口如瓶!”   仆人把长锦盒打开,和珅说:“请先生过目。”   纪昀看着盒中三幅字画,和珅说:“纪先生,成交吧?”   纪昀问:“和大人,你相信纪晓岚?”   和珅一笑,说:“先生是君子,一诺千金,人所共知!”   纪昀把长盒又还给和珅。   和珅问:“纪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纪昀说:“这三幅字画赠给和大人。”   和珅说:“纪先生,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纪昀说:“纪晓岚以这三幅古画换一个人。”   和珅问:“什么?”   纪昀说:“史香云。”   和珅一怔,“陈夫人?”   纪昀说:“陈渭沅一定会买大人的账,纪昀求大人成全此事。”   和珅问:“纪先生?值得吗?”   纪昀苦笑,说:“值得!”   和珅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纪昀说:“纪昀无悔!”   和珅说:“我还是比不过你……我用情没你深……”   “多谢和大人!”纪昀惊喜地说。   和珅叹息,说:“纪晓岚,你知道吗?以你的聪明才智,你本来可以在朝中呼风唤雨,可惜你啊,见了女人就头昏,成不了气候!”   纪昀一笑,说:“纪晓岚乐在其中。”   和珅来到陈宅,给陈渭沅送来三件古董。陈渭沅见了流露出贪婪的目光。和珅欣赏着三件古董,说:“琉璃厂很多人愿意倾家荡产,来换取这三件古董!”   陈渭沅笑道:“纪晓岚真那么笨吗?”   和珅一怔,笑道:“情网难逃……即使是第一才子也没法子。”   陈渭况说:“他要那个女人?我正想休掉她呢!”   和珅说:“陈老板爽快!”   陈渭况说:“和大人,只要纪晓岚愿抱着三件古董来求我,我就写休书!”   和珅说:“陈老板?”   陈渭沅说:“和大人,纪晓岚可当众羞辱过我,我讨回一点公道,不为过吧?”   和珅说:“好!这点我也代纪晓岚答应了!”   慈宁宫里乾隆正踱步沉思,太后坐在一旁,福康安走近乾隆。   福康安说:“万岁爷,那个纪晓岚勾引陈渭沅的夫人,有辱大臣的声誉!”   乾隆说:“陈渭沅的夫人?”   福康安说:“对啊!那个陈夫人索性不回陈府,干脆就住在草堂,真是成何体统?”   乾隆严肃地说:“皇额娘,有何看法?”   太后说:“纪晓岚的为人,皇上还不熟悉吗?他不是那种人。”   乾隆说:“额娘所言甚是,纪晓岚是个正人君子。”   太后说:“以哀家之见,史香云婚姻不幸,才造成今日之悲。”太后叹息,说,“唉,她人也不错,可惜帮着曹雪芹弄了一阵《红楼梦》,人好像就中毒了……老是自以为是林黛玉。”   乾隆点头,说:“纪晓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朕十分器重他!”   太后说:“没有他,哀家可少了多少欢乐。”   乾隆问:“皇额娘,您看此事如何处置?”   太后说:“香云是书读多了,女人嘛,终归要回到自己丈夫身边去,别让大家笑话了,天长日久,也就过去了……”   乾隆沉思无语。   阳光从窗口射入草堂。香云站在房门外。   “和珅传话来了,陈渭沅愿意签下休书了?”纪昀说。   香云激动地说:“先生,这三幅字画……”   纪昀取出长盒,说:“他只要三幅字画,商人就是商人啊!我占了便宜了!”   香云说:“香云被休,便无家可归了……”   纪昀说:“陈渭沅体书签下之时,便是纪晓岚婚书签定之时,草堂就是你的家!”   香云含着泪幸福地微笑。小月进房中,说:“先生,马车备好了!”纪昀走出大门。   香云在他身后激动地唤了一声,“先生?”纪昀回身含笑伸出手,期待能握住她的手,香云娇羞,转身跑走。   大街上,莫愁与小月坐在车首,小月用力挥鞭,纪昀和香云坐在马车上。车轮飞驰。   车内,纪昀与香云,喜悦相视,一个长盒放在他们中间。纪昀不安地抹一把汗水。   香云问:“先生?热吗?”   纪昀问:“夫人……陈渭沅是个什么样的人?”   香云说:“怎么说呢?”   纪昀说:“我怕他到时候又反悔啊!”   香云说:“先生放心,陈渭沅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这三幅字画价值连城,他笑都来不及,哪会拒绝?”   纪昀点头,说:“我就怕他对你一往情深,临时反悔!”   香云苦笑,说:“他若要有一丝人性,半分情感,香云都不会离开他。”   纪昀喜悦,喊道:“小月!快点!”   车首,小月与莫愁相视而笑。小月笑道:“马只有四条腿啊!够快了,先生!”她抬手一鞭,马车沿街奔驰。   马车停在陈宅大门前,纪昀与香云走入大厅。陈渭沅含笑等待着。   纪昀说:“陈老板,先看看字画。”莫愁打开长盒取出三幅字画,小月打开字画,陈清沉贪婪地注视字画。   纪昀依依不舍,说:“陈老板,现在它们全是你的了。”   陈渭沅笑道:“纪先生,真是多情种啊!”   小月说:“喂,少废话,快写体书!”   陈渭沅走到桌前,桌上放着笔墨,纸,砚,香云注视着他,陈渭沅取笔待书。   福康安忽然走入,道:“圣旨到!”纪昀一震,小月不安。   福康安道:“陈渭沅,陈夫人接旨!”   香云一颤,陈渭沅跪下接旨,香云呆呆站立。福康安冷冷地说:陈夫人,接旨!香云无奈地跪在陈渭沅身边。   福康安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军机大臣和珅参奏,书商陈渭沅非法刊印图书,妨碍风化,着即逐出京城,遣回西北原籍,陈陶氏身为人妻,一并遣反,钦此!……”   陈渭沅一颤,“和珅?”众人大惊。   福康安冷笑,说:“陈老板,太后要我转告你,男子汉大丈夫,好好照顾自己的夫人,如有亏待,太后决不宽恕!”   陈渭沅一头大汗,道:“是……渭沅不敢……”   香云呆住了,纪昀痛苦地望着她。二人相视。福康安走到香云面前,说:“太后也有一句话要我转告夫人,女子三从四德,不可忘记!”   香云脸色苍白。   福康安走到纪昀面前,冷笑,道:“纪先生,恭喜啊!”   纪昀怒视着福康安,福康安说:“皇上任你为文渊阁直阁事兼兵那有侍郎。”   纪昀一怔……   福康安说:“请纪先生即刻入宫谢恩!”   小月与莫愁震惊。纪昀与香云相视。   纪昀激动地说:“我即刻入宫,等着我!”他冲了出去。   小月与莫愁追了出去,香云面色苍白,痛苦而视。   福康安冷笑,说:“陈渭沅,一个时辰之内给我滚出京城!”   郊野上黄沙滚滚,一辆马车缓缓而行,陈渭沅坐在车头,有气无力地赶着车。香云坐在车后,呆呆望着来时路,黄沙千里。   纪昀一头大汗走进御花园,乾隆正在钓鱼。和珅作了手势,要纪晓岚不可出声,纪昀焦急地望着和珅为皇上拭汗。乾隆聚精会神钓着,水中飘浮着鱼丝,纪昀猛地冲了上去,一把揪起鱼丝。   和珅说:“纪先生,大胆!没见皇上正在垂钓?”   纪昀怒道:“大臣亦是人!皇上眼中只有鱼,而没有人,不是为君之道!”   和珅说:“你……”   乾隆一笑,“和爱卿,你又输了。”   和珅说:“奴才输得心服口服!”   纪昀一怔。“朕早跟和珅说过,纪晓岚一定会把朕的鱼丝揪起来,他说你不敢!”乾隆说。   纪昀望着二人苦笑,“你们拿我打赌?”   和珅说:“还是皇上理解先生啊!奴才又输了五百两。”   乾隆笑道:“纪晓岚,你又是为史香云而来?”   纪昀跪下,说:“纪昀求皇上成全!”   乾隆说:“纪晓岚,你若娶史香云,满朝大臣皆会耻笑啊!”   纪昀说:“别人笑,香云在哭啊!万岁不肯成全,纪晓岚便投湖自尽!”   乾隆一愣,说:“啊?和爱卿,你说他会投湖吗?”   和珅说:“他……会!”   乾隆说:“咱们要不要赌一赌?”   和珅说:“皇上,不能赔,纪晓岚是动了真情。”   乾隆一怔。   纪昀目光坚定,说:“万岁!香云在等着我!”   乾隆说:“纪晓岚,朕不能成全你!”   纪昀咬牙正要跳入湖中,乾隆又说,“可是太后成全你!”   纪昀愣住了。   乾隆说:“太后说了,若纪晓岚敢回宫求情,必是至情至性真汉子,太后乐意成全!”   乾隆一笑,取出一旨,“太后圣旨在此!”   纪昀大喜,“谢太后!谢万岁!”   和珅一笑,说:“还有我呢!”   纪昀说:“也谢和大人!”他接了旨冲出花园。   和珅与乾隆大笑。   和珅指着湖中大叫,“鱼!鱼!鱼上钩了!”乾隆与和珅抽着鱼丝。   郊野上小月用力挥鞭赶着马车,马车奔驰。纪昀坐在车上,焦急张望。   莫愁站在马车上,惊喜地指着远方,说:“先生,他们在前面!”   纪昀惊喜……   黄沙滚滚,陈渭沅沮丧地赶着马车,慢慢走着。小月加鞭,纪昀马车追上去了。   纪昀跳下马车,冲到陈渭沅车前,亮出圣旨,道:“太后有旨!快叫香云出来接旨!”陈渭沅注视着他,说:“香云……”他狂笑,“香云你出来吧!太后来成全你们了……谢恩哪……谢恩哪……”   纪昀一怔。小月说:“先生别管他了,抢了人就走!”   纪昀冲到马车前,揭开车帘,马车上,香云躺着,胸口插着一把剑。   纪昀呆住了。小月与莫愁含泪望着死去的香云。   草堂里火焰熊熊,一个长盒扔入火中,火光映着纪晓岚苍白的脸。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五章 宦海争锋 第五章 宦海争锋                 第一节   杭州城内,商贾云集,好一派繁荣景象。到底是六朝旧都,红楼画阁,绿瓦朱门,茶坊酒肆,高柜巨铺,均临街而设,好不风光。沿西湖之畔,更是花团锦秀,绿柳撩人,湖光山色,交辉掩映,就连数次下江南的当今圣上,也为这西湖之滨的杭城美景所迷惑,他心情无比畅快地与纪昀、和珅等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情绪安详,神闲气定。   街口远远地出现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和珅眼尖,一眼看见,他暗暗招手将小月喊到近前,低声对小月说:“小月,快去把那几个要饭的撵走。这个浙江巡抚王亶望,怎么这么看不出个眉眼高低……”   没想到乾隆在一旁听到了和珅的话,急忙打断道:“哎,既然是微服出访,王亶望并不知情,与他无干。”   “太平盛世,这些乞丐分明是好吃懒惰的刁民。”和珅低声回皇上道。   但乾隆却并不在乎,他笑了笑,道:“难得朕今天心情好,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了。和珅,纪昀,你们两个就以乞丐为题,作诗一首吧。”   “奴才有幸生逢太平盛世,百姓无不安居乐业,乞丐之事,奴才只在书上见过,所知甚少,还是让纪大人先赋吧!”和珅自知文墨不如,看了一眼在一旁若无其事的纪晓岚,有些紧张地说。   “纪昀,那就你先来吧!”乾隆的兴致丝毫不减,看着纪昀。   “既然皇上有令,臣就勉为其难吧。”纪昀微微皱了皱眉,信手捻来一首诗:“朝吃千家饭,夜宿古庙亭,未犯皇家法,任我天下行。”   乾隆听后绷住了笑意,转身问小月:“小月,纪昀的诗写得怎么样呀?”   小月并不识字,但想到纪大人是当今第一才子,立即夸道:“好!”   皇上又看了看其他众人,其他人都听懂了纪昀诗句的意思,都不敢吭声。小月看看左右,不知自己说的对不对,可他们又不说话,她只好问乾隆:“皇上您看呢?”乾隆故意不看小月,说:“倒也押韵。”   “这么好的诗,怎么只是押韵两个字就评得了的呢。‘朝吃千家饭,夜宿古庙亭,未犯皇家法,任我天下行’,不是很有气势吗?”小月问。   皇上刚要说什么,只听远处发出一声冷笑。乾隆等人循声一看,只见路旁苏卿怜白衣胜雪,玉立亭亭地站在一个条案后,正在睁着他们这边。   “你笑什么,难道我家老爷诗写得不好?”小月脸上带着温怒看着苏卿怜。   苏卿怜冷笑着说:“诗是好诗,可惜每句的后面都缺两个字,不知你家老爷为何不说。”   “哪两个字?”小月问。   “朝吃千家饭:残汤;夜宿古庙亭:盖草;不犯皇家法:还好;天下任你行:狗咬。”苏卿怜一字一顿地说。   众人还在思忖之时,和珅突然有些神经兮兮地怯笑起来。   “大胆!”小月叫道:“你是不是讽刺我们老爷呢?!”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苏卿怜一双杏目盯着纪昀问。   “姑娘说得对,这后半句,确是在下没有想到。”纪昀说。   苏卿怜用冷冷的目光扫了一下乾隆,说:“我看是藏头露尾吧。”   乾隆看着面前这个女子,但见她明眸皓齿,容颜端庄,只是脸上杀气很重,不觉皱紧眉头。纪昀看了一眼皇上,转身对苏卿怜说:“姑娘倒是锋芒毕露。可否留下芳名,改日一定登门请教。”“那倒不必,与官府之人谈诗,何异于缘木求鱼?你没功夫,我没心情,还是免了吧。”   和珅插话道:“这话错了,官府之人为何不能谈诗?”   乾隆急忙拦住和珅,生怕他说走了嘴,问那女子:“再说姑娘从何断定我们是官府之人?”   苏卿怜道:“几位衣着光鲜,前呼后拥,就算不是权倾一方,也是腰缠万贯。说几位是富人,恐怕几位推脱不得吧!”   乾隆点着头说:“就算是吧,眼下四海升平,天下俱肥,说我们是富人,也不为过。”   苏卿怜走了几步,站在树影里,脸上被树影谊得忽明忽暗,更显出了几分英气逼人。她对乾隆不卑不亢地说:“富字一拆为三,宝盖头好似乌纱帽;下面一块田,中间一张口,这就是说,要想求富贵,也就三条路,或者为官,或者置地,或者作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几位富人一不像财主二没有货物,除了官府之人还能是什么人呢?”   “好一张伶牙利口,好一番见识,和我的铁齿铜牙纪先生倒是有一拼。我问你,你看上去也不像穷人,那么你在这里意欲何为呀?”乾隆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姑娘。   苏卿怜看了一眼乾隆,故意用平淡答道:“摆摊卖画,赚点蝇头小利。”   和珅一听,发现这正是个表现自己的机会,他立即指着苏姑娘说:“哦,原来你就是那第三种人,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怪不得口齿如此厉害呢。”   “这位先生错了,做小买卖只是糊口之技,与奸商富贾可有天壤之别。”苏卿怜对和珅说着严眼睛却一直盯着乾隆。   乾隆随口问:“不知姑娘所卖何物呀?”   “只是几张字画。”苏卿怜轻描淡写地说。   一听字画,和珅比刚才还要兴奋,他向前凑了一步,问:“什么字画?”   苏卿怜扫了和珅一眼,凭她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她显然对眼前这位带着一脸奸笑的汉子开始反感,她侧过身子,对和珅道:“我看先生也不像是此道中人,就不要授人以柄,让人家再说一声附庸风雅了吧。”   和珅平日里最怕别人说他附庸风雅,此时当着皇上的面又不敢发作,只好忍住心中怒气,说:“你这是什么话,告诉你,普天之下,还没有我们看不得的东西,去不得的地方。不让我们过目,只怕你这画就卖不成了。”   苏卿怜哈哈大声一声:“这可真是天下奇谈,难道你是庙里的孔夫子经不起人间烟火来到这西子湖畔,所以我卖不得字画;或者你是天上的鲁班爷忍不住一时技痒跑到这灵隐寺前,所以我耍不得斧头?如果既不是夫子又不是鲁班,那么你算哪一庙的神仙?我为什么要听你调遣?”   乾隆在一旁看了良久,心里着实欣赏姑娘的口才,又为自己的爱卿捏了一把汗,眼看着和珅败下阵来,便出面阻拦:“算了吧和先生,论斗嘴你不是这位姑娘的对手。”   和珅自知不如,正想有个人给他解围,见皇上亲自出马,心中暗喜,朝皇上点了点头,说:“奴才一介武夫,确实不是对手。”他又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纪昀,故意道:“可咱们这里不是有个铁齿铜牙呀,怎么也哑了?”   纪昀则一直在一旁观察着这位白衣女子,叹道:“这姑娘确实非同凡响!”   和珅小声问纪昀:“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来头?”   纪昀想了想,实在不好把眼前的女子与一般所见的女子相比较,于是摇了摇头,低声道:“说不好。”   和珅有些神经兮兮、一本正经地说:“我看这女子有些诡异,别是图谋对主子不轨,我得去护驾。”   纪昀随口说:“护驾的事我就来不得吗?”   “你?手无束鸡之力,主子能指望你护驾?”和珅说。   在和珅与纪晓岚两人争执之时,一旁的苏卿怜已经为乾隆打开一幅画,乾隆看后吃了一惊,他盯着苏卿怜道:“真没想到,姑娘所卖的,居然是《清明上河图》。难怪姑娘不肯轻易示人。不知姑娘开价多少银子?”   苏卿怜卷起画轴,脸上又出现她那端庄的神情,她说:“先生且慢激动,坊间古画鱼龙混杂,你就不怕这是一幅赝品?”   “以我对书画的见识,能在我这里乱真的赝品怕还不多。再说,以姑娘人品学识,断然不会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不过,眼下虽然天下太平,可宵小之辈也不是一个没有,姑娘一个人在此市井兜售如此珍贵之物,着实让人放心不下。”乾隆看着姑娘,又看了看那画卷,无端地升出一丝怜香惜玉的情惊来,他很真切地说。   苏卿怜盯着乾隆的眼睛,只见眼前这个男人目光中有一种博爱之情,并且又说几许说不出的英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说:“既然这样,就将此画托付给先生吧。”   乾隆额头微微一扬,说:“也好,就请姑娘开个价吧?”   “先生不知人间尚有无价之物吗?”苏卿怜目不转睛地看着乾隆。乾隆被她看得有些捉摸不定,他不解地问:“姑娘之意如何?”   苏卿怜说:“将此画送给先生,分文不取。”   乾隆一愣,但很快掩饰住内心的激动,说:“既然姑娘如此慷慨,我若再做推辞,那到俗了,好吧,我收下了,敢问姑娘大名?”   “我既是诚心相送,也不图什么回报,若是有缘,日后自能相见。”苏卿怜说着把画卷双手捧着,交与乾隆之手。   乾隆手执画卷,道:“姑娘眼高于顶,为何独独对我如此抬爱?”   苏卿怜脸上漾起难得一见的笑意,说:“宝剑赠烈士,骏马赠英雄,本是常理,先生气宇非凡,难道还当不起一幅描绘市井之画吗?告辞了。”话声刚落,只见白光一闪,苏卿怜飘然而去。乾隆出神地望着苏卿怜的背影,从内心中发出一声长叹。   当天夜晚,杭州行在花园,月色溶于清池,红灯掩映树间。檀板轻敲,萧笛弥漫。水谢歌台上,正在演出昆曲《秋江》一折。池对面,乾隆居中,和珅、纪昀、浙江巡抚王亶望、扈从及地方官员左右列坐,饶有兴致地听着戏子的演唱。   “不错,不错。”乾隆右手击节,表情惬意地边听边赞道。   和珅急忙凑近皇上,附耳说:“苏州昆班,巡抚王亶望特意传来的。”   乾隆顺着和珅手指的方向,转身向王亶望点头嘉许。王亶望一见皇上注意到了他,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转向后排。   《秋江》唱毕,乾隆站起身来,在随从的护卫下,向花厅内室走去。正在这时,一个太监进入禀告道:“浙江巡抚王亶望奉旨求见。”   乾隆正在兴头上,立即传道:“让他进来。”   王亶望低头快步走到厅内,掀衣跪下,给皇上见礼:“臣王亶望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你是从甘肃巡抚上任调来的吧。”乾隆坐下,拿过太监递过的手巾,擦了手,并接过茶。   王亶望一惊,没想到皇上对他竟有这番了解,他立即答道:“是。”   乾隆看了看左有,对福康安、纪昀、和珅说:“你们三个先退下吧。”   和珅和纪昀两人面无表情地互相看了一眼,随着福康安一同退下。厅内一下子变得十分冷清,使得头一次见驾的王亶望更加惶恐。   “我来是让你看一样东西。”乾隆说着打开那幅《清明上河图》,看着王亶望说:“这是你家传的宝贝吧?”   王亶望连忙跪下,头上浸出一层冷汗:“皇上明鉴,正是微臣祖传之物,微臣知道皇上酷爱丹青,又恐陛下不肯夺人所爱,所以才出此下策……”   乾隆将画放下,说:“也算你是一片苦心,起来吧,我问你,在市街之上卖画的女子是什么人呀?”   “是微臣的义女,叫苏卿怜。”王亶望说。   乾隆喝了口茶,盯着王亶望的脸上的表情说:“你的义女如此聪明,为你挺身而出,赴汤蹈火,足见你也是个厉害角色。”   王亶望吓得腿都抖了,急忙说:“皇上一眼看破,微臣诚惶诚恐,罪该万死!”   乾隆本来没有治王亶望的意思,见他这副模样,口气有所缓和了,他平静地说:“王亶望,朕这次来,一是巡视海塘工程,还要去宁波府看看天一阁,再到海宁陈阁老园子里住几天,你们不要太张扬了。”   王亶望惶恐地答道:“万岁,臣不敢!”   “你父亲为官清正,家中也应该有件传世之宝,你的心意我领了,这画就算朕赐还给你吧,此画虽然年代久远,但立意太实,并非朕钟爱的类型。你天天看着也好,要你不忘记你父亲的廉谨之风。”乾隆说着将画递给身边的太监。   王亶望急忙接过画卷,深深地弯着腰道:“多谢万岁,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样的话乾隆听得太多了,他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王亶望退下。   在皇上向王亶望问话的当儿,水谢这一边演出仍在继续着,纪昀坐在椅子上,斜靠廊柱,吸着烟,闭着眼,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和珅凑了过来,看了看纪昀,不冷不热地说:“纪大人好像兴致不高呀。”   纪昀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和珅,道:“不瞒和大人说,我爱看武戏,一遇上这咿咦呀呀的就提不起神来。”   和珅听纪昀这样一说,立即来了精神,坐在纪昀身边,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阴阳怪气地说:“那是,要不怎么说百无一用书生呢,我大清是马上得来的天下,纪大人也就是晚生了几年,所以才得了个第一才子的名头,若是赶上大清铁骑入关那几年,全靠弓马拥熟建功立业,像纪大人这样手无束鸡之力的,怕是连糊口也难吧。”   这时,乾隆在太监的陪同下,悄悄走到纪昀和和珅的背后,有人刚要通报,被乾隆制止住,他示意不让众人声张,自己躲在二位大臣,要看看两人如何斗嘴。   纪昀坐正了身子,看着和珅说:“嘿,看我多这一句嘴,招来你这么一堆啰嗦。在下从来也没有用绳子束过你和大人,你怎么知道我手无束鸡之力?”   听纪昀这么一说,乾隆忍不住走到前排,说:“纪昀,朕告诉你吧。”   “皇上!”纪昀与和珅突然发现皇上已经站在他俩背后,二人急忙起身,向皇上行礼。皇上立即拦住二人,口称免礼,之后乾隆对纪昀说:“人无完人,你不要什么都想争出个高低来,和珅说你一句手无束鸡之力,也不算委屈了你。”   “听见了吧,虽说你纪大人是铁齿铜牙,可陛下那是金口玉言。”和珅颇为得意地说:“说你手无束鸡之力,那就是御封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纪昀看了一眼皇上,脸上露出笑意,道:“好好,我这里谢皇上了!”   “谢我什么?”乾隆不解地问。   “谢皇上踢我是铁齿铜牙四个字,我回去以后就刻一块匾,把御封的这几个字挂起来。”纪昀一本正经地说。   乾隆摇着头哈哈一笑,对纪晓岚和和珅说:“看戏、看戏。”   待皇上入坐后,纪昀和和珅两人互相对视了片刻,坐在了皇上左右。大家把目光再次放在了对面的戏台上。   这时,厅外传来急匆匆脚步声,纪昀回头张望,只见一侍卫身影闪过,和珅眼尖,迎了过去,侍卫行礼后,递上一份文书,和珅接过文书,一看题款事由,有些吃惊。回望乾隆,正凝神观剧。和珅想了想,将文书揣入袖中,挥侍卫退下。和珅这一举动,被纪昀看在眼里。   和珅小声吩咐侍卫轻轻退下,刚要回座位,纪昀轻轻站了起来,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蹑手蹑脚的侍卫,将他带到一边,低声问:“什么事?”侍卫小声告诉他,是甘肃八百里加急。纪昀一惊,回身望去,只见和珅慢吞吞回原位坐下,若无其事地坐在乾隆身边。   纪昀叹了口气,吩咐侍卫退下。他按灭烟锅,绕到乾隆身后,乾隆有所查觉,问纪昀出了什么事。纪昀小声说:“皇上,有急报!”“什么?在哪儿?”乾隆睁大眼睛,看着纪昀。纪昀向和珅袖口一指,和珅无奈,急忙掏出文书呈上,瞪了纪昀一眼,觉得他是多事。而乾隆已经将文书拿在手里。打开信封,匆匆扫了几眼,不觉皱起眉头,他立即起身,吩咐和珅:“传福康安!”   众人跟着乾隆移驾到议事厅,厅虽不大,但也庄严肃穆。御案后,乾隆在灯下观折,和珅和纪晓岚在皇上左侧侍立,只等乾隆看完奏折。乾隆皇上低头边看边急切地说:“这样的事,一刻耽误不得!”   和珅生怕自己刚才的怠慢惹怒了皇上,趋身向前,自责道:“奴才该死!本想立刻呈上,只是皇上难得这半日清闲,奴才不忍心。”   乾隆的目光一直停在奏折上,没有顾上抬头看和珅,随口说道:“能这样体谅朕,也很好!”   纪昀听皇上这么一说,看了看皇上手中的奏折,说:“那就是臣有罪,不该打断皇上的雅兴!”   乾隆抬头看看二位大臣,对纪昀说:“你也没错,军国大事,应该及时提醒,都对。”乾隆说完又低头看折。   纪昀与和珅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点不知如何是好,想到皇上正在看的奏折非常重要,两人都不敢再吭一声,只等着皇上把奏折看完。   乾隆看完了奏折后,用手拍着奏折说:“有一股子罗刹骑兵,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已经窜到兰州附近了!”   “罗刹国狼子野心,蓄意吞并我西部疆土,此举恐是有意为之。”纪昀说。   “是啊,罗刹兵与我军新疆相峙,这次绕到后边来,肯定不怀好意。甘肃总督和他们开了两仗,没轰走不说,还叫罗刹兵杀了兰州知府、一个副将!毛子兵在兰州一带烧杀抢掠,全省震动!”乾隆气愤地说。   和珅急忙问:“老毛子兵有多少人?”   “眼下还不甚明了,估计也不会很多。”乾隆思忖着说。   和珅到底是位武将,他也很生气,说:“就这么几个人,甘肃总督居然对付不了?”   “几个罗刹兵倒不可惧,讨厌的是罗刹人火器犀利,我大清官兵血肉之躯,若无良将,恐怕要费周折。臣保举一人,手有束鸡之力,胸怀灿烂文章,定能旗开得胜。”纪昀不失时机地说。   和珅不解其意:“纪大人说得是……”   “这样的人才在我大清还能有谁呢?”纪昀把一双明亮的眼睛盯住和珅,直看得和珅有些不知所措。和珅摆着手说:“若纪大人称赞的是区区在下,承蒙纪大人抬爱,在下本应星夜驰赴西北,为我皇尽绵薄之力,只是……”   “只是什么?”纪昀追问道。   “只是在下深怕皇上另有重任,分身无术。”和珅将求援的目光送予皇上,希望皇上出面帮他说情。   乾隆故意装起了糊涂,看着和珅那紧张的神态,问:“哦,另有重任,什么重任啊?”   “皇上出行在外,侍奉主子周全,是奴才的第一天职。”和珅说。   乾隆皇上突然大笑起来:“糊涂!江山社稷安危与朕一人起居,孰重孰轻,朕会不清楚吗?”   和珅紧张地回道:“皇上教训的是,奴才糊涂。”和珅说完此话,趁皇上没注意,狠狠地瞪了纪晓岚一眼,纪昀故意不理会和珅,转向乾隆,说:“西北远在千里之外,军情火急,一日三变,若无可靠之人尽快赶往主持军务,只怕多生事端。”   “若论可靠,你纪大人也是皇上信得过的人呀。”和珅说。   纪昀笑了起来,对和珅道:“你怎么忘了,我是皇上御封的手无束鸡之力,就算有心杀敌,也是力有不逮呀。”   和珅哑口无言,指着纪昀:“你……”   乾隆看着他俩,表情严肃起来,说:“你们两个都住口,让朕思考片刻再做决定。”   和珅小声说:“就是,派谁去不派谁去,皇上心里早有明断,用不着我们操心。”   乾隆将奏折递给二人。二人凑得很近,一共观看奏折。这时,福康安急步昂然而入,行礼。   “奴才福康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让福康安不必拘礼,他焦急地问:“西北的战事,军机处有何消息吗?”   “西北方面刚刚来了最新战报,罗刹骑兵只有数千人。”福康安说。   和珅将奏折交给纪昀,问:“就这么几个?”   纪昀看着和珅说:“怎么,和大人看出便宜来了?”   和珅瞪了纪昀一眼:“什么话?我和珅是拈轻怕重的人吗?”   皇上示意让福康安也看看奏折,和珅立即拿过奏折,递给福康安,福康安接过折子观看着。   乾隆从龙椅上起身,边踱步边说:“甘肃不能乱!……新疆驻扎着数万大军,粮袜军需,全要通过甘肃转运。一旦失控,将使我大军孤悬在外,那可是个危险的局势……罗刹之兵,必须一举全歼!”   和珅听了皇上的话,感觉到这是一个即不用费多少力气就可以夺取战功的好机会,这样的便宜事可不能让别人占了去,想到此,他对皇上说:“那就请皇上准奴才前往甘肃,处置此事,以解皇上之忧!”   “你?真的要去?”乾隆问。   “奴才早有此意。”和珅看着皇上的脸色说。   乾隆知道和珅的那点本事,有些担心地说:“你……你虽说侍卫出身,却没带过兵,弓马摘熟与行军作战,完全是两码事。”   和珅拍着胸脯说:“为皇上分忧,奴才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请皇上恩准,去军前顾练。”   乾隆见和珅是真下了决心要去前线,点了点头,说:“嗯,也好,朕挂念西北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倒是个机会,你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去甘肃。”   “奴才遵旨。”和珅喜形于色地说,他停了停,看了一眼纪昀,继续对皇上说:“不过陛下,奴才毕竟是第一次行军打仗,好像大闺女上轿,心中惴惴。奴才有一请求,能否让纪昀随军出征,担任监军一职?”   乾隆摇了摇头,说:“几个罗刹兵就要我大清两个大学士劳师远征,未免太长他人志气了。再说,你不是说他手无束鸡之力吗,带去军中何用啊?你们先下去吧,和珅,收拾好行装你到朕这里来,朕还有事要交待给你。”   “喳。”和珅看着皇上,见再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只好退下。   和珅走了,纪昀突然跪下。乾隆不解地看着他问:“纪昀,还有何事?”   纪昀说:“陛下,和珅实在不适合统兵打仗,请陛下三思。”   乾隆让纪昀平身,他问纪昀:“不是你一力推荐的他吗?”   “臣那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没想到陛下竟将此事认真。”纪昀知道自己办错了事,声音低沉地说。   “啊,好一个纪晓岚,这种事情也是开得玩笑的吗,我看你早晚得死在你拿张蒸不熟煮不烂的鸭子嘴上。”皇上用扇子点着纪昀的头说。   “只要是在皇上跟前,纪昀就可性命无忧,皇上是一代明君,断不会为口舌之事诛杀大臣。”纪昀说。   乾隆笑了:“就因为我是一代明君,你就吃定我了是吧?你看看,做明君有什么好,连臣子都敢登鼻子上脸。这样吧,朕最近在杭州开销大,也不好把负担都转嫁到浙江百姓身上,就罚你一千两银子充做杂用吧。”   纪昀被皇上罚得心服口服:“领了,皇上若是手头紧,还可以再罚。”   乾隆见纪昀一脸真诚,心里着实喜欢眼前这位日无遮拦的大臣,他微笑着对纪昀说:“就你那张嘴,你以为朕要罚你还愁找不着由头啊?朕要真想罚你,你怕是连稀粥也喝不上了。”   “那和珅出征的事……”纪昀问。   “你以为我派和珅去甘肃真的只是为了罗刹兵做乱的事吗?几个罗刹兵癣疥之患,何劳如此兴师动众?我派他去打罗刹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割除我大清江山上的一大毒瘤。怎么,没听出点门道来么?”乾隆压低了声音说。   纪昀真是没猜出皇上还有这一层想法,他摇头说:“臣却是摸不着头脑。”   乾隆也不解释,说:“早晚你会明白的,不过眼下天机还不能泄露。今晚月明星稀,可惜让几个老毛子坏了兴头。你去告诉和珅,收拾好了到后花园去见朕。”   “臣这就去。”纪昀说着退了下去。   乾隆这才叫过一直站在一旁的福康安:“朕八百里加急把你招来,是有要务交代与你,你可知是什么要务吗?”   “皇上是想让奴才去驻守新疆?”福康安试探着说。   乾隆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朕真是没有白疼你,分朕之忧,安朕之心,是新疆一线的数万大军。朕这次派你去,断去罗刹兵的后路,阻住罗刹兵的后援,好让和珅去了关门打狗。”   福康安笑了,说:“皇上对和大人真是关爱有加呀!”   乾隆也无奈地笑了笑,说:“我是怕这个奴才,第一次履践军务,丢了我的脸呀!好啦,你下去吧,即刻就起程去新疆,不要惊动了行在大营的任何人,更不可泄露出半点风声。”   “奴才纵然粉身碎骨,以求皇上安枕无忧!”福康安给皇上深施一礼,悄然离去。乾隆望着他的背影,得意地点着头。   夜阑戏散,树影斑驳,后花园内,月色撩人,石板路上,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声,原来是和珅在陪乾隆散步。   乾隆叹道:“眼下你知道了?朕派你去甘肃,名义上是罗刹人犯边之事,实际上,是为了甘肃监粮一案,为了那批借监粮之机大饱私囊的蛀虫!罗刹人不过是癣疥之患,这些贪官才是我大清基业深处的蝼蚁。朕真恨不得御驾亲征这群小人,只是朕要是大张旗鼓得这么一去,那群蛀虫必定龟缩收敛,蛰伏不出。”   和珅连连点头,由于他也是刚刚领会到皇上派他去甘肃的真正用意,一时还没想好怎么应对。   乾隆见和珅没有说话,举头望着一轮明月,自语道:“要是小月在多好。说说笑话,散散心……”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 突然间树影一摇, 暗影中窜出小月,她高叫一声:“皇上!”   乾隆和和珅都没料到会有人出现在他们前面,他俩大吃一惊,迅速摆出防御架势,小月“咯咯”笑了起来,站在二人面前,待看清了来人,君臣二人紧张的神经才松弛了,乾隆不好意思地摆个转身收拳式。   和珅半真半假满脸是笑地嚷道:“小月,夜深惊驾,该当何罪!”   小月笑得比刚才还要厉害。她这样大大咧咧地一笑,到皇上也逗笑了。乾隆说:“不妨不妨,这下子,把烦心事吓跑了!……小月,怎么会在这儿?”   “等纪大人纪老师呀!本来我藏得好好的,听皇上传唤,这才敢蹦出来!”小月天真地说。   “出来就得了,还要蹦!你老师教你的?”乾隆道。   “纪老师呢?”小月问。   乾隆说:“在里边起草谕旨,我还等着呢。”   小月从皇上的脸上看到了紧张的神气,问:“这么急,出大事了?”   和珅立即说:“西北出乱子了,明天我也要赶去。”   “和大人去? 那带上我吧! 纪老师讲过,什么‘天苍苍,野茫茫’啦,还有‘到处是牛羊’啦,那种地方我没见过,去去多好玩呀!”小月说。   和珅一副教训小孩的态度,同时也是为了做给皇上看,他急忙说:“是去打仗!”   “那就更好玩啦!”小月几乎高兴得跳了起来。   乾隆见到小月高兴还来不及,此时他假装严肃地训道:“胡闹!打仗有什么好玩?你去干什么?当‘监军’?”   小月反应极快,忙躬身万福,说:“小月谢主龙恩,陛下,君无戏言啊!”   乾隆一怔,但见小月那兴奋的样子,暗自己经下决心让她跟着去了,但表面上还在假装生气:“顺竿爬不是!你呀你呀,跟着纪昀老猴子,学不出好来!”   “皇上不能说话还能不算数?”小月盯着乾隆,希望他答应下来。   乾隆对和珅摇着头说:“看我这皇上当的,花园里说句笑话也要让人抓住痛脚。”   小月着急地还要说什么,乾隆抬手制止,道:“朕让你跟着去西北,可以了吧。不过,军中也无戏言,不许胡闹。”   小月一脸委屈地说:“我本不胡闹,和大人硬说我胡闹,他要欺负我,罚我,杀了我呢?”   乾隆看了看和珅,只见和珅正附手贴耳地站着,他对小月说:“只要你不插手军事,朕派你去的,他不敢!”   小月不依不饶地追问:“他要欺负我呢?”   乾隆笑道:“他要欺负你?……朕准你密折奏事。”   和珅着急地叫了一声:“皇上!”乾隆朝他使了个眼色,和珅会意一笑。   乾隆转向小月说:“就是说,可以不通过他,直接给朕写信。”说着他对准小月的耳朵,故意加重语气小声说:“告他的状!你就算个内旨监军,不准外传!”   小月兴致勃勃地跳了起来:“好啦!”   夜已经深了,月光却依旧分外明亮。纪昀从月洞门走出,点起烟袋。小月喜滋滋迎上前去,脸上带着傲然的神情叫道:“纪大人,皇上封我当监军啦!”   纪昀问:“监军!监谁的军?”   “和珅哪!还准我密折……奏事!”   纪昀一听,大笑起来:“皇上逗你玩儿,不能当真。”   “皇上金口玉言,那还有假?”小月说。   纪昀喷了一口烟,想了想说:“也别说,和珅是该有人监着点儿,可斗大的字你识不得一筐,密折怎么写?格式、抬头儿、避讳全不懂,把皇上惹翻了……”他看了一眼小月,用吓唬人的口气说:“充军万里之外,打屁股!”   小月下意识地摸了摸屁股。只听纪昀又说:“剃头!”小月急忙又去摸头。纪昀止住笑,指着地说:“缠小脚!小月立即往裙子里藏着脚。”纪昀故意说:“你叫妈去吧!”   小月这回事是真发愁了,她抓耳挠腮地说:“那,那可怎么好?”   纪昀终于忍不住,看着小月,纪昀乐了,小月见老师一笑,发觉上当,她生气在说:“当老师的不出主意,我叫你老猴子!”   “我怎么又成老猴子了?不许冒犯师道尊严!”纪昀假装生气地说。   小月突然想起了什么,高声说:“你为师不尊!皇上刚赏你的封号。”   纪昀看着小月:“要这么说,这主意不出还不行了?”   这回该轮到小月故意气人了,她头一歪,道:“你愿意当老猴子,随便!没找事儿,哼!”   纪昀皱了皱眉,又喷一口烟,向小月招手:“附耳过来。”小月将头凑近,纪昀对她耳语了几句,小月频点头,说着说着,二人大笑起来,小月一个劲拍巴掌,片刻,她忽然停住,问:“这行吗?”   纪昀一脸庄严地向小月保证道:“一准儿行!把皇上逗高兴了,你这官儿还得升!哎,对了,再跟皇上说说,让莫愁当副监军,一块儿去,小月,你也不要得意忘形啊。”   小月一拍巴掌,说:“一想到怎么整治和珅,我就从心里望外乐!”   纪昀点拨着小月说:“皇上派你去,其实是半真半假。”   小月不解地问:“半真半假?为什么,请老师指点峻。”   纪昀笑着指着小月:“不叫我老猴子了?”   小月摇了摇头,作了个鬼脸:纪昀对小月认真地说:“和珅贪立军功,又没带过兵,皇上不太放心。这根绳子勒住了,就是大功。”小月明白了老师的话,她点着头。纪昀继续道:“他到那儿作威作福,你得勒住了。”   “勒得住吗?他那么大官儿!”小月知道和珅的一向为人,有些担心,怕完不成任务。   纪昀拍了拍小月的肩,给她打气道:“皇上派你去的,和珅一定有忌讳。想想办法,让他不得不听。”   小月叹了口气:“整天看管他,没意思!”   “有好处!”纪昀笑了,他故意说:“敲他的竹杠,准能发财!”   小月明白了,她大笑了起来,洋洋得意地说:“那,本监军就走马上任去也。和珅,你等着倒霉吧!”   笑过之后,纪昀叮嘱小月:“不过,和珅毕竟是我大清三军统帅,他的安全,你也要悉心保护。”   小月点着头说:“我知道。”   正当师徒俩有说有笑地往前走的当儿,乾隆迎面向他俩走了过来。   乾隆见他俩这么开心,问:“老猴子又教什么坏水呢?”   “臣正嘱咐小月用心保护和大人。”纪昀如实答道。   乾隆看了看纪昀点着头:“这就对了,一殿为臣,斗嘴归斗嘴,牙可以往两边掰,这心可要往一处使呀。”   “皇上教诲,臣记住了。说句实话,臣真羡慕和大人威风八面的样子,可惜臣赶上了太平圣世,无用武之地,要不,臣定要投笔从戎,闻鸡起舞……”纪昀说。   “你?别说是闻鸡起舞,你就是昼夜起舞,也赶不上趟了。朕告诉你,朕让你留在杭州是有深意的,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盯紧那个献《清明上河图》的,甘肃监粮一案已是积重难返,他这个巡抚能逃得了干系?他想打献画这个如意算盘?门儿也没有。”乾隆勃然变色道。   “什么是监粮一案?”小月不解地问。   纪昀告诉她:“甘肃土地贫瘠,天灾频频,皇上体恤当地人民,特别恩准当地富户有愿为官者,可以捐出粮食换个监生的身份,所以名为监粮。这监生名分换来的粮食既非朝廷救济,又非百姓赋税,本是皇上令他们自救的良方,可有些地方官吏却看准机会,大肆造假,将此义举弄成了一笔糊涂帐,趁机将所捐粮食中饱私囊。”   乾隆有些痛心地说:“监生身份不知派出去多少,可甘肃人民仍然饥肠隐隐。这群贪婪之辈,以为朕就不会杀人吗?”   小月依旧不解:“可王亶望是浙江巡抚,甘肃之事与他何干?”   “他是刚从甘肃巡抚任上调过来的,你还不明白,皇上调他来为的是什么?”纪昀说。   小月恍然道:“原来皇上调王亶望来浙江是为了调虎离山呀。”   乾隆哼道:“虎?他也配?顶多是引蛇出洞。不过,这条地头蛇要真盘在那里,你们还真不好查。”   月夜还是那么明亮,梆声已经敲响了三下,三更天里,街市上空无一人,行在大门外,一对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门口站立了不少士兵,警卫格外森严。   对面的街边,停着一顶蓝呢大轿,王亶望站在轿外,焦急地来回踱着步。今天皇上的问话,使他隐隐地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头,但具体哪不对他又说不上来,到底自己不是个干净人,回到府上,王亶望左思右想,坐卧不宁,他非常希望从什么人的嘴里打听一点消息,此时,他干脆在行在大门外候着,在寻找着机会。   大门吱扭一声开了,和珅、纪昀、小月出了大门,纪昀点烟,落在了后面。王亶望急忙迎上,拦住和珅,行礼道:“中堂大人辛苦。”   和珅脸上带着不屑的神情:“哟,巡抚大人有事吗?”   王亶望讨好地说:“没事没事,中堂大人到杭,一直没机会相请,听说大人出外办差……”   你消息倒快!和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前行。   王亶望不置可否,步步紧跟着和珅,说:“故尔特备酒宴,既为接风,又做饯行。请和大人,还有纪大人务必赏光!”   纪昀口称天色已晚,赶紧推脱。王亶望生怕失去机会,急忙说:“不晚不晚,夜宵,小小家宴。”   “听王大人这么说,纪某的肚子就叫了,纪某也是这几天跟随皇上身边,皇上克勤克俭,日日四菜一汤,少了荤腥,实在有点熬不住了。”纪昀还真摸了一下肚子。   王亶望见有门儿,脸上有了点喜色,讨好着纪昀说:“纪大人说笑了,这里虽然比不上京师,可酒菜还是少不了地方土特产,请二位大人尝尝新鲜。”   纪昀看着和珅说:“我抽一口烟,喝一口酒,看一眼和大人,水陆空就全包括了。”   和珅摸不着头脑:“这话怎么讲?”   “抽烟那是空气,喝酒那是水,看和大人吗,那是陆地上的东西……”纪昀笑着说。   “我看一脸坏笑,多半心里把和某想成飞禽走兽,猪头鹅掌,你这叫腹诽,最坏不过!”和珅指着纪昀说。   “这可是和大人你自己说的,我怎么敢把和大人想成猪呢。”纪昀说完和小月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笑了起来。   一行人来到王亶望府内的花园水棚内,交杯换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不觉已正席酒闹,有丫环换上清茶及干鲜果品。远处,一班戏乐摆在水谢深处,幽幽吹奏起来。   一直非常谨慎的王亶望,见已经吃到了这个份上,话也开始多了起来:“我刚到浙江任上,除了一个师爷随身相跟外,过去的家人都留在甘肃了,一时没有趁心的厨子,让两位大人见笑了。也就是这一壶香茗是杭州名产,还拿得出手。两位大人慢品。”   纪昀和和珅端起茶,慢慢品着。和珅咽下茶水,看着王亶望,嘴里发出一声赞叹:“王大人这龙井,味道不凡!”   王普望见终于可以让两位大人赏识的东西了,立即卖弄道:“中堂大人见笑了,极品龙井供奉京师,用玉泉山之水,饮之自是不同。杭州是小栖地方,也有它的好处,都称做龙井茶,其实分为四地,即狮、虎、龙、云,就是狮峰、虎跑、龙井、云。地势高低,阴阳向背不同,细品之各有区别。尤其是虎跑泉水。在这里是最讲究的。大人适才所饮,是云栖茶,虎跑水。”   和珅随口说:“王大人还挺会享福的!”   王亶望果然不禁夸奖,立即吩咐下人:“请小姐来拜见二位大人。”   和珅一听小姐,笑了起来。指着王亶望说:“啊,金屋藏娇!”   “和大人说笑了,卿怜是我的义女。”   纪昀听到有内眷将出,端起紫砂壶到远处池滨,坐于石上。   这时,门帘一挑,从门走出一个令众人眼前一亮的女子,这女子正是日前他们在街上见到了那个白衣女子。只见苏卿怜款款而出,一身素白,轻纱笼体,蛾眉微蹩,莲步轻盈,恰似出水芙蓉于微风中摇曳。只头上镶金红宝石珠花,烟烟生光,更显得风情万端,不可方物。   看到和珅、纪昀和小月都有些惊讶的表情,王亶望无比得意地对女儿说:“卿怜,见过和大人、纪大人。”   卿怜对两位大人施着万福礼。   “小,小姐贵,贵姓?”尽管和珅已经不是头一回见到卿怜,可还是被她的美艳惊得结巴了起来。   “回大人,小女子姓苏。”卿怜道。   和珅情不自禁地拍手道:“苏!姓的好,何处人氏?”   “苏州。”   和珅又叫了一声:“地方好!”   卿怜答道:“大人见笑了。”   小月看着和珅的样子,笑着拉住苏卿怜的手:“姐姐,和大人一连两个好,还有一“好”没说出来,正在他心里挠痒痒呢!”   卿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小月正好一抬眼,注视着苏卿怜头上戴的一朵红宝石珠花。卿怜浅浅笑着,坐了下来。和珅知小月说不出好话,瞪圆了一双金鱼眼,朝小月直使眼色。   小月故意不理和珅,接着说:“姐姐真漂亮!和大人他心里想说‘小模样儿好,好,好’。”   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和珅也无可奈何地笑了。   王亶望突然发现纪昀不在谢中坐着,叫了起来:“哎,纪大人呢?”   众人四下里找着纪昀,只见远远地立于池滨,他周围烟笼雾绕,颇有几分仙色。小月拉着苏卿传来到纪昀身旁,王亶望与和珅也跟了过来。   小月看着纪昀那怡然自得的样子,问:“师傅为何独处?胡子一把的人做小儿女态,不怕苏姑娘见笑吗?”   纪昀说:“我所思所想正是为了苏姑娘。姑娘才华出众,可惜是女儿之身,科场无份,恰如衣锦夜行,可惜可叹。”   “卿怜,还不快谢谢纪先生如此夸奖。”王亶望对她说。   苏卿怜施礼谢过纪昀。   纪昀说;“难得姑娘如此才情,纪某改日必定登门切磋。”   苏卿怜冷冷地说:“这就不必了吧,与官府之人谈诗,何异于缘木求鱼?”   纪昀不由得从心底发出赞叹:“好一张伶牙利口,好!”   苏卿怜看了一眼纪昀,说:“请恕小女子失陪了。”之后转身就走。纪昀与和珅目送苏卿怜飘然走入月亮门。   王亶望心中多少有了点底,但嘴上却说:“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还望两位大人原谅。”   纪昀说:“恃才傲物,原本是佳人本色。”   “就是,我和纪大人都是宰相胸怀,怎么会和她一般见识呢。”和珅看着卿怜的背影,悻悻地说。   巡抚府衙外,灯火通明的过道内,两位大臣正准备话别。   “纪大人,王亶望这场家宴,味道如何呀?”和珅问。   纪昀点着烟,琢磨着和珅的弦外之音,随口说:“嗯,还行吧!尤其是那道西湖醋鱼,吃着真鲜,只是要细心,别让鱼刺卡嗓子!”他特别强调了最后一句。二人都心照不宣地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和珅说:“纪大人,这趟差事回来,我要请请你。”   “请我?那好,一定叨扰。”纪昀笑着答道,但他又留了个心眼,问:“但不知,这主菜是什么?”   和珅又大笑起来,挤着牙缝说:“鸭子!”   纪昀闻听此言,吃了一惊,一口烟呛了嗓子,大咳不止。好不容易喘上气来,纪昀道:“纪晓岚不吃鸭子,天下皆知,你这是消遣我!”   和珅故意引逗他:“你不吃?”   “不吃,不吃,绝对不吃!”   “那好,我可就要……”和珅一笑,转身笑眯眯环望王亶望华丽的府第的方向,说:“一个人宰肥鸭子了!”   见和珅饶有兴致地看着王亶望府第,纪昀也回首环望王亶望府第。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纪昀提醒道:“您就不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吗?”   和珅瞅他一眼,指指王亶望府道:“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吗!”   “趁和大人去甘肃的工夫,我下湖……”纪昀说。   “下湖干什么?”   “下湖捉螃蟹!纪某无力束鸡,绑个螃蟹还将就吧。”纪昀说。   “嗷,这么说我二人要殊途同归唆。”和珅意会地哈哈大笑;纪昀口含烟袋锅,微笑不语。   和珅像是立即就要与纪昀争个高下,说:“我到老窝去抓,顺手!”   “我到湖边张网,近便。”纪昀说。   二人又笑了起来,直把在一旁的小月听了个纳闷,她看着二人,不解其意。   “纪大人,我可不费事,顺手牵羊就齐了。”和珅说。   “和大人,我是海底捉鳖,费点事值得!”纪昀说。   二人又笑了起来。   和珅伸出来比画着:“等回来咱们比比,看我的鸭子肥,还是老兄的螃蟹大。”   纪昀说:“弄巧了,个头大小兴许差不多!”   和珅得意地说:“宰了鸭子,”说着拍拍屁股说:“我拣最鲜最美那块吃。”   “这着螃蟹,我不吃,就想掀开盖子,亮出蟹黄儿,说着纪昀指指肚脐:看看到底有多肥!”   二人都扬脸大笑起来。小月这回真的急了,拉住纪昀说:“你们说什么呢,又是鸭子又是螃蟹的。”二人指点着小月,笑得更厉害了,小月虽不明白个中原由,但看二人的模样,也笑起来。和珅故意引逗她:“你不吃?”   翌日晨,王亶望在密室中焦灼地踱步,这时家丁进来,禀告说:“甘肃布政使王廷赞王大人到了。”王亶望振作起来,催促道:“快请!”家丁一溜跑着出去,片刻,引王廷赞进来,家院急忙退了下去。密室里只有他们俩人。   王廷赞行礼道:“甘肃布政使王廷赞拜见抚台大人!”   “免了,甘肃方面有什么风声吗?”   王廷赞往前凑了几步说:“大人放心,平安无事。眼下西北几省被老毛子闹得天翻地覆,谁还顾得上监粮的事。”   王亶望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王廷赞笑着说:“下官最近又做了个大手笔,当然,也少不了王大人的一份。”   “还是见好就收吧,可别因小失大。”王亶望想起皇上召见的情形,心有余悸。   王廷赞还不晓得这其中的厉害,他得意地说:“大人放心,甘肃天高皇帝远,就算皇上再英明,也是鞭长莫及。”   这一日,风和日暖,杭州城外,军旗飘飘,号角齐发,和珅率领三军,赶往兰州。和珅稳坐绿呢大轿,小月乘一健马,紧随其旁。出城后走了数日,便赶上前边沟沟坎坎,道路十分崎岖。军队还在有条不紊地快速走着,可和珅的轿子却行进得十分缓慢。小月前后招呼着,不时用鞭梢比着轿夫,吆喝着:“快点,快点,误了军机大事,你们有几个脑袋!”   莫愁在一旁道:“小月,不可对轿夫这么说话!你是监军了,大小是担负着皇上的信任,轻重是履行朝廷的使命,以后说话办事都要约束点自己,像个官员才对!”   “哇!那不为难死我了!”小月说。   莫愁小声说:“你想想和大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不是还有副监军的莫愁姐姐帮我吗!”小月扮了个鬼脸。   莫愁笑了:“你不要像过去那样调皮就是了!”   小月也笑了起来:“谢谢姐姐!”   小月说着骑马向前走去,轿夫看见小月严厉的眼色,只得加快脚步,一路窜沟蹦坎,绿呢大轿似乎酒喝多了,前仰后合,左摇右摆。这一晃不要紧,让和珅在轿内十分难受,他大叫着:“停!停!”   轿夫们只好停下来。和珅掀起帘子,另一只手捂着缨帽,斥责轿夫道:“你们这儿摇元宵哪?本中堂都快颠出馅儿啦!”   不是我们摇,轿夫们偷偷指着小月说:“这位爷让我们赶着跑,我们怕挨鞭子!”   和珅晕晕乎乎出了轿子,正好小月一回身,看见了,回转马头,跑了回来。和珅对小月求道:“小爷,高抬贵手行不?”   “不成!似你等慢慢腾腾,磨磨蹭蹭的,哪年才到得了军前,误了皇上的大事,本监军岂能袖手旁观!”小月说。   和珅苦笑了,但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假陪笑脸地对小月说:“要不,您坐轿,我骑马,好不?”   “你要非想这么着?”小月只想快走,她看了看天,想了想说:“我也不好驳你面子,我凑合坐轿吧。”   和珅哈腰伸手相让,小月大模大样走向轿门,在钻进轿时小月又回头,指点轿夫们:“记着,平路好路,要快而轻,上坡下坡,要稳而慢,虽说是军情紧急,也不能慌慌张张,啊?有事听莫爷的,悠着点儿。”   小月入了轿,轿上正要起轿,和珅也准备上马,小月又掀起轿帘,露出头来叫道:“和珅!还不前头开路!”   “好吧!”和珅凑趣,单腿打千。逗得小月笑了起来。   行进了数日后,大军来到甘肃界内。昏黄的沙漠,风卷起枯草在荒沙中滚动。甘肃界内干旱荒凉的庄稼地禾苗枯死,蝗虫乱飞,一片凋敝景象。此情此景,令莫愁等人脸上顿然升起一些惆怅来。天灾比他们想像的还要严重,他们迎着黄沙,继续前行着。   与此同时,杭州行在内的大厅,乾隆正批复各地转来的奏折。厅左侧设案几,纪昀正按旨批复。厅内君臣各忙各的。厅外仍是绿意葱宠,莺鹊时鸣,但眼下谁也顾不上这良辰美景了。   有侍卫双手举文书急步奉上,乾隆急忙问:“哪来的?”   侍卫躬身答道:“甘肃。”   放过来。乾隆吩咐。侍卫恭敬地将文书置于御案上,乾隆立即拿起,拆封。他扫了一眼,读出了声:“已过秦州、攻昌、达清水驿,即日可到兰州。”乾隆想了想对纪昀说:“和珅去得不慢,入甘即遇霖雨,据报阴雨已逾一月,道路泥泞,下雨了,下了一个月了?”   纪昀抬起头:“不对呀,甘肃报全省旱情严重,赤地千里,臣刚看过的!甘肃布政使司要以旱灾自救为名,请求今年仍然大开监粮之门。”说着他站起来,凑过来看奏折。   乾隆不解地:“怪事!两份奏折前后脚到,和珅说甘霖遍地,甘肃省却说旱鲢肆虐。这不是水火不相容吗?”   “臣以为,不是甘肃所报不实,就是和珅所报不实。”纪昀说。   乾隆思索着把文书放在一边,说:“把这份批复留下,先办别的。”   “是。”纪昀答应着往自己的桌前走继续手上的事。   乾隆边琢磨,边拆开一个小封密折,看了之后,乾隆笑了:“还真下雨了!”   纪昀尚未坐下,不解地问:“皇上怎么知道的?”   乾隆举起折子向纪昀笑道:“密折,小月上报的。”   纪昀糊涂了,问:“小月的密折?她会写折子?她?”“是了,‘下雨’二字还写得出。”   “不是两字,好几十字呢!”乾隆故弄玄虚地说。   “好几十个?能看明白吗?”纪昀问。   “明白,一看就明白!”乾隆笑起来。   纪昀这回是真的吃惊了:“真真的不可思议!臣教她读书,三天识两个字,第四天又忘了!”   乾隆大笑着,纪昀也跟着笑起来。   乾隆指点着折子说:“看来呀,和珅教得比你好!”   “那是,比我强多了,我也懒,她爱学就学,不愿学拉倒。”纪昀不好意思地说。   “教不严,师之惰也!”乾隆笑着斥道。   “皇上教训得极是。”纪昀说。   乾隆离开座位,纪昀更不敢坐,站到一旁。   乾隆踱着步子,收住笑容说:“纪昀,甘肃方面只字不提下雨的事,仍报旱情,监粮照收这里面多半有文章!这帮蝼蚁,金子晃瞎了他们的眼睛,朕本以为和珅入陇,他们会收敛一二,没想到他们一贪致此,已经到了只认银子不要命的地步了。纪昀,你给我抓紧了,甘肃布政使王廷赞朕已经给你调来了,此人优柔寡断,贪心大智谋少,比王亶望好对付多了,你就拿他下手,把他身后的一串贪官都给我揪出来。”   纪昀说:“臣马上就办。不过,臣所虑是王廷赞与王亶望互通声气,口径一致,就不好问了。”   乾隆想了想说:“这好办,朕去宁波府,叫王亶望陪驾。你可以向王廷赞传朕的旨意,”乾隆突然严肃起来,厉声道:“要活要死,全看他说不说实话!叫他自己打定主意,朕绝不食言!”   纪昀的书房内,侍卫引王廷赞入厅,并不请他入坐。侍卫对王廷赞说:“候着,我去禀报。”侍卫走入内室。厅内一时鸦雀无声,王廷赞站在那儿,心神不安,又可不敢东张西望,只靠眼珠左右斜溜。坐了良久,只听里边一声重嗽,王廷赞吓得一机灵。这当儿,纪昀快步走出,略一拱手,王廷赞躬身施礼,抬起头,纪昀已坐入主位。   纪昀叫道:“坐,看茶!”   侍卫奉茶上。茶杯放好,侍卫退下,纪昀却不说话,尴尬的冷场,使王廷赞坐立不安。半晌,纪昀突然仰天大笑,王廷赞又吃一惊。纪昀转为微笑,分外和蔼地问:“王藩台有些紧张?”   王廷赞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纪昀笑着打圆场:“本来吗,外官不是天天伺候皇上,总有些不大习惯,难免……”   “纪大人说得对,是有些……”王廷赞还没说完,被纪昀打断了,他语气加重了:“可是皇上!……到宁波府视察天一阁去了。”   王廷赞这才暗地松了一口气。   纪昀高声说:“皇上临行,特命纪昀…”他看了看王廷赞,口气又一转,万分和气地说:“接待大人。”   “不敢不敢。”   “皇上吩咐了,有些事,纪昀还要请教王大人。”   “更不敢了……”王廷赞不知道纪昀会问什么,格外紧张。   纪昀又转入小声,神秘地说:“‘监粮’之事……”   王廷赞警觉起来,竖起了耳朵。   “王大人是心里有数的了?”纪昀盯着他的表情。   王廷赞连连摇头:“不不不!兄弟接手日子有限,可不敢说三道四的。”   纪昀说:“哎?王大人离省之前,因监粮有绩,为全省官员请功的折子,皇上已经看了!”   “我正后悔呢!这本是地方官员应做之事,万不该邀功请赏的!”王廷赞说。   纪昀严肃地说:“那你可就错啦!”   王廷赞一时不敢接话,紧张等着下文。   纪昀突然笑了起来:“皇上看了,觉得很好,很高兴,很赞赏。”   王廷赞有些意外,他不相信这是真的。   纪昀接着说:“那还有假!已命我草拟谕旨,先行嘉奖,而后再加封赏。照我看王大人,升任巡抚,你是一定的了!”   王廷赞这才真的放下心来,笑得合不拢嘴,“真是皇恩浩荡啊,哈哈……”他说着突然觉得又不太对头,问:“纪大人,皇上为何这么高兴呢?”   “皇上说,甘肃此举,可为天下楷模,民捐余粮,赈济荒旱,不动国库,只赏给几个监生的空名义,何乐而不为呢?”纪昀看着王廷赞说。   王廷赞不相信地问:“是吗?”   纪昀笑道:“没错!皇上决心向全国推行,让我和王大人共同拟定个章程细则,以供上阅批准。王大人,我纪昀还要沾光受赏哪!”   王廷赞听后多少还有些忧虑,他想了想说:“其实这个事,巡抚王亶望最清楚了,找他来共同商定不好吗?”   “好是好,可不巧他随皇上去宁波府了。”纪昀说。   王廷赞试探着问:“不能等他回来?”   不能。纪昀说:“大人你也不能在杭州久住,甘肃打仗,多少事等着你办哪!”   王廷赞推脱道:“……监粮的章程,早就报给朝廷了,何必……”   “章程归章程,执行归执行。实施起来好多具体事,是皇上最关心的,王大人,赶早不赶晚呀。”纪昀说。   王廷赞还是没有足够的把握,他为难地说:“纪大人,下官既然已经千里迢迢来到杭州,也不争这一两日的功夫,监粮之事,本是王亶望大人为首发起,我不能贪天之功为己有,我看,还是等王亶望大人回来再议吧。”   纪昀生怕把王廷赞逼急了反道误了大事,便说:“也好,难得王大人这么为同僚着想。”   “那是应该的,邀功请赏人人所喜,可不能为此坏了义气,纪大人您说呢?”   纪昀换了个姿势,有些不情愿地说:“但愿人心换人心,王大人,说句不该说的话,王亶望大人对你可是另一套说词。”   “官场之上,本就人心叵测,我别无所求只求问心无愧也就是了,再说我与王亶望大人在甘肃时日不短,深知王亶望大人的为人,王亶望大人断不会在背后非议同僚,纪大人多半是听信了小人的传言。”王廷赞说。王廷赞到底不是等闲之人,纪昀的离间之计并没有派上用场。   纪昀觉得有些无聊地说:“是吗?或许吧。”   “如此我先告辞了,等王亶望大人回来,咱们共同来拟这个章程,大人意下如何?”王廷赞说着站了起来。   “好吧。”纪昀说。   王廷赞小心地起身告辞。纪昀也站了起来说:“不送。”   王廷赞走后,纪昀指点着他的背影说:“嘿,我还小瞧这老小子了,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   皇上布置的事情没有眉目,使得纪昀有些不安,他心事重重地走在街上,耳后传来恶犬嘶吱声。纪昀有些害怕地往后张望着想跑,发现身后并无恶狗,而是一个口技艺人正在表演。纪昀思索片刻,走了过去。   纪昀赞道:“好手段。”   口技艺人见有人夸他,笑了:“这位爷,算您老识货,在杭州不敢说别的,这口技,要是有比在下高的,我把这舌头割了送您。”   “能学点别的不能?”纪昀问。   “猫也学得,老鼠也学得。”口技艺人说。   纪昀问:“再大一点的呢?”   口技艺人说:“牛叫马嘶都来得。”   “人呢?”纪昀又问。   口技艺人立即模仿起纪昀的口气,道:“人呢?”   纪昀笑道:“好,我要得就是这一口,你跟我走。”   纪昀将这位口技艺人带到行在侧院正房后,便为王廷赞设下一局,他派人将王请来,看上去闲来无事,和王廷赞闲聊起来。   “这次请王大人来,是想有劳大人讲讲甘肃的风土人情。”纪昀说。   “怎么,纪大人对甘肃感兴趣吗,那倒是甘肃合省官员的荣幸。”王廷赞说。   这时,外面传来传报声:“王亶望大人到。”   纪昀装作很惊讶的样子,站起来自语道:“王巡抚不是陪圣驾在宁波吗,怎么突然回来了?”他转身对王廷赞说:“王大人,有劳你到偏房回避一下,我怕王亶望大人看见你我过从太密会有想法,你说呢?”   “多谢纪大人点拨。”王廷赞起身躲进偏房。看着王廷赞走进里屋,纪昀放下门帘。他一使眼色,口技艺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写好的谈话稿。纪昀对口技艺人使个眼色。   纪昀拿着架子问:“王大人,你怎么回来了?”   口技艺人学着王亶望的声音说:“圣上让我回来取一份文书。”   纪昀又问:“何日返回宁波?”   口技艺人配合得很好:“本想马上就走,听说甘肃藩台王廷赞来了大人这里,所以来看一看。”   “大人来得不巧,他刚走。”纪昀说。   口技艺人继续模仿着:“走了就好,我只是对大人提醒一声,这王廷赞是个宵小之人,大人不得不防。”   “此话怎讲?”   艺人看着纪昀,纪昀对他点头,口技艺人照着纸说:“此人来找纪大人,定是想借纪大人在皇上身边的身份,为他日后升迁铺路吧?”   纪昀说:“我看王廷赞大人精明强干,倒也是我大清栋梁。”   艺人继续念道:“大人上当了,这人是最没有担当的,无赖一个,滑头一个。这次老毛子闹甘肃,闹到如此地步,都是因为王廷赞无能!”   纪昀故意地:“是吗?”   “路遥知马力,在下是一心想交纪大人这个朋友的,所以才不惜得罪那王廷赞,免得纪大人为他蒙蔽利用,将来皇上追究起来,纪大人跟他沾包。”艺人抬起眼睛,纪昀朝他满意一笑。   “多谢了。”纪昀说。   艺人收好纸,对纪昀打了个扦,道:“如此王某告辞了。”   纪昀靠近他低声地吩咐道:“领赏去吧。”   艺人笑着走了。纪昀看了看门帘,脸上重又显出往日的庄严相,对着里屋叫道:“王大人,请吧。”   事情果然如纪昀所想的那样,王廷赞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纪昀故意有些怠慢地说:“王大人,天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此时的王廷赞已经是怒火满腔,哪里能放过给自己开脱的机会,他摆着手说:“不,纪大人若是不累,我想连夜把监粮的关节之处对纪大人和盘托出,好早日呈献皇上。”   “不等王亶望大人了?”纪昀问。   王廷赞脸色很难看地说:“大人就不必明知故问了吧,这才叫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呢。”   这一夜,在行宫书房时里,纪昀与王廷赞在挑灯夜战,整理着监粮一事的来龙去脉。纪昀看完王廷赞草就的办法,赞赏着说:“不错,挺周全的,难怪皇上这么看重你!”   王廷赞心中暗喜,嘴上却说:“兄弟骛钝,皇上如此看重,实在承受不起。”   纪昀拿着写好的折子,边看边思考着。王廷赞在一旁看出了纪昀的心事重重,问:“纪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俗话说无利不起早,监粮本是分外之事,官员不说,下边的骨吏、师爷、性杂、行脚,总要沾润一些,才肯卖力。这些花销由哪出呢?”纪昀问。王廷赞看着纪昀脸上突然显出笑意,纪昀不解地看着他,王廷赞似乎不想开口,急得纪昀抓耳挠腮。他盯着王廷赞,看得王有些为难了,王廷赞这才说:“这个当然不会没有办法。”   纪昀如获至宝看了一眼王廷赞:“有办法?”   “有,可在监粮之外,加收杂费一两。”王廷赞只得将底交了出来。   纪昀用钦佩语气说道:“好办法!他们肯掏腰包吗?”   王廷赞看到纪昀肯定了他,表白般地说:“怎么不肯,您想,五十五两银子都拿出来了,再加一两,有什么难处。”   纪昀这下子又糊涂了:“噢,哎?监粮不是交粮吗?怎么又出来五十五两银子?”   王廷赞发现说走了嘴,急忙掩饰着:“那是粮价,折算成银子了。”   “这就怪了,监粮本是征了救济百姓,你们不收粮食反收银子,这银子闻着不香握着不暖,百姓指着它充饥吗?”纪昀一脸不解地把折子放在桌上,吸起了烟。   王廷赞说:“不瞒纪大人说,银子易于保管,收起来也方便。”   纪昀吐了一口烟,点了点头。“全国推行,情况各异,收折成银两就活便多了,好办法!”纪昀说罢,在一纸上着重记下来。边记边说:“太好了,朝廷可以一文不掏!这些个,你怎么不写进去呀?”   王廷赞干笑着遮掩道:“我也是一时想不起来。”   放下笔的纪昀皱着眉,看着奏折,似乎大有心事。在一旁的王廷赞又不安了,问:“大人身体不适吗?太累了吧?”   “不累,有个疑虑压在心里一大块,左推右推,推不开。”纪昀说。   王廷赞凑到近前,说:“大人讲讲,也许……”   “监粮是合省的事,各州县经办人多了,难免出差错,官员又有个贪廉优劣,万一闹点花样,不好查呀。”   王廷赞显然是行家里手,他立即告诉了纪昀如何应对:“所以这里有个秘诀:那就是权力不能分散。”   纪昀看了他说:“也就是说,参与的人并不多。甘肃省的首要之人,就是阁下您了吧?”   “廷赞自然应当尽力。”   纪昀笑着问:“监粮之事,粮食换银子,银子换顶子,这么繁杂的事务,帐目一定繁琐吧?”   王廷赞不知是局,极力表白着:“好在廷赞尽职尽力,帐目倒也清楚。”   纪昀拍着卷宗笑着说:“哦,原来帐目也是王大人自己一手操办的。哎呀,差不多了吧,能交差噗!”   纪昀说着伸伸腰,举举臂,打了个哈欠。见此状王廷赞心里像是更有底了,他跟着笑道:“纪大人辛苦。”   “反正不容易吧!”纪昀说话时又想到什么,突然话题一转,问:“就不知道这字里行间,还有什么文章?”   “什么文章?”王廷赞问。   纪昀厉声说:“经办监粮,就没有个欺上瞒下,假冒不实,中饱私囊的事!”   王廷赞慌不择言地答道:“没有吧!”   纪昀重复了一句王廷赞的话,冷笑一声:“没有吧!王大人,你既然已经上了房,我也该撤梯子了!”   王廷赞惊慌地看着纪昀:“您……什么意思?”   纪昀站了起来,大声说:“什么意思!来呀!”   随着“喳!”的一声,四名全副武装的侍卫从内室跑出来,站到王廷赞面前。   纪昀朝王廷赞叫道:“撤座!”王廷赞还没反应过来,侍卫推他起身,撤走了椅子。   纪昀站在条案后面,高声说:“王廷赞,听皇上口谕,跪下!”   王廷赞还在愣怔之时,侍卫已经将王廷赞推到堂中跪下,纪昀侧立案边,宣布道:“皇上口谕:‘王廷赞,监粮之事,疑点甚多,要活要死,全看你说不说实话!你自己打定主意。朕绝不食言!钦此。’”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二节 第二节   杭州城门虽有官兵把守,却也十分宽松。来往车马行人各村行其道。乾隆等人微服走进城门,王亶望陪同在侧。百姓并没有认出来这群人,乾隆混在市世小民之内,倒也快活。   得知皇上回城的纪昀从城门里迎出,笑吟吟地抽着大烟袋。乾隆冲纪昀笑着问:“纪昀,怎么着,看你这样子,朕让你准备的螃蟹宴你是筹备好啦?”   纪昀得意地答道:“就等陛下揭锅了。”   “好!”乾隆将扇子一收,他转身说:“王亶望,这两天陪着朕,浙江省的事务耽搁下不少,你先回府视事去吧。对了,你说马上是你父亲多少寿辰来着?”   王亶望回皇上:“家父痴龄八十。”   “好吧,但愿朕能出席你父亲的八十大寿。”乾隆一本正经地说。   “那是微臣全家齐天之福。”   王亶望先行告退,乾隆在纪昀的陪同下回到行在花园,一路上纪昀对皇上一五一十地汇报了审王廷赞的情况,乾隆听后甚感欣慰。进到大厅内,顾不上休息,皇上就急着要看文书,纪昀急忙将王廷赞所拟的监粮章程递给乾隆,乾隆看着文书,纪昀在一旁指点着:“这是王廷赞手写的监粮章程,陛下请看,不怪甘肃百姓嗷嗷待哺,原来他们偷梁换柱,名义上收的是粮食,实际上折合成了银子。”   “胆大包天的家伙,就不怕银子撑死他们吗?王亶望在此事中是否是幕后的主使,王廷赞招了吗?”乾隆气愤地问。   “王廷赞下狱以后,便是终日痛哭流涕,装疯卖傻。臣拿他也没办法,只好等陛下回来亲自提审,天威之下,不怕他不招。”纪昀说。   乾隆转怒为喜,笑道:“算了吧,纪昀。你是想把这件大快人心之事送到朕头上,哄朕高兴,难道朕还不知吗?”   “陛下圣明,臣不敢。”   乾隆看着文书对纪昀说:“树倒狐狲散,爹死娘嫁人,眼下树也未倒,爹也未死,只怕王廷赞还不会轻易就犯吧?”   纪昀心里已经有了足够了把握,他说:“臣以为王廷赞断然没有以卵击石的胆量。臣这就安排陛下御审。”   “好吧,朕就会一会这个赃官,看他到底是什么肚肠。”   一太监走了进来,手执奏折,躬身走进御案,道:“陛下,兰州方面来了密折。”乾隆拆看密封小折,看着看着,突然叫道:“这个和珅!”   纪昀一见乾隆脸色有变,急忙间:“皇上,怎么了?”   乾隆叹道:“吃败仗了!”   纪昀放下手头的文件,乾隆将密折递过来,说:“你看看,小月密奏!”纪昀接过一看,原来是幅图画,画的是和珅仓皇后望,半跪半爬,缨帽飞了,辫子散了。屁股上钉着一支雕翎箭。纪昀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   乾隆说:“御审王廷赞的事先放一放,你这就给朕拟旨,申斥和珅,警告他,再贪功冒进,小心他的脑袋。”   纪昀答道:“是。”   纪昀的口气让乾隆有些不满,他表情很严肃地说:“纪昀!就算是和珅吃了败仗,那也是我大清的耻辱,你好像没有必要如此兴灾乐祸吧?”   纪昀立刻换上一副沉痛状,道:“臣有罪,臣这就如丧考批。”纪昀这样一来,反而把心事重重的乾隆给逗乐了。   在巡抚府书房里,王亶望的心腹沈师爷在王亶望耳边嚼咕着。王亶望听着听着,大惊失色:“此事当真?”   沈师爷说:“在下已经探明,王廷赞就被纪昀关押在行在后花园内。大人,何去何从,你要快拿主意,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王亶望思索着,在屋里走了几步,生出一计,对师爷说:“这样吧,你想办法见他一面,王廷赞为人懦弱,你要关照他几句,把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给他讲明白了。”   沈师爷何等聪明,一下子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他很快通过打点,当天下午,便摸到了行在后花园柴房,王廷赞坐在柴堆上发呆,化装成家人模样的沈师爷端着饭菜走了进来。饥饿难耐的王廷赞端起饭碗就吃,吃了几口,一抬眼,猛然认出了沈师爷。   “你?沈师爷?”王廷赞停住进食。   沈师爷急忙看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他,这才小声说:“王大人,在下甘冒奇险,是因为有两句话要告诉大人。大人是明白人,事已至此,如果大人松了口,那么大家都是死路一条。如果大人扛住了,外面有人再为大人多方打点,那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王廷赞一直为自己的愚蠢而后悔,他说:“我怕那纪昀从我这里诱出了监粮真相……”   “你可以反咬纪昀为了外放做官,拉你诬陷王亶望大人。只要你咬定钢牙,就算他是铁嘴,怕也要崩他两个豁口下来。”沈师爷小声说。   王廷赞将碗放下,思索着。沈师爷说:“王大人先用饭吧,事情紧急,你要尽快定夺。”王廷赞把筷子也放下了,情绪不安地说:“我还不饿。”   沈师爷拿起饭便吃了两口,做给王廷赞看。之后沈师爷说:“王大人过虑了,这里的下人都是浙江巡抚府的心腹,若是下毒,也不劳我亲自出马。”   王廷赞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在为如何跟纪昀应对发愁,说:“沈先生说到哪里去了。”   王廷赞不安,王禀望也没好过到哪儿去,他现在要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保全自己,眼下他来到苏卿怜的闺房里。当他走进来时,发现苏卿怜正在对镜出神,王亶望叹了一声,说:“又在顾影自怜了,我不是说过让他们把你房中的镜子全收去吗?卿怜,爹爹知道你心比天高,可惜命不由己,你也不要太过自伤。”   苏卿怜站起身,说:“爹爹刚刚回来,还是先去歇息一会吧。”   王亶望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说:“爹爹有一要紧事要问问你。这次在宁波,皇上心情甚好,出了一个上联,说是绝对,无人能对。”   苏卿怜一听对对子,来了精神,问:“这天下还有对不出的对联?爹爹说出来,女儿听听。”“皇上出的上联是:‘烟锁池塘柳’。此联看似简单,可烟锁池塘柳五个字的偏旁中分别包含了金木水火土五行,倒也不是那么好对的。”苏卿怜陷入沉思。王亶望眼巴巴地看着苏卿怜,问:“但它难不住女儿你吧?”   苏卿怜问:“皇上手下那两大学士,一个人称天下第一才子,都对不上吗?”   “皇上说他们都对不上,所以皇上说了,有谁能对上下联,重重有赏。”王亶望说。   苏卿怜说。“女儿衣食不缺,也不稀罕什么赏赐。只可叹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可惜我是女儿身,要不,大清第一才子的名分怕是落不到那个纪晓岚头上。”   王亶望没等苏卿怜话音落下,突然跪下,吓坏了卿怜。苏卿怜忙拉着王亶望:“爹爹这是为何,这可折杀女儿了。”   王亶望面带愁色地说:“女儿有所不知,那纪昀名为第一才子,实则有才无德。他为了外放做官,居然利诱王廷赞,诬陷父亲。女儿,你与皇上有一面之缘,皇上对你印象尤佳,只有你明白父亲,父亲求你面见皇上,替父亲申辩,揭露纪昀狼子野心。”   苏卿怜搀起王亶望,说:“爹爹说的哪里话,女儿能有今天,还不是托爹爹的福气。若不是爹爹当年将女儿从烟花柳巷中赎出来,女儿只怕早已凋零憔悴,焉有今天。只是女儿一介布衣,要见当朝天子,谈何容易。”   王亶望一见有门儿,立即说:“天子沉溺书画诗词,自视极高,只要女儿能对出下联,就一定得蒙接见。”   “那个下联有何难处,女儿早已成竹在胸。”苏卿怜说。   “那好。让你抛头露面,实在是万般无奈,还望你能体谅爹爹的深意。”王亶望说。   苏卿怜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救王亶望,她坚定地说:“女儿的性命全是爹爹给的,为爹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苏卿怜整理了仪容,换好行装,由一太监带着,走进行在花园。乾隆正在等待着她。苏卿怜行万福礼:“民女苏卿怜叩见皇上。”   乾隆心中一喜:“果然是你,西子湖畔朕与你曾有一面之缘,听说杭州有一女子能对朕的绝对,朕就想到是你了。免礼吧,今天是以文会友,繁文缛节就免了吧。听说你能对上朕的绝对?”   苏卿怜说:“民女不惴冒昧,就正于方家。”   乾隆看着苏卿怜:“烟锁池塘柳。”   苏卿怜一字一顿地:“炮堆镇海楼。”   乾隆说:“烟锁池塘柳,我这五个字,里各有金本水火土。”   苏卿怜说:“炮堆镇海楼火士金水木。”   乾隆笑了起来,他兴奋地打开扇子,挥了几下,赞道:“好,果然破了朕的绝对。你这下联可有讲究?”   “民女下联之意是祝我大清威风八面,这炮是火炮,礼炮,火炮打跑罗刹鬼,礼炮祝皇上寿与天齐。但只怕这炮是马后炮,为小人所用,打在无辜臣子身上,所以民女斗胆请皇上明鉴。”苏卿怜声音不高,可字字清晰地入到乾隆之耳,乾隆听出话里有话,问:“你这话是何意,话里有话,难道有什么冤屈吗?”   苏卿怜跪下,低首对乾隆道:“皇上圣明,民女本是浙江巡抚王亶望的女儿,我告那纪昀为求外放,勾结王廷赞陷害我父。”   乾隆收住笑容,严肃起来:“大胆,大清朝的法律,以民告官,以下犯上,告状者先要重责五十大板,你不怕皮肉受苦吗?”   苏卿怜来时就一心只想报王亶望之恩,早将生死置于脑后,她说:“只求公道,死而无悔。”   “好吧,你先起来吧。”乾隆一边命人将苏卿怜带到后院,并安排了住所,一边又说:“苏卿怜,此事事关重大,未查出真相之前,不许你出此园,你看如何呀?”乾隆见苏卿怜如此坚决,便做了一安排。   苏卿怜又叮嘱了一句:“只要万岁还我父亲公道,小女子死不足惜。”   乾隆看着她答道:“好。”乾隆立即吩咐,叫太监将苏卿怜走带。自己则向书房走去。   回到书房,乾隆坐在御案后,乾隆将苏卿怜为父求情的事对纪昀说了,纪昀若无其事地站在乾隆面前,说:“这只是王亶望女儿的一面之词,相信陛下必定不会受他蒙骗。事实真相如何,陛下只要审过王廷赞便见分晓。”   “王廷赞还用审吗?他说什么,朕早就了然于胸了。”乾隆说。   “皇上认为王廷赞会怎么说?”   王廷赞必然说,乾隆微微一笑着模仿王廷赞道:“臣该死,都是纪昀软硬兼施,颁赏许愿,指使罪臣诬指王亶望。臣一时糊涂,望陛下恕罪。”   纪昀一愣:“这怎么可能?”   “好,若不当面对质,谅你也不心服口服。乾隆对纪昀说着,又喊到:“来人,带王廷赞!”   两个侍卫将王带了上来,王廷赞跪下。乾隆盯着王廷赞:“王廷赞,监粮舞弊之事,真相究竟如何,你给朕从实招来。”   王廷赞惊慌失措般地说:“启禀万岁,监粮之事,甘肃官员兢兢业业,从无舞弊一说。”   乾隆问:“那你自己写的这篇章程怎么说?”   臣该死,都是纪昀软硬兼施,颁赏许愿,指使罪臣诬蔑王亶望。臣一时糊涂,望陛下恕罪。”王廷赞用力磕着头。   乾隆得意地目视纪昀,纪阳昀在五里雾中,正摸不着头脑,只听皇上猛地拍了桌子:“纪昀,怎么样啊?”   纪昀恍然,他摇了摇头说:“臣明白了,这都是那个文友的功劳。果然是英雄难过……”   乾隆想笑,但没笑出来:“说出来,说出来,恕你无罪。”   纪昀气哼哼地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都说男尊女卑,臣倒是后悔,为何不生个女儿身。”   乾隆终于乐了:“你看看你自己这副尊容,就算是女儿,有人会过不了你这一关吗?再者说了,那苏卿怜破了朕的绝对,如此才气,你能说她仅仅是徒有其表吗?”   “什么绝对?”纪昀问。   乾隆得意地说:“烟锁池塘柳呀。”   纪昀随口道:“炮镇海城楼不就得了,这算是绝对吗?”   乾隆一拍御案:“好啊,原来你早就对出来了,当日为何对朕说你对不上?又是哄朕高兴是吗?来人,把纪昀给我拿下!”   四个侍卫将纪昀拿下,纪昀不服气地看着皇上,乾隆故意不理他,对一直跪着的王廷赞说:“你起来吧。”   “臣不敢。”王廷赞说。   “起来吧,诬陷王亶望之事,你碍于纪昀淫威,虽然失节,但事不在你。朕这次先免了你的处罚,回去以后,你要戴罪立功。”   王廷赞急忙行礼:“多谢圣上。”   乾隆转向纪昀,道:“纪昀,你呢,既然一心想外放做官,显然是陪朕陪得厌了,朕就成全你,你这就到甘肃去吧,在王廷赞手下做个县令,你看如何呀?”   纪昀无奈地说:“皇上心里已有主意,臣又能如何?”   “算你明白,”乾隆摆摆手说:“王廷赞,你收拾一下,马上回甘肃去吧。纪昀,你和他一路走。下去吧。”   王廷赞站了起来,回道:“圣上明鉴,纪昀诡计多端,臣怕他路上又生事端,臣不是对手。”   乾隆说:“不打紧,朕派几个侍卫押送,谅他不敢生事。”   “谢主龙恩。”王廷赞又行一礼,纪昀跟在王廷赞后面,在众侍卫押送下,走了。   乾隆背着手走下御案,自语道:“炮镇海城楼,比苏卿怜的炮堆镇海楼工整了几分,果然不愧第一才子。”   王亶望在巡抚府书房内焦急地等待着,沈师爷匆匆走了进来。王亶望迎上去问:“事情结果如何?”沈师爷幸灾乐祸地,说:“主子恼了,将那纪昀贬为县令,发往甘肃。”   王亶望又问:“小姐呢?”   “让主子留在行在了。”沈师爷说。   王亶望想到苏卿怜无异于成了人质,叹了口气。沈师爷安慰他:“大人莫要苦恼,市井光棍们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王亶望当然清楚,只是舍不得苏卿怜,他努力说服着自己必须接受这一个事实,于是他说:“好啦,不说了,你告诉王廷赞,我要避嫌,就不去给他送行了,让他路上对纪昀好一点,皇上深爱纪昀,不定何时又会重新启用,咱得给自己留条后路,趁他落难的时候,交交他这个朋友。”   沈师爷说:“是。”   纪昀正在独坐喝酒,桌上却摆着两副杯筷,他分明是在等待着谁。这时候,乾隆走了进来,一见此景,笑了:“噙,好兴致呀,不知道明夭就要远赴西域了吗?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纪昀站起来回话:“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两个肩膀一个脑袋,顶多再带着那张纸。”   乾隆问:“连随身的衣物也不带一点吗,不知道水寒伤马腿,大雪满弓刀的滋味吧?”   “又不在那里长住,带那么多劳什子何用。”纪昀故意看着皇上。   乾隆一笑:“怨气不小啊,你是不是以为朕真的中了王亶望的美人计呢?”   “纪昀还不至于蠢笨如此吧,江山社稷与风花雪月孰重孰轻,皇上心里会没数?臣说所带的那张纸,就是皇上的密旨。皇上这是将计就计,让纪昀去甘肃立功呢。”纪昀说。   “好小子:学乖了,这回没揣着明白的装糊涂。给,密旨已经写好了。和珅这小子,到现在也没查出个子丑寅卯来,朕正发愁如何不动声色的把你派到甘肃去呢。监粮之事,朕是想杀一做百。但若是证据不够确凿,恐怕也难以服众。你到了甘肃,别的什么都别管,只要用你那铁齿铜牙咬死了二王,给我一查到底,速战速决。”   纪昀说:“臣遵旨。”   乾隆看了一眼桌上,问:“怎么多一副杯筷,你在等人吗?”   “臣等的就是陛下。”纪昀说。   乾隆拿起酒杯,说:“这就算朕给你送行吧。”乾隆举杯一饮而尽,之后说:“朕明日就不去为你送行了,不过,你也寂寞不了。那苏卿怜刚才还来求过我,说明日要去给你饯行。”   “哦?”纪昀看着乾隆。   乾隆说:“苏卿怜虽然才思敏捷,可官场上的事情却是一窍不通,这显然是王亶望的主意,你相机行事吧。这一趟就辛苦你了。”   纪昀说:“为我大清社稷,纪昀万死不辞,只是和珅查办监粮案件不力,纪昀却要千里跋涉,代人受过,为臣心里实在有点不自在。”   乾隆知道纪昀指的是什么,功道:“你放心,我已经布置下去了,和珅办事如此拖拉,岂有不罚之理,日后有他的苦头吃。”   细雨膝膝,天气阴沉,杭州城门外,一条大路伸向雨雾弥漫的远方。纪昀一身布衣,随在王廷赞身后亦步亦趋地出了城门,苏卿怜站在城门口,表情很复杂。她叫道:“纪大人……”   纪昀装作很吃惊地停了下来,说:“苏姑娘,这可真是巧遇呀。”   苏卿怜说:“不是巧遇,卿怜在此已经恭候纪大人多时。”   “苏姑娘该不是为纪某送行吧?”纪昀笑着问。   苏卿怜说:“正是。”   “这怎么会呢,苏姑娘眼高于顶,怎么会如此抬爱纪昀一个犯官。”纪昀装作糊涂地问。   苏卿怜说:“陛下将纪大人所对下联已经对我说过,炮镇海城楼,果然比我的大气工整,看来卿怜小看了纪大人了。”   纪昀笑了:“题诗作对本是游戏,丝毫改变不了命运大局,苏姑娘你看,就算纪某对子对得好,还不一样是发配甘肃的命运吗?”   苏卿怜很是难过地说:“卿怜此来就是要对大人说,大人才气过人,若能德才兼备,定会流芳千古。”   纪昀闻听此言,大笑起来,说:“姑娘提醒的是,纪昀一定修身养性,痛改前非。”   纪昀正要继续上路,苏卿怜叫住他,拿出一个锦绣荷包,送到纪昀面前。纪昀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苏卿怜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人千里赴边,虽说是咎由自取,可毕竟与卿怜有关。一点心意,大人带着应急用吧。”   纪昀推开荷包:“纪某可消受不起,纪某这里刚接了,姑娘就去皇上那里参上一本,说纪某巧取豪夺,纪某岂不是罪上加罪?”   苏卿怜将荷包扔在地说:“既是这样,就算卿怜多此一举了。纪大人走好。”说着苏卿怜头也不回地走进城门。   纪昀捡起荷包一笑:“啊,脾气还不小。”   王廷赞、纪昀一行走出城门,上了官道。   在兰州府钦差行辕内,和珅皱眉背手,在厅中走络儿,小月与莫愁大步进,二皆着男装,英气逼人。   和珅看都不顾上看她们,似乎是在呻吟着自语:“怎么回事呢?皇上怎么知道了!”   小月进门说叫:“哟,大清早的,和大人散步哪?”和珅一脸苦相说:“我哪有闲心散步哇!军前小有挫败,皇上打哪儿知道的?下旨申斥,可怎么好!”   小月抿嘴笑着看看莫愁,莫愁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转向和珅头问:“是吗?圣旨呢?”   和珅一指:“那儿,案子上供着呢?”   小月、莫愁到桌案前,圣旨立放,二人看着圣旨。小月努力认读着,嘴里念叨着:“不听,这是什么字呀?”   莫愁摇着头:“我也不大认识。和珅还在走络儿,搭言道:“‘朕’,皇上自称‘朕’。”   小月继续读着: “哦, 不听朕命,挫我军威,念你……”莫愁正道:“不是‘你’,是尔,和你我的‘你’一个意思。”   小月说:“真别扭,说你就得了呗,念尔初犯不子…”   莫愁说:“不是‘子’,是‘予’。”   小月看着圣旨说:“不予追究,如若再犯,哈,下边我全认识:小心尔的狗头!钦此。”   莫愁故意地:“连起念,就明白了。”   小月走到和珅面前,学粗嗓音,拿腔拿调地说:“好,听着!不听朕命,挫我军威,念尔初犯,不予追究。如若再犯,小心尔的狗头!钦此。”   小月、莫愁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和珅哭笑不得地直哀求:“姑奶奶们,别笑了行不行?我烦着哪!”   莫愁说:“谁让你贪功冒进来着。”   和珅忽然有所悟,说:“哎,小月,八成是你报皇上的。”   小月一脸无辜的样子:“和珅,你冤枉人!明知道我写不出几个字,怎么报?”   和珅想起了什么,比画着说:“有密封折子,随紧急公文一起发走的,我看见了。”   小月说:“啊,有哇。我画的山丹、百合,还有……狗尾巴花儿!是逗皇上乐的。难道你不许?”   “我哪儿敢哪!”和珅明知小月之言不尽不实,也无可奈何,只得苦笑。   这时,有侍卫走来,对和珅说:“钦差大人,有军情急报。”   “进来!”和珅整装挺胸,一派威严地说。戈什哈走进大厅,单腿行礼。站起身来,说:“和大人,老毛子今日不环城鼓噪,有拔营逃走迹象。”   和珅问:“跑?”   “是,定是福康安大人的大军逼近,他们定是闻风丧胆了。”戈什哈说。   和珅兴奋得直搓手,喜形于色地说:“闻风丧胆……要跑!”此时,和珅主意已定,捶了一下掌,叫道:“立即传令各营军将,南门外列队,滚备追击!”   戈什哈答了声:“喳!”之后退了下去。和珅高兴地叫了起来:“呀,披挂伺候!”   小月向莫愁使个眼色,二人走出大帐。和珅正在侍卫的帮助下披挂起来,过了一会儿,小月和莫愁又走进大帐。小月手捧圣旨站在和珅面前高声说:“皇上有旨,和珅听宣!”   和珅一怔。   莫愁说:“和珅,还不跪下!想抗旨么?”   和珅见状,慌忙跪地,军将也跪于后,过了一阵子,莫愁才徐徐宣旨。她用严肃的口气说:“圣谕,和珅你听好了!”   和珅低着头:“臣和珅在。”   莫愁读起圣旨:“和珅!不听朕命,挫我军威,念尔初犯,不予追究!”   和珅听着耳熟,不禁抬头看了看。小月一见,厉声叫道:“跪好了!下边的圣谕最要紧,好好听着!”   和珅拿不准下边有何新的教训,只好低头伏地,听莫愁继续读旨:“念尔初犯,不予追究,如若再犯!……”莫愁停了停,大家跪地等着下文,莫愁加重语气读道:“如若再犯,小心尔的狗头!钦此”   和珅背后士兵皆小声掩嘴而笑,和珅猛抬头,指着圣旨:“这!这……”   小月问:“什么这呀,那呀!这不是圣旨?”   和珅只好说:“是圣旨,可……”   “可什么?可以抗旨不遵吗?”莫愁故意问。   和珅急忙说;“不敢,不敢!……我是说……”   “你说什么!”小月说着看了看众军将道:“刚才的圣旨,你们都听到了么?”众将军轰然齐声答道:“听到了!”   小月说:“和珅若敢抗旨,我一声令下,就把他抓起来!”   众人一起“喳’了一声,小月得意地对和辞说:“传令把!和大人!”   和珅百般无奈,只好传令:“各路军马,回营候令!”他越想越火,气急败坏地说:“违令者——斩!”   莫愁似笑不笑地说:“接旨吧!”   和珅挥手让将军和亲兵们退下:“你们先回营,我和……二位钦差有密事相商!”   亲兵退走后,小月、莫愁二人大笑起来。和珅恼怒着说:“笑,笑!你们这么做,我这钦差还怎么当!”   小月说:“你是钦差,怎么当,是你的事,我是监军,我奉旨行事!”   和珅撇嘴笑道:“哟购哟!‘监军’?皇上哄你玩儿罢了,还当真了!”   莫愁郑重地提醒他道:“别忘了,如果再‘挫我军威’,皇上真不敢要了‘尔的狗头’!”   小月在一旁得理不饶人地叫着:“对呀,既然保全了‘尔的狗头’,你欠我们一个大人情!”   和珅又撇了嘴笑道:“几个毛子兵,能‘挫我军威’吗?”话音未落,探马来报:“二十里外山谷中,有罗刹兵埋伏。见我大军退回,撤伏而去!”   和珅听后直愣神,半晌他挥挥手,让探马退下。莫愁不失时机地说:“听见了没有,就算皇上不要,毛子兵也会要了你——尔的狗头。”   小月笑着对和珅说:“你又欠我们一个大大人情。”   和珅这才明白了两位的用意,他苦笑起来:“可倒好,一眨眼功夫,我欠了两大人情,小月姑娘,为什么如此上心救我呀,啊?”   小月看都不看他:“呸!想得美!我是监军,你死了,我监谁去!”   和珅尴尬地挤出笑容:“啊对,啊对!我可不能死!”他轻薄地笑着说:“其实我死了算什么,害我们小月姑娘当不了监军、那罪过可就大了!”   一句话把莫愁也逗笑了。   “知道就好!别忘了,欠我们两大人情,不许耍赖!”小月说。   和珅急忙道:“哪能够哇!还,一定还……这叫唱的哪出戏呀!……”   莫愁说:“唱戏,这可难不住我们。”   “哪出?”和珅问。   小月学着戏子挺胸,扬脸,理“胡子”说:“有道是……‘杜大人神机妙算’。”   和珅问:“还有呢?”   小月瞅瞅和珅,一笑,捏着小指头尖儿,唱道:“小和珅”……   和珅关切地问:“小和珅怎么了?”   “小和珅狗头保全”!   小月、莫愁大笑而去,和珅未动,还在寻思着:“哼!‘杜大人神机妙算’,自吹自擂!小和珅狗头保全,什么话?……”   和珅想着刚才小月唱的,苦笑着摇着头。又想了想,傻笑起来。再想想,终于开怀大笑了好一阵。   兰州城内,有个金府。主人叫金大烟袋,此人身高膀阔。气宇不凡。岁月风霜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些苍桑的痕迹,可他却像个老玩童一般。   此时,金大烟袋正定神看着案子上圣上密旨,对一个清官头目说:“和珅这小子,整天龟缩在大营里,要想教训教训他,还真不易。”   清官头目说:“小人已经查清楚了,和珅身边有两个监军,经常戏弄他,和珅对他们是言听计从。不如求告此二人,将那和珅诱出大营,进了兰州城,那还不就是老爷您的天下了?”   金大烟袋拿出一些银子说:“好吧,你去办吧。”   莫愁、小月回到自己所居的小帐中,二人未去男装,只打散了头发对镜梳理着。小月高兴地说:“整天梳个大辫子挺好玩儿,就是不太舒服。难得今天老毛子没来闹腾,莫愁姐,咱们换上女装吧。”   莫愁说:“还是等到晚上再换吧,万一临时有事,咱们又得折腾。”   莫愁流着头,若有所思。小月在镜中发现莫愁在想事,笑着问:“莫愁姐,想纪大烟袋了?”   莫愁佯嚷道:“讨厌!”小月笑得梳子掉地上。门外有人叫喊,小月这才住了笑声,只听一兵了在外面叫:“两位大人,兰州城有人求见。”   莫愁看着小月说:“奇怪,我们在兰州并没有熟人呀。”   小月说:“让他进来吧,一回生二回熟吗。”   两人收拾了一下,传来人进帐。清官头目走进来,他已经听到小月的话,一进门就说:“大人说得对,一回生二回熟。”   小月打量着来人;“你是什么人?”   “大人莫问在下是什么人,只要看看此物即可。”清官头目向小月出示了一条黄玉带子。   莫愁看着带子说:“皇上的御用之物。”   “我见过皇上佩过这条带子。”小月也认出来了。   清官头目说:“这位大人好眼力。”   小月看着清官头目说:“你要我们做什么?”   “不着痕迹地将和珅大人诱到兰州来,我家主子自有安排。”清官头目说。   小月盯着来人问:“你家主子是谁?”   清官头目说:“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原来皇上也学我小月,用条黄带子下起旨意来了。既然你有皇上的御物,我这就去找和珅。”小月说着就要走。莫愁拦住她说:“不行,和珅会起疑心,得让他自己愿意跟咱们走。这位先生,请容我们几日时间,让我们想个不露痕迹的办法如何?”   清官头目说:“难得这位大人心思缤密,在下就在兰州城里静候佳音,告辞了。”   随着莫愁的一声:“送客。”清官头目退了下去。   小月眨眨眼,一下子有了主意,说:“咱们天天气他!气他个七荤八素,毫无办法,只好请我们出去转转!”   “这主意不错!哈,怪不得纪先生那么喜欢你!”莫愁说。   小月叫了起来:“我撕你嘴!他喜欢我?我可不喜欢他,大肚子,浑身毛病,整天叼着个大烟袋!”   莫愁撇嘴问:“就没点好处?”   小月说:“有限!”   帐外传来脚步声,二人停住话,倾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至小帐门外停住,小月拔出宝剑,问:“谁呀?”   帐外传来和珅的声音:“二位,还没歇哪?和珅报门求见。”   二女子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一下头。小月说:“候着!”   和珅在外面“喳丫一声。小月低声对莫愁说:“自己送上门来了。”   莫愁走至帐门内,对外说:“和大人有什么事吗?”   和珅在外面讨好地说:“怕二位军中寂寞,特备一席小宴,请二位饮酒说话儿。”   两位姑娘一听,悄悄商议着。小月说:“黄瓜上案板,找拍来了。”   莫愁略为思考了片刻,对小月说:“咱们见机行事!”   小月对外面叫道:“等我们收拾好仪表官容,再去!”   和珅说:“不忙,不忙。我在大帐前恭候。”   过了一会,小月、莫愁整理好了,走近和珅大帐外。和珅很远就迎上来。莫愁故意说:“钦差大人还有这兴致哪!”   和珅假装文雅得很地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我和珅就不配附庸风雅了?请!”   小月和莫愁跟着和珅进了帐,走到桌前,对着精致的菜肴“咋”“咋”赞叹。小月说:“哼,巴结上司,真下本儿呀!”   和珅急忙说:“不敢巴结,略表敬意而已,请坐。”   和珅为二人斟酒,小月看了看左右,说:“有酒肉无音乐,到底还是俗人。”   和珅也觉得少了点什么,说:“要不,我给二位唱一段?”   两位姑娘饮酒吃菜,不理他。和珅有些挂不住了,汕讪地笑着:“当然了,整个儿是关老爷面前要破刀,别见笑啊!”   和珅已经说了要唱,也不好收回,只得除去缨帽,脱下官服,取两块绸巾当水袖。二位女子仍不理他,只是吃菜。   和珅站在帐中,说:“那我就献丑啦,清唱加身段儿……”   和珅摆起姿势,口作锣鼓点儿,开始了他的滑稽表演:“搭搭一搭搭搭台,搭一搭——一台(轻叹)呀……(唱)皓月当空……”   没唱几句,小月大叫起来:“太好了!太棒了!”   两位女子同时鼓起掌来。   和珅有些受宠若惊地问:“真会这么好?要不,您二位谁也来一段?……”   两姑娘对望了一下,莫愁转向和珅问:“你真有此意?”   和珅一脸真诚地说:“真的,我早就想……”   莫愁脸色一变,问:“要拿我们取乐?”   “不不不!应该说自我娱乐……”   小月叫道:“和珅,好大胆子!营中唱戏,违犯军令!”说罢转身拉起莫愁:“走,咱们给皇上写折子去!”   小月拉起莫愁就走。和珅拦也拦不住,嘴里直说:“别别……”   小月和莫愁走出了大帐,和珅瘫倒于座,良久,和珅仰天抱拳,带哭音对着天空叫着:“皇上啊皇上,您给我派得什么好监军哪!”   小月、莫愁回到自己的小帐内。两人开始在帐内收拾行囊,换男便装。小月边换边问莫愁:“咱们换好装束,和珅要是不上勾,不是白麻烦了吗?”   莫愁说:“怎么会呢,和珅最怕你的密折,他还能不来求你?”   二人会心地一笑。果然,和珅已经追了过来,他在外面叫道:“和珅求见,二位方便吗?”   莫愁见小月理好便装,对外说:“进来吧。”   和珅低头走了进来,双方一见面,都是一愣。二位女子青衣小帽黑丝坎肩,分外潇洒漂亮,而和珅也换便装,祖母绿顶瓜皮帽,金丝大缎着体,更显气派不凡,手上一只翡翠扳指,更为耀眼生光。双方互相打量着,都不知对方要干什么。和珅问:“你们是?”   “你要干什么?”莫愁也问。   和珅讨好地笑着:“怕二位憋闷坏了,想来想去,何不去兰州城里逛逛,散散心?”   “你去,我们不去。”小月故意说。   和珅说:“衣裳都换好了,干吗不去?”   “不去就不去!”   莫愁看了小月一眼,对和珅说:“去也行,你得换换装。”   和珅问:“为什么?穿官衣上街?”   小月说:“谁让你换官衣了!我们是说,你这身打扮,像大老爷,我们一比,成了小跟班的,不行!”   和珅这才明白了,说:“我换身简单点的,还不行?”   和珅要走,莫愁唤住他;“你请我们逛街,带银子了么?”   和珅忙点头说:“还能让二位花费!带了,带了。”   和珅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银票,莫愁接过一看,又还他:“最少的也一千两一张,这儿不是江浙,兑得出来也扛不动呀!”   小月眼珠一转,来了主意:“这么着,我们身上带着碎银子,你先把票子押这儿,花多少,回来加倍还。不过,你一定不愿意吧!”   和珅陪着笑说:“愿意,只要二位高兴,我什么都愿意!我换装去。”   和珅出了帐后,小月将银票收好说:“这就归咱们了!”   莫愁笑了:“没想到,这么快咱就请君入瓮了。”   兰州西门大酒楼虽不如京师或江南,却别有一番豪阔气派。高大的门媚,宽敞的大厅,显出北方的殷实。和珅与小月、莫愁登楼,和珅还戴着茶晶眼镜,三人都手提大盒,小包。有伙计迎上:“三位爷,请窗边儿座,实在抱歉,里面有人包了。”   走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的和珅觉得小二怠慢了他,正要发火,被莫愁拉住。   小月一指厅内靠窗的桌子:“这儿挺好,风凉!”说罢,小月坐了下来,和珅无奈,也坐下。   伙计抹着桌子说:“几位爷包涵,我端茶去。”   小月指着包悄声对和珅:“你可花了我们五十二两银子了!”   和珅不屑地一摆手:“这算什么!我还五百两!”   小月一笑:“说话算数?”   和珅不再理她,对摆茶的伙计说话:“叫你们掌柜的来,这没你的事!”   说完他喝了一口伙计刚沏的茶,茶刚一入口,他一口把茶吐掉,咧嘴道:“端走,有好的就换,没好的,茶叶铺买最好的去!”   掌柜见来了挑剔的主顾,不知是什么来头,急忙赶来,伙计收了茶下去,对掌柜的附耳说了句话。掌柜的看着和珅问:“三位爷,有什么吩咐?”   和珅上下打量他,说:“有什么好的,只管上,吃好了,我有赏。”   “行。”掌柜试探着问:“这儿鱼不错,牛羊肉吃得惯吗?”   “吃不吃你甭管,拣珍贵的上就是了。真啰嗦!”和珅烦得直叫。   掌柜急忙说:“是,我就去安排。”说着快步走下楼去。   莫愁瞪了和珅一眼;“又摆谱来了。”   “反正花他的钱,让他摆去!”小月说。   和珅笑了起来:“这就对啦!”   这时候,楼梯传来脚步声响,金大爷打头,背后几个清官、帮闲跟着上了楼。金大爷斜披着灰大褂,随便掖在腰里,满脸胡须,也叼个大烟袋,乍看真与纪昀相似,只是年纪大了些,一副土财主相。小月、莫愁看着金大爷,蛮有兴趣,特别是他的大烟袋,着实要让人多看几眼。金大爷明知道有人注意他,旁若无人地从三人面前走了过去。和珅看见烟袋,尤其见两位姑娘面露关切之态,不由气得七窍生烟。   金大爷与清官、一帮从进到包桌坐下,和珅见那包桌是他们的,更气了。金大烟袋斗气地斜吸着和珅。金大烟袋对左右低声道:“这位和大人真是仪表堂堂、威风凛凛呀!看看我怎么打他的威风!”   过一会儿和珅喊了起来:“怎么还不上菜?”喊完后他报复似地看了金大烟袋一眼。   金大烟袋说:“哟,倒先朝老子叫上阵了。”   金大爷不张口则已,只要张嘴就如同大叫:“掌柜的!照往日一样,上好的席面给我摆上来!”   掌柜的一听,哈腰跑去,擦桌子掸土,分外巴结。和珅看在眼里,更加不愤儿。   金大爷对掌柜吩咐着:“去,叫对面楼子里的姑娘山丹花、野百合来,陪大爷喝酒!”   掌柜应了一声,正要下楼,和珅拉住掌柜问:“楼子里有多少姑娘?”   掌柜答:“不下七八十个吧!”   “去,把他们都包下来候着,陪老爷我赏花!”和珅叫板式地说。   金大爷和和珅都知道这明明是叫份儿,二人眼神相对,冷笑起来。   掌柜在楼梯口吩咐好伙计,刚一转身。和珅又叫住他:“掌柜的,我要的燕窝、鱼翅要好,必须是店里珍藏的!”   金大爷也不示弱,叫道:“掌柜的,我要的白酒纯酿要老,必须是百年以上的!”   和珅这一边说:“这边要上的鸡、鸭、鱼,进厨房前必须是活蹦乱跳的!”   金大爷那一边叫:“这边上的牛、羊、驴,肉在活牲口身上。必须要嗷嗷大叫的!”   “馏鱼片,要细刮,一根小刺儿也不能剩!”和珅说。   “烤鹤鹤,要过泥,一撮绒毛也不许掉!”金大爷说。   双方还要叫阵,楼梯又响了起来,这回除了脚步声,还传来卿卿喳喳的女人声,山丹花、野百合一脸媚笑着上了楼,正要扑向金大爷。小月、莫愁早已准备好,拦住去路,一副挑逗之态。   山丹花打量着她们:“哟!这二位爷,小模样儿真俊。”   野百合也说:“可不,小白脸,怪可人疼的!”   小月一指桌子:“那就陪我们喝酒吧!”不由分说,小月和莫愁拉住两个妓女入座,灌酒、啃耳朵、亲脸蛋。和珅以为她们是在替自己解气,哈哈大笑。金大爷再也忍耐不住,拍案大吼:“来人哪!把这三小子给我臭揍一顿!”   话音一落,立即涌上一群看家护院的,小月和莫愁推开两个妓女,和珅掀翻桌椅,双方打在一处。   金大爷看了一会儿,叫道:“瞄,还都有两下子,大爷也陪你们玩玩儿!”   金大爷要脱衣上场,被清官拉住,他说:“犯得上吗,大爷,坐这看热闹下酒吧!”   金大爷想了想:“也是。”说着掏出一大锭银子,扔在桌上,说:“小子们,打赢了,大爷有赏;输了,都给我沙窝子放骆驼去!”   金大爷坐下观战,见二妓女躲在墙角发抖,叫着她们:“还不过来,陪大爷喝酒!”   两个妓女躲躲闪闪跑来,金大爷左拥右抱,继续观战,不管谁占便宜都大声叫好。小月和莫愁无心恋战,早就想跑,瞅个空子,双双越窗而溜之。打手欲下楼追赶,被金大爷挥手召回,道:“回来!两小白脸打坏了怪可惜的,跑就跑吧。这老小子可不能放走!”   众人见只剩下和珅一人,便合力围攻,和珅孤立难支,终于被按倒于地。   金大爷得意地灌了一大杯酒,点上烟袋,慢悠悠地说:“这小子工夫不错吗,拉过来我瞧瞧。”   众打手反背手推过和珅,强使他跪地。和珅还想挣扎,但终敌不过,被按倒下跪。和珅边跪边抗议着:“我是朝廷命官!”   金大爷一笑:“我早看出来了。你服不服?”   和珅一梗脖子:“不服……”   “不服好哇!拉下去慢慢收拾,多会儿求饶了,再拉来见我。”金大爷一脚踏在椅子上说。   和珅见事已至此,低声说:“我服了!”   金大爷大笑起来,不无赞赏地说:“小子,行啊,光棍不吃眼前亏,你个是人物!”   和珅不语,暗自想着这人是个什么来头。   金大爷问:“大营里来的吧?和珅进城了吗?”   和珅急忙说:“和珅没来,他,他没敢来!”   金大爷冷笑一声:“和珅来了,我也敢照打不误。”   和珅吃了一惊,不由抬头看了看,觉得此人大有来历,态度不再像刚才那般倔强。   金大爷见和珅不说话,道:“你以为我吹牛?”金大爷溜到和坤前,布衫一甩,光着膀子,露出腰缠的黄带子。和珅一见,更为吃惊,他失声叫道:“皇室宗亲!”   金大爷没有回答,随从拾起布衫为金大爷披上。金大爷满意地坐了下来,对手下说:“放开他吧!”   打手松开和珅,和珅也没敢立即起身。金大爷绕着和珅踱步,点着烟。金大爷感慨起来,说:“往事如烟哪!金大爷的祖上,随太祖爷定满洲,为世祖爷打天下,算起来也是一家铁帽子王!后来铁帽子丢了,又迁到兰州,从此不问政事,只管吃喝玩乐,不管怎么说,还是爱新觉罗子孙,血浓于水,懂吗?”   和珅低头说:“懂。”   金大爷问:“你是哪个旗下的?”   “满洲正红旗。”和珅答。   金大爷狂笑起来:“正红旗!巧啦!老辈儿就没跟你说过旗内的事?”   和珅又吃了一惊,他猛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眼前这位爷:“您是……”   金大爷盯着他说:“见了老主子,该怎么着,规矩都忘了?”   和珅伏地磕头,急忙说:“奴才给老主子请安,恕奴才有眼无珠!”   金大爷说:“这就对啦!就算我当街要饭,和珅认出来,也得下轿磕头!”   和珅连连叩首。金大爷笑着说:“那两小白脸一打架我看出来了,女的!我不难为他们。”   小月、莫愁早已潜回,她们扒着楼窗偷听,闻此言急忙缩头。金大爷继续对和珠说:“你呢,是个人物,早晚大有前程,可我不能坏了规矩,得罚你,让你知道疼!”   “主子饶了奴才吧!”   金大爷说:“敢跟主子当堂叫份儿,和珅来说情也不行!来呀,送兰州大牢,传我的话,尿桶边儿锁三天再说!”   打手拉走和珅,小月和莫愁藏在窗后暗自发笑。   大厅内,金大爷招呼大家入座,他对掌柜说:“掌柜的,把前边收拾好,钱到大牢里朝那小子要。来,咱们接茬喝!”   从酒楼跑出来后,小月、莫愁来到兰州街市茶摊躲在墙角喝茶。两人窃窃私语着。莫愁说:“没想到这里还藏着这么有来头的人物,兰州府不简单哪!”   小月笑着说:“和珅算倒霉了,那老爷子一句话,下大牢受罪去了,好玩!”   莫愁见此事做得有些大发了,说:“得想法子救他出来,大营不能没钦差呀!”   小月道:“谁让他摆臭谱呀,活该!”   莫愁说:“三军不可无帅,可别让老毛子趁机拣了便宜。”莫愁到底大了几岁,想问题更深一些。   小月同:“那怎么办?”   此时,金大爷率随从们走来,小月、莫愁忙背过脸,生怕被发现。她们发现路上行人都向金大爷问好,一群小花子围上去要钱要吃的。金大爷对他们说:“别闹,别闹!一会儿上我门口吃肉去!背上你们的破口袋,一人赏十个馒头!”   小花子们欢呼而散。   这时街对面一乘官轿过来,官员下轿,给金大爷请安。   金大爷叫道:“哎,回去告诉你们知府,开粥场!说不定哪天我也去尝尝。”   官员恭敬地说:“金大爷放心,一定照办。”   金大爷一伙人拥过小月、莫愁身边,二女子慢慢抬起头,在金大烟袋的随从中发现了清官头目,清官头目与她们一对眼色,脸上带着笑意。待众人走远一些,小月和莫愁指着清官头目的背影说:“找他!”   是夜,风吹树摇,金大爷在小屋和下人打麻将。金大爷光着膀子,吸着烟,对砂壶嘴喝茶。一会儿,金大爷摸起一张牌,眼神一亮,对众人说:“撂牌吧,小子们。自摸、坎当儿、一条龙!我还是庄家。”   几个下人一看牌,咧着嘴将自己的牌推倒了。   金大爷看着他们,笑了:“一个个小样儿!想要赖呀?不行,输光了大爷再赏二两。”众人堆过碎银子。金大爷命重新码牌。众人推牌,洗牌,码牌。这时候,清官头目走进来,对金大爷说,“和珅手下那两个姑娘找上门来了。”   金大爷放下牌站起来说:“带书房去。”   金大爷起身,指着牌桌说:“别偷我银子,我有数!找个人先替我玩儿!”   金大爷刚出屋,几个下人扑过去抢了银子。   书房内,金大爷坐太师椅上抽着烟,小月、莫愁跟着仆人走进来,恭恭敬敬,行万福礼。莫愁主动说:“杜小月、莫愁给老爷子赔礼来了。”   金大爷凝神一看,乐了:“果然是你们俩!”   “干吗说果然?您猜着啦?”小月问。   金大爷说:“先真没看出来,一打架,就露原形了,我也不吃醋了。”   莫愁说:“老爷子好眼力!”   金大爷笑了起来,问:“找老爷子我有什么事呀?是不是为了和珅的事?”   小月对莫愁说:“原来老爷子已经知道牢里关着的是和珅了。”   莫愁说:“你别忘了,老爷子是铁帽子王的后裔,怎么会认不出他来。”   小月小声说:“这么说老爷子是有意找和珅的晦气了?”   金大烟袋一笑:“可笑那和珅,还死扛着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他要是说明他是和珅,我倒难办了,可他既然不说,那我正好顺水推舟、假装不知道,多关他几天。”   莫愁看着金大爷说:“和珅虽然可气,可他毕竟是三军统帅,老爷子关着他不放,军中缺了主心骨,我们怕被罗刹人所乘。”   金大烟袋安慰起莫愁来:“你放心吧小姑娘,我早查明白了,罗刹人已经撤出五百里外,就算飞也得飞上一阵子才能到兰州,所以才关他和珅。对了,你们两位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和珅这小子军中还有女人呀?”   小月凑近金大爷,附耳说了几句,金大爷越听,笑眼越开,最后终于大笑出声:“派你们当“监军”,皇上这小子,有点意思!”   小月问:“哟!您怎么管皇上叫小子?”   金大爷神气活现地说:“‘小子’怎么了?论起来,皇上比我矮两辈儿!我们家的事,别瞎搀合。和珅的事你们就别管了,老爷子我自有安排。”   一听这话,两位姑娘起身告辞,莫愁说:“那我们就告辞了,我们替皇上……那小子谢您了。”   金大爷生怕两位姑娘这么走了,叫道:“别价,大老远来了,陪我说会子话儿。”他转向外院,叫着:“来呀,上窑里藏的白兰瓜、哈密瓜、吐鲁番葡萄、库尔勒香梨!”   姑娘们见金老爷子真心相留,只得留下,小月周览满屋子藏书,赞叹着:“老爷子好大学问哪!”   金大爷又大笑起来:“我大字不识,什么好大学问!”   小月问:“那这些书摆样子的?”   金大爷说:“我找人给我念哪!”   “还是满腹经纶。”莫愁看着那些书说。   金大爷被姑娘们夸得满得意,他又点上烟锅。小月看著有趣,凑近仔细端详。说:“老爷子,别看您模样不济,这烟袋锅子够气派。”   金大爷不怒反笑道:“这话准确。谁敢说我这烟袋不好,一锅子砸他个骨断筋折。”   “这么厉害,我掂掂。”莫愁伸过手。金大爷得意地递过烟锅。莫愁一掂,说:“够沉的,铁家伙!”   金大爷说:“它上过阵,家传,一锅子下去,能把人打得脑浆迸裂!”   “真的?我掂掂。”小月接过烟锅,说:“是比纪老师那个沉,沉多了。”   金大爷问:“什么纪老师?”   小月说:“纪大烟袋呀。”   金大爷一听猛然起身大吼起来:“什么,敢在我面前自称大烟袋!”说着一把夺过烟锅“啪啪”磕掉烟灰:“我找他去!”   小月、莫愁笑起来,赶紧拉住他。莫愁说:“他打不过您,他是个文人。”   “文人也不成!”金大爷不依不饶地说。   小月急忙劝着金大爷:“您别发火,他在杭州府呢,他叫纪晓岚。”   金大爷愣住了:“纪晓岚?修《四库全书》的那个?他也抽烟袋?”   “没错儿。”莫愁说。   小月故意气老爷子道:“那锅子一点儿不比您的小!”   金大爷这时反倒没气了,对小月说:“你倒是早说呀,要是那纪晓岚,老爷子我甘愿让他。这人好才学,好名声。字眼比我深,深大发了!”   两位姑娘抿嘴笑了。   “哎呀……”金大爷感叹地看着烟袋说:“我以为我这个天下无双,没想到成了对儿!”他对两位姑娘问:“要不……他称‘纪大烟袋’,我改‘金二烟袋’?”   莫愁忙说:“别,让他叫‘纪二烟袋’。”   金大爷说:“不成,不成!让他改称,我这不是招骂吗!还是我改。”   “都叫大烟袋吧!京师纪大烟袋,西北金大烟袋。您可沾光了。”小月说。   金大爷点头称是:“沾大光儿了我。”   甘肃河西走廊古道上,众人在路旁一座凉亭内休息。   纪昀看着天色问:“王大人,此去离兰州府还有几天路程呀。”   王廷赞说:“三天即可到达。纪大人,圣上让你在我甘肃充任知县,甘肃全省上下,不知纪大人看中了哪里,但说无妨,一切全由兄弟作主。”   “纪昀我就看中了王大人这一亩三分地,不知王大人做得了主吗?”纪昀说。   王廷赞以为自己蒙混过关就没事了,不再把纪昀放在眼里,刚才的客气不过是王亶望曾叮嘱过他不要轻易得罪纪昀,此时见到了自己的地盘,他的谱渐渐大了起来,说:“纪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这几日闲得问了,又要生事吗,大人别忘了,这可是我甘肃地盘。”   纪昀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大人别忘了,这是皇上的天下。”纪昀说着拿出一张密旨宣道:“皇上密旨,王廷赞接旨。”   王廷赞迟疑着跪下。   纪昀读道:“着令纪昀一入甘肃境内便将王廷赞拿下,全力调查监粮舞弊案件,有反抗者,当场格杀。王廷赞,你听清了吗?”   王廷赞听后不语。侍卫头领拔出刀来,对王廷赞说:“有抗旨者,格杀勿论。”   王廷赞急忙说:“臣遵旨,全听纪大人调遣。”   纪昀说:“王廷赞,皇上这里还单独给你写了几句话,你听好了。王廷赞,朕的苦肉计演得可好,你小子服吗?你若悬崖勒马,全力配合纪昀,尚有一线生路,若不迷途知返,朕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全凭纪大人救小人一命。”王廷赞忙磕起头来。   纪昀说:“起来吧王大人,咱们这出戏的方略是外松内紧,大人你这威风还得抖起来,我只问你一句,历年甘肃监粮的帐目,你藏在哪里?”   “藏在小人别院后面。”   “此话当真?”   “此等关头,小人如何还敢说谎。”王廷赞颤抖着说。   纪昀对侍卫们说:“好,火速开拔,到达兰州后,直奔王廷赞别院!”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三节 第三节   杭州,巡抚府书房内,王亶望坐在屋内看着文书,沈师爷走了进来。王亶望看了师爷一眼,问:“甘肃方面还没有消息来吗?”   “回大人,没有任何消息。”   王亶望将手上的文书放下,站起来问:“算日子王廷赞也该到了。小姐那里呢?”   “苏小姐已被隔绝在行在内院,由大内侍卫亲自守护,在下试了几次,都没能接近。”沈师爷说。   王亶望走了几步停住,脸上露出不安之色,道:“不对呀。该不会中了皇上暗度陈仓之计吧?”   沈师爷也觉得此事甚为踢跷,但又不敢确定,问:“大人是说,那纪昀……”   “我看八成是苦肉计。纪昀入陇,必有皇上密旨。果真如此,那可坏了,那王廷赞本是个没主意的,眼看着是人为刀姐,我为鱼肉呀。”王亶望敲着桌子,语气沉重地说。   沈师爷眼珠子一转,立即出了个主意:“除非大人星夜赶赴兰州,甘肃眼下是和珅主事,那和珅可是个爱银子如命的,大人只要搔到他的痒处,还愁过不了此关?”   王亶望问:“可皇上在杭州呆着不走,让我如何离得开?”   “事在人为,若是大人家中有个三长两短,难道皇上还能阻止大人尽孝吗?”沈师爷低声说。   王亶望惊讶地看着沈师爷,他不敢相信师爷居然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但眼下看,这个主意倒是个最为可行的,但想到拿老父亲说事,他不禁犹豫起来:“你是说……”   沈师爷替他下定了决心,他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王亶望思索着,向内宅走去。   后院正房廊沿下,王亶望八十岁的老父正在喂鸟,王亶望与沈师爷走进内宅。王亶望看了师爷一眼,师爷点了点头。王亶望鼓起勇气说:“见过父亲大人。”   王父见儿子来看他,很高兴地放下手里事,问:“今日怎么有空闲了?”   “儿子遇到一桩天大的难事,特地来向父亲大人借一样东西。”王亶望低着头说。   “父子之间,何以言借,有何需要,但用无妨。”王父说。   王亶望抬头看了一眼父亲,鼻子一酸,流下了眼泪。王父惊怪地问:“今儿这是怎么了,堂堂一省巡抚,怎么做起小女儿态来了?”   王亶望扑通一声跪下,连磕三个响头。王父更为慌张了,急忙扶起儿子:“快起来,这是为何?”   王亶望哭着握了一把父亲的手,痛心地说:“父亲大恩,不肖子永生难报。”王亶望不敢再看父亲一眼,立即起身,离开了内宅。王父看着儿子的背影,着急地问师爷:“究竟发生何事,要借何物?”   “大人所要借者,是您老人家的性命。老人家,上路吧。”沈师爷说着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王父。   可怜王父没能弄清楚怎么回事,便被沈师爷灌进了毒药,当场毙命,王亶望在家人将老父装裹停当后,迅速来到行在,在正厅内王亶望跪地对皇上哭泣着老父故去的事。乾隆叹了口气,说:“记得前几日你还说要给你父操办八十大寿,怎么老人说去就去了,这可真是人有旦夕祸福呀。”   王亶望哭着说:“家父福缘浅薄,空劳皇上挂念。微臣恳请皇上开恩,准许微臣护送家父灵柩返回湖南老家,入土为安。”   “护灵尽孝,那是做儿女的本份,你将印信交给浙江布政使暂为属理,尽快去吧。”乾隆当上许奏。   王亶望叩首,谢皇上恩典。乾隆叮嘱他道:“去吧,节哀顺便。”王亶望哭着叩拜而下。   乾隆摇了摇头,正在为人世无常而感慨,一旁的太监轻声说:“皇上,奴才多嘴,那王亶望的父亲死得蹊跷。”   乾隆愣了片刻,点了点头,说:“言之有理,此人多少也算得上个袅雄,困兽犹斗,断然不会就这么溜了,你马上派人飞鸽传书,告诉纪昀,王亶望极可能潜往甘肃,让他多加在意。”   “何不让奴才就此截下王亶望,这样岂不干脆?”太监说。   “此案久拖未决,朕心中焦躁,不如将计就计,让那王亶望多跳几天,充分暴露,也好一网打尽。”乾隆说。   “皇上英明,奴才明白了。”   乾隆加重了语气,对太监说:“你叫人看好苏卿怜,不要让她与王亶望见面。王亶望是自寻死路,苏卿怜大好佳人,不要被他连累了。”   “喳。”   再说和珅,此时他正被关在兰州府大牢内,黑驻辍的一间大牢房,十来个蓬头垢面的囚犯,贴着墙,或蹲或坐。狱卒拉和珅入内,见和珅衣着华贵,囚犯们眼巴巴地瞧着他。   两个狱卒把和珅紧紧拴在尿桶旁,嘴里还呼叨着:“得罪金大爷,活腻味了?拴这儿,也许三五天,也许三五年,金大爷忘了。你就死这儿吧,小子!”   狱卒将和珅绑好,走出矮门,锁上了牢门。和珅抬起头,见囚犯们都瞅着他,眼睛像饥饿的狼,射出点点寒光。眼见虎入狼群,和珅也没了威风。他与那群人对视了一会儿,想到自己落到与这班人为伍,全没了脾气只有低头叹气。   一个囚犯走过来,背过身哗哗撒尿,和珅想躲也躲不开,用袖子挡住脸鼻。接着又一个来,哗哗;另一个来,哗哗……最后过来一个,个大,满脸横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有意无意溅了和珅一头一脸。和珅再也无法忍受,怒气十足地说:“干什么你?”   大个囚犯并不生气,调笑着:“哟!你怎么不躲远点儿?”   和珅叫道:“我躲得开吗?”   “那我们也不能憋死这儿!”大个囚犯对众人说:“是不,爷们儿?”   众人哄笑起来,什么调儿的都有,七嘴八舌地叫着。大个囚犯不再言语,在和珅面前走两趟, 咋咋赞叹: “挺肥的!”大个囚犯又溜两趟,笑眯眯看着和珅:“咱爷们都多少日子没见荤腥了?”   一个瘦囚犯细着嗓子说:“我都两三年了,快疯了!”   大个囚犯冲和珅一努嘴笑道:“留着晚上啃吧,有嚼头!啃上十天半月,再让他断气。”   和珅再也受不了,对外大叫:“牢头儿!牢头儿!”牢头听到叫声慢悠悠过来:“喊什么,喊什么!喊丧哪,牢头儿是你该叫的吗?叫班头大爷!”   和珅只好委屈着说:“那……班头大爷……”   牢头得意地答应着:“哎,这听着多顺耳呀,有事吗?”   和珅问:“能不能换个地方??   牢头答应得到快:“能,选个包间都行,我为什么听你的呀?”   刚才和珅一直笼着手,这时他伸出手,从指上摘下个翡翠扳指,扔过去,牢头接着,看看,闻闻,擦擦,咬咬问:“是真的吗?”   和珅不言语。牢头看了看扳指说:“好,就算我上当!来呀,把这胖子锁小间去。”   狱卒跑来,开门,开锁。牢头说:“换包间一天一两银子,身上有吗?”   和珅不语,钻出矮门。牢头说:“那好,还得锁在尿桶边儿,这是金大爷吩咐的,您就是花一千两,我也不敢挪地方。”和珅看着牢头那神情,绝望地要瘫在地上。   兰州大牢班房前, 狱卒喜不自胜, 一边往怀里揣个大元宝,一边对班房喊:“头儿,头儿!”   牢头正在吃饭,听到叫声从里面出来,剔着牙,挺不高兴地回:“什么事,急急忙忙的?”   “有二位爷想见您,我带进来了。”狱卒说着回头伸手相请。小月、莫愁着男装走来。牢头上下打量她们,见对方眼生,没什么意思表现,脸上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打官腔道:“有事吗?我可忙着呢!”   小月、莫愁也不多说,递过一张折着的纸。莫愁说:“你先看看这个。”   牢头拿出往日认钱不认人的架势:“我为什么要看呢?”   小月道:“省得后悔。”   牢头冷笑一声:“有什么可后侮呀?”   “没看见这上面烟袋锅子盖得红圈吗?”莫愁见牢头不买帐,干脆打开纸对着他。   牢头一看,顿时腰就弯下来了,原来纸上扣着个朱红大圈儿,是烟袋锅当印使。   莫愁和小月也不再理他。牢头见二人来头很大,赶紧自抽起嘴巴来。“瞧我这狗眼!”他一巴掌打过来,说:“就给挖了去!”说着又一巴掌打过去道:“让人当泡踩!还喝那么多酒!黄汤子迷心窍……”说着连打了自己好几巴掌。   莫愁不耐烦地说:“行了,回话儿吧!”牢头不敢抬头,低头看地:“您吩咐。”   小月叫他直起腰来,牢头很听话,直起了腰回话。   莫愁问:“送来那胖子,怎么样了?”   “回爷话,单圈在一个小间里了。”   小月问:“小间?你收他好处了吧?”   牢头惶恐地说:“不,爷,别误会,是怕放大间里,模样变大发了,金大爷传了去认不出来,所以……”   “这几天吃饭了吗?”莫愁问。   “头天什么都不吃,第二天不到晌午就受不了了,当大褂儿换了三窝头,后晌儿当了长衬衫两碗杂面粥。第三天早晨要喝茶,当的绸衫。晌午吃饭,当的帽头儿。不到后晌,一双云头鞋换了四个糖窝窝,正吃呢,您二位爷就大驾光临了……”牢头说。   莫愁和小月背着脸偷偷笑起来,莫愁问:“他说什么了没有?”   牢头说:“成天价靠尿桶念叨,带着哭音儿,说是‘小月、莫愁啊,快下凡救我来呀’!——这小月莫愁,也不知是哪路神仙?”   小月、莫愁闻听此言大笑起来。车头急忙问:“这么对付他,金大爷满意吗?”   “还行吧!我们是带他走的。”小月说。   莫愁举起那张纸对牢头说:“接纸!”牢头像接“旨”一样,恭恭敬敬双手捧过,问:“我去带出来?”   莫愁拦住他:“我们看看去。跟他说什么,你们不许听。”牢头哪敢多问,指着牢门说:“那当然,二位请。”   大牢小间内,和珅上身只余贴身小坎肩儿,下着绸裤,鞋和袜子也不见了,正在如狼似虎大啃糖窝窝,吃相之美不亚于纪晓岚。吃光了,兴犹未尽,把身上、地上掉落的渣渣儿,凡能够着的,一扫而光。狱卒开门,解锁,搬走尿桶,和珅一见,咧着嘴问:“要放我走?”   狱卒躲着臭气说:“美死你!盘算着晚上当什么吃饭吧!哎?袜子呢?”   “你甭管!”和珅生气,顺手抄起一块麻袋片儿,披在肩上。   狱卒一边收拾着,一边说:“这里又阴又冷,换这个实惠。”   和珅找个地方,摆出正襟危坐的样子,不过与往日的威仪一点儿也不沾边了。正在这时小月、莫愁出现在门口,她们等狱卒走开,钻进门来。和珅一抬眼皮,立刻蹦起来,麻袋片儿落在地上。和珅气势汹汹地问:“你们怎么才来?”   “嫌来晚了,我们走。”小月拉起莫愁要走。莫愁没动,冷眼看着和珅。和珅拣起麻袋片儿披上,生气地不看她俩。莫愁说:“你吼什么?三天来我们东打听、西打听,才知你的下落。”   和珅生气地说:“你们不跑,我能撂这鬼地方吗?”   小月道:“我们不跑,今儿个能来救你吧?”   和珅被小月的话咽住,不再言语。小月不依不饶地接着说:“你别狗咬吕洞宾,这三天我们东奔西走不说,还要到处托讲人情,到处说好话儿,上供、烧香、使银子!整天吃不好睡不成的,腿都肿了!和珅,你有良心没有!”   和珅无言以对。只好听二位姑娘的。   莫愁说:“好不容易才找到金大爷门上……”   小月抢白道:“我们俩是豁着命进去的,那可是说死就死呀!”   和珅说:“得得,我谢了行不?你们不会叫大营派人救我吗?”   “敢说吗?说钦差让人丢大牢里了?万一军心瓦解、一哄而散,是你顶着还是我们顶着?”莫愁说。小月点和珅的头说:“还替你瞒着呢!说是和大人外出私访,不日即归,各营不许擅离职守,否则军法从事!”   莫愁跟小月一唱一和:“更不能惊动官府了!说您竟让金大爷给锁尿桶边上了?即便放了你,不让人笑话?将来官场上还怎么打交道?”   和珅气全消了,点头称是。   小月说;“为你想得多周全,见了我们还发脾气!告诉你啊,那几张银票都用光了,我们一大堆银子,也搭进去了!”   和珅急忙说:“我还,还你们不行吗!”   “不是还不还的问题,就说这事。”小月说着对和珅说:“跟我们走吧。”   和珅起身,麻袋片儿又掉地。和珅说:“就这打扮,叫我怎么出去呀?也不说带身像样的衣服。”   莫愁说:“谁知道你得把衣服当了大吃大喝呀?”   小月故意说:“他住得太舒服了,不想走。要不这么着,你再住半天,我们先买衣服,雇轿子去。”   和珅生怕节外生枝,急忙说:“不不不不……”   小月说:“要走也可以,先给我们姐俩写个字据吧。”   “不成问题,你说个数吧。”   小月不加思索地:“就写一百万两吧。”   和珅惊叫着:“有这么多?”   小月道:“就这还给你打了八折呢。不认帐?那好,莫愁,我们走。”   和珅拦住她们:“别别,哪能不认帐呢。纸笔伺候。”小月将笔墨递给和珅,和珅写下宇据,小月收了起来。对莫愁说:“都打点好了,走吧。”   和珅抢着第一个钻出小门。   兰州府大街上。小月、莫愁在前,和珅在后面跟着。和珅怕羞,麻袋扣头顶,遮上半张脸,低着头,光脚丫子,怕路脚,用双脚外测试探着走,一拐一拐的。好不容易到了个人少的拐角儿,莫愁对和珅说:“你先这儿等着,我们买衣服去。”   小月说:“买衣服的钱可不在那一百万两之内,得另算!”和坤急忙说:“好好,另算,另算。”   小月、莫愁快步走去,和珅站也不好,坐也不好,只好贴墙跟蹲下去,麻袋片儿照扣,低下头双手一抱。过路的以为是叫花子,有时还扔个把铜钱儿,和珅也不抬头,只盼着小月她们早点回来。   两个闲人走来,看着奇怪,站住,指和珅,这个说:“嘿,你看这个年头哎,连当街要饭的,都细皮嫩肉!”   那个道:“还挺肥实。”   这个又说:“穿绸裤子哪!地上扔的钱看都不看。”   那个道:“这真是乾隆盛世啊!”   这个说:“明儿咱哥俩混不下去了,也当叫花子去,正经不错的营生呢!”   二位闲人摇着头,感慨不已地走开,和珅转过头来,翻着眼睛望他们走开,那眼神儿不可名状。   可算是等来了小月、莫愁,她俩托着小包袱走来。莫愁对和坤说:“快换上吧。”和珅甩掉麻袋片儿,打开包,穿上长衫,马褂,登上袜子,提鞋,并用包袱皮儿抹两把脸,理理胡子。和珅这才挺起了腰板儿,恢复往日的神态,重嗽了一声,准备摆谱了。   小月看不上眼,回头朝街外。并惊叫起来:“不好,金大爷带人往这边来了!”   和珅一听,撒腿就跑,甩丢一只鞋,也顾不得拣。二位姑娘见和珅那样子大笑起来,和珅知道是诈,不再跑了。   小月说:“你又欠我们一个大人情,三个啦!”   莫愁说:“你别乱跑,兰州城你也不熟,乱跑乱撞,不怕撞到金大烟袋家里去?”   和珅说:“你说什么,他也叫大烟袋?怪不得如此促狭,叫这名字的,都不是好东西。”   小月说:“就凭你这句话,金大烟袋就能割了你的舌头。跟我们走吧,先给你找个吃饭的地方。”   和珅跟着姑娘们恶狠狠地说:“金大烟袋?就算他不找我,我也要找他。等我腾出手来,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小月和莫愁只管向前走,和珅怕走错地方,只好跟着她们,不觉来到一个大宅院内,和珅不知是金府。小月和莫愁带着和珅走进书房,和珅左顾右盼,有些疑虑地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不是对你说过了吗,是你的一个故人要见你。”小月说。   “故人?我在兰州没什么有交情的人呀。”   “你跟人家没交情,人家跟你可有交情。实话说吧,这是金大烟袋的书房。”小月说。   和珅大惊失色,要往回跑,说:“这事可当不得玩笑的。”   此时金大烟袋人没到声音却传了过来:“什么人把玩笑开到老夫这里来了?”   和珅想往桌下钻,被小月一把拉住,金大烟袋走了进来。和坤只好见礼:“晚辈和珅,见过金老前辈。”   金大烟袋坐在正座上说:“嗯,算你小子牢没白坐,长见识了。坐吧。”   和珅屁股蹭着椅子边坐下。   金大烟袋问:“小于,知道老夫为何教训你吗?”   和珅说:“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前辈。”   “冒犯我算什么,告诉你,老夫是天下第一没大没小的,我府上连个扫地的都敢跟老夫打牌撒赖,我岂能如此没有度量?”金大烟袋说。   和珅不解地问:“那晚辈就不明白了,晚辈与前辈素昧平生,断不会在别处得罪前辈。”   “我告诉你,得罪老夫不打紧,可要得罪了天下百姓,那可就不好办了。你是钦差,代表皇上来到甘肃,本应救民于水火以显皇恩浩荡,可你小子都做了些什么?这甘肃省在监粮上的各种弊端,难道一点都没听说?”金大烟袋说。   和珅说:“听说是听说了,晚辈也想为民作主,只是苦于没有凭证。”   金大烟袋说:“我教你个乖,甘肃监粮的要紧秘密都在王廷赞手里,此人在西固有一处别院,甚为隐秘,各种帐目,多半着落在那里。”   和珅说:“晚辈明白,晚辈这就去办。”   “去吧,你是代表皇上来的,可别让甘肃百姓失望,对你失望不打紧,可你身后站的是皇上,切莫忘了啊。”金大烟袋说。   和珅知道事情重大,认真答道:“是。”   不日,纪昀等人已经来到了兰州王廷赞别院。纪昀与王廷赞在门口落轿,和珅迎了上来。   和珅对纪昀说:“纪大人,和某有失远迎。”   “和大人怎么在此处?”纪昀有些不解地问。   “仰仗皇上的神威,眼下战事平和,罗刹人望风而逃,和某在帐篷里住得久了,突然生了脚气,无奈只好进城疗疾。闻听王藩台有此处别院,离和某营帐不远,因此特地等候王大人,想找王大人借住几天,王大人不会舍不得吧?”和珅颇为得意地说。   王廷赞急忙说:“钦差大人垂青寒舍,那是看得起下官,下官哪敢不借。”   “那好吧,纪大人鞍马劳顿,和某就不留你了,纪大人早去驿馆歇息吧,改日我给纪大人接风。”和珅说着带着亲兵们走进别院。   纪昀问:“王廷赞,你这别院不是无人知晓吗,怎么和珅嗅出味道来了?”   “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   “是吗?”纪昀注意地看了王一眼。   “大人放心,和大人虽然占了别院,可这件还得着落在纪大人身上。”王廷赞低声地说:“因为帐本并非藏在别院,而是埋在别院后面的老房子里,一般人决难想到。只是和珅占着别院不走,在他眼皮之下,倒是不好去老房子里起获帐本。”   纪昀说:“你放心,他找不到想找的东西,自会走人,走,先去驿馆。”   当夜兰州王廷赞别院内灯火通明,亲兵们打着火把,在别院中四处翻挖。和珅指挥着,问:“挖出什么没有?”   亲兵头目告诉他还没有。   和珅说:“接着挖,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有所收获。”   在和珅忙活的同时,兰州城外大营内,小月、莫愁正在帐篷里点银票。小月兴致勃勃地数着:“两万二、两万三、两万四……”   忽然,门外有敲门声,小月慌忙把银票到处藏塞。莫愁看藏好了,才问:“谁呀?”   纪昀在外面说:“莫愁、小月,我来也!”   小月一听是纪昀,蹦着高跑着,手上的银票也飞洒下来,二人扑到门口,打开门叫道:“纪老师!纪老师!”   纪昀走进来,满面兴奋,却略带风尘之色。二位姑娘各摸他一只胳膊,用力摇着。小月叫道:“死老师,你可想死我们了!”   纪昀说:“别死呀!我也想你们。”   莫愁说:“纪大人,快坐下,我去打盆水。”   小月和莫愁飞跑出了帐,转眼功夫,一人端水盆,一人端大盆切好的白兰瓜。二人关切看纪昀擦了脸,等纪昀坐下,小月上瓜,莫愁上茶。纪昀笑道:“瞧我这福气,两太监军伺候!”   小月说:“还说呢,让我们受多大委屈呀,和珅净给我们气受!”   纪昀看看莫愁,莫愁微笑不语。纪昀笑着看着地上的银票说:“小月,你所言不实呀!这是什么?”纪昀说着由桌角、床头抄过几张银票。   小月跳过来抢,纪昀高高举起。终于抢到手,清点起来。   纪昀故意说:“这么财大气粗的,一杯茶,两块西瓜就把我打发了?”   莫愁说:“不是来不及吗!”   小月蘸着吐沫点银票,认真极了。纪昀好奇地瞧着她,小月那样子把莫愁也逗笑了。   纪昀摇着头说:“没想到,没想到!跟着和珅没几天,也变得财迷心窍了。”   小月收起银票,用教训的口气说:“虽说是老师,你知道钱是什么?钱,可是个好东西!俗话说,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   纪昀说:“你已经有病了!”   “你才有病!把钱不当东西,早晚穷鬼会缠上你!”小月说。   纪昀说:“那我得提点儿成儿!”   莫愁笑道:“反正是敲竹杠来的,全拿走也没关系。”   小月有点急了:“我不干!”   纪昀说:“行了,你们先存着,说不定将来会派上用场。”   小月说:“我们的钱,你凭什么派用场,不干,不干,就不干。”   莫愁说:“赶明儿纪老师使个心眼儿,你能乖乖交出去,还挺高兴。”   小月吃惊地叫着:“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小月想到和珅的事,说:“老师,告诉你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和珅让人锁在尿桶上关了好几天。”   纪昀问:“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莫非是你们两个捣的鬼?”   莫愁说:“我们才不是,这里面有个大神仙!”   “谁?”纪昀问。   莫愁故意看着纪昀:“人称金大烟袋!”   纪昀暗自叫好:“金大烟袋?好,总算给我出了口气,当年《红楼梦》一案,和珅与福康安串通一气,把我纪某下到狱中,睡稻草,挨跳蚤咬,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和珅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事,我得去找那金大烟袋,当面谢过他。”   “巧啦,那边也找你哪!”小月装出害怕的样子说:“成天提着这么大烟锅子,”说着比着大柴锅口大小对纪昀道:“在街上找你玩儿命哪!”   纪昀愣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月又说:“您出门,真得加点小心!”   “这金大烟袋究竟是什么来路,这么大的神通?”纪昀不解地问。   莫愁向纪昀附耳而言,纪昀一惊:“黄带子?”   莫愁点头,继续耳语,纪昀听着直点头,最后笑了起来:“没想到在这地方和珅竟遇上大克星了,解气,真解气!”纪昀乐不可支地说。   小月问:“你们到底谁是大烟袋,谁是二烟袋呀?”   纪昀毫不犹豫地说:“他,大大的;我小小儿的。”   三人笑得格外开心。   小月突然问:“老师为何远赴甘肃,是不是又惹皇上不开心了?”   纪昀说:“那倒不是,皇上责怪和珅调查监粮之事不力,让我来查问此事。”   莫愁问:“是否已有眉目?”   “眉目倒是有了,可那和珅显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抢先占了王廷赞藏帐本的地方,这可有些棘手了。”纪昀说。   小月眼睛一眨:“这个好办,我和莫愁姐姐今天晚上就潜入别院,把帐本偷出来不就行了?”   纪昀觉得不妥,道:“和珅本来不知道帐本具体所藏之处,你们一去,不等于给他指路吗,再说帐本为数不少,指望你们两个也背不动呀。”   “那怎么办?”小月看着纪昀。   莫愁说:“你可真是看西厢流眼泪,替古人担忧,纪先生还能没有办法吗?”   小月问:“什么办法?”   纪昀点上烟说:“让我慢慢告诉你们……”   第二天一早,兰州王廷赞别院院内已挖得一片狼藉。   和珅走出卧室,问亲兵:“还没挖到吗?”   亲兵头说什么都没挖到。   和珅看了看院子,说:“行啦,别挖啦,拿我的帖子,去把王廷赞找来,我当面问他一问,这别院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喳!”   没等和珅问,纪昀已经在甘肃布使司衙门对王廷赞进行了审问。   纪昀问:“甘肃省在监粮之事参与中饱私囊的还有什么人?”   “小人实在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王廷赞跪在地上说。   “再想。”   王廷赞想了想说:“我想起来了,还有武威知府张井发,这个家伙最是贪婪,明明是个土头土脑的乡巴佬,却偏爱附庸风雅。他此刻就在兰州。”   纪昀对身边坐着的小月说:“小月你去,以王藩台的名义,把这个张井发给我请到这里来,免得日后还得去趟武威。”   小月说:“得令。”   纪昀又问;“王廷赞,还有呢?”   “实在想不起来了。”   “王廷赞,你说了这么多人,人人官阶都比你小,我问你,那比你大的,就没有伸手要钱的啦?难道这监粮舞弊之事是你一个人的手笔吗?”纪昀问。   王廷赞想着沈师爷跟他说的话,不语。   纪昀说:“王廷赞,我看你是心存侥幸,想让外面的大鱼替你走门子是吧?我告诉你,你这事已经通了天了,谁也救不了你。”   一侍卫入内,报告说:“纪大人,和大人派人来,说有事要找王大人商量。”   王廷赞偷偷看着纪昀。   纪昀说:“王廷赞,和珅要是问你帐本的事,你怎么说?”   王廷赞说:“小人哪敢不说,只好实话实说。”   纪昀说:“要是这样,你不去最好。”   “可他是钦差,传唤下官,下官怎能不去,就算下官不去,和大人找上门来,下官还能躲起来不见吗?”王廷赞心存一线希望,说。   纪昀踌躇着。   莫愁对纪昀说:“我有一个地方,保管和珅退避三舍。”   纪昀猜到是金大烟袋府上,这正是莫愁说的那个地方。纪昀说:“好,你去对和珅的人说,就说王大人被金大爷喊去公干,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和大人去金府找人。”   侍卫答应着退下。   纪昀笑着说:“莫愁,你看好这位王大人,等小月回来,我可真得去拜访一下这位金大烟袋了。”   纪昀很快在小月的陪同下来到兰州金府客厅,对金大爷揖手道:“金大烟袋!久仰久仰。”   金大烟袋笑着说:“纪大烟袋!久仰久仰。”   两人说着各自伸出自己的烟袋,对在一起。小月看了看问:金大爷,您的烟袋怎么小了一截?”   金大烟袋说:“听说纪大烟袋来了,我连夜让人给打了个小点的,免得人家说我班门弄斧。”   纪昀说:“这是你金大爷高抬我纪晓岚呀!”   金大烟袋说:“纪大人为何如此客气?”   “纪某首先谢过金爷将和珅下在狱中,替纪某报了积日之仇。”   纪昀说。   金大烟袋吸了口烟说:“小意思。”   纪昀不失时机地说:“纪某还有一事相求,王廷赞别院事关监粮紧要关节,可那和珅占着不走,纪某想请金兄想个办法,送走这个瘟神。”   “怎么,纪大人也是为监粮舞弊案来的吗?”金大烟袋问。   “正是。”纪昀答。   “金大烟袋说:这就好了。要说那和珅去别院,还是我给他指的路,那时不知纪大人要来兰州。这样吧,和珅既然肩负着与罗刹兵作战的大任,咱们就在这上面想个主意。”   纪昀问:“罗刹兵不是已经溃逃了吗?”   “兰州有许多西域客商,弓马姻熟,他们都还买我的面子,我让他们装扮成罗刹人,在城外摇旗呐喊一阵,造成罗刹人卷土重来的假象,不怕那和珅不返回大营。纪大人以为此计如何?”   纪昀感激不尽地说:“那就有劳余兄了。”   金大烟袋说:“我这里有来自海外大不列颠国的上好烟丝,纪大人,来一锅儿吧。”   纪昀兴致极高地说:“不,来三锅儿!”   在兰州王廷赞别院一住几天,可一点线索都没有,和珅在为打不到账本的事发着愁,亲兵头目跑了进来说:“禀大人,城外发现小股罗刹人。”   和珅紧张起来,看着头目。亲兵头目说:“营中众将请大人马上回营主持军务。”   和珅见前方战事要紧,说:“好吧,你守在这里,谁也不让进来。”   亲兵头目答应着将和珅送出大门。一亲兵牵过马来,和珅接过缓绳,猛然想起什么。问:“你说是小股罗刹人?”   “是。”亲兵头目说。   和珅思索着说:“不对呀,罗刹人明明已经溃散,小股罗刹人却敢到城下以卵击石,难道他们活腻味了?我问你,这些罗刹人可曾杀人放火?”   亲兵头目说:“并未杀人放火,只是摇旗呐喊。”   和珅好笑起来。说:“我知道了,这一定是纪昀串通金大烟袋使的调虎离山之计,好!我就将计就计,让他们自己把这别院的秘密说出来。传令,撤出别院,你们跑得慌乱一点。”   亲兵头目应道:“喳!”   兰州街道上,和珅骑马带着众亲兵匆匆而过,亲兵们装出一副夸张的狼狈样。纪昀和小月躲在店铺里看着街上的动静。小月悄声说:“和珅上当了。”   纪昀点了点头:“走,该看咱们的了。”   和珅刚走,纪昀他们就来到王廷赞别院后面老房子里。王廷赞指点纪昀等人在龙王像下挖出大量帐本。纪昀一见帐本,满脸得意之色。   这时,外面传来嘈杂声。小月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纪大人,和珅以罗刹人再度来犯,需要保护地方官员安全为名,派兵包围了这里。”   “嘱,这小子是将计就计呀,那好,我纪昀只要不出这个房子,看他还敢进来抓我不成。紧闭院门,就说本大人在这里公干,闲杂人等,一律不见。”纪昀说。   小月答应着退了下去。随之外面又是一阵嘈杂。和珅推门进来,和珅一脸得意而奸诈的笑容。   纪昀装作不解:“和大人不是走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去而又返。”   “和某实在放心不下纪大人的安全呀。”   纪昀说:“罗刹人远在城外,有和大人百万大军,谅他们也是螳臂挡车。我所担心的,倒是那些和大人的下属,万一和大人一个约束不住,他们闯了进来,扰乱了皇上交给纪某的紧急公务,不知谁担的了这个责任。”   和珅笑着说:“看纪大人说的,和某所辖的是八旗精兵,又不是土匪,怎么会约束不住?纪大人尽管放心干你的勾当。”   外面嘈杂声渐渐大了。   纪昀指着外面说:“和大人就是这么约束部属的吗?”   和珅回身对亲兵说:“放肆!传我的命令,有再敢喧哗者,就地正法。”   亲兵头目立即回道:“禀大人,在外喧哗的并非我军将士,而是兰州民众。”   和珅问:“兰州民众?民众为何要来此喧哗呀?”   “他们正在祈雨。”亲兵头目说。   和珅看着纪昀说:“哎呀,纪大人,甘肃连年干旱,民众求雨,那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情,如若不允,只怕要激起变故呀。”   “恐怕这也是和大人鼓噪起来,对付纪某的把戏吧!”纪昀何等聪明,一看便知。   “纪大人可真是冤枉和某了,和某是一片好心啊!”和珅说。   “好心!那就把你的亲兵撤走吧!”纪昀说。   “我这完全是为了纪大人安全。亲兵还是要留下的。”   “只要大人约束得住,不让他们入内骚扰,但留无妨。”纪昀说。   “还是纪大人想得开!”和珅笑道。   夜深了,王府老房子内,纪昀在油灯下翻看着帐本。   王廷赞小心地陪立在一旁。纪昀边看边说:“王廷赞,你是铁了心要替王亶望隐瞒啦,怎么所有帐目没有一条涉及到王亶望?”   王廷赞说:“小人不敢。”   “你放聪明点,王亶望救不了你,这事是皇上亲自交待下来的,王亶望此刻怕是已经下了天牢了。”纪昀看着帐本说。   王廷赞低声说:“可小人听手下密报说,王亶望大人已经到了兰州。”   纪昀从帐本上抬起眼睛,正要问,只见小月走了进来。小月看了王廷赞一眼:“纪大人,杭州来的加急文书。”   纪昀对王廷赞说:“你先下去,何去何从,你自己考虑。”   侍卫将王廷赞带下。小月拿出文书给纪昀,纪昀看着文书,小月问:“文书上说什么?”   纪昀说:“是皇上来的,说王亶望有可能潜至甘肃。”   “这怎么可能呢?”小月问。   纪昀想到刚才王廷赞的话说:“不但可能,而且已经来了。”   与此同时,和珅坐在兰州大营中看书,亲兵头目走了进来,说:“和大人,有故人来访。”   和珅吃过金大爷的亏,立即说:“怎么又是故人,不见!”   王亶望在门外说:“连在下也不见了吗?”   和珅一听急忙起身:“王大人,快请进来。”   王亶望走进帐子。和珅对亲兵头目说:“你出去吧,把住大门,任何人不得入内。”   “喳!”亲兵头目应声走了出去。   和珅打量着王亶望:“王大人怎么有雅兴来到这荒凉之地呀?”   王亶望说:“王某新近丧父,睹物思人,心中郁闷,不由格外思念故旧,因此奔丧途中特来看望和大人。”   和珅冷笑着:“王大人回湖南奔丧,居然能路过甘肃,看来和某的面子不小啊。”   “王某自甘肃发迹,甘肃也有不少知己,他们共同为家父公祭,不来看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王亶望说   “那王大人还是先去吧,和某就不留你了。”和珅故意说。   王亶望将一叠银票递了过来。和珅装作不知:“这是何物?”   王亶望低声说:“一百万两银子。”   “百万两,别说可使鬼推磨了,几乎可以通神了。既然这样,和某就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了,可惜你来晚了一步。”和珅说。   “此话怎讲?”   和珅说:“纪昀已经发现了帐本。大烟袋早伸过来了,你还蒙在鼓里。”   王亶望盯着和珅的眼睛说:“如此说来真是可惜,白花花的银子,与大人无缘了。”   和珅转过身子,眼光突然停于烛台,眼睛一亮。和珅小心翼翼取过烛台,使劲儿向桌上一墩,看着王亶望不语。王亶望望着火烛,顿时明白了。双方眼光相交,彼此心照不宣。和珅笑呵呵的,朝烛光吹了一口气,烛光摇摆上扬。王亶望点头暗自庆幸,他望着和珅。   和珅得意地说:“赶走了罗刹兵,咱们总得设个宴,庆庆功吧,谁要是不来那就是拂本官的面子,本官就要问问他,那罗刹兵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军国大事也开得玩笑吗?来人,让兰州府出面发帖子请客,叫他一定把纪晓岚请来!”   明月当空,兰州府衙内张灯结彩,甘肃官员鱼贯而入,知府要宴请和珅、纪昀。和珅和纪昀已在座前等候,与众人彼此招呼寒暄。   众人入座之后,兰州知府站了起来,厅内的噪杂的人声渐渐小了,只听知府道:“和中堂运筹帷幄,一举荡平叛逆,为朝廷平息肘腋之忧,为甘肃免除战乱之苦,敝知府代表兰州民众今日摆宴,为和中堂及将士庆功!”   和珅起身拱手,满面春风地说:“此之役全靠皇上运筹千里,将士们浴血奋战,和某只是借着皇上的龙威,算不得什么。不过我倒是要借花献佛,敬将士们一杯。”说着举起酒杯:“干!”   众人一齐起立,干杯。纪昀点起水烟袋,将自己笼罩在烟雾中。   众将士纷纷敬酒,穿梭不停地在厅里走动着,大家在尽情畅饮着。突然,西边天空发红,远处锣声急响。知府等人跑到外面一看,叫道:“不好,失火了,快去探明回报,调各衙门快班扑救!”   众人慌作一团,只有纪昀专注吃喝,答如不闻。   和珅、知府等站起西望火情。   终于等来了一士兵的探明回报:“和大人,西固王藩台的房子失火!据查,是一伙黑衣白巾蒙面人所为。”   和珅说:“这定是小股罗刹强盗捣的鬼,天亮本帅一定把他们尽数歼灭。”   众将闻言,齐刷刷起立,手按刀柄。纪昀翻眼瞪着众将士。   纪昀冷着脸说:“干什么?坐下,给我继续喝酒。”   众将不明所以,却不敢违命,纷纷就座。   和珅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对,对,我已派人马赶去救火了。”   纪昀平静地说:“撤回来吧,那老房子四周前本来就有大人的精锐之师,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可纪大人不是说过,让和某约束他们不得入内吗,和某已经严令他们,就是天崩地裂,也不得入内一步。纪大人你看,你与和某三心二意不要紧,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和珅道。   纪昀喝着酒说:“是吗?那也算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和大人。”   酒席散了,纪昀回到王廷赞别院院内,一进大门,见小月、莫愁正蹲在堆前烧烤。   “干嘛呢,你们?”纪昀问。   “小月、莫愁忙站起。”小月指着手上的东西说:“纪大人回来了,我们烤山药,香着呢!   小月说着从火堆中取出一块,双手翻倒着,吹着气:“老师,您也来一个。”   小月说着递过山药,纪昀接到手里,烫了一下,急忙吹着气。纪昀剥开山药皮,咬了一口:“嗯,不赖!”   莫愁又由火堆挑出几个,扔给随从士兵,大家都吃起来。   纪昀边吃问:“那几个东西呢?”   小月说:“后边一着火,就把他们都装起来了。”   “装起来了?”纪昀问。   “啊,您等着。”小月说罢咬着山药,跑进背后库房门。   不一会儿小月咬着山药,用脚趟出一只大麻袋,连踢带端,滚到纪昀身前。小月将最后一口山药放到嘴里,腾出手来解麻袋口绳子。纪昀将山药停在口前,看着小月将麻袋解开,露出个灰头土脸的脑袋,封着嘴,哼哼着说不出话,脑袋旁还不断往外滚山药。   小月说:“这是武威知府张井发。”   “王廷赞呢?”纪昀问。   小月指指另一个麻袋。纪昀想笑,不想山药咽住,喘不上气,手摸胸口咳嗽,莫愁跑上去捶背。小月看着几个赃官钻出麻袋灰土脑袋,也乐不可支,笑得用脚乱踢麻袋。纪昀好容易喘过气来,招呼着士兵,指着门口说:“去,把他们都掏出来吧。”   小月、莫愁互相捶着后背笑声不止。   纪昀忍俊不禁地说:“落到你们俩手里,算他们倒霉。”   此时,亲兵管带由中院赶来:“纪大人回来了。”说着给纪昀行礼。   纪昀问:“怎么样?”   管带告诉他几处火头都压灭了,真烧起来的就一个地方。纪昀已经知道了这个地方就是老房子!管带点着头说:“就是,差不多烧光了。”   纪昀面无表情地说:“走,看看去。说罢,将最后一口山药塞入口中。”   老房子前火烧过后,一片灰烬狼藉,和珅走了进来。纪昀急匆匆迎出,双方见礼后,纪昀说:“和大人连夜赶来,有何急事?”   “失火之事,和某放心不下,特来看看。”和珅说。   纪昀说:“大人日理万机,这点小事,何劳牵挂!”   和珅说:“怕有什么闪失呗!关心之意而已。”   “关心?”纪昀笑了:“我可承受不起。”   和珅问:“火情损失如何呀?”   “不大,只焚毁一些家具,不要紧的。”纪昀漫不经心地说。   和珅问:“纪大人说得是,屋里的都烧光了?”   纪昀指着黑黑的灰烬说:“一屋子纸,见火就着,还能剩下?”   和珅问:“一屋子纸,什么纸?”   “和大人何必明知故问。那庙里是监粮帐册,要不我会不让闲人进庙?”   和珅摆出大吃一惊的样子说:“哎呀,可坏了,可坏了!你怎么不早说呢,这回干系可大了。”和珅开始围着纪昀转圈,顿足,拍掌,焦急之状可掬,道:“这可怎么好哇!”   “可真不得了哇!”纪昀也急着直拍手。和珅也拍起手掌:“案子你怎么查呀!”   纪昀顿足道:“虚实我怎么找哇!”和珅也跟着顿足:“光录口供没实据呀!”   纪昀又拍掌道:“他死不承认也抓不了呀!”   小月越看越有趣,也加入转圈,瞧前瞅后,用巴掌拍点儿。   和珅说:“惹得皇上生了气呀!”   纪昀道:“怪罪下来谁承包哇!”   和珅很正经地说:“这个我也管不着哇!”   纪昀几乎唱了起来:“纪晓岚他罪难逃啊。”   和珅这才发现不对,问:“纪昀,你好像并不那么伤心啊?”   “你跟老娘儿们哭丧似的,我只觉着好玩儿,有什么可伤心的?”纪昀作大惑不解之态,看着和珅。   和珅说:“我是着急呀!”   纪昀道:“我也跟着急呗!”   和珅生气地说:“你一点儿也不着急!”   纪昀说:“你比我还急,我还着什么急呀!”   和珅质问着纪昀说:“都烧光了,你说怎么办吧!”   “是呀,怎么办?”纪昀装傻。   和珅叫道:“问你哪!”   “问我,我怎了我?”   和珅一甩手:“谁知你怎么了!”   “啊,对!”纪昀指天指地说:“你们说,谁这么狼心狗肺,丧尽天良,烧哪儿不好,偏烧老房子;烧什么不好,偏烧帐本!这不是坑我吗!哎……”他看着和珅说:“不会是您干的吧?”   和珅来了气:“什么?”   纪昀说:“我是说,跟您没关系吧?”   和珅气愤地说:“急疯啦你,乱咬起人呀!你着火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倒不咬人,真下手哇!”纪昀冷笑着说。   和珅无奈地道:“好啦,好啦,我不跟你争啦,!你烧了帐册,光凭口舌厉害,铁齿铜牙就能过关吗?”   “谁说帐簿烧了?”纪昀冷笑一声,一招手,说:“来呀!”   士兵们抬上六口大木箱,纪昀吩咐打开。有人开开箱子,《监粮帐册》一本本码放得齐齐整整。纪昀也不说话,和珅愣在那里,半天才缓过神儿来,挤出笑容:“呵,呵呵呵……这是怎么回事?……幸啊万幸!”   “也没什么万幸,算计好了有人……”纪昀指着帐册说:“要打帐簿的主意,我早就安排了,可我就奇怪,和大人连夜找上门来,好象认定帐册一定烧毁了。闹不明白,闹不明白……不过,和大人请放心,纪某吃一堑长一智,这回会越发严加看管,让那些小人再也找不到空子。”   和珅说:“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放心就好,不放心也是放心,既然放心了,和大人回去做个好梦吧。”   和珅悻悻而去。他背后,纪昀仰天大笑……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四节 第四节   夜晚时分,和珅回到兰州大营和珅帐内,王亶望也跟着走进帐篷。和珅一见他来,叫左右退下,将纪昀收起帐本的事告诉了王亶望,王亶望早已听说了,此时他是来与和珅商量对策来的。和珅沉默无语,王亶望在帐中来回走动着,一会儿他停住脚步问:“和大人机敏过人,难道在此事上就无力回天?”   和珅未作答复,看着他。王亶望咬咬嘴唇,一狠心说:“小女卿怜那日与和大人在府中一见,对大人很是仰慕,大人若是不嫌高攀,在望愿将小女许配和大人为妾……”   和珅叹了口气,拿出银票在手中抖着,似在检查真伪。和珅依依不舍地将银票递到王亶望手中,说:“这是你那一百万两银子,王大人收好。”   “大人这是何意?”王亶望问。   “你为父出殡,正是用钱之际,和某不敢趁人之危。”和珅说。   王亶望绝望地问:“这么说和大人要袖手旁观了。”   “和某离开杭州的时候,皇上也曾交代过,靖边事小,监粮事大,让和某悉心过问监粮舞弊之事。可和某念及大家月朝为臣,体谅诸位在这荒凉之地发财不易,本想得过且过,没想到皇上又派了纪昀,那纪昀将监粮帐目死攥在手里,和某别无它法,”和珅说着把票子一推:“王大人,你自求多福吧。”   王亶望没接,说:“甘肃地面虽穷,可自督抚以下,对和大人莫不倾心结交,百般巴结,和大人难道没听说过得人钱财替人消灾之说吗?”   和珅将票子往桌上一扔,道:“与人消灾也有个底线。”   “什么底线?”王亶望巴巴地望着和珅。   和珅狠狠地说:“别给自己招灾!王大人你说是吧?”   “那小女之事?”王亶望没忘了这最后一着棋,再次提醒着。   和珅多明白的人,笑笑说:“令女才高八斗,和某是个粗人,自愧不如,王大人如若果有纳婿美意,我看那纪昀与令女倒是绝配,和某愿做月老,成全这桩金玉良缘。”   王亶望脸色很难看,说:“多谢和大人美意,既然事已至此,王某只能听天由命,就不敢有劳和大人了。”   “那好,王大人好自为之。”和珅端茶送客,王亶望只好告辞。和珅说了句:“恕不远送。”当看到王亶望走出去后。和珅对亲兵头目说:“给我派人盯住这老家伙,一刻也不能松懈。”   “喳。”亲兵头目应着出帐。   和珅叹道:“既生瑜,何生亮。纪昀呀纪昀,你又坏了我好大一笔财路。煮熟了,上到盘儿里的鸭子,硬让你从眼门前儿拽走了!”   王亶望从和珅帐里出来,直奔兰州城内,他立即叫人喊来了当地的土匪头子,两人在兰州城内茶馆见了面。王亶望与土匪头交头结耳,他低声说:“一万两银子,买他的人头。”   “啥人这么值钱?”土匪头子问。   王亶望说:“你只管收银子做事,多问无益。”   土匪头故意说:“我可不是那种只认钱不认人,杀人越货的强盗!”   王亶望拍出一张纸说:“那好,先付你二十万两银票,只要你做得干净!”   纪昀见收拾了和珅,心情格外轻松,这一日在城内闲逛。一抬眼看到一家写着汲斋古董店的门脸,纪昀便进去观看。出来时,纪昀手上已经捧着一本古版书,摇头晃脑地读着走出门来。他刚走入小巷,后面突然窜出土匪头,用一条麻袋蒙住纪昀,几个小匪将他横拖倒曳而去。   纪昀被土匪绑架到城外荒野,土匪们这才拿下蒙住他的麻袋。   纪昀问:“几位好汉,不知我与诸位何冤何仇,以致诸位如此处心积虑。”   “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土匪头提着火药刀说。   纪昀说:“既是如此,就请各位放了纪某,一笑了之如何?”   土匪头说:“咱要是放了你,跟你倒是没仇,跟银子可就有了仇了,一万两银子没了,你说冤不冤。”   “原来是受人委托,不知各位是哪路好汉?”纪昀心里有了点底。   “大人也别高抬咱们,咱只是一群穷叫花子,做点没本钱的买卖。谁让这兰州地面上闹饥荒呢。”土匪头说着收了刀,拔出一把火药枪,对准纪昀。土匪头接着说:“看你也像个知书答礼的人,咱也没仇,就给你个全尸,你放心,保证不疼不痒,一枪毙命。”   纪昀叹道:“真没想到我纪昀毙命于此。”   土匪头手松了下来:“你说什么,你是纪昀?哪个纪昀?”   纪昀看着他;“天下至有几个纪昀。”   “莫不是人称第一才子的纪晓岚?”土匪头问。   纪昀说:“如假包换。”   土匪头叫了起来:“这可真是有辱斯文,快给纪大人松绑。说着命众土匪用刀割断捆纪昀的绳子。”   “怎么,你也听过纪某的名头?”纪昀高兴地问。土匪头告诉他在下也曾读过两年私塾。   纪昀问他:“为何不去科场求个出身,反要做此勾当?”   土匪头摇着头说;“皆因小人出身贫寒,家父乃是衙门许作,终日与死尸为伍。大清规矩,贱户之后不得参加科举,小人只好走这投笔从戎之路。”   纪昀看了看他,土匪头没有要走的意思,便说:“既然知道纪某的名头,还不送纪某回城,多少公务等着纪某处理,耽搁不得。”   土匪头说:“如今欺世盗名者甚多,大人何以证明自己真是纪昀?小人请大人赋诗一首,以辨真伪。”   纪昀问:“以何为题呀!”   “就以你我为题吧。”土匪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说。   纪昀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听仔细了。   大漠茫茫野山村,绿林豪客问出身。他时不用相回避,世上无人不识君。”   “好诗!”土匪头叫道。   纪昀见此情马上说:“那就放过纪某吧!”   土匪头说:“不行。你我相识一场,就算做不成朋友,也该有个说法吧!”   纪昀说:“也好,我再做一首,听仔细了——   无情恰似总多情,与君相识笑不成。蜡烛有心惜夜短,替人泪流到天明。”   土匪头喝彩着:“好诗!好才学!”   纪昀一揖手说:“如此纪某就告辞了。你们几个是跟纪某回兰州府自首呢,还是放下屠刀,改过自新?”   土匪头拦住他说:“纪大人走不得。”   “怎么还走不得,你还有何事要求教纪某吗?”   土匪头说:“纪大人文才虽好,可当不得饭吃。久闻大人铁齿铜牙,自然可以咬金截银,肚子是不愁的。小人肉眼凡胎,肚里空空,还请纪大人成全。”   纪晌问:“此话怎讲?”   “纪大人好文才,比不上白花花的银子实在。在下受人钱财,替人消灾,不好食言。纪大人,请您上路吧,小人一定以礼厚葬。”土匪头说着掏出一块脏兮兮的白绸子,塞给纪昀。继续说道:“纪大人将就着用吧,小人不敢对大人动枪。”   纪昀问:“杀害朝廷命官,你就不怕灭九族吗?”   土匪头说:“天高皇帝远,眼下又闹灾荒,我和兄弟们是用您的人头换银子,再用银子去换粮食,好填饱肚子。纪大人您就成全了我们吧!”   纪昀苦笑一下,接过白绸子,挂在一棵枯树上。土匪头吩咐土匪甲:“好好服侍纪大人登天!”   纪昀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苏卿怜所赠的荷包来,仔细地端详着。土匪头不解地看着他:“纪大人好情致呀!临死还有什么讲究吗?”纪昀说:“这荷包是我的一位知己所赠,为我今生最为真爱之物,故此请求诸位在我死后,将此荷包摆放在我胸前,左手掌抚在荷包上,右手按在左手上面,以求爱物如人与我同行。”   土匪头伸手夺下荷包,说:“让我看看什么宝贝,让你如此动心动情?”这一看不要紧,令他大惊,急忙民“这,这,这不是苏卿怜的荷包吗?怎么会在纪大人手上?”   纪昀问:“难道你也认识苏卿怜?”   土匪头说:“苏卿怜是甘肃巡抚王亶望的义女,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色倾全城,兰州人没有不知道,不认识她的,我不光认识她,她还有恩与我这个粗人,从她义父的大牢中救了我一命,救我之时,手中就拿着这个荷包,从荷包中拿出王巡抚的手谕,交给牢头的。我能不认识这个荷包吗?见物思人,想不到纪大人和我的恩人是知己。真是得罪纪大人了,请纪大人受我这个粗人一拜!”土匪头说着伏地向纪昀磕头,众匪也都伏地磕头。   纪昀搀起土匪头,说:“真想不到壮士也是苏卿怜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纪大人千万不要记挂小人的过失,还望纪大人回杭州向苏小姐代为致。”土匪头说着从手上拿下玉扳指来:“这个请纪大人也带回去,赠与苏小姐,以表寸心。”   纪略说:“我一定替壮士将信物带到,还有壮士的一片心意!”   “那我就和纪大人就此做别了!”土匪头说罢霎眼间呼啸远去。   兰州大营,一整天没见到纪昀的小月焦急地站在和珅面前,和珅却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小月焦急地问:“和大人,你到底是发不发兵?”   和珅说:“发兵?理由何在?”   “四城戒严,八方搜索,去救纪大人啊。”   “笑话,纪大人跟哪个相好的度良宵去了,也要我发兵去找?”和珅哼道。   莫愁说:“古玩店老板看得清楚,分明有人将纪大人绑走,再不发兵,恐怕坐失良机。”   和珅根本不理她们,拿着腔调说:“也许此时纪大人正和新结识红颜知己打情骂俏,游龙戏风呢?再等等吧。”   小月逼近他说:“和珅,莫非你想幸灾乐祸,见死不救吗?”   “什么话?和某虽是手握众兵,可这百万雄师却非和某私人财产,和某有如使唤丫环拿钥匙,当得了家作不了主。再说这兵也得用在卫国保家上,区区小事,便要用兵,岂不授人口实?真要出兵也行,待我请示皇上。”和珅说着要拿笔写字。   “你身为三军统帅,难道连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都不懂吗?”小月说。   和珅一翻白眼:“就算如此,可大军已经刀枪入库,劳师动众,这笔经费由谁而出?难道不要摊派在百姓头上吗?”   “钱,我出。”小月。   “好大的口气,你知道大军一动,仅粮袜马料一项就要耗费多少?”和珅拖着腔问。   小月快人快语:“一百万两总够了吧?”   和珅故意说:“口气越发大了,拿出来看看。”   “好。给你!”小月说着从怀中掏出样东西,说:“这是你给本姑娘写的借据,一百万两,不认帐了?”   和珅为先前那件事还心有余悸,立即说小月是胡闹。小月说:“白纸黑字,你抵赖不了!和珅,今天若不还钱,姑娘就按江湖规矩,快意恩仇,将你拉到那牲口市场,卖得几文算几文,亏本多少,姑奶奶认了。”   “大军之中,你如此胡闹,就不怕皇上发雷霆之怒?”和珅抬出皇上出来,想以此压小月。   莫愁说:“皇上最通情达理不过,小月找你讨债,有来有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皇上为何发怒?”   小月道:“就算发怒,也是怒你这个不争气的,借钱赖帐,明天我就密折奏给皇上。”   和珅让二位姑娘说的无可奈何,只得苦笑着摇摇头:“好好,我发兵就是。不过话可得说在前面,救回纪昀,咱们的帐可就清了。”   小月一点头:“一言为定。”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纪昀的声音:“慢着,小月,赔本生意做不得。”   小月一抬头,兴奋地叫道:“纪大人!”   纪昀笑着走了进来。小月和莫愁都很高兴,小月问:“谁把你救出来的?”   纪昀说:“这事以后我慢慢告诉你们,最要紧的是和大人,纪某已经查问清楚,绑架纪某系王亶望一手策划。纪某离开杭州时,皇上曾授密旨,凡涉及监粮舞弊之地方官员,不分大小,一律先斩后奏。和大人,还不拿人呀?”   “那王亶望可是轻易抓得到的?”和珅说。   “再难还难得住和大人?“纪昀看着和珅。   “难得纪大人抬举和某,和某就免为其难吧。”和珅装作很真诚地说:“纪大人,王亶望是最难啃的骨头,按说应该交给你纪大人,你是铁齿铜牙嘛。可你纪大人既然看得起和某,和某就把这个烫山药给接过来了。既然皇上派你来也是为了监粮之事,纪大人作壁上观,你我分工合作如何?”   纪昀问:“不知和大人如何安排?”   和珅说:“王亶望我来抓,甘肃的其他赃官你纪大人来审,如何?”   纪昀正求之不得,说:“如此最好。”   和珅前呼后拥地进了兰州某客栈。亲兵头目指着客栈说:“王亶望就住在这里。”   正巧王亶望青衣小帽走了出来。和珅拦住他问:“王大人这是哪里去呀,幸亏和某来得及时,要不岂不失礼,赶不上给王大人送行了。”   王亶望没想到和珅做得这么绝,问:“怎么,和大人要转舵了?”   “上命所差,身不由己,王大人,理解万岁吧。”和珅说完一笑。   “看来让和大人到这兰州来打陆战是委屈大人了,若是水战,大人必定更加战功赫赫。满朝文武,论起见风使舵来,哪个是和大人的对手。”王禀望愤愤地说。   和珅倒也不恼,奸笑着说:“啧啧,王大人,我听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你怎么连只鸟都不如呢?皇上果然英明,早就看出你这老贼狼子野心。”   王亶望说:“和大人,我也听说贼咬一口,入木三分,大人把事情做得如此绝不留后路,就不怕老贼我在金殿上反咬一口吗?”   “几日不见,没承想王大人也成了铁齿铜牙了。是牙根痒痒了,还是馋肉啦?你咬和某什么呢?”和珅说着将手伸到王亶望脸前:给了和某一百万两银票?和某当时就掷还给你啦。要与和某攀亲?就算和某娶了你女儿,也一样可以大义灭亲呀。你说啊,咬和某什么呢?”   王亶望一口咬住和珅的手,和珅杀猪般叫了起来。   当晚,纪昀等人再次来到兰州王廷赞别院,又查看了一遍,纪昀说:“没日没夜审这些赃官,头都忙大了。”   莫愁问:“案子了结了?”   纪昀说:“了啦,已将结果急奏杭州行在,一半天咱们也可以回去了。”   小月说:“这回贪官多吧?”   “一百来号人,应处死的,足有七十多,道府以上差不多一扫而光!”纪昀笑道。   “那么多?”莫愁问。   纪昀忽有所悟,摇手不让他们打断他的思考,纪昀猛然拍了桌子,叫道:“真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和珅这东西太狡猾,我让他给涮了!”   由于外面下着雨,兰州和珅大营内格外安静。帐内,昏暗日光下,小桌上摆着菜,和珅、李总督临窗小酌。李总督问:“和大人打算何时拔营凯旋?”   “不是我不走,”和珅一指窗外:“它不让我走!”   李总督笑起来:“正好吗,咱哥俩好好攀攀,我也多学点高招。”   和珅也笑了起来:“瞧老兄说的,你比谁傻呀!和某智者千虑,不是也有一失吗,这甘肃合省上下,这么多只肥鸭子,和某一只没吃上,全让纪昀一勺烩了。真是暴殄天物,鸭子是可以这么做的吗?得一只一只,文火慢烤,那才有滋有味。”   李总督没忘记让酒,两人干过杯后,他说:“那纪昀还嫌少呢,恨不能挖地三尺,这是要把甘肃官员全锅端啊。”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要不你李总督怎么会走马上任呢。兄弟我在皇上面前可是没少替你说话呀。”和珅指着他说。   “在下一定不忘和大人的恩典,逢年过节必有一番心意。”   和珅语重心长地说:“朋友相交,贵在知心,只要有这份心意,也不必非等过年过节。”   李总督点着头说:“在下明白。只是那纪昀挟此大逞余威,回朝必受重用,就怕他得寸进尺,盯着甘肃不放,那倒十分让人忌惮。”   和珅浅饮一杯,不无得意地说:“重用?皇上不打他的屁股就是好事了。我算摸准他的脉了。他生怕有漏网的,怕咱们护着,和某既然转舵了,索性比他还上心,不仅大鱼连沾边的小鱼,小虾泥鳅都一网捞,全交给他审。他不是要斩草除根吗,和某送他把银头……”   “不知和大人此举有何深意?”李总督希望和珅能告诉他。   和珅慢悠悠地说:“甘肃的官员,从根上烂了,还用他审?和某闭着眼都知道。让他们全部集合,统统砍了,怕是有冤枉的,可若是隔一个砍一个,那可必有漏网的。纪昀越审越过瘾,贪官越抓越多,一得意可就忘了皇上那一头了,办什么事,第一要揣摸皇上的心思!你想,一百来号人都该杀头,大鱼小鱼一勺烩,端到皇上面前,他老人家不得寻思寻思?先皇帝雍正爷下得去手,咱们皇上可不一样,事事要学圣祖康熙宽宏为怀呀!”   李总督恍然大悟:“天下事全让和大人摸透了,来,干。”   二人继续饮酒,和珅已是微暧。醉眼膝陵地问:“往后老兄打算怎么干哪?”   李总督饮了一口说:“等你们走了,新上任的官到了,第一件事就让大伙把自己的养廉银子都拿出来,捐补各库亏空。”   “对,什么事不得先下本儿。”和珅笑着说。   “然后……然后中堂若有什么难处,只管向甘肃打招呼就行了。”李总督得意洋洋地说。   二人笑着一对杯。   和珅说:“还有个事,你帮个忙。”   李总督问是什么帮忙,请和珅尽管吩咐。和珅说:“这有个县令,叫陈严祖,也在本案之中,你找他来,让他翻供。”   李总督问:“有戏?”   “他是闽浙总督陈辉祖亲弟弟。哎,王亶望这只肥鸭子算没指望了,我只好找个下家,让那陈辉祖出点血吧。”和珅笑着说。   李总督一坚大拇指:“高明!”   数日之后,纪昀、和珅返回杭州,于杭州行在大厅拜见乾隆。两人向皇上行礼。同声道:“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说:“起来吧。”   二人谢过皇上,起身,左侧侍立。   乾隆很高兴地说:“兰州一行,你们辛苦了。”   二人躬腰再次表谢。乾隆面带笑容地看着他们道:“罗刹兵一举荡平,自是和珅用命。监粮案查清,则是纪昀首功。我朝有你二人,也是百姓福份。”“和珅。”   和珅趋前一步:“奴才在。”   “你为钦差,虽军前小挫,毕竟稳住了阵脚,监粮案也有功,赏戴双眼花翎。”乾隆说。   和珅立即跪谢,待和珅起立后,美不自胜地得意着。   乾隆转向纪昀,纪昀也趋前一步:“臣在。”   乾隆说:“你襄赞军务,时日虽短,也有微劳,而监粮一案,你是首功。复职为正一品大学士,朕让你任礼部侍郎,也赏戴……”   纪昀未抬头,和珅略显不安,乾隆看在眼里一笑:“也赏戴双眼花翎。”   纪昀跪谢皇上,起身后,无喜无忧。和珅转为笑脸,拱手为贺,纪昀一笑还礼。   乾隆见他们这样,非常欣喜,笑道:“这就对了,如今,你们同道为官,应当尽弃前嫌,和衷共济,作朕的左膀右臂。”   二人一齐回答:“遵圣命。”   之后,二人相对微笑,其实都是半真半假。乾隆没有看到他俩这样,说:“还有,监粮一案,首犯王亶望乃是浙江巡抚任上,所以朕意由其上司闽浙总督陈辉祖主审,你二人监审。你们与陈辉祖共同商议,拟定个处置方案,待朕裁决。”   二人领旨。乾隆抹抹胡须,放松威仪,挥退侍卫,说:“你们俩听着,监军监粮,小月、莫愁都有一份功劳。朕不便封赏,你们可得大大相谢哟!”   和珅立即表示:“那一定,大谢特谢!”   “我只能好好教她画雨点了。”纪昀说的话只有他跟皇上明白,乾隆、纪昀相视一笑。和珅不明白内情问:“什么雨点儿?”   乾隆、纪昀二人笑得更厉害了,和珅也陪着傻笑起来。   乾隆说:“这样吧,你们先与陈辉祖拟个条款,立即下手把王亶望的家抄了,所有家眷,都交陈辉祖看守。办完此事,你们晚上约上小月、莫愁,到右边园子里,陪朕赏月聊天吧。”   众兵丁如狼似虎,查抄杭州王亶望府王家。王家家眷被押到空场上。和珅与纪昀都在家眷中寻找着。   和珅说:“纪大人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吧?”   纪昀没理他;“只怕是彼此彼此吧。”   和珅问身边的陈辉祖:“陈大人,王亶望的家眷都到齐了吗?”   “除了义女苏卿怜外,都到齐了。“陈辉祖说。   和珅瞪起眼睛:“大胆,难道有人纵容苏卿怜外逃吗?”   陈辉祖说:“我查过了,苏卿怜一直住在皇上的行在。”   和珅一愣。   两张石桌,放满茶点鲜果,乾隆与和珅、纪昀坐一桌,小月与莫愁一桌。皇上在行在花园请两位姑娘。侍卫远远立候,随时听候吩附。   乾隆问:“小月这趟跑西北,玩得好吗?”   小月说:“皇上还说呢,整天看着和珅,哪玩儿去?”   乾隆乐了:“和珅还用看着?”   “您有圣旨‘如若再犯,小心尔的狗头’!”小月那认真的神情,把大伙全逗乐了。小月继续说:“我和莫愁姐捧着圣旨,整天守在大帐门口,不许他出去!”   乾隆问:“有这事?”   和珅急忙说:“有,有,千真万确。”   众人哈哈一笑。   乾隆故意问小月:“他没给你气受?”   小月神气活现地说:“他敢!有皇上在后头戳着……”   纪昀见小月没大没小的,斥责道:“什么词儿!”   小月一吐舌头,急忙改口:“说错了……有皇上在前边坐着,他有天大的狗胆,也不敢欺负我。”   乾隆又问:“你没欺负他?”   “能吗?他毕竟是朝廷的大钦差,谱儿可大了,连亲兵都搽胭脂抹粉!”小月说。   众大笑起来。小月说:“笑什么?真的!”   纪昀故意说:“和大人就一次也没出去过?”   莫愁笑道:“去过,要逛兰州城,我们俩怕他惹事,只好奉圣命随同保护。”   小月说:“对呀,他进兰州城,还和人打架了。”   乾隆来了兴致问:“跟谁打?”   莫愁说:“兰州府一位自称金大烟袋的。”   “后来怎么着呢?”乾隆急于闻知下文,站起来问。   “我们俩拼命保着他,不知挨了多少拳脚,现在腿还疼呢!”小月一脸委屈地说。   乾隆问:“和珅呢?”   小月看了一眼莫愁:“他,他……”   莫愁接过话来:“他扔下我们,自己跑了!”   乾隆觉得很奇怪,问和珅:“你跑了?”   和珅急忙辩解着:“我哪儿……”   小月打断和珅,伸出胳膊指着他:“你再说你没跑!”   和珅这才明白了小莫愁的用意,说:“是,我撒腿就跑!也不知怎么了,我一念之差,就做出这等让人笑话的事。”   “后来呢?”乾隆问。   莫愁说:“我们被抓住了,一提皇上,才放了我们,和珅大人可以做证。”   “确实如此,他不敢不放。”和珅说。   “那金大爷说,皇上的面子他得给,‘滚吧’!就把我们给踢出来了。”小月说。   乾隆关心地说:“和珅,这么说你在兰州很是吃了些苦头?”   和珅被皇上这么一问,来了精神,说:“西北民风膘悍,奴才算是深有领教。奴才正要启奏此事,请皇上下旨,责令陕甘总督对敢于犯上做乱的要严加追查,以免他们坐大。”   “你如此说,有何凭证呀?”乾隆问。   和珅说:“奴才有切肤之痛,还做不得凭证?兰州暴民,以那匪号金大烟袋者为首,无法无天,奴才念及军务在身,顾全大体,方未与他一般见识。那金大烟袋谎称是八旗之后,言语间对皇上也是大为不恭,肯请皇上下旨严办。”   乾隆为难地说:“这可难办了,金大烟袋,你出来吧。”话音刚落,金大烟袋从内室走出,对和珅说:“和珅,你小子不地道,在兰州你对大爷我俯首贴耳,怎么一到了主子身边就变脸了?”   “是他吧?”乾隆问。和珅迟疑着点点头。   金大烟袋爽声说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人皆知的金大烟袋,怎么成了匪号了?今天你不说清楚,看老夫不拿烟袋敲你的脑壳。你让皇上说说,我这个亲戚是假冒的吗?”   乾隆急忙说:“和珅,还不快给老前辈赔罪。”   和珅跪下,吓得不敢看金大烟袋。乾隆帮他解围说:“跪他一跪,也不吃亏,要知道监粮一案,你们所差只是兰州官员,甘肃全省上下地广人稀,光靠你们两个,就算踏破铁鞋,恐怕也难周全,还不全靠这位金大烟袋。他可让你们省了大力了。”   和珅说:“皇上英明,原来早有伏笔。”   金大烟袋指着和珅的头说:“老夫教训你,那是奉皇上旨意责怪你办案不力,怎么,你还敢记恨于心吗?”   “小人万万不敢。”和珅说。   金大烟袋说:“皇上,老夫没有这个闲情雅趣,就不在这里煞风景了。”   乾隆见此状说:“你去歇息去吧,封赏之事,明日朕定有表示。”   “看你说的,这大清是咱家的,金某尽心尽力那是本分。皇上如果一定要赏,就赏给这两位姑娘吧。”金大烟袋指着小月、莫愁说。   乾隆一笑:“你可真是想得出来,说得出口。”金大烟袋笑着走了。   乾隆叫和珅起来,说:“我这亲戚就这脾气,和珅,你不可记恨。”   “奴才不敢,只是这位前辈单单难为奴才,有偏有向,奴才未免委屈。”和珅看着皇上说。   小月说:“谁说的,金大爷不是也要和纪大人比烟锅子呢嘛。”   乾隆问纪昀:“你比去了吗?”   纪晌笑着说:“臣可不敢,不敢,万万不敢。”   众人笑了起来。   乾隆继续问小月:“和珅不敢给你气受,纪晓岚怕也不敢管你吧?”   “怎么不敢,当桌前放脚那么大个板子,”小月用手比划着面板,说:“一篇书背不下来……”   纪昀吃惊地看着小月,不知她要说什么。小月说:“抡起大板子,啪啪啪!我的手,现在还肿着!”   小月说着伸出手掌,众人一看,并未肿。小月假装吃惊:“呀,这肿怎么消那么快,奇怪!”   众人大笑不止。   乾隆乐着说:“小月啊,小月,又闹又好笑,回京之后我给你找个好伴儿。”   小月急了叫道:“皇上!”   乾隆使了个眼色说:“不是给你找婆家,是女伴。”   “谁呀?”小月问。   乾隆说是固伦和孝公主。小月一听是大公主!立即叫喊:“我可伺候不了!”   乾隆说:“不是大公主,是小公主,朕的小女儿。”   小月说:“那我也伺候不了!”乾隆说不用你伺候,一块儿打闹就行了。小月乐了:“打闹?这我在行。”和珅一旁有些着急地说:“就怕她闹大发了!陛下您是不知,在兰州,小月数次威胁奴才,无理取闹。”   “有这事?”乾隆问。   小月指着和珅说:“他血口喷人!若没有小月尽职尽责,甘肃监粮帐册早就让人烧光了,谁放的火,别以为我不知道!”   乾隆急忙问是谁?   纪昀忙接过话:“当时查不出来,好在帐册未毁,应是小月、莫愁的功劳。”   乾隆说:“哦,这么回事,就算了吧,小月,还说刚才的事,你和莫愁,随小公主住圆明园,宫里朕也不敢让你去胡闹。小公主是朕最心疼的女儿,就喜欢玩刀弄枪、骑马射箭。”   “骑马射箭我、莫愁最在行!”小月说。   乾隆说:“所以,你们得教她几招,她会很高兴的。”   乾隆又转向和珅,问查抄王亶望家产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和珅装傻道:“陈辉祖今个下午就把他家抄了,只有一名家眷在逃。”   乾隆问:“有这等事?跑的是何人呀?”   和珅看着皇上的眼色说:“是王亶望的义女苏卿怜,皇上见过的。”   乾隆想起来了:“这我倒忘了,苏卿怜被朕留在行在了。此案既然已发,就让陈辉祖来行在把她带走吧,该如何办,就如何办。”   “奴才这就去找陈辉祖。”和珅站起来。   乾隆警告和珅说:“我可告诉你,在陈辉祖身上,你可别打什么主意!”   “奴才哪敢呀!在甘肃奴才时时处处都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和珅说。   “不对吧,你上窜下跳,八面威风,和王亶望眉来眼去,让王亶望误以为时机已到……”纪昀对乾隆说:“皇上!臣差一点让王亶望害死在兰州呀!”   乾隆说:“有这等事,和珅!你的胆子也忒大了!你也要无法无天吗?”   和珅立即跪在地上:“奴才不敢!奴才哪敢呀!”   乾隆长出一口气说:“不敢就好,真气死我了!”   纪昀说:“皇上,错是和大人犯的,功劳也是和大人立的。”   乾隆不明白纪昀何出此言,纪昀说:“臣的性命是和大人派人保出来的,小月是吧?”   小月立即点着头说:“是是,和大人一听说纪大人有难,立马发兵救人。”   乾隆说:“好好!和珅你起来吧!”   和珅起身谢了皇上。纪昀贴近和珅,小声说:“我对你够意思吧?不保你,你狗命又丢了!”   和珅咬牙切齿地说:“你落井下石还不够狠呀!你让我出了一身冷汗!你让我魂儿都丢了!”   纪昀叹息一声,说:“这下子我算是把你得罪了!过午得月楼的饭局没我的份儿了吧?”   “哪敢不请你呀!谁惹得起你这一口铁齿铜牙呀?我早晚得让你吃了!”和珅说。   “和大人真是大人大量,不记纪某的言语之过,还请纪某吃饭,纪某感激涕零呀!”纪昀说。   乾隆见他们在一旁摘咕,问他俩在说什么,纪昀说:“和大人过午要在得月楼请我吃饭。”   乾隆问和珅:“为什么不请我呀?”   和珅急忙说:“怕皇上没工夫,不赏脸。”   三人一笑,各自有心思地互相看着。   当晚,得月楼内,和珅真的设了宴席,众官员等候面君,三五成群,站着闲话。   和珅旁围着一圈人谈笑,不时传来笑声。   刘御史问:“怎么纪大烟袋还不露面?”   和珅一听纪昀气不打一处来,说:“人家刚破了甘肃监粮要案,春风得意,还不得做足了工夫,摆足了架子。”   “真是小人得志,别忘了他眼下还不过是礼部侍郎。和大人,您放心,下官替中堂出出气,好好地修理修理纪晓岚!”刘御史说。   和珅道:“是啊,纪晓岚这种人不能得势呀!要不今后咱们在他那大烟袋下,都抬不起头来了,你们都动动脑筋,在今儿的饭局上,杀杀他的锐气。”   众人围在和珅旁边低声商量计策,和珅向一个随从布置着什么,随从跑过去。这时纪昀叼着烟袋,摇摇晃晃走来。纪昀与众官拱手,互道“辛苦”。   和珅叫道:“啊,纪侍郎,纪大人,请过来,有事请教。”   纪昀翻着眼睛走来。和珅说:“就说这得月楼里啊,你看……”说着用手一指,纪略与众人都转身向外望。此时,一个随从放出一条大狗,对面,有人扔出一大块肉。和珅假作吃惊地问:“那,那那!是狼是狗?”   众人附和,一齐道:“是呀,是狼(侍郎)是狗。”   有几个人指着纪昀的红宝石顶子,大笑着说:“是狼是狗!侍郎是狗!”   哄笑声中,纪昀也在“嘿嘿”傻笑。纪昀笑着摘下红缨帽,用袖口擦拭红宝石顶子,哈口气,再擦,一边继续傻笑。等大家笑差不多了,纪昀看着帽子说:“哎呀,是狼是狗?和尚书,堂堂一品大学士,连狼和狗都分不清?我教您个乖吧!”说着他不慌不忙,戴上缨帽,正了正,说:“看尾巴,下拖,是狼;上竖,是狗。”说完指着和珅红珊瑚顶子,又点点和珅前胸说:“‘尚书’是狗。”   “上竖,是狗?”和珅猛然醒悟,叫道:“好你个纪晓岚!尚书能是狗吗?”   “侍郎既然是狗,尚书就不必谦虚了吧!”纪昀说罢大笑。和珅一时咽住,众官想笑又不敢笑,不笑又憋不住,终于哄然大笑起来。   刘御史义愤填膺,替和珅挺身而出,对纪昀说:“巧言舌辩!狼吃肉,狗吃粪,它吃肉,是狼(侍郎)是狗毫无疑问!   纪昀问:“这位大人眼生得很,请问尊姓大名,官居何职啊?”   “不敢!”刘御史洋洋自得地说:“敝姓刘,名构,乃结构之‘构’,新任江南道御史。”   纪昀一抱拳:“久仰!御史大人适才所言不当!”   “怎么不当?”刘御史扬着头问。   纪昀说:“狼性固然吃肉,狗也不是不吃,它是遇肉吃肉,遇屎(御史)吃屎,遇屎……”说着点着刘御史的顶子说:“吃屎!”   众人闻言又大笑起来。   刘御史还不明白所以,叫道:“啊哟!吃粪就够难听了,干吗还要吃屎!”说着捏鼻尖,咧嘴说:“臭死了!臭死了!”   众人已乐得不可开交,纪昀继续追击,学刘御史南方普通话:“臭死了?吃不着屎,还要追屁,溜沟(刘构)子!”   刘御史又是跌脚,又是拍膝,叫着“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哟!”   酒席散后,和珅来到杭州总督府书房,与陈辉祖一同饮茶。和坤沉默不语,陈辉祖挥退从人,说:“中堂食夜相访,自然是有事,中堂但说不妨,兄弟照办就是了。”   和珅仍不语,只是吃茶。陈辉祖在等候着。   突然和珅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王亶望是死定了!”   陈辉祖说:“这个兄弟知道,兄弟与他素无瓜葛。”   和珅冷笑道:“你择得倒干净!这次甘肃犯官之中,有个叫陈严祖的,认识吗?”   “认识,那是家弟,亲兄弟。”   和珅问:“你想不想救他?”   “想倒是想,可是……”陈辉祖看着和珅,和珅面无表情,也不接话。陈辉祖只好问:“可不知中堂肯不肯高抬贵手。”   和珅故意问:“我为什么要高抬贵手呢?”   陈辉祖说:“兄弟明白,兄弟心里有数。”   和珅语气转和了许多,说:“我已经叫新任陕甘找总督找令弟,让他翻供。”   “那太谢谢了,兄弟……”陈辉祖不知说什么好。   “不是我伸手要钱,李总督办这事,要担多大风险?”和珅压低声音道:“皇上若是知道此案牵扯到你的兄弟,你就得避嫌,退出本案的审理,于你有什么处?你自己按下不提,反教我登门报信,好大的架子呀!”   陈辉祖忙说:“兄弟知罪,知罪。中堂与甘肃李总督,我都要大大相谢。”   和珅进一步说:“还有,虽说翻供了,能不能捞出来,可不一定!”   陈辉祖说:“就请二位多费心了!只要留条活命,我让他倾家荡产,也要报答二位。”   和珅这才问:“你怎么相谢呢?”   “我?哎,对了,查抄王亶望家产,有不少稀世珍宝,您去随便挑。”陈辉祖道。   和珅大笑起来:“借花献佛,你倒大方,这些我都不要。”   陈辉祖小心试探着:“那,您要什么?   和珅小声说:“王亶望的家眷眼下都由陈总督看守吧?我只要见一个人。”   陈辉祖问是谁, 和珅招手, 附耳而言。陈辉祖点点头。和珅转为平常声说:“还是借花献佛,不动你的老本,怎么样啊?”   “这苏卿怜可是在皇上面前挂了号的,就怕万岁爷知道了,我吃罪不起呀。”陈辉祖为难地说。   和珅板起脸来,说:“你怕吃罪,我们就不怕,既然不行,我告辞了!”   和珅起身,陈辉祖忙拦住说:“别,别,您坐,咱们再商议!”   和珅不归座,站着问:“有什么好商议的,就一句话,行不行?”   陈辉祖只好说:“行,行。我答应。”   和珅笑了:“这就对了,我要先见她。”   陈辉祖问什么时候,和珅要求今晚就见。陈辉祖想想后说:“我试着安排吧。”   “陈总督果然是个痛快人。”和珅说完笑着走了。   陈辉祖立即叫道:“来人,拿我的帖子,把纪大人请来。就说陈某有急事相告。”   夜深露重,在王亶望宅小厅内,和珅低头踱步。苏卿怜无声而入,未抬起头。   和珅走至卿怜身边,端视良久后,柔声说:“苏姑娘,请坐下说话。”   卿怜坐下,仍未抬头。   和珅由衷地发出一声长叹:“哎——湖边一别,恍如昨日,不想今日竟这样重见,真让和珅感叹不已!苏姑娘又清减了几分,和神心里很不是滋味…”   卿怜说:“多劳和大人挂心,小女子实不敢承受。”   和珅说:“不要说客气话了。苏姑娘不能承受,普天下也就没有第二个人了,我今天是特意来和姑娘谈谈真心话的。”   “除了我,和大人就不谈真心话了。”卿怜说。   和珅略加思索地说:“少,很少,和珅我是个俗人,官场混了这么多年,除了机心,真心已所剩无几了,可叹哪!”   苏卿怜闻此言,不由注意看了和珅几眼,和珅看上去还是满真诚的。卿怜接着说:“和大人能如此说,可见并非俗人。”   和珅心里高兴,但表情上没露出来,说:“我也许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评价我,真令人惭愧呀……都说我贪权爱财,善于玩弄权术,是个不学无术之辈,只会巴结皇上罢了!”   卿怜说:“恐怕未必如此!”   和珅叹息道:“知我心者苏姑娘也!你想,我二十几岁时候,穷得叮当响,处处遭白眼。蒙皇上恩眷,几年间由一个三等侍卫,平步青云,至军机大臣、户部尚书兼管内务府,直到入阁为大学士,光靠巴结,成吗?皇上一点也不糊涂!”   “要会办事,能理财,要有人怕,有人捧,也免不了遭人骂。”卿怜说。   和珅说:“对,可最主要是本事办得让皇上顺心。”   卿怜叹道:“说来真不易。”   和珅说:“太不容易了!人哪,就像戏台上的角色扮什么,就得唱什么腔,做他该做的事,摆出应有的身段儿,甭管心里多苦,该笑你得笑,甭管心里多高兴,该哭时候就得抹眼泪!角色管着你哪!”   “比我们这些苦命女子还苦了。”卿怜说。   和珅说:“真是苦命的好,真音,我则不然,久而久之,是苦是乐也分不清了,是真是假也闹不明了。”   卿怜看了他一眼:“和大人这番表白,想必也是如此了?”   “透彻,真透彻!有一部《红楼》奇书,其中一幅对联,说是‘假做真是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其实,这真假、有无、苦乐、生死,本就是纠缠不清的。”和珅说。   卿怜微笑着说:“和大人可以学道,谈禅了。”   和珅摇手道:“不行不行,我这人已经是神仙不理,佛祖不收的了,只不过有点儿世感受而已。”   “卿怜至此也露浅笑,”和珅微笑。   “但不知你和……那天来此的纪晓岚相比,又如何呢?”卿怜问。   和珅沉吟着:“这个么……”   “别想,直说!”   和珅一笑:“他比我才学高,我比他本事大;我比他坏,他比我快,斗口舌,我常吃亏,做起事来么……”   卿怜接了一句:“他占不了丝毫便宜。”和珅挑起大拇指道:“苏姑娘慧眼,慧眼!”   “和大人的来意,我已明白了。”卿怜说。   “但我还要表白一番,刚才说了,我和珅还残存那么一丁点真心,当然也已经不明不白了。我真想保住这一丁点,在外头滚了一身泥,回家来能有个人说说过心的体己话,洗洗身上的臭泥巴!如果说和珅我贪恋美色,用不着费这么大劲儿,所求一红颜知己而已,我知道,压倒千百个大男人,容易,取得一个真女人的心,难!”   卿怜又笑了。和珅看着她说:“当然,苏姑娘愿更进一步,我和珅更是求之不得;不情愿,决不强求!”   苏卿怜起身至窗前,推开窗,外面一片漆黑,寂无人声,卿怜回头说:“小女子我退下也没什么选择余地的,先求和大入一件事,行不行?”   “行,只要不谋逆,我和珅一定办到。”和珅说。   卿怜一指窗外,说:“你看,家父内宅里眷属、姬妾、丫鬓、仆妇,一百多人,他们都犯了什么罪?”   “按理说,是无罪,按律例,要分发边远处给披甲之人为奴。”和珅说。   卿怜说:“虽静夜无声,有些人,辗转难眠,更多的人总算入梦,都梦些什么呢?”   “让他们分财遣散,各归故里,这我能办到。”和珅明白了苏卿怜的意思,卿怜说:“和大人,你这是做好事了。”   和珅笑了起来,但很快而转为苦相,说:“有部新刊刻的《聊斋志异》苏姑娘看过吗?”   卿怜点点头。   和珅说:“开章第一篇《考城隍》,阎罗王门前一联,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作恶,虽恶不罚。这比人间律令境界高多了,直指人心。何况善恶本就难分,我算做什么好事!‘有心为善’,阎王爷不会奖赏我。更何况,遣散回乡就是福?发往边疆就是祸,难说呢!”   卿怜说:“何大人高见,卿怜不能不佩服。”   和珅叹道:“谢姑娘垂爱。我和珅呢,将来不知落个什么下场。死了,肯定下十八层地狱,到时候再说吧!”   和珅大笑起来,但内心十分复杂。卿怜对和珅不无钦佩,和珅上前欲搂苏卿怜。   这时,外面传来纪昀的声音:“和中堂真是勤勉过人,寅夜还要问案吗?”话音一落,纪昀走了进来。   和珅惊叫道:“纪昀,你怎么来了?”   纪昀说:“皇上不是让你我二人监审吗,和大人如此不遗余力,纪某自然不甘落后。放心不下,夜不能寐,来看看有没有那假公济私落井下石的。”   和珅恼怒地说:“好,你看吧。苏姑娘,后会有期。”   和珅一甩手走了出去。   纪昀对卿怜说:“苏姑娘,令尊之事,已是人力难为。你就算费尽心机,也只是飞蛾投火。姑娘年纪尚轻,来日方长,我劝姑娘好自尊重,莫要自寻短见。”   “多谢纪大人提醒,小女子为救父亲,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苏卿怜说。   “苏姑娘真女丈夫也!纪某真是佩服,纪某今日寅夜打扰,一是姑娘家中遇难,安慰几句,以宽姑娘之悬心;二是登门感谢,感谢姑娘,远在千里之外的救命之恩。”纪昀说。   苏卿怜关心地看着纪昀问:“这么说纪大人在兰州遇险了?”   “差点丢了性命!”纪昀说。   “是何人所为?为何对纪大人下此毒手呢?”苏卿怜问。   纪昀说:“是该为之人所为,是借刀杀人灭口。”   苏卿怜问纪昀是否得罪什么人了。纪昀说:“是啊,所幸的是,落在了一位与苏姑娘肝胆相照的义士之手。”   苏卿怜一惊,问:“这位义士尊姓大名?”   纪某没问,义士也没说。纪昀说着掏出荷包,对苏姑娘说:“有人要出一百万两银子,买纪某的人头,可那位义士见姑娘这个荷包,如同见了恩人,又听纪某说,苏姑娘是纪某的知己,当即认纪某做朋友,放纪某走路了。”   苏卿怜深情地说:“那定是方云风壮士了!他行快仗义,杀富济贫,在甘肃是大名鼎鼎的英雄。他曾经救过我奶娘一家的性命。”   纪昀说:“他说你把他从牢房中救出,就是从这个荷包中拿出你父亲的手谕。”   苏卿怜笑了起来这:“那是我骗牢头的!什么家父的手谕,假的。是我摹仿家父的笔迹写的,那牢头哪能分出真伪,当然日后也不敢说出真相,只是说他越狱跑了。”   “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让纪某佩服。”纪昀说着又拿出玉扳指,交给苏卿怜道:“苏姑娘,这是你说的那位方壮士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见物如见人。”   苏卿怜接过扳指,伤感地说:“这是我奶娘送给他的,我这里谢谢纪大人了。”   “哪里哪里,言谢的人是我。”纪昀说。   苏卿怜问:“请问纪大人,方义士见了纪大人没考考纪大人的学问吗?   纪昀笑了笑:“纪某做了两首诗。”   “可否说给小女子听听。”苏卿怜说。   “当然,大漠茫茫野山村,绿林豪客问出身,”纪昀正要说下去,苏卿怜接下来道:“他时不用相回避,世上无人不识君。”   纪昀心中暗自吃惊,但却说:“还有一首,无情恰似总多情……”苏卿怜立即接口道:“与君相识笑不成,蜡烛有心惜夜短,替人泪流到天明。”   纪昀叫了起来:“姑娘真是方家呀!什么都瞒不过姑娘的眼睛!”   苏卿怜说;“不是小女子聪明,是小女子读过先生的诗集,通背下来了!”   “好记性!”纪昀赞道。   苏卿怜递过荷包,说:“是先生的学问让小女子佩服之至呀!先生小女子相求于先生,如先生不嫌弃,荷包还请先生收下,以备当用之时而用。”   “纪某求之不得呀!”纪昀接过来,在手中把着荷包,说:“要不是它,就没有今日相见了!”   苏卿怜问:“先生为什么不打开荷包看看?”   “荷包视为姑娘的心,纪某敢轻易打开吗?”听纪昀这么一说,苏卿怜羞红了脸,哭泣起来。纪昀不觉眼睛也涌出了泪,忙站起来,说声:“姑娘,纪某就此告辞了。”就走了出去。   门外纪昀朝士兵们说:“这女子是王亶望至亲,为防串供,须得有我、和中堂、陈总督三人同时在场,方可有人入内。”   卫兵们答道:“喳!”   行在大厅内,众大臣在为监粮案结案请旨。虽是白日,御案点双烛,两旁案卷桌也点烛。   乾隆着青色素服,没挂朝珠。纪昀、和珅、陈辉祖也是青色朝服,不挂朝珠,只见厅内一片肃杀之气。   乾隆肃客端坐,问:“还有什么要说呢?”   纪昀急忙说:“有。臣与和珅、陈辉祖会审王亶望、王廷赞,在铁证面前又供认;当时监粮之议请旨,皇上尚未下旨批准,王亶望即已暗自实行,实属胆大包天。又,监粮起始,未收过一石粮食,全为折成银两,并加收公费四两,杂费一两,即每名监生交纳五十五两白银。而王廷赞接任布政使后,再加收杂费一两,升至五十六两。”   乾隆愤怒地哼了一声。   纪昀接着说:“历年甘肃所报灾情,全是捏造。事先,各道、府、县首官,会集布政使司衙门,王亶望将各地灾情程度分配好,即是说,每年之初,他定出各地灾情轻重,并不等各地调查上报,即行分配监粮银子到各地,而且从不勘验监督。故,也从未有此银购粮放赈者。二十六州县申请建仓、储运,国库拨款计二十万两,全部吞没,未见一砖一瓦。”   乾隆怒斥道:“可恶之极!取四名首犯黄册!”   有侍卫由卷案取四黄卷,奉于御案。乾隆取珠笔,严肃地说:“这么大的案子,前所未有,闻所未闻哪!这里虽是行在,朕仍按娥勤殿勾决之例,点烛、素服。杀人是大事,必须庄严郑重。”   乾隆取出黄卷,说:“原总督勒尔谨有失察之过,责令自裁!”乾隆用珠笔勾卷,又取出余册道:“原甘肃巡抚王亶望、兰州知府蒋全迪,斩,立决!王廷赞么……朕虽许其不死,但所供不尽不实,又擅自加收杂费,咎由自取,斩,立决!”乾隆圈点之后,对侍卫说:“取下边的来。”   侍卫又取一迭黄卷交给乾隆。   纪昀在一旁说:“以下是侵吞二万两以上以及赃银虽不足二万,却有贪污建仓银事的,共计二十二人。”   乾隆连名字都不看,提珠笔一路狂勾,卷册随手人于案下,怒吼着说:“斩,立决!”   侍卫蹲地拣拾黄册。   和珅跪下,叩首,说:“敬请皇上三思,全活其中一二。”   乾隆脸上带着温怒,不语,看着和珅。陈辉祖也跪下。陈辉祖说:“敬请皇上,法外开恩。”   乾隆仍不语,和珅、陈辉祖再行跪叩,二人一同说:“请皇上开恩。”   乾隆看着纪昀,让他拿主意,纪昀说:“臣的意思,人情可看,天理难容。”   “就依你说,将此二十二人斩立决。来人……”乾隆说。   “陛下且慢,犯官尚未完结,以下还有贪污一万两者三十七人。”纪昀说。   乾隆一听,顿时踌躇起来:“还有这么多?”   纪昀说:“这三十七人以下还有贪污五千两以上者八十二人。”   乾隆沉思着,面对这么多贪官,一时下不了狠心。纪昀生怕乾隆受和珅左右,说:“皇上,甘肃百姓饥寒交迫,全因此等贪官鱼肉乡里,若不诛杀,实在难平民愤。”   和珅说:“陛下,纪昀所言大谬,这些官吏平日多有苦劳,只是一时糊涂,区区五千两银子,便要他们一命,实在不公。”   纪昀指着和珅说:“和大人好大的口气,区区五干两?你知道五千两在甘肃可做何用?可令全村百姓丰衣足食,可买黄花闺女数十人。和大人,难道这些百姓的生命就不是生命吗?”   乾隆心烦意乱地说:“你们别吵了,让朕考虑片刻。”   乾隆思索片刻,收起笔来。和珅面有得意之色。   乾隆吩咐侍卫撤烛。纪昀见此状,恳切地说:“皇上!难道皇上要任凭这些赃官逍遥法外吗?”   乾隆道:“朕想过了,应该如此定案拟罪:“将所有犯官分为两万两、一万两、一千两三级,两万两以上者斩,两万两以下者给其自新机会,你们意下如何?”   和珅、陈辉祖急忙说:“皇上英明。”   乾隆看着纪昀问:“你为何闭口不语?”   纪昀说:“此议,臣不敢苟同。按我大清律法,贪污一千两以上者处死。拟议分为三等,显然是划定界限,不可全杀,使吞舟之鱼漏网,令不法之贪官污吏,心存侥幸,继续为非作歹!”   乾隆退一步说:“那好。拟旨:贪污一万两以上的,斩监候。九千两以下之尤,发黑龙江充当苦差,遇赦不释,其子不准应考出仕。”然后问纪昀:“全判了,你可同意?”   “圣命裁决,臣不敢异议。臣只是可叹。”纪昀说。   乾隆问:“可叹什么?”   纪昀说:“臣见过刑部档案,皇上初政五年,步军统领鄂善因贪污一千两立即处死,与如今这些人相比,鄂善是不是死得屈呀?”   乾隆怒喝道:“住口!”   和珅、陈辉祖一齐窜上,叫道:“大胆!犯上!”   纪昀跪倒在地,乾隆一见,反而冷静下来,对和珅、陈辉祖说:“你们先出去。”   二人躬身退出,相视而暗笑。   大厅中,乾隆缓和了口气对纪昀说:“你起来吧。”   纪昀起身侍立,过了一会儿,乾隆笑了起来,只是笑声有些苦涩,他说:“你恨贪官,恨不能一次把这百多狗官都杀掉是吧?”   纪昀说:“臣以为,不如此,不足以震慑天下贪官之黑心!”   “朕只要珠笔一句,都得死。多容易呀!震慑天下贪官?你也不想想,这次甘肃道府以上,一扫而光,总得有人补缺吧?朕能保证,还是你能保证,新去的就没有见利而不惧死的贪心之徒呢?宰了的,是肥鸭子,新去的,可都是空肚鸭子啊!他们靠什么养肥自己呢,还不是食民而肥吗?换这么一群饿鬼去,于国于民,就准是好事么?”乾隆看着纪昀,纪昀似乎悟到了什么,不再言语了。   乾隆手指卷宗说:“这里面,有不少州县官,朕何尝不痛恨他们!但他们在王亶望手下,仰人鼻息,不敢不从,进而一体分肥,触犯刑律。这些人,法不可免,多少还算情有可原吧?如今罪分三等,朕以为,和珅考虑的比你周全些。”   纪昀点着头说:“皇上教训的是,臣谨记在心。臣担心此例一开,后果堪忧,贪上一万两万,不当回事了。”   乾隆叹道:“时世不同啦!朕御极四十余年,秉政之初,兢兢业业,励精图治。朕初登基之时,百废待兴,非严刑峻法不足以立威,故此你说的鄂善,一千两即处死,别无办法。如今,物阜民丰,府库充盈,历代之盛,无过今日。朕呢,十全武功,四库全书。朕也许有些陶然,有些自我感觉良好,也才敢多花点钱。上行下效,各地方的排场大了,一千两也算不上什么钱了。”   纪昀忧心忡忡地说:“臣所虑正是这个。以史为例,汉武帝、唐玄宗,国势之盛,皆为空前,当初何尝不是兢兢业业!而后君臣怠情,奢靡成风,唐玄宗竟险些一夜之间,丧国辱身。汉唐国运,盛报而衰,急转直下,从此不可收拾。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臣拳拳之忠,望陛下鉴谅。”   乾隆听这话可不高兴了,说:“难道在朕的治下也有这种迹象吗?纪昀,你就是喜欢危言耸听。”   纪昀说:“侈靡成性,贪污成风,陋规变做成例,为官者肆无忌惮,人人敢残民以逞其私欲,百姓苦不堪言,终最只能挺而走险!皇上,臣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居安思危,冒死直谏啊。”   纪昀说罢,叩首不起。乾隆起身,边走边思考着说:“越发得危言耸听了。你明知道朕断不会为犯言颜直谏而杀害大臣,所以才敢如此畅言,还说什么冒死直谏,这不是给朕甩闲话吗?纪昀,起来吧。念你一片苦心,别的且不说,朕只回复你一句话:今后若有聚敛、读职,从而激起民变者,朕必杀之!”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五节 第五节   晴天白日,朗朗乾坤,杭州法场,人声如沸。众人争睹着杀贪官的快事。   王亶望被兵丁关在木笼囚车里押到监斩台前。和珅站在监斩台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和珅走到王亶望面前,说:“王兄,上命所差,身不由己,我已经关照刽子手了,呆会让他们给你老兄来个痛快的。老兄放心,日后每逢老兄忌日,和某猪头三牲,必有一份心意。   王亶望大笑起来。和珅被他笑得很不自在。问:“王兄因何发笑呀?”   王亶望说:“我笑王某虽然落到如此地步,可总算死后还有人惦记。不知和大人将来有了今日,给你烧纸的又会是谁呀。”   炮声响,有兵丁喊了起来:“午时三刻已到!”   和珅立刻板起脸来换了一副面孔,宣布道:“犯官王亶望已验明正身,即刻开刀问斩!”   王亶望带着狠毒而神秘的笑意说:“和大人,王某就先走一步了,难得和大人有情有义,王某投桃报李,阎王面前先给和大人留个好位置,阴间等你。”   和珅主持完法场行刑后,来到杭州行在正堂向皇上付命:“启禀皇上,今日午时,奴才已在杭州闹市将那王亶望正法。”   乾隆问:“王亶望临刑前可曾说些什么?”   和珅说:“那王亶望痛哭流涕,说自己一死无惜,只是此生难报皇上知遇知恩,只好来世做牛做马,效忠皇上。”   乾隆点了点头:“这人临死前说的这两句话倒还不糊涂。百姓议论如何?”   和珅想了想说:“奴才当时在监斩台上,高高在上,远离民众,所以并未听到有何议论。纪大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定然有所收获。”   一旁的纪昀说:“禀皇上,杭州百姓欢呼雀跃,均说皇上此举大快人心,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朕看是可叹可悲。”乾隆伤感地说:“朕杀的是他们的父母官呀!”   和珅说:“平民百姓,哪里懂得什么大是大非,只要被杀之人比他们地位高身价大,他们便心中暗喜。今日皇上杀了王亶望他们欢呼,明日皇上若杀了纪大人,他们也欢呼如旧。”   乾隆说:“这不是百姓的错,水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   纪昀道:“皇上圣明,官吏高高在上,做威做福,与百姓已势同水火,犹如天敌。民不患贫,唯怨不均,眼下官吏个个脑满肠肥,令百姓望而生厌,所以才有看别人出殡不怕大,幸灾乐祸之举。如若再不雷厉风行,缩小贫富差距,只怕积重难返,望皇上三思。”   “好啦,朕今日心情不好,不想与你们多说了。如若无事,你们就退下吧。”乾隆挥了挥手。   和珅说:“奴才还有一事,请求皇上明示。王亶望一家四十余口均关押在总督衙门,如何处分,请皇上明示。”   乾隆说:“王亶望食民而肥,本与家眷无关。但他假借奔丧,潜逃甘肃,家眷却有隐瞒不报之责。依律应将男眷全部充军,女眷遣送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   和珅急忙说:“既然皇上有令要将王家女眷赏给披甲人为奴,奴才大胆,想向皇上讨一个赏赐。”   乾隆说:“除了苏卿怜,其他人你要谁朕给谁。”   和珅一时语塞,只听乾隆又说:“那苏卿怜在王亶望发丧前就被朕留在行在中了,王亶望暗度陈仓之求她不知情,不知者不怪。”   和珅说:“奴才明白了。”   乾隆问:“可我听说,王亶望曾将苏卿怜许配给你,意欲拉拢,不知可有此事呀?”   和珅大惊失色地伏地请罪:“皇上明察万里,王亶望确有此念,只是奴才一心为主,当即将他回绝,望皇上恕罪。”   “起来吧,你既已当面拒绝,何罪之有?”乾隆说:“那苏卿怜姿容妙曼,更难得的是才高八斗,眼下家中骤遭剧变,可见天妒红颜。朕实在担心有人借机落井下石。既然王亶望生前与你有过提亲之意,可见就算无缘,也是有心。朕就将那苏卿怜着落在你身上,眷养在你家中,你要悉心呵护,别让居心不良者钻了空子。”   和珅低着头说:“奴才尊旨。”   乾隆故意装傻道:“哎,朕没拂了你的如意算盘吧,你还没说你向朕求的是谁呢?该不会就是那苏卿怜吧?”   和珅急忙说:“皇上将奴才看小了,奴才既然当面拒亲,如何还会事后找补?奴才看上的是王亶望手下的一个小厮,此人八面玲珑,可堪造就,奴才爱才,想让他弃暗投明,为朝廷出力。”   乾隆点着头说:“朕已经说过了,只要不是苏卿怜,王亶望合府上下,任你选择。”   和珅不情愿,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谢过皇上恩典,退了下去。   纪昀与和珅走出行在花园正堂。纪昀说:“和大人,恭喜你了,这下你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和珅一咧嘴:“得月?就算有月也是镜中花水中月,看得见摸不着。”   纪昀问:“和大人为何如此悲观?”   和珅生气地说:“纪大人何必明知故问?皇上既然亲自安排苏卿怜的起居,可见必有深意,和某还敢染指吗?只好将她当菩萨供起来。”   纪昀问:“皇上日理万机,会有此闲心?”   和珅说:“现在皇上忙,是顾不上,改日若是不忙了呢?”   纪昀说:“皇上励精图治,哪一天不忙过,我看皇上也是一时兴起,说不定转日就把那小女子抛在脑后了。”   和珅出了口气道:“我倒但愿皇上明日就想起苏卿怜来,召她进宫,也算替和某卸下一个大包袱。要不夜长梦多,这女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大灾小病,和某可是吃不了也兜不走呀。”   “和大人说得也是。既然这样,纪某倒有个主意。”   和珅停下脚步,看着纪昀:“纪大人快讲,只要能尽早将那女子出手,和某一定言听计从。”   纪昀说:“苏卿怜曾破过皇上的绝对,皇上对此印象极佳。你我二人不妨约定,改日皇上若再有绝对,我二人都装傻充愣,只做不知,皇上心痒难熬,自然会想起苏卿怜,你看如何?”   和珅一喜:“好,你我击掌为誓,到时候咱都装傻充愣,谁也别抖机灵。”   两人说着击了一掌。   杭州王亶望府内,王亶望的家眷被铁链锁着,被众兵丁押出。沈师爷也在其中。   和珅坐轿而来,问差役:“府里查抄得怎么样了?”   差役答道:“纪大人正在巡视督察。”   和珅见纪昀在,转身要走。亲兵问:“大人打道回府吗?”   和珅说:“眼下首要之事,让青吏去找几位强悍精壮的老妈子来,越快越好,听候差用。”   亲兵立即着手去办。和珅命起轿回府。   在王府正厅,有人正在清点物品,登记造册,入箱封存。右首是已清点物品,有金尊、青铜、玉山子、字画之类,正在贴封装箱,左首是未经清点的箱笼,两边都有官员监视。中间是王站住坐在书案后一一清点造册。左首众人喝报,送王站住过目登记,再送右方。   左边差役喝道:“极品朝珠五挂,上好朝珠十四挂!”   有人把木匣送三站住前,王站住看罢,在本子上书写着。   左边差役又喝道:“镶珠金如意一柄,重十两八钱,上镶大小珍珠五十颗!”   纪昀咳嗽一声,王站住抬头,见来者正二品顶戴,忙起身,督府官员向王站住介绍纪昀:“这是皇上跟前的大学士纪大人。”   众官员与标兵停手请安。纪昀走到案边,取金如意看看,放下后,问王站住:“你是?”   王站住答:“小的王站住。”   官员过来对纪明补充说:“总督府的王师爷,专管登记造册的。”   纪昀看着问王站住问;“听口音是北边人,跟陈总督多年了?”   “回大人,还不足半年。”王站住说。   纪昀说:“一个北方人,敢到浙江抢饭碗,行啊你!”   王站住急忙说:“大人谬奖,小的只管钱粮,临时调来作帐,不过细心而已。”   “对,必须细心,一项一项,款款目目出不得半点差错!”纪昀叮嘱道。   王站住说:“小人谨记。”   纪昀让他们继续, 自己向门外走去。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着王站住说:“帐目、事物要-一对应,不可遗漏!皇上可能会查问,出了岔子,小心掉脑袋。”   王站住一愣。   当天夜里,杭州某茶楼方厅厅中人来人往,笑声此起彼伏。纪昀在人群中穿行,王站住也在穿行着。二人只顾看水牌(节目牌子),不觉双背撞在一起。他俩同时回头,惊讶地看着对方齐声道:“是您(你)。”   王站住问:“您到这来是听琴还是听评弹呀?”   纪昀反问了一句:“你来是听琴还是听评弹呀?”   王站住说:“小人离家做幕宾,孤魂野鬼,逢场作戏而已!”   纪昀作了个手势说:“彼此,彼此。”   王站住左右张望,说:“我没看见您大人,请大人恕罪!”   纪昀说:“我倒看见你了!而且看出你的一点心思。”   王站住一笑:“大人真是双目如电呀!看这里山重水覆全是戏。”   纪昀立即接话道:“点首哈腰概不识!”   王站住一伸手说:“您请,大人请,我已经租了一个包间。”   纪昀说:“好,关起门来好说话,但不知你是不是受陈总督的委托来跟我说什么?”   “全是小的一些心腹之言,大人请吧!”王站住说着将纪昀引入了包间。   杭州和珅住所内,下人带来四大健妇,站在和珅面前,一个比一个胖。和珅忍住没笑出来,说:“难得找着你们几个人才。你们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寸步不离苏小姐,好吃好喝,软语温存。她要是撞墙,你们用肚子给我挡着;她要是跳井,你们拿身子给我堵上;她要是上吊,你们拿肩膀给我扛上;她要是绝食,你们……你们就是一口一口喂,也不能出半点差迟。这么说吧,如果苏卿怜出半点意外,你们几个全家老小,都得给她殉葬。听明白了吗?”   四大健妇惴惴点头。   亲兵头目进来,说:“大人,小月姑娘来了,说是邀请大人一起逛街。”   和珅气急败坏地说:“嘿,这个还没打发走呢,又来了一个,我和珅命里是犯女人呀。”   杭州府闹市区,和珅便装,小月、莫愁女装,又都提着大盒、包在街上走着。   “和珅大爷,你赔我们的这些东西只能抵我们在兰州府帮你打架打丢的,当不了人情还!”小月说。   和珅陪着笑说:“这个自然。别把和珅大爷瞧小了,这些东西只能算额外奉送。”   莫愁叮了一句:“说清楚,应该是赔偿损失!”   “对,赔偿损失。”和珅应道。   小月看着四下里说:“今儿咱们还打架不?上哪找个茬儿去?”   和珅急忙说:“得啦,我的小姑奶奶,皇上就在身边,别惹是生非了。”   小月笑着说:“咱们拉来皇上一块打架,多好玩儿!”   莫愁说:“好玩!皇上能跟你出来胡闹么?”   小月说:“说不定。今天就算了,以后我得试试。”   和珅看见一家珠宝店,赶紧打岔说:“那儿有家大珠宝店,咱们上去看看吧,万一有上眼的呢?甭管多贵,我奉送。”   “那好吧,莫愁姐,咱们专拣贵的卖,把他拔成秃尾巴雁!”小月说着,三人笑着,走向珠宝店。   店门媚挂着一匾上写“武林珠宝古玩店”,小月一看,特别高兴,叫道:“唉,武林珠宝,有架打了!”   和珅说:“无知!杭州古称武林,如今还有武林门,跟江湖上没一点儿关系,哼!”   “那,没架可打啦?”小月失望地说。   莫愁一推小月,说:“你看人家,一个个文绉绉的,跟谁打去!”   和珅先入,莫愁拉着小月入店门,店内立即有伙计迎上来,陪着三人看珠宝。和珅连连摇头,看不上眼,问伙计:“有好东西吗?我不怕贵。”   伙计说:“瞧大爷的样子,就知道是大买主。巧了,今天刚进一样东西,我里边取去,您三位坐下喝茶,请。”   三人落坐,小伙计端来茶。三人品着茶,只见掌柜与伙计同出,伙计手捧一只木匣。掌柜笑容可掬地说:“听说大爷要好东西,您先过目,价钱好商量。”   伙计开匣,赫然一朵珠花,红宝石烟烟生光,小月大吃一惊,就连见多识广的和珅也有些吃惊。小月拉和珅到一边,悄悄说话:“咱们见过,那天苏卿怜姐姐戴的就是它!”   “我也看着那么眼熟,你一提,我想起来了,就是!”和珅说着,思忖着自语道:“这事有点不对劲呀!”   小月说:“你得买下来,卿怜姐姐遭难,买下来还给她。”   和珅小声说:“买。不过我得盘问盘问,你可别多嘴!”   莫愁正在端详珠宝,和珅、小月回到桌前。和珅对掌柜的说:“这还算件东西,开价儿吧,我要了。”   掌柜笑容满面地说:“好说,原价一千两,大爷这么爽快,减半!说着伸出五个手指。”   和珅一笑,掏出一张银票,随手扔桌上,掌柜接过一看,吩咐伙计:“快给大爷包上,送大爷回府。”   和珅一拦,说:“不忙。你这儿,还有好东西吗,我都看看。”   掌柜见真遇到买主了,陪笑着说:“眼下这边没有,对面儿有,都是价值连城的。”   和珅说:“那最好。对面也卖珠宝?”   掌柜说:“不,当铺,跟我们是一个东家。”   和珅问:“你们东家是谁呀?”   掌柜弯腰,小声说:“不瞒您,闽浙总督夫人的舅舅。”   和珅眼珠一转:“那就不奇怪了。走,带我们看看去。”   当铺雅间内,镶大理石硬木圆桌上,摆着玉山子,玛璃盘、极品朝珠、青铜尊等,琳琅满目。但其中最显眼的是一柄镶珠金如意。和珅取出一看,认识,正是当时王亶望敬献皇帝的。   和珅叫道:“嘿,这如意可面熟得紧呀。”   “这等宝物,除了我这店里,阁下会有缘得见?只怕是您认得它,它不认得您吧?”掌柜打量着和珅说。   和珅这回不怒反笑,说:“得,就算我认得它,行了吧。”   当铺掌柜见和珅嘴并不硬,有些傲慢说:“东西您都看了,要吗?可得几万银子!”   和珅竖起眉毛,说:“废话!大爷看中了,就买得起!”说着由怀中抽出一叠银票往桌上一摔:“定金!呆会派人来差多少补多少。你给我装箱,贴封条缺了一件儿,我砸你当铺!”   当铺掌柜一看这架式,顿时矮了半截,急忙说:“是,是,一个都不能少……”   和珅对小月和莫愁说:“走!”   和珅、小月、莫愁走在街上,伙计捧着盒子后面跟着,身上背挂着小月等买的其它物品。   走了一阵子,和珅停住,对伙计说:“把东西交我们吧,不用你跟着了。”   三人取过东西,和珅赏了点碎银子,伙计高高兴兴走了。小月向和珅要那支装珠花的盒子:“给我吧,我去还给苏卿怜姐姐。”   和珅抱住那盒子说:“这个人情还是和珅大爷我自己做吧。”   小月说;“我不相信你,你要偷偷儿自己留下呢?”   和珅信誓旦旦地说:“就相信一次怎么样?我一定还给苏卿怜。还有,这个事对谁都不要说,免得出事。记住了!”   小月点头,莫愁却转着眼珠。   半个时辰之后,和珅的侍卫领班及侍卫二人来到珠宝店门口,二侍卫领珠宝及当掌柜列前,吓得两个掌柜全身直发抖。   珠宝掌柜说:“侍卫大人,有什么事吗?我们可是正经生意人。”   领班问:“我也没说不是。东家是总督夫人的舅舅?”   当铺掌柜说:“那不假。都是自己人,请里边喝茶说话儿。”   侍卫领班说:“不忙。刚才有人在这买了东西,还定了东西吗?我是说值大钱的。”   当铺掌柜急忙说:“有,东西都封好了,等着取呢。怎么,那人犯事了?江洋大盗?”   领班瞪着眼说:“放屁!瞎了你的狗眼!那是当朝一品大学士。”   二位掌柜大吃一惊。   领班对外面喝道:“来呀!”   立即,两边拥出数十名侍卫,领班问:“围严实了吗?”有侍卫回答:“水泄不通!”领班说:“好。先把这两个狗眼睛抓起来!”   众侍卫扑上,捆住了二位掌柜。   珠宝掌柜挣扎着叫道:“大人,我们没犯法呀!”   “没犯法?你跟皇上说去吧!拉边儿上去!”侍卫们说着把掌柜推走,端倒在地。   领班又对侍卫们说:“进去!把两边的大小伙计,大狗子小狗儿,都给我轰出来!大小房屋,全上封条!”   侍卫拥入店门抓人。远处跑来一侍卫报告说:“他们东家不在家,是不是跑了?”   此时侍卫用铁链子锁出两串伙计。   “跑不了!”领班一指伙计们说:“俩人一组,锁到各城门口去指认东家,一天认不出来,各记四十大板!谁认出来,赏银五十两,带走!”   这边当铺都让人抄了,可东家——陈辉祖的妻舅还什么都不知道,此时他正在总督府小厅内,与陈辉祖坐着说话儿。   妻舅说:“那三万两银子,盘下对面的当铺,留做底金。昨天送去的一千两杂色金,慢慢换成白银营运……”   陈辉祖说:“得快换,这些事,绝对不能向外人提起。”   妻舅说:“这个我知道。还有那些珍宝,太扎眼,都放当铺库房里,有大买主了,偷偷儿卖出去……”   突然,一伙计灰头土脸地闯进,慌忙报告:“大人,舅爷爷,不好了!”   两人问怎么了,伙计说:“当铺、珠宝店给查封了!”   陈辉祖拍案而起:“谁!这么大胆!”   伙计结巴着说:“皇、皇上带来的侍卫。”   陈大吃一惊,颓然而坐。妻舅更为慌张,说:“要不,我先躲乡下去?”   陈根本没听到。到是伙计说:“不行!每个城门口挂咱们两个伙计,等着指认您哪!可别露面儿。”   舅爷跌坐在椅子上,脸色土灰:“那可怎么办呐,怎么办呐!我老命要丢哇!你可得想个万全之策呀!”   “别吵了!”陈叫嚷着指着妻舅说:“事就坏在你身上!”   妻舅哭咧咧地说:“怎么怪我呀!东西不都是你送来的吗?我都藏着没敢亮啊!”   陈辉祖叫道:“还吵!我先捆你上行在报案,来个大义灭亲!”   妻舅哭了起来:“别呀,我是你太太亲娘舅啊!你大义灭亲?我也大义灭亲!我合盘招供啊……”   “行了行了。”我告诉你,“先躲我这儿。万一躲不住了,你一口咬定,那些东西是买的,是人家当的,快补几张当票底子!”陈辉祖说。   妻舅继续哭诉着:“当铺都封了呀,我上哪儿补去啊!我冤哪,真冤哪,我比窦娥还冤哪……”   陈辉祖不再理他,紧张地思忖着:“谁干的呢?这么快就漏馅了?”   这时,有人在来报说:“和珅大人来访,说有急事。”   陈辉祖闻听悚然一惊。   总督府客厅内,和珅在大厅来回紧走,一副焦急万分的样子。陈辉祖疾出,叫着:“哎呀,中堂大人,什么事呀,这么急!快请坐,请坐!”   和珅未坐,急切地:“出大事了,你不知道?”   陈装作不知:“什么大事,我不知道。”   和珅说:“武林珠宝店和当铺给封了!”   陈还在装:“不会是杭州府衙门封的吧?他们没向我报告。”   和珅说:“是大内侍卫!”   陈辉祖说:“那我就更无从知道了。”   和珅逼近陈说:“两家铺子的东家是谁,你也不知道?”   “这个我知道,是我夫人的舅舅,他犯什么事了?”陈辉祖若无其事地问。   和珅冷笑着说:“铺子里有查抄王亶望家的珍宝!”   “奇怪呀,怎么会在那儿呢?”陈辉祖思考着说:“买的,人家当的?这我可说不准了。”   和珅看着陈辉祖,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改为冷笑,道:“我可是为了你而来的,你蒙得了别人,也想蒙我和某人!既如此,告辞!”   和珅扭头就走,陈辉祖赶紧拉住他,说:“中堂大人,别走,别走,有番话我要是不讲,也是对你不起。”   和珅被拉着坐下,带着气说:“你讲,慢慢讲吧!”   仆人上茶,陈辉祖立即挥走仆人。和珅不语,慢慢等着,陈辉祖终于说:“和大人,不瞒你说,我知道宫里来的侍卫难伺候,可皇上也想到这一节了,曾经着专门召臣去,对臣说,陈辉祖,我知道你查抄王亶望难免会得罪一些人,有人眼热,有人眼红要是有人找上门来打你的主意,你可别软了,只要是敲诈勒索的,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中堂侍郎,都锁了来。和大人你看……”   和珅又大笑起来:“嘿,好!好!来人!”   和珅对他说:“把老子锁起来,送到行在去。”   陈府家人不解地看着陈辉祖。陈一挥手,叫着:“滚出去!”众家人立即退下。   “和某正想让皇上解解这个谜团,那王亶望府四周都有兵了把守,难道宝物真有灵性,会飞出来不成!”和珅说。   “有几件珍玩之物,我……我也挺喜欢的,就取了来,欣赏欣赏……”陈辉祖吞吞吐吐地说。   和珅说:“都欣赏到当铺里啦,还没欣赏够呐?”   “够了。家里不安全,我就寄存在当铺里……”陈辉祖汗都下来了。   和珅大声说:“行了!别东拉西扯,耍你那弯儿弯儿绕!实话实说!”   “是,……和中堂可否要拉兄弟一把?”陈辉祖看着和珅。   和珅瞪起眼睛,道:“废话,不然我跑这儿干什么?”   陈辉祖说:“其实我不说,中堂大人也明白,何必……”   和珅说:“我明白归我明白,你说归你说,这里边性质可大不相同。你到底说是不说?你不肯说,我也懒得听了。我只问你,你要死要活?”   “……谁愿意死呢?”陈辉祖小声说。   和珅说:“好。先把自己手脚洗干净了。”   陈辉祖点头道:“和中堂可要大显神通,高抬贵手呀!”   和珅说:“我可以为你上下疏通,左右打点。”   陈辉祖直表示感谢,和珅说:“你别老说谢谢俩字儿好不好!两句空话是填得饱肚子吗,还是得来点打得动人心的。”   陈辉祖说:“明白,明白!来呀,后宅取钱票一万两……”   和珅面无表情。   陈又叫道:“两万两!”   和珅还是扬扬不睬。   陈辉祖又将价码加到三万两。和珅终于说了话:“哎呀,你这封疆大吏果然不同我们皇上手下的京官,看看,多大的威风,打发叫花子打发惯了吧?”   陈辉祖一咬牙:“十万两!要银票!快去。”   陈辉祖搓手,懊丧已及,问:“谁把这捅出来的?谁呢?”他突然站住,叫道:“纪晓岚,准是他!   和珅郑重其各地说:“像,肯定是他。”   陈辉祖跳脚大骂:“纪晓岚,你个王八蛋!”   此时纪昀的桌上放一册半卷的书,几只空盘子,一壶茶,烟锅子是香火大盛,纪昀正低头默想什么。小月、莫愁推门而进,纪昀没有发现,仍然沉思默想。   小月、莫愁相视一笑,同时大声呼叫:“纪大人!纪老师!”   叫声把纪昀吓了一跳,烟灰火星儿喷了一身,赶紧起来扑打,二位姑娘又大笑起来。纪昀不解地问:“叫什么?吃错药了!”   莫愁笑着问:“老师想什么呢?想师娘了!”   纪昀说:“我敢吗?皇上就不给这个工夫!”   小月装作生气地:“单相思了,想苏姑娘吧?”   “胡说!”纪昀装作不好意思地说:“想也没用啊!”   “必是又有艳遇,哪位仙女下凡啦?”莫愁说。   纪昀说:“烦人!好像我心里除了女人,就装不下别的了。”小月问:“委屈大学士啦,那你想谁呢?”纪昀说:“没想谁!闭门思过,皇上训教了我一顿,深刻反省!”   “该!”小月说,纪昀点头认可。他笑着问:“哎,你们跑哪去了?一天没露面。”   莫愁说:“又跟和大人逛街去了。”纪昀极有兴趣地问:“打架了吧?”小月装模作样地说:“本姑娘乃斯文淑女,打什么架!哎,老师,杭州城出了新鲜事了!”   纪昀问是什么新鲜事。   小月说:“王亶望抄家的东西,在当街卖哪!”   莫愁说:“小月还见到苏卿怜戴的珠花,和珅替小月买了,还说得机会交给苏姑娘呢。”   纪昀说:“我见过,那不是普通头戴,少说值七八百两银子呢。这也拍卖?”   小月比划着说:“还有好东西哪!石头刻的山,黄澄澄的如意,红白石头盘子,爬满绿锈的家什,都让和珅定下了,准备买走。”   “真是奇怪,这不应该卖呀,要进呈内务府呀!”纪昀说。   莫愁说:“还有奇怪事哪,我们离开后,与和珅分手不大功夫,那家珠宝店和当铺就被查封了,还是随驾侍卫去办的。”   小月问:“老师,是你派人封的吧?”   纪昀说:“怎么是我呢!我一天没出门,连窗户都未动过,我哪儿知道街上什么事呀。”   小月又问了一句。纪昀还是摇头。莫愁一拍手,叫道:“和珅!”   纪昀点着头说:“就是他!”   小月不明白和珅想干什么,纪昀却一下子猜了出来,说:“又出了大案子!抄没王亶望家,有人掉包了,九成九是陈辉祖。好哇,二十几颗人头刚落地,又出来不怕死的了。大案!”   “案中案!”   莫愁问:“和珅先报告皇上了!”   纪昀想了想,笑了,说:“不会,他派人把铺子一封,这会儿,一准去陈家敲竹杠去了。”   小月急忙说:“那咱们赶紧报皇上去!”   不急。和珅的一贯作风是敲足了再说。纪昀放着烟丝说:“我呢,这回也得学机灵点儿,含蓄点儿,旁敲侧击,告诉皇上。”纪昀说完笑起来,笑得令人摸不着头脑,纪昀含着这笑容,又点起烟锅子。   莫愁看着他说:“点上烟,又该深刻反省了。”   纪昀笑了:“不反省了!这回,该想夫人了。”   小月叫起来: “哟, 纪老师心里还有装女人的地方?”纪昀郑重其事地说:“不光心里,还有……”小月问:“哪儿?”   纪昀从头到脚,一路乱点。连声说:“这儿、这儿、这儿,还有这儿、这儿,对了,这儿,这儿……”   小月随纪昀点的地方一路笑着问:“还有何处?”   纪昀为难地说:“还有嘛,男女有别,少儿不宜,就不必说了吧……”   小月间言,渐渐瞪圆了眼睛:“好你个老猴子!”   莫愁也叫了起来:“打他!”说着两姑娘扑上去,将纪昀按倒下床头,一路暴捶,纪昀大叫:“哎哟!哎哟……”小月夺下烟袋,火星乱飞,掷于地上。   “哎哟!注意防火!”纪昀笑着捡起烟袋。   在总督府秘室里,陈辉祖手下的二名头目捧着卷宗进来。一个头目说:“查抄底册两本,一薄一厚,厚的里所记的是王宣望府上原本有的物件,薄的里所记的是现在所剩物件。”   陈辉祖问:“我总督府的书吏王先生呢?”   另一个头目问:“哪个王先生?”   陈辉祖说:“管钱粮的那个刀笔先生王站住,这厚的这本底册不是他的手笔吗?”   头目说:“他两三天没见影了,不知哪儿去了。”   “跑了?”陈辉祖闻听拍桌大吼:“抓!抓起来,督府标兵营全部出动,全城搜查!各城门也派人守住,见到就抓!”   两个头目回道:“喳!”   陈辉祖想了想说:“等等,在城门口站在侍卫后边,他们找他们的,你们找你们的。别惹事,他们惹不起!还有,抓住那个书吏王站住,想办法别再让他跑了,悄悄地把他给我了!去吧。”   二头目领命而去。   陈辉祖拿起底册翻看,放下薄的,陈辉祖持厚册来到烛前点燃,底册越着越旺,直到感到烫手,他将底册掷于地上。   火熄灭后,陈辉祖叫道:“来人哪!”   有一家人上来,陈辉祖吩咐他:“把文案师爷都叫起来,并将薄册子与家人,告诉他们照这个撰写两份,连夜送市政使司、杭州府衙门存档!快去!将这底册中所列物件全部封存,呈到皇上行在。”   陈辉祖看着地下底册灰烬,狞笑着:“一个书吏胆子也太大了,王站住,王站住,你跑得好哇!太好了!出什么事,都有你顶缸啦!哈哈哈哈……”   在杭州行在正堂里,纪昀禀皇上说:“陈辉祖报称,抄没王亶望家财中有一批珍玩物件要上呈内务府,现已送至行在。臣请皇上过目,以便启运北上。”   乾隆说;“我哪儿有心情看?装船运走吧!”   纪昀说:“臣以为,皇上还是过目为好。”   乾隆问:“有必要吗?”   纪昀说:“臣觉得有必要,大有必要。”   乾隆盯视纪昀,觉得必有文章,说:“好吧,在哪儿?我去看。”   纪昀随即将皇上引到了西花厅。只见室中长案上,围成三面,摆放各种珍玩。纪昀陪乾隆看视。乾隆草草一过,摇摇头,拿起呈进清册,边看清册边问:“王亶望就这么点家当?”   纪昀说:“全在此处,一件不少。”   乾隆放下清册,问:“抄没家财多少?”   “三百余万两。”纪昀说。   就说山西人过日子细,也不致于如此呀!乾隆随手提起一串朝珠说:“家财万贯,当朝二品,就戴这个?房产、地产,有钱有权,守着一大堆银子干什么?饱眼福?”说着他随手将朝珠扔入盘中。   纪昀说:“臣也觉得奇怪,故请皇上过目。”   乾隆问:“这里边有问题?”   纪昀说:“臣记得,初到杭州,王亶望曾敬献一柄镶珠金如意,皇上未收,又赐给他。他理应做为传家之宝,既不能卖,更不会赠人。金如意,远胜于这些东西,为什么不在其中呢?”   乾隆起来,说:“那柄如意我记得,是遗漏了?有谁看上留下了?还是掉了包儿呢?”   “臣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觉得大有疑问而已。”纪昀说。   乾隆说:“得问问,先找查抄有关的人问,不要去问陈辉祖。”   纪昀答:“是。”   乾隆摇头说:“怪哉!难道又出了大毛病?底册上有没有问题呢?”   “皇上眼前之物件与陈辉祖所呈底册完全相同,而怪就怪在,臣于王亶望家亲眼目睹,清点、唱报、登册的一些重要东西,现今这本底册上都没有。”纪昀说。   乾隆突然明白了:“这么说给朕的这本底册是假的?”   纪昀说:“正是。臣眼见这些东西已经缮写在册。”   乾隆问:“何人缮写?”   纪昀说:“陈辉祖府里的一个书吏,姓王,叫王站住。”   乾隆忙问此人现在在哪儿。纪昀脸色为难地说:“这就是臣要呈报给您的又一个重大疑问,如今,陈辉祖令他们的标兵两营,正在城门、街市盘查搜捕王站住。那王站住事先已经失踪了!”   乾隆问:“是王站住干的吗?不会吧!”乾隆摇头,觉得一个书吏不可能作这样的事,纪昀鼓励道:“皇上判断得对,王站住要掉包,显然没有那么大的权力,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陈辉祖还没有找到他吗?”乾隆问。   “没有,臣却见过这个人。”纪昀笑了一下,说。   乾隆看着他问:“笑什么?”   纪昀说:“臣忽然想到一件别的事,有些可笑,望皇上恕罪。”乾隆点头,示意纪昀继续说。   纪昀说:“王站住是北方人,敢在浙江做幕宾,实非等闲之辈,他必知内情,稍有透露于我,便抢先藏匿,以免祸及自身。”   乾隆说:“这个人证一定要找到。他会藏哪儿呢?”   纪昀说:“恐怕不仅是人证,可能还有重大物证在身。他不是傻瓜,所藏之处,定是人们料想不到的。”   乾隆说:“快找,免得被人灭了口!”   纪昀说:“是,但臣不想大事张扬,以免加深王站住的危险。”   乾隆说:“随你怎么找,我要活口!”   纪略说:“遵旨。”   突然,外面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君臣二人外望去。“皇上,有急事,大事!”和珅叫着闯入,喘吁吁地磕头:“奴才和珅叩见皇上。”   乾隆问:“什么一事,慌慌张张?”   和珅向外招手,侍卫抬上几口木箱。和珅叫他们打开箱子,日光一照,满宝集然晃耀。   和珅说:“皇上请看!”皇上与纪昀一看,玉器、青铜、象牙、珠宝,满目琳琅,开了匣的镶珠金如意,赫然在目!   乾隆吃惊地看纪昀,纪昀说:“就是这些,有的臣见过,这金如意,不止一次。”   和珅吃惊地看纪昀,洋溢之色收敛。   乾隆问:“你在哪儿发现的?”   和珅说:“珠宝店和当铺,东家是陈辉祖的妻舅!”   乾隆勃然大怒拍案叫道:“陈辉祖,大胆!”   乾隆气得喘粗气,二位大臣肃立,和珅小声说:“请皇上息怒,不要伤了身子。”   说着跟纪昀一起扶乾隆坐下,乾隆喘气渐匀。乾隆声音不高,但恨意十足,说:“就在朕眼皮子底下,竟敢如此肆无忌惮,陈辉祖,你真以为朕不忍杀你吗?”   纪昀安慰着他:“皇上,迹象虽明,还要细细查实,或者还有别的枝节。皇上不可操之过急。”   和珅也说:“是呀,总要人证、物证俱全。到了铁证如山的时候,掉脑袋他没得说。皇上,万金之体最要紧,下边的事我们办。”   乾隆平息了下来:“好吧,纪昀,我说的事,你去办。”   纪昀说;“是。”   乾隆又转向和珅,说:“先去稳住陈辉祖一伙人,但要外松内紧,不得打草惊蛇,横生枝节。”   和珅答应着皇上:“是。”   乾隆脸色很难看地说:“朕回寝宫休息了,你们也下去吧。”   二人扶起乾隆。   眼看乾隆归寝,纪昀、和珅并肩走在行院中。和珅看着纪昀呵呵一笑。纪昀也看着和珅也呵呵一笑。   和珅叫道:“纪中堂。”   纪昀回应:“和中堂。”   和珅又叫:“纪晓岚!”   纪昀也叫:“和珅!”   和珅说:“纪晓岚你耳聪目明啊!”   纪昀道:“和大人心机颇深呀!”   和珅说:“这事儿,本是我和珅发现的,却让你抢了先,我又晚了一步。”   纪昀道:“你慎着不报,还不许我纪晓岚提个醒儿?若是我不来,你和中堂怎么会急急忙忙来这里?眼下恐怕正忙着烤肥鸭子吧。”   和珅笑着指点纪昀说:“对,对,知我者纪晓岚也!幸亏和某没被梆梆梆的竹杠声震晕了耳朵,听说纪大人上殿面君,赶忙跑来,才没中了你的暗算。”   纪昀说:“和大人好直爽,可惜你话是这么说,事情却做得滴水不漏。纪某抓不着把柄,真急死我了!”   和珅笑了:“你惭愧,我侥幸,各得其所呀,哈!”   纪昀气不过地说:“我就不明白,拿了人家的,又送人家上断头台,好意思么?”   和珅微笑着说:“要不好意思,我就不是和珅了。他犯法犯到这一步了,都是自己找的,实在救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哎,也别说,若能救活几个,他就是倾家荡产,还对我感恩不尽呢!”   纪昀不屑地说:“还真有天生的贱骨头!”   和珅一乐:“为数不少呢!要不,我哪儿取钱去。”   纪昀问:“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和珅得意地说:“有用,太有用了!第一,有钱就有耳目,所以我消息灵通。你今儿早晨拉皇上看东西,不到晌午,我就知道了。”   纪昀说:“晚上急巴巴扛着箱子来,没想到我还在这儿。可见花钱也有不灵的时候。”   和珅说:“总算没耽误事吧?”   纪昀说:“那你还计较什么我占先,你拉后的!要不是忙着敲竹杠,你不是早得头功了。”   和珅一拍脑门说:“对,我得记着,想些两全其美的新招儿。”   纪昀点着他说:“你记不住!下回遇着事,还是头一个想到捞钱。”   和珅问:“这回皇上是让我去稳住他们,稳住陈辉祖。你呢,你去干什么?”   纪昀说:“这跟你没关系,少打听!”   和珅笑道:“对我封锁消息吗?早晚我会知道,我不着急。”   纪昀说:“等着吧,我这次是大海里捞针,苦哇!”   和珅一笑,说:“不着急,我这次是坐收渔利,多一天更好,美呀!纪晓岚,究竟图什么呀你?”   纪昀想了想说:“我嘛?!图名?名声够大了;图利,觉着没什么意思。就图活个有滋有味!”   和珅用鼻子闻了闻:“我就闻出来烟味不小!我不一样,我不图名,也有名,甭管什么名,干百年后,我敢说,知道我和珅的比知道你纪晓岚的人多,你信不信?”   纪昀哼道:“那是千古骂名。”   和珅说:“反正我闷在坟头里,什么也听不见。纪晓岚呐纪晓岚,不图名不图利,却忙个脚丫子朝天,你活得累不累呀!”   纪昀说:“你整天价搂钱,死了一个银渣儿也带不走,和珅呐和珅,你累不累呀!”   眼见走到大门前,和珅说:“得,就到这儿,咱们俩呀,虽如知己……”   纪昀接上一句:“话不投机。”   和珅说:“和珅领教。”   纪昀答:“纪昀领教。”   二人大笑,各有其得,双方深施一礼,都扬手说:“明儿见!”   月光下,小月、莫愁在行在跨院焦急等待着纪昀归来,远远听到脚步声,小月和莫愁迎上去。莫愁着急忙地说:不知什么人,送来个条子,要今天必须交给纪老师。   小月递过一个字条,纪昀就着月光看着,轻声读道:“山重水覆全是戏,点首哈腰概不知,知名不具,老地方见。”   纪昀看后大笑起来,兴奋地说:“是王站住!快,换衣服,你们都跟我去!”   小月问上哪儿,纪昀笑道:“挂红灯笼的地方。”小月小嘴一蹶说:“我们不去。”纪昀笑着往屋里走着说:“不是青楼是茶楼!”小月一想到挂红灯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坚决地说:“那也不去,就不去!”   纪昀退回来,小声对小月说:“去办案,正经事,说不定还有架可打呢!”   小月这才缓和了情绪说:“那行,莫愁姐,我们去。”   茶楼红灯高挂,人来人往,笑声阵阵,丝弦不绝于耳。纪昀带着小月、莫愁走进来,纪昀着便装,两位姑娘穿着男装、腰佩长剑,好不英气逼人。   堂倌笑着迎上,小月上前塞过一锭银子,堂馆眉开眼笑,立即领着三人出了茶楼后门,来到后院,这里比前厅要安静了许多,空空的院子除了灯光,并无人影,隐隐地可以听到唱评弹的声音。   堂棺领着纪昀等人来到厢房门前,堂棺向里一指,纪昀说:“好,你出去吧,有什么风声,及时报来,还有赏。”   “听大爷的,我前边照应去啦。”堂棺点头哈腰地说着走开了。   纪昀对两位姑娘说:“你们守在门口,任谁也不叫进来!”   姑娘们如临大敌,警惕地点点头。   纪昀轻声敲了一下门,对屋内说:“山重水覆全是戏。”屋内传来极轻的一个男人的声音:“点首哈腰概不识。”   对话间,屋门张开一个小缝儿,纪昀挤进去。屋外,两位姑娘警惕地守护着。   厢房屋内灯光很昏暗,王站住拉纪昀入座,倒头便拜,哀声叫道:“纪大人,你可要救我啊!”   纪昀拉起他说:“你也坐下,拣紧要的先说。”   “我清点时,你在场,凡清点物品,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王站住坐在纪昀对面说。纪昀点着头。王站住接着说:“后来,陈辉祖曾取走一些,说是‘备用物品’我就觉得不妙,您说过,出了岔子要掉脑袋,我就留了心,把他取走的偷偷另留了一份底稿。”   纪昀立即问:“底稿可在身边?”   王站住说:“不在,陈辉祖必欲除我而后快,带在身上,如同玩火。”   纪昀问:“现在何处?”   王站住正要说,只听外面突然人声嘈杂,二人停口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小月高声喝道:“谁都不许进,官兵也不许。”   有官兵说是奉命搜查要犯,并叫着:“谁敢拦阻?”可能是小月用剑拦住了他们,只听另一个官兵说:“这小子好厉害,叫总督去,看他有多硬的靠山。”   纪昀小声对王站住说:“你先藏到帐子里,我出去。”   门外,小月、莫愁掣剑在手,与士兵对峙着。不一会儿,一群士兵簇拥着陈辉祖涌入。陈辉祖一进院子便大叫着:“谁这么大胆子,本总督今日亲自搜查,也敢抗拒?抓起来!”   士兵持缨枪涌上,围住了小月和莫愁。   “什么事,这么吵吵闹闹的?”说着纪昀披着外衣,开门出来,看了看院子里的刀光剑影说:“哟,总督陈大人!上这地方,来就来吧,还带那么多兵,打算包下来犒劳三军呀?”   陈辉祖见是纪昀,有些吃惊,不过马上露出阴险的笑容说:“哟,纪中堂,这儿逛来啦。我是带兵搜捕要犯,您呢?”   纪昀不语,只是乐着看着陈辉祖。陈辉祖威胁他说:“按我大清律法,朝廷命官眠花宿柳,是犯条款的,我既然见了,可不敢不报皇上!”   纪昀一听更加狂笑不止,笑得陈辉祖十分诧异。纪昀故意说:“陈总督啊陈总督,我纪晓岚浑身坏毛病,哪一条皇上不知道。”说着又凑近陈辉祖,悄声说着什么。   陈辉祖闻听脸色很不好看,只得尴尬地说:“纪中堂取笑了。”   “怎么是笑言呢?那年,在书馆连日校对四库全书,不能回家,皇上赏我两个宫女陪着。这事你没听说过?”纪昀得意地笑着说。   “陈某无知冒犯,纪中堂别生气,请,请回吧!”陈辉祖低着头边劝说着,眼睛不住往小屋里斜溜。   纪昀发现了他那双眼睛不老实,脸上带着可疑的笑问;“怎么,不到屋里喝杯茶了?”说着手向屋内一指,陈辉祖急忙摆手说:“不不,兄弟还有事,我就此告辞,告辞。”   陈辉祖无可奈何地退回标兵,拱手告辞而去。   纪昀看院中无人了, 招小月、 莫愁入屋,伏耳对小月、莫愁暗授机宜,说:“你们现在就去,要小心,一定要拿到手,急送行在!”   姑娘们急忙冲出厢房,纪昀一笑,对外高呼着:“堂馆,雇一顶小轿儿,带小翠姑娘回府,轿子抬到屋里来!”   堂棺跑过来问他:“您不坐轿?”   纪昀笑道:“不了,我走着!”   夜色朦胧的杭州大街,小月、莫愁疾行而过,街角暗影处,钻出个形迹可疑之人,尾随着她们。另一暗影处,又钻出个可疑的人,继续尾随着。   灵隐飞来峰,雕像处处,山石磷峋,树影班驳。小月、莫愁拾级而上。小月向座像头顶石崖一指,莫愁攀岩而上,至一可容身处,扒开落叶,露出石板,掀开石板后,穴内有一油布包,莫愁取出,掷与小月。小月接住,莫愁飞身而下,二人要解包查实,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别解开了,留下吧!”   姑娘们一惊,猛抬头见山路两头,出现四个蒙面客。蒙面客持着刀剑,从两面逼近。   小月夹住布包,和莫愁一起掣剑而立。蒙面客扑过来,与两位姑娘打在一处,只见寒光闪闪,发出呼呼的风一样的响声,双方斗士谁也不出声,只有刀枪撞在一起发出的鸣响。   小月左手夹包,受到三个蒙面客的围攻,且战且退,显得有些吃力。莫愁侧身看,叫了声:“扔过来!”小月将包扔给莫愁,莫愁接了包,有两个蒙面人过来围攻她。   打斗持续了一会儿后,两位姑娘被逼至了崖角。她们见下面是黑不见底的崖边,都站住,回身面向蒙面人。蒙面客见已经将对手逼得走投无路,狞笑着,四人持刀弯腰逼近,蒙面客在二女面前来回游走。二女四目相随,紧张戒备着。   突然,山下传来一阵狂笑,原来是和珅的声音。只见此时的山下,火把齐明,阻住下山去路,四个蒙面客显出吃惊的样子,回顾着山下。和珅这时已经带人冲上山头,有人举着火把给他引着路,和珅叫道:“把那几个家伙抓起来。”   侍卫们持火把冲上,蒙面客不敢抵抗,弃刀就擒。侍卫一把扯下蒙面黑衣,原来是总督府标兵二头目等人,侍卫们将四人押到山下。   和珅这才走近小月和莫愁,关切地问:“二位姑娘受惊了,我和珅来得不晚吧?”   莫愁冷冷地说:“哼,你来干什么?”   和珅说:“救人,抓人,取东西呀!”   小月夹紧包袱,说:“是纪老师让我们取的,不给你!”   和珅看着小月说:“人是我救的,贼是我抓的,那里面不管是什么东西,理应交给我才对。”   小月叫道:“不给!”   “不给?”和珅狂笑起来:“纪晓岚啊纪晓岚!这次你怎么不到……”   突然,山上传来纪昀的大笑声。随着笑声望去,山上也是火把齐明。和珅暗自吃惊地看着,见纪昀走上山来,纪昀指着和珅说:“和珅哪和珅,你怎知道我没到场呢!”   和珅干笑着说:“纪大人来得好快呀!”   纪昀说:“你快,我能不快?”   和珅说:“人是我抓的。”   纪昀道:“物是我要的。”   和珅咬着牙说:“一家一半?”   纪昀说:“你没打算独吞呀?”   二人相视,突然都大笑起来,笑声响彻山谷。   杭州行在侧厅,纪昀、和珅奉旨盘问陈辉祖。纪昀、和珅正面坐,陈辉祖侧坐。和珅先开了口,说:“我们是奉旨盘问,你虽被革职,也是暂时的,如果此事陈老兄清白无辜,自会官复原职。”   陈辉祖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那么二位中堂请问吧,我一一禀明。”   和珅看看纪昀,纪昀只顾抽烟,似乎置身事外。和珅只好又说了下去:“是这样的,皇上看了你查抄王家后呈进内务府的朝珠,说是王亶望家资数百万,怎么戴如此低劣之物啊?”   陈辉祖哭丧着脸说:“您问这个,我委屈还大着呢!王亶望是山西人,过日子精细,舍不得穿戴,抄出来的朝珠,大多不堪入目。倒是我瞧不过,为了进呈内务府,让下属到外边买几串好点儿的,还由我自己的朝珠中,挑最好的添进去。我是以优换劣,自掏腰包!反而找来麻烦,我委曲呀,太委曲啦!”   陈辉祖说着说着,眼泪法然欲下。和珅又看一眼纪昀,纪昀仍冒着烟,不语,只是笑笑。   和珅只得自己再问:“珠宝店查出王亶望抄家之物,而东家又是你夫人亲舅,这如何解释啊?”   陈辉祖说:“他开他的当铺、珠宝店,与我向无金钱来往。怎么,当官儿的亲戚就不许经商了?”   和珅问:“那倒不是。我想问你,东西怎么跑他那儿去了呢?”   “买的!”陈辉祖说着又看了一眼纪昀:“人家有当的!都有可能买。我怎么知道呢?”   和珅问:“你妻舅哪儿去了!”   陈辉祖说:“你们一封店,吓跑了呗!下落我也不知道。”   纪昀低头抽烟,由烟袋嘴儿边挤出一句:“还没灭口吗?”   陈辉祖几乎窜起来,问:“纪中堂,什么意思?”   纪昀瞅着他乐着指着烟袋,说:“我在说,还没灭火儿。你蹦什么,坐下!”陈辉祖恨恨地瞪了纪昀一眼,无奈坐下,和珅一时想不起还要问些什么,看着纪昀。纪昀拿铜烟锅在阳光下一晃,金光刺眼,和珅立即明白了,问陈辉祖:“对了。有人报说,查抄之时,有金叶子、金条、金砖、金锭、金元宝,不止四五千两,而进呈册子里,都是银子,换了,是不?”   陈辉祖说:“有这回事。当时,有人说,这些金子成色低,又潮。不如换成银两,更易于押解进京,反而实用。”   “是谁出的主意?”纪昀终于开口问道。   陈辉祖说:“是我手下的一个师爷叫王站住的,已经畏罪潜逃了。”   纪昀噙着烟嘴,似乎口齿不清地说:“嫁祸于人!也还没灭口吧?”   陈辉祖又跳起,看着纪昀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纪昀说:“我是说,‘考虑周全’,你什么耳神儿?坐下说!”   和珅也笑了指着陈辉祖说:“你继续说吧。”   陈辉祖坐回原位,说:“还有个原因,抄家时候,王亶望求情,说金子太多,怕引人注意,加重罪名,求我按时价兑换成银子,将来办理上方便些。念在同省为官,我也就这么办了。”   纪昀低着头,噙着烟嘴说:“死无对证!”   这次陈辉祖没跳,翻眼皮瞪着纪昀,纪昀抬起头,盯着他说:“又没听清?我说的是——‘合理合情’!”   和珅也觉得问不出所以然了,看纪昀一眼,纪昀点点头。和珅说:“今儿个就到这儿吧。陈老兄下去再好好想想,想起什么呢,就叫我们一声。总之呢,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们会在皇上面前保全老兄的,放心吧。请。”和珅说完起立伸手相让,纪昀看也不看一眼稳坐抽烟,陈辉祖翻眼盯着纪昀,“哼”了一声,转身背手而出。侍卫跟着他一同走下。   和珅指着陈的背影说:“看见没有,死扛!你有来言,他有去语,什么也问不出来!”   纪昀说:“其实都问出来了,和中堂心里全明白。”   和珅不正面回答,说:“纪中堂,你可够招人恨的。”   纪昀笑道:“对和中堂,他就恨不起来。”   和珅说:“我猜呀,他认准这个事是你捅出来的。”   纪昀道:“不止如此,还得有人给我们拴对儿!”   和珅指纪昀,纪昀指和珅,二人由浅笑,渐渐变成大笑……   纪昀说:“和中堂,我看呐,就像那天说的,你也别不好意思了,送他上断头台吧。”   和珅想了想说:“不成,还差一道程序……”   纪昀问:“想保,还保得住吗?”   和珅说:“人命关天,总得试试吧。”   纪昀斜了和珅一眼:“我倒要看看。”   和珅说:“你不信?咱们打个赌。”   纪昀说:“谁输了,请一大锅炖肉!东坡肉。”   和珅道:“我不吃那肮脏物儿!你输了呢?”   纪昀说:“还是一锅炖肉,东坡肉!”   和珅笑了:“看来你觉着是必赢不输啊!”   纪昀问:“赌不赌?”和珅咧着嘴笑着说:“赌!”   二人再次击掌。   和、纪二人来到行在中厅,向皇上报告案情进展,乾隆紧皱眉头。   只听纪昀说:“王站住携带的原来查封底册的副本,与陈辉祖所造假底册对照,差别极大。其中原册中有金叶、金锭等四千七百四十八两,假册中一两也没有,显然是有人调包了。除此之外,另有珍奇古玩百余种不翼而飞。”   乾隆冷笑一声:“真可谓胆大包天呀!他们竟敢欺君自肥,活够了!那王站住没有问题吗?”   纪昀坚定地说:“王站住说,如果有不肖之心,就不会将私抄底册事先藏匿了。与王站住不同的是,参与查抄的浙江官员,当臣问及此事,莫不语焉不详,官官相护,显然也都得了不少好处。据臣调查,涉及此案的浙江官员自浙江按察使以下共三十一人,这是名册。”   和碑立即抢过话头说:“依奴才愚见,这些人倒也不是有意欺瞒,而是畏惧陈辉祖的威势,请皇上明断。那陈辉祖气焰嚣张,就在昨日还各处搜捕王站住,意图灭口。小月与莫愁去飞来峰取底册时,陈辉祖又派标兵头目化装劫杀。是奴才将他们一举擒获。不然,这底册一失,就查无实据了!”   乾隆点着头,扬脸想事。   纪昀暗笑,还偷偷捅了和珅一指头,低声说:“怎么,要丢卒保车了?”   和珅小声说:“什么丢卒保车,是丢车保卒。反正车也保不住了,卒子众多,保一个是一个吧。”   乾隆叹了口气:“又是一窝子!朕看这名单之上,除了钱塘县,都是五品以上官员,食君俸禄多年,反不如一个师爷有良心!”说着转向纪昀问:“那个王站住,人品学问如何呀?”   纪昀说:“回皇上,第一,他心正。第二,机敏。至于才学么,臣和他攀谈过几句,听来还是满不错的。”   乾隆说:“比那些狗官强多了!传旨,王站住破案有功,朕特旨任他为……六品……五品……四品候补道。不管哪个省份,遇缺即补!再有功,立刻升为三品按察使!”   “皇上,是不是升得太快了点儿?”和珅终于反驳了一回乾隆。   乾隆说:“朕就是让天下人知道,不与上司同流合污者,朕必重用之!”   纪昀一鞠躬说:“我替王站住先谢皇上。此案案情已明,自首犯以下,只有陈辉祖妻舅下落不明,臣估计必藏于陈辉祖家中,只要将其捉拿归案,人证物证俱全,即可结案了。”   乾隆叫道:“和珅。”   “奴才在。”和珅答道。   乾隆说:“查封陈辉祖家,抓住他妻舅。”   “喳。”和珅说。   乾隆怒气未消地说:“唉,刚抄巡抚,又抄总督,这浙江省是怎么了?怎么了!”   纪昀、和珅出中院门,至行在前院,而后东西分走,各归跨院。和珅刚走两步,回身叫住纪昀:纪中堂,慢走,我有话说。   纪昀回头,二人又走近几步,纪昀等着和珅说什么。   和珅说:“行啊,纪晓岚!几句话就窜上来个四品道台!不用一二年,王站住就能当巡抚了。”突然一指纪昀:“你又多了个死党!”   纪昀说:“那是皇上的封赏,与我何干?再者说,古语有云:‘君子不党,王道荡荡。’我纪晓岚在朝臣中,有朋友,没有派系。不像你,拉帮结派,洗涤一气。你有死党,我没有!”   和珅道:“又招你一番议论。我是说,都学王站住,再上来几个同样儿的,各省督抚的椅子还坐得稳吗?谁都可能有把柄让人抓着。所以呀,我得想法子让他们坐得稳,别天下大乱!”   纪昀:“有高招儿你去想呗,跟我说什么。”   和珅有意无意摘下缨帽,用手指弹着双眼花翎叹道:“唉,双眼花翎!我和珅已经熬到头了!”说着抬头看了一眼纪昀:你呢,还得努力,再挣个花翎眼,咱们俩就完全平起平坐了……   纪昀说:“我倒没想这个,倒是和中堂替我操心!和中堂,王爷戴的三眼花翎,你是没戏,不过,还可以挣个伯爵、公爵当当,继续努力吧。”   和珅笑道:“还真是!我想说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稳着点儿,别到处得罪人!因为你,别人丢官、掉头,你呢,升官,出风头!哪天一个跟头栽下来,看谁会替你出力。”   纪昀说:“多谢和中堂关爱提醒!”   和珅说:“我也谢纪中堂祝我高升!”   二人相视一笑,甩手各归其宿。   数日后,和珅和纪昀均把事情办妥,在行在中厅对皇上汇报案子审理情况。   和珅说:“禀皇上,经奴才审讯,陈辉祖已承认监守自盗属实。”   乾隆已经知道了案情,说:“毫无疑问了,主犯就是陈辉祖!……纪昀,该如何处置他呢?”   纪昀说:“臣以为,陈辉祖盗取黄金之量,以及偷换珍宝、字画,其贪污至少也有数万两之多,况且,手段恶劣而狡猾,竟敢在皇上面前,公开作案。实属十恶不赦,应处死刑!”   乾隆沉思一刻,转向和珅,问:“和珅,你说呢?”   和珅说:“奴才以为,陈辉祖自是死有余辜了。不过,与王亶望当有区别。王亶望是聚敛民财,盘剥百姓,容易激起民变;而辉祖无非是见宝眼红,偷盗朝廷资产,与百姓无关。故古语有云:‘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即是说,虽都是祸害,而两害相权,陈辉祖只不过是偷盗国库,不会给朝廷惹出大麻烦来。因此,奴才以为,陈辉祖当不是聚敛之臣,应比王亶望降刑一等。”   纪昀打断他说:“和珅!你此言似乎有理,其实是巧言辩解。那国库资财,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难道不是百姓劳苦所得么?就都是扰民滋事,二者有何区别?”   和珅反驳说:“纪昀!百姓完税纳粮,是国家正课,既入国库,已属朝廷所有。王亶望是正课之外,另行盘剥,不入国库,中饱私囊,百姓当然愤恨。而陈辉祖只是仓中硕鼠,监守自盗,所以两者大不相同。”   纪昀道:“好一番奇谈怪论。恰恰是王亶望聚敛所得,又被陈辉祖再行吞没!王直望若是吃人的狼,陈辉祖就是吃狼的虎,这肉,可都是百姓身上的啊!”   乾隆非常冷静地抬手制止道:“纪昀,别得理不让人了!”   纪昀说:“是,皇上!”   乾隆说:“那好,暂且留陈辉祖一条活命。传旨:陈辉祖,斩监候!”   和、纪二人又出中门来到行在前院,和珅眉开眼笑,笑嘻嘻地说:“纪晓岚,炖锅肉去吧!陈辉祖没杀!”   纪昀问:“你又不吃,炖什么?”   和珅得意地:“我喂狗!你管不着。”   纪昀问:“喂狗?还是那条‘侍郎是狗’吗?”   纪昀却摘下帽子,让和珅看自己的红珊瑚顶子,和珅突然想起了什么,泄气地说道:“懊,你不是侍郎了……”   纪昀笑了:“可你还是尚书,尚书是狗!”   和珅说:“怎么,你认输了?”   纪昀道:“当然不。咱们还没离开浙江,皇上也没走呢,我凭什么认输?”   和珅说:“难道你还能有机会翻过来,让皇上改判陈辉祖?”   纪昀笑了:“怎么没有可能!”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六节 第六节   行在后堂乾隆卧室内,乾隆一身便装,未着冠帽,背和珅而立,面前镶石高几上, 插一瓶绽放的花。 和珅低头而立,抬脸时,面露苦涩。条案上,摆着那轴画《清明上河图》。   乾隆插着花说:“浙江的事情已了,朕总算清静了一些。你将苏卿怜带回北京给朕安顿好了,朕赐你这幅《清明上河图》。你记住,只要朕在位一日,就不会太为难你!不过,你也要谨细些,免得人家说朕偏袒。”   和珅急忙叩头,道:“奴才谢皇上格外恩典。”   乾隆转过身说:“苏卿怜的事也只能由你来做,不许让任何人知道。此外,你派人测量一下王亶望府中那十二迷楼的格局、尺寸,回到京师,在你的园子里给朕按原样造个一模一样的。还有,避暑山庄楠木殿余材,现存内务府大库房,你调走,在宅子里建一座楠木厅……”   和珅急忙说:“这个,奴才万万不敢!”   乾隆说:“朕让你建,你就建。建来也不是给你住的。”   和珅恍然地说:“哦,奴才明白了,皇上是给苏姑娘预备的。”   乾隆说:“你就是爱显示自己的聪明。你记住,楠木厅外装不要显眼,里面要豪华讲究一些。建成后,不许他人进入。”   和珅说:“奴才就命人去画图,并先期送往京师筹建。”   乾隆又插了一些花,说:“好了,你去办吧。王家那些妻妾、仆妇、丫头,就照你说的分资遣散,不用发配了,也算朕给那苏卿怜一个人情吧。”   和珅笑着说:“奴才替苏卿怜和王亶望全家谢皇上思典。”   乾隆头也不回地说:“这幅画,你就拿走吧。”   “谢皇上恩赐。”和珅说完双手捧着画轴,倒退出雕花隔扇。   纪昀在自己房间里抽烟看书,侍卫在帮他收拾文具、行囊。小月匆匆跑进来,叫道:“不好了,苏卿怜失踪啦!”   “怎么回事?”纪昀放书起立,问。   小月喘了两口气道:“我去和珅住所想给苏卿怜姐姐送些珠花去,可没想到已是人去楼空。”   纪昀问:“和珅怎么说?”   小月说:“他说皇上下了旨,已经将苏卿怜遣送屯边了。”   纪昀思索着说:“奇怪,皇上曾经说过,苏卿怜与王亶望一案无涉,怎么出尔反尔,又将她发配了呢。”   小月一旁沉不住气了,说:“纪老师,快想办法救救卿怜姐吧!”   纪昀说:“我和你一样着急,可一点迹象也没有,去也不知道去向,怎么救呢?和珅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于我。”   “那怎么办哪?”小月焦急地看着纪昀等着他拿主意。纪昀说:“咱们一半天就要动身北上了,我正琢磨着苏卿怜这事怎么办,没想到迟了一步,这么快就押送戍边了。……你看莫愁又回闽南,如果她在,让她仔细打听线索,也会有办法想呀!”   小月眼圈发红了,急得直拍腿:“是呀,在这个节骨眼上,莫愁又走了……”   纪昀猛抽几口烟,问:“街上还有什么消息?”   “没有。……对了,街上闹闹哄哄传扬,说嘉兴府闹事了。”小月想起了在街上听到的事。   纪昀警觉地问。“闹事?”   小月说:“说是乡民抗皇粮不交,和官府闹得挺厉害,叫‘闹糟’,我也不懂什么意思。”   纪昀道:“大运河里运东西,叫糟运。江浙一带收的官粮,均由运河送往京师,叫糟粮。闹糟就是抗交皇粮了。百姓本是天生胆小之辈,如此挺而走险,定是那贪官污吏逼出来的!”   小月问:“咱们能做些什么吗?”   纪昀在屋中定住说:“刻不容缓!但是若由我去面见皇上,一则皇上又要嫌我多事,二则再行调查,拖延时日。这样吧,小月……”纪昀对小月附耳而言。   行在花园的石桌上放着茶杯和书,闲来无事的乾隆坐在石凳上,看着书。不知是书无聊,还是他突然感觉心情不愉快,乾隆把书扔到桌上。   这时,小月穿花渡柳走来,乾隆想着心事,没有发现。小月施了万福:“皇上,小月给您请安。”   见小月来了,乾隆心情好了一些,微微露出笑容说:“噢,你又气我来了。”   小月跳跃着来到乾隆面前说:“莫愁回闽南了,没人跟我玩了,我就找您来玩了。”   乾隆故意说:“你为什么不和纪大烟袋玩呀?”   “和他玩没意思,再说我还要伺候和孝公主呢,这不是皇上您吩咐的吗!”小月说。   乾隆站起来说:“唉,你就是没有莫愁乖巧了!朕和你呀,时而非敌非友,时而亦友亦敌,风风雨雨,反反复复,想起来怪有意思的。莫愁有莫愁的路,你有你的路,如果你也要走,我大大赏赐你,让朕的耳边清净了!”   小月没明白乾隆的意思,说:“皇上您不是说我和您是朋友吗?我要是男的,就可以和您结为金兰了。”   乾隆叹息着摇头道:“我不过是一句玩笑。”   小月还是没听明白,按照自己的想法说:“戏文儿里有哇,刘关张三结义,刘备不就是皇帝吗?”   乾隆笑了起来:“那是平民时候的事。刘备是个卖草鞋的出身,还享受过几天江湖乐趣,所以有那么几个好兄弟。可朕自幼生长深宫,长而位居大统,想交朋友也没机会,真是孤家寡人哟……”   小月在一旁也为乾隆伤心起来,说:“真没想到皇上如此伤感。”   乾隆说:“朕能愉快么?这次江南之行,杀了一个总督,一个巡抚。还有一个总督,也判死刑了。还有二十几个地方官。”   小月看乾隆的脸色,试探着说:“小月倒有个主意,不知皇上愿意听吗?”   乾隆问:“好主意还是坏主意?”   “当然是好主意。皇上慨叹没有江湖乐趣,可那乐趣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人为自找的。皇上何不也找上一些,乐上一乐呢?”小月说。   乾隆笑出了声说:“你说得轻巧,金银财宝可以挖地三尺去找,乐趣和朋友却是如何去找?”   小月道:“咱们说话不就要回京吗?皇上何不放弃龙船仪仗,您脱下朝服,偷偷换上便装,带三五知己,行走于江湖之间,一路游山玩水,连带考察民风民情,岂不自由自在,一举两得。您也不用整天端着皇上架子,怪累的慌的,散散心,多好!”   乾隆想了想说:“确实是好主意。不过,你那三五知己所指何人?”   小月一拍胸脯说:“当然是我和纪大烟袋了。”   乾隆直摇头说:“有你,我就轻松不了。你到处惹是生非,朕还得陪着你打架!”   小月很懂事地说:“这次我乖乖儿的,绝不打架。”   乾隆逗着她说:“那又没意思了。”   小月道:“我就小打小闹儿,不动真格的。”   乾隆吩咐说:“行,就这么着,让銮驾船队在嘉兴府等候,路程也不远。过了嘉兴府,江苏的官员又该迎候了,真麻烦!”   “那我去准备准备。”小月说着转身就走,突然又回来,问:“皇上明示,到底带不带纪大烟袋?”   乾隆说。“带,没他就不乐和了!”   清晨,晨雾刚散,杭州府街市上已人来人往,挑担、叫卖络绎不绝。乾隆、纪昀便装,小月换了男装,身背包袱,腰带佩剑。三人一路行来,看着摊贩的鲜菜、活鱼。小月不时提起甲鱼、螃蟹、莲藕之类举给乾隆看,乾隆很是愉快。三人边走边说,不觉拐到一条窄街上。只听有人喊着:“小心了!靠边点儿!”三人立即靠在一旁看着,只见一乘乘大轿子,来往穿行。由于路很窄,三人被挤到屋檐下。   当轿子从面前过去时,纪昀忽然笑出声来。乾隆问:“有什么可笑的?”   纪昀说:“钱大爷,我想起京师流行的顺口溜,真笑人!”   乾隆问:“怎么说的?”   纪昀一指轿子,说:“您看,这四人轿,前边儿俩,后边俩,顺成一排。顺口溜把四个轿夫分别比为四类官员。”   乾隆没听说过,觉得有趣,问:“第一个?”   纪昀说:“好比军机章京之类,叫做‘扬眉吐气’”。   乾隆点着头:“军机——扬眉吐气。第二个呢?”   纪昀说:“好比御史,叫做‘不敢出气’。”   乾隆问:“跟第一个有点重复,怎么叫不敢出气呢?”   “不是口鼻出气,是下边,后边。”纪昀往臀后一指。   乾隆乐了:“噢,不敢放屁!”   纪昀说:“他那屁股不是对着轿门嘛。恰如当御史的,不敢多说少道。否则必定大大的得罪人。”   乾隆又问:“后边头一个呢?”   纪昀说:“好比翰林,叫做‘昏天黑地’。是说大轿子前边挡着,今天这么着,明天那么着,看不见路往哪去,不辨东南西北。”   乾隆指着最后的轿夫问:“最后一个呢?”   “好比各部曹属员,叫做‘全无主意’,前边怎么走,他就怎么跟着呗!”纪昀说完,看了看乾隆,乾隆苦笑摇头。小月蛮有兴趣,扳着指头重复道:“第一个军机,扬眉吐气。第二个御史,不放屁。第三个翰林,昏天黑地。第四部曹,全无主意!”   乾隆悄声斥道:“我这满朝文武,让他们说惨了!”   纪昀笑着说:“唉,街谈巷议,仅供参考。”   乾隆又摇头,没想到他的一朝官员让人说成,这副德行。   纪晌说:“咱们也雇几顶小轿,走哪算哪儿,好吗?”   见乾隆点了头,小月叫来一顶小轿,乾隆入轿,又掀开轿帘,对第二名轿夫干咳一声说:“听着,不许放屁!”   乾隆、纪昀、小月三人走进桐乡县城,在街市上他们发现行人匆匆,情况异常。纪昀见此情形指着小月身背的包袱嘱咐小月说:“小心点儿,那可是国库!”   小月问:“它是国库,我是什么?”   纪昀说:“你?身负国库重任,当然是户部尚书!”   小月把包袱拿了下来说:“那是和珅,我不干!”   纪昀急忙说:“那就是内务府总管大臣。”   小月更生气了说:“还是和珅,不干!”   乾隆回头笑,小声对小月说:“随驾财务总督。”   小月笑了:“这行。”说着小月将包袱系前,犹如今日之“腰包”。   城门洞里,在他们背后三五成群乡民,拿着竹扁担、开岔锄头,吵吵嚷嚷,一拥而过。纪昀急忙拉住一人,问:“老乡,干什么去?”   “上衙门讲理去!放手!”乡民甩脱开纪昀说:“急着呢!”   接着又有一群人涌过,乾隆、小月间在路边,纪昀退回到乾隆身边。   “怎么回事?”乾隆问。   纪昀说:“找县衙门去讲理,要闹事!”   乾隆眉头大皱。纪昀看了看城里说:“咱们找个茶店歇会儿,顺便打听清楚。”   乾隆点头。三人往闹市区走,而身后,人群不断涌入……   乾隆等三人进入桐乡县城内菊花茶店,店内设施虽简,但颇雅洁。店东让三人里边入座:“几位喝点什么?龙井?”   乾隆说:“听说这里菊花茶有名。”   店东随声附和着:“桐乡是菊花之乡,客官在行。泡几碗上好菊花茶?”   乾隆点头,店东忙去张罗。纪昀对小月说:“你先陪着钱大爷,我外边看看。”说罢,走出茶店。   店东端来茶盘及盖碗,道:“客官请尝尝,既解渴,又去火。”   乾隆端杯掀盖,顿时,清香四溢,乾隆夸赞道:“味道清香,色泽金黄,好。”   店东高兴地直点头,小月饮了一口说:“有甜味,挺好喝。”   “放了点冰糖,去火解暑。好,二位请用,我里边照应。”店东说着去到里面。   这当儿,纪昀引一老乡民入店,老人上身只着贴身小坎肩。纪昀客气地对他说:“您先这边歇会儿,喝点儿水。”   乾隆也起身让座,说:“老人家,这边坐。”   老乡民坐下,店东又送一杯茶,纪昀也落了坐,问老乡民:“您这把年纪,还大老远跟他们进城,为什么呀?”   乡民叹了口气说:“唉,活不下去了!”   乾隆推过茶杯说:“喝口水,慢慢讲。老人家去衙门里干什么去呀?”   老乡民喝口水,抹了抹嘴说:“大伙是上县衙门闹糟粮去!”   乾隆吃惊地问:“闹糟?”   乡民说:“可不是!今年大旱,收成至少减半。官府却贴了告示,糟粮照收,还加二成。”   乾隆问:“为什么要加二成?”   乡民说:“往年收成好的时候,完粮之后,另加二成。说是预存,遇到荒旱水涝,可以少交或不交。大伙一想,也对呀,就都交了。今年再一问,回说,往年预存的粮食都没了!要问问皇上去!皇上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呀!”   小月故意气皇上说:“皇上怎么不能不讲理?皇上有时候就是不讲理!”   乾隆、纪昀都瞪她,小月满不在乎,喝着茶。   乡民说:“这咱们就不知道了。多半是皇上贪财,把我们血汗粮吞没了。”   乾隆气愤地说:“什么话,皇上岂能在乎你那几粒粮食,这多半又是那些贪官干的,这些人,无耻之尤,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简直是无所不为!”   “你说错了,除了一件事不干。”乡民说。乾隆问是什么事,乡民说:“善事。”   小月、纪昀暗自笑了。   乡民接着说:“我们找县衙门讲理,县太爷躲了三天,不露面。乡亲们若是交了粮,就没得吃了,这不是死路一条吗?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个鱼死网破。所以到了第四天了,我这岁数的也来了。”   乾隆问:“抗粮闹法可是死罪呀,你就不怕吗?”   纪晌见老乡民不说话了,推过茶杯说:“说半天了,您先喝点儿水。”   老乡民喝着水,纪昀看着乾隆,乾隆皱眉,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乾隆抬起头,对纪昀说:“我看,先劝乡亲们回去,一半天,会有人替你们做主的。”   纪昀指着乾隆小声对老乡民说:“这位钱大爷,跟府里、省里都熟,说话多少管点儿用。听钱大爷的,没错!”   乡民看着乾隆,不太相信地问:“管用?”   纪昀诚恳地说:“错不了!劝大伙儿先回去吧,怪热的。我跟你一块去,走。”   纪昀说着拉起老乡民到街上去了。   乾隆搭拉着脸,举杯想着心事儿,小月也不敢言声。   这时,一个街役跑进来叫道:“掌柜的,快来一大碗凉快的!”衙役说完脱了外衣,用袍角擦汗,随手扔在桌子上,店东端一大碗凉茶。衙役大口大口地喝了茶,把茶碗一放,说:“我的妈呀,可吓死我了!”   说完见店里没别人,就和乾隆说上了:“成千上万的人,就我们几个儿在衙门口挡着。惹恼了这帮赤脚大爷,一顿锄头,非把我们捣成粪不可,您说吓人不?”   乾隆问:“糟粮库里真是空了?”   衙役上下打量乾隆,一付职业眼光,问:“看样子,您是大买卖人?”   乾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似乎不好意思地说:“咳咳,做点儿小本儿生意。”   衙役看着对方易交往,干脆抄衣服端碗走过来,衙役将茶碗一放,衣服随便往乾隆桌上一扔,凑近了说话,由于衙役身上汗味太大,乾隆不由躲了躲。   衙役说:“您不在官场上混,不知道。这里头,猫儿腻大了!本来库房里连年完粮加二,堆得满满的。就算今年一粒不收,将陈粮装船北运,上交皇粮都富富有余。可没想到一两天功夫,全没了!”   乾隆问:“哪儿去了?”   衙役指头快点到乾隆鼻尖了说:“外行不是!那些粮商的库,又全爆满了!”   乾隆问:“当官儿的给卖了?”   “咱这给衙门口当小差事的,可就不知道了。反正当官儿的大把大把花银子,靠朝廷那点俸禄绝对不够!”衙役笑得很诡秘地说。   乾隆问:“府里、省里就不知道?”   衙役说:“谁不知道?谁缺钱都上这儿来拿!”   衙役灌茶,店东添茶,乾隆一直不语,自己生着暗气。很快纪昀回店,见此情况乐了乐,悄悄搬把椅子坐旁边。衙役开导起乾隆来了:“您这人呐,什么都不懂,可别在官场上混,闹不好,把自己搭进去!”   纪昀赶紧打断他,说:“这位上差,这么闹,上边也不管管吗?”   衙役说:“怎么管啊!去年也闹来着,不了了之了。”   纪昀自语道:“那总督是干什么吃的呢!”   衙役好像很明白地说:“总督?他就是这事儿的总头。伸手要钱,数他最厉害。不瞒您说,在下就给总督府运过贿赂银子。”   乾隆狐疑地问:“这等机密,他能让你一个衙役知道?”   衙役很得意地说:“看你说的,小瞧在下了不是?”   纪昀故意地说:“是啊,我看你是胡吹。”   衙役说:“胡吹?实话说吧,本来在下也知道不了,可那银子装得太多,将船压沉了,只好雇人打捞,这才露了陷,闹得沸沸扬扬,哪个不知,所以总督大人对这闹糟之事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佯做不知了。拿了人家的手短呀。”   纪昀突然问:“你以上所说,可敢画押为证?”   闻此言,衙役站起来,以职业眼光打量纪昀:“您,您倒像当官儿的?微服私访?”   纪昀拿起了架式说:“你看呢?”   “我,我眼拙!我,我还有事。我,我走了……”衙役见纪昀那样子抄起衣服扭头就跑。   店东后面喊着:“茶钱!”   纪昀对店家说:“别叫他了,我们付。”   乾隆运气,越想越火儿,突然拍案起身:“传旨!”没等乾隆说完,小月蹦起来堵住“金口”,“旨”字含糊不清,堵了半截回去。掌柜投来吃惊的目光,纪昀赶紧遮掩,他连带比划着说:“纸!写字的纸!纸墨笔砚,有吗?”   掌柜一摇头,又向外一指,纪昀出门,小月将乾隆按着让他坐下。纪昀端一木盘进,纸墨笔砚俱全,木盘上还贴着字条:“看相测字,代写家书”。纪昀低头看见字条,赶紧一把扯掉,木盘放到桌上,掌柜还在好奇地看着。   纪昀一努嘴,小月会意,急忙去与店东搭讪,引开其注意力。小月问:“掌柜的,这桐乡县有好吃的吗?”   店东慌张地说:“有,您吩咐。”   小月随手扔过一个大银元宝说:“要小吃,不要大餐。凡能买到的,一样一样慢慢儿上。”   店东捧起大元宝,忙说:“我这就张罗去。”   小月说:“还有。”   店东听着她的吩咐。   小月说:“这小店,我们三位大爷包下来了,谁也不许放走来!去吧!”   店东拿着钱跑出门,小月立在门口把门。   乾隆提起笔,气得手发抖,把笔一扔。乾隆对纪昀说:“你写,我盖章!”   纪昀提笔恭候着。乾隆问他:“和珅还在杭州吗?”   纪昀说:“他善后,还没动。”   乾隆说:“传旨和珅:着陈辉祖立即自裁,钦此!”   纪昀写完,招呼小月:“总监,过来。”   说着让小月于包袱中取印。小月拿出印盒,取出一方小型玉印交到乾隆手上。乾隆就盒中印泥,在纪昀写的圣旨上盖章。之后纪昀折好圣旨,小月收了印。   乾隆说:“飞骑传旨到杭州府!”   纪昀持“旨”到门口,一招呼,过来一名化装平民的侍卫。纪昀将圣旨交给他,向南一指,说了句什么,侍卫点着头,快步走开。很快,外面传来一声快马嘶鸣,蹄声渐远……   过了一会儿,店东匆匆人店,后面跟着一大串人,有托盘的,提篮的,捧盒的,端碗的。   纪昀忙叫着:“出去,出去!掌柜的,招事儿呐?”   店东一指小月说:“是这位爷…”   小月说:“我让你慢慢上!叫他们远远儿的,分开来候着!”   店东不敢多言,只好答:“是了。”之后他对众人说:“留几样儿,别的先出去,藏这点儿,招呼谁谁来!”   店东在桌上摆了几样,余人纷纷退走,找地方藏了起来。   乾隆看看桌上,却无胃口,仍在生气。小月见状,转眼珠儿。   店东看了看桌上的文房四宝悄声对小月说:“笔墨不用了,我还先生去。”   小月让他等等,并指着纪昀道:“你!”   纪昀问:“喳,总监有何吩咐?”   小月说:“写几个大字,一张纸一个!”   纪昀问:‘写什么,您说。”   小月说:“四个大字:‘暂停营业’!”   “是了。”纪昀很快写完,小月交给店东。店东不敢不贴,出去贴完,进来对小月说:“回大爷,贴好了。”   小月说:“我们走了,这几个字留着当招牌!”   “这几个字,写得真好,长这么大没见过。”店东为难地说:“可当招牌,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一句话令乾隆尧尔,纪昀大笑起来。   小月说:“你不信?赶明儿个别人若是知道谁来喝你的茶,谁给你题的字,你这店可就是桐乡县第一,不!嘉兴府第一,不!浙江省第一!不得了哇!”   店东吃惊地睁大眼睛,小月背手迈方步,摇头感叹:“不得了,不得了,不得了哇!”   乾隆终于大笑,小月见目的达到了,也拍巴掌笑起来。乾隆开心了,桌上干果点心之类,拣了几样尝尝。   小月高呼着:“撤!再叫几个来!”   店东急忙跑下去叫人送点心。   纪昀问皇上:“这闹港之事,怎么处理?”   乾隆说:“到嘉兴府再说。你传知府来接我。”   纪昀问:“銮驾都来?”   乾隆说:“派几队侍卫、快马,表明咱们身份就行。”   纪昀说:“臣这就派人去。您呢?”   乾隆一指点心说:“就这儿等着,尝尝小月究竟都给买了些什么!”   桐乡至嘉兴大路上,侍卫及仪仗大队簇拥着乾隆,星夜赶赴嘉兴府。乾隆头戴园顶黄色小帽,衣着金黄被风,马儿一路小跑,行在队伍前面。纪昀、小月仍着便装,骑马随后。   走着走着,只见对面路上,出现大量人群,都秃着头,燃香、放炮,举各色幡旗,口中念念有词:“关老爷保佑”,“求老爷降点儿雨吧”。十几个小伙子抬着关云长塑像,另有几十个小伙子在前面抬着大圆木,上边糊着黄纸,“哼哟”叫着号子。   两队渐渐相近,前卫马队加鞭策马,想驱散人群。不想对面人越聚越多,堵死整条大道,前卫无奈,只得停下。而对面也走不了,小伙子们将大圆木横着放下,关帝塑像也放在圆木后不远处。乡民们还是举着香,念着词……   乾隆勒经停马,纪昀小月随之也停下来。纪昀站马蹬上观望,坐下一拍掌说:“坏了,忘派交通警察了!”   乾隆不明所以:“什么交通警察?”   纪昀说:“在往来交通之上,派人清道、警卫、巡察,故谓之‘交通警察’是也。”   乾隆觉得此法子不错,说:“嗯,回京之后,令六部九卿会议,设置此等机构。今天怎么回事呀?”   一前导侍卫骑马而来,下马报告说:“四乡百姓,不知多少,抬像求雨,挡住去路,请皇上旨下。”   乾隆问:“求雨?抬的哪路神仙呢?”   侍卫说:“回皇上,抬的是关帝老爷。”   乾隆问纪昀:“关老爷管下雨?”   纪昀说:“老百姓有这么一说:先是张飞升天后管天气,各种行业要求不一,张飞没辙了,请二哥管,关羽下令,天上飓风地上停,晚上下雨白天晴,都解决了。所以说,除了别的职务,关老爷兼管天气。”   乾隆点着头:“原来这么回事…”   纪昀提醒道:“既然关老爷挡路,皇上不妨拜一拜。”   乾隆问为什么?纪昀说:“我大清开国太祖皇帝,在关外曾自比汉昭烈帝刘备。那关云长乃是刘备二弟,也算皇上的老辈二大爷。臣以为皇上应该拜上一拜,也算不忘先祖的一种表现,自可传之千古,永垂不朽!不吃亏的。”   乾隆想了想说:“那……咱们下马。”   纪昀说:“还有一宗,百姓抬神求雨,皇上屈尊等待,足见君民一心,风雨同舟、休戚与共呀。百姓拥戴、欢呼雀跃,自不待言,且又是一桩万古流传之佳话也!”   “这么说朕非拜不可了!”乾隆高兴地翻身下马,纪昀、小月步步跟随。三人步行来到人群前,乡民前排一看皇上来了,纷纷下跪磕头,后面的人看不清,也看不见,仍然各干各的。有一老妇人磕头如捣蒜,日呼:“皇帝老爷保佑啊,皇帝老爷保佑呀。”   乾隆皱头眉道:“什么称呼!”   侍卫要上前赶人,被纪昀制止,纪昀对乾隆说:“皇上息怒。无知愚民,对各方神概称老爷,什么‘关老爷’,‘城隍老爷’,把天也称作‘天老爷’吗!这皇帝老爷,是他们无上之尊称啊!”   乾隆转怒为喜,说:“那,朕就当一回皇帝老爷吧。”   纪昀连连点头,小月暗笑,侍卫也忍着笑容。乾隆走上前对乡民们说:“大家抬关老爷求雨,朕也要一表诚心,让开一条路,本老爷去拜关老爷!”   乡民闻听此言,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当中却横着一条贴黄纸大圆木来。乾隆问:“那是什么?从人群中走出一老乡民,原来就是茶馆中跟皇上说话的那个老人,回皇上,四乡百姓许愿,要为关老爷重塑全身,再建庙宇。老乡民指着大圆木说:这是大殿用的正梁,贴上黄纸,叫做‘黄粱’。”   乾隆问:“叫什么?”   纪昀说:“叫黄粱。”   乾隆说:“这名字倒有趣。”   纪昀为难起来:“只是黄梁在前,犹如大山,陛下断无出路,为臣束手无策。”   乾隆说:“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事还不好办吗?听着,朕要拜关老爷,你们,撤去黄粱!”   纪晌说:“皇上有旨,撤去黄梁!”   话音未落,前面乡民齐刷刷一齐跪倒,高呼:“皇上降恩,免收皇粮,我们有活路啦!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震撼田野,树上鸟雀乱飞,乾隆一下子愣住了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呀?”   纪昀趋前说:“启禀皇上,乡民无知,显然是听岔了,把‘黄纸’的‘黄’,听成皇上的‘皇’,把梁木的‘梁’听成粮食的粮’。您把他们应交的皇粮给撤啦!”   乾隆结巴了:“就、就这么……一句话?”   纪昀认真地说:“正合适呀!我看皇上也早有此意,与其上嘉兴府下令,不如在这儿当众宣谕。省得到地方官那儿,又变味儿,出新花样!”   乾隆无可奈何地说:“那,就这么着吧。”   “是。”纪昀答应着转身对众人高声道:“皇帝下旨:杭、嘉、湖三府年逢大旱,本年皇粮,一概撤免!”   众人三呼万岁。乾隆这时还没忘记关老爷,小声问纪昀:“关老爷咱们还拜不拜?”   纪昀说:“拜不拜都行,没多大关系!”   乾隆问:“要不下雨呢?”   纪昀说:“下不下雨,随他便。不信,我给皇上问问大伙儿。”   纪昀转身大声问话:“大伙说,是关老爷灵啊,还是皇帝老爷灵?”   众人齐声道:“皇帝老爷比关老爷灵!”   纪昀回头对乾隆说:“您都听见了?”   乾隆笑得很奇妙说:“听见了,听见了。”   纪昀向两边挥手说:“皇粮已撤,这物件还挡在这里干什么?”   人群中有人抬开“黄粱”,让出一条大路,纪昀用手一指,对乾隆说:“前边就到嘉兴府,皇上上马吧。”   皇上的马队在一片“万岁”声中穿过人群,消失在月色里……   嘉兴府已在望,大队人马依旧赶路,乾隆忽然放慢了马,大家也都慢下来。乾隆终于勒住马缓,摇头皱眉说:“不对呀!”   纪昀问:“哪儿不对?”说罢纪昀还四面张望,找哪儿不对。乾隆点着他的头说:“纪晓岚哪纪晓岚,一出杭州府,都是你给朕下的套儿!”   纪明结巴着说:“没,我没有啊……”   乾隆瞪着他冷笑,纪昀还在否认:“哪儿能啊,我怎敢……”   一旁的小月却憋不住,哈哈大笑,笑得趴在马鞍上。纪昀一看不得了,赶快下马跪地。乾隆瞪起眼睛说:“你给我下套儿!”皇上脸色一变,吓得纪昀连连磕头。   乾隆:“哼,什么黄梁物件,我看是道具吧?真难为你,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准备得这么齐全。”   纪昀说:“皇上明察万里,臣这点小把戏,早知道瞒不过皇上的。”   乾隆道:“既知瞒不过,还要在朕面前做戏?水平不高,胆子不小!个子不大,心眼不少。”   纪昀说:“臣该死。”   乾隆哈哈大笑后,指着纪昀高声叫道:“纪晓岚!”   纪昀吓得一哆咦。乾隆笑着说:“这个套下得好哇!起来!既然满朝上下数你心眼最多,朕再给你添个眼凑凑趣吧,听着,朕赏你戴双眼花翎!”   在回京路上,一辆骡马拉着的大官轿车,徐徐自南而来,这个轿厢前后两层。和珅坐在前面,自斟自饮,却无心绪观赏两岸风景。和珅的腿桌上放着酒壶还放着轴画,都是这幅画,让和珅的心安不下来,此时他直勾勾地盯着那轴画,想起了乾隆对他说过的话:“和珅,苏卿怜的事办好了,朕赐你这幅《清明上河图》。你记住,只要朕在位一日,就不会太为难你……”   和珅苦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时,后面追来一只小轿,小轿敞着轿帘,纪昀端坐在轿中,叼着烟袋,腿桌上也放了一壶酒。小月懒洋洋走在轿旁,小月一见和珅,来了精神,叫道:“哎,珅大爷,我们追上你啦!和纪大人打赌你输了,你炖肉了吗?”   和珅探头说:“纪大烟袋,你够快的,陈辉祖也杀了,双眼花翎也挣上了。到京师我把四城的猪肉全买下来,撑死你!”   纪昀哈哈大笑着。两轿并行,突然,从大轿的窗里掷出一物,恰好落在小月面前,闪着光。小月拾起一看,是珠花。   小月惊呼起来:“是苏卿怜姐姐,她也在大轿内!”小月说着欲冲上去,被和珅亲兵挡住。   和珅恶狠狠瞪着小月,吩咐轿夫快走。   小月对纪昀说:“卿怜姐姐,她就在大轿内,和珅为什么裹协卿怜姐姐!”   纪昀说:“那和珅神定气闲,胸有成竹,显然并非私自裹协。此多大为可疑,切勿轻举妄动,等到京师打听明白了再说。”   小月无奈,轻声而深情地望着远去的大轿车,带着哭音低低叫了一声:“卿怜姐!”   一行人日夜兼程,很快便回到了京城之内,京城还是跟往日一样繁华,清晨,街市上已是人声噪杂。   崇文门关税厅,门还没开。门丁以木栅横立在城门大道上,等着进门的人正在聚集,为数不少。当城门大开时,众人前涌,却被木栅栏拦住。有二位门丁搬动木栅,露出一角空隙。   门丁老大叫着:“别挤!起头刀哪!一个一个进!”   门丁说着对过往行人拍胸,摸腰,拽袖子,个个儿检查。   一个卖桃的,挑着两筐大鲜桃正要经过,门丁老二说:“撂下撂下,筐里什么东西?”   小贩放下筐说:“桃儿呀。”   门丁老二问:“真桃假桃?”   小贩说:“这没假……”   门丁老二说:“万一有个翡翠的,你可就违禁走私了!”   小贩说:“有那个,我就不挑桃儿卖果子了。”   门丁老二说:“不行,得尝尝。”说着门丁老二一招手,过来七八个同伙,众位门了一哄而上,专拣大个儿的啃,小贩想拦也拦不住,眨眼工夫,一筐桃只剩下筐底儿,扔着一层桃核儿。小贩急了:“这,这……”   门丁老大说:“这什么?不收你税你占大便宜了,滚吧你!”   小贩无奈,抗起担子,一头轻,一头重,打着晃,嘟嘟嚷嚷进了城。   下一个是位妇女挎着篮子,篮上盖着粗布,门丁老大问:“站住!”一指篮子问:“是什么。”   妇女掀起布,是一篮包子。门丁老大一闭眼,惬意地闻了闻:“羊肉包子!宰羊上税了吗?”   妇女忙说:“上了,剁成肉馅了。”   门丁老大说:“不成,没记号,肉馅上见不到完税章。包子放这儿,走人!”那妇女无奈,只好放下篮子,一步三回头地走去。   这时过来一个胖乎乎胡子,乐呵呵挤进栅栏,身扛褡裢。   门丁老大指着他:“站住,放下褡裢!”   “是,爷。”胡大一口冀东南口音,他取下褡裢,交给门丁,门丁老大向内摸索,取出个鼻烟壶。他对准阳光端详着说:“这是什么违禁物品?”胡大陪着笑脸:“鼻烟壶儿,不违禁。”   门丁老大打开壶嘴闻了闻,张口要打喷嚏,胡大直躲。门丁老大喷嚏没打出来,直叫同伴:“哥儿几个,来,有好东西!”   一群门丁围过来,从袋里掏出一堆鼻烟壶,一人一个,有的拿俩的,个个打开壶盖,将烟点于手背,往鼻子里吸。   胡大仍赔着笑说:“都是上好鼻烟儿!”   门丁老二问:“带这个进城干什么?”   胡大说:“送朋友。”   门丁老二问:“你朋友是谁?匪号叫什么?”   胡大说:“咋还来匪号呢!是当朝一品大学士纪晓岚!”   门丁老二说:“放屁!纪大学士会有你这样上头土脑、满脑袋高粱花子的朋友?”   胡大道:“还不信,我们起小儿光着屁股就一块堆儿玩!”   门了老大说:“抽他嘴巴!大学士在娘胎里就有顶戴花翎,从来不会光屁股!”   胡大乐了:“瞧你说的,他光屁股我瞧真真儿的!”   门丁老二说:“是你狗眼看差了,滚吧!”   胡大指着那些鼻烟壶问:“这、这些……”   门丁老大说:“走私物品,全充公了!”   胡大还要讲理, 几个门丁围过来要按他, 胡大只得抱头跑开,嘴里嘟囔着:“你们等着,我找我猴子哥去!”   门丁老二学着胡大的腔调说:“猴子哥?迅马温也不管用,滚!”   门丁们继续闻鼻烟,喷嚏之声不绝于耳。   虎坊桥纪府书房内,纪昀正在抽烟看书,几案、书桌、椅子、窗台,到处堆着书,显得分外杂乱无章,小月领着风尘仆仆的胡大了进屋。   胡大忙不迭地叫着:“哎哟,我的昀少爷,你可想死我了!”   纪昀惊喜地站起,见到家乡亲人,格外高兴,一把拉住胡大的手说:“哎呀,胡大兄弟,你怎么有空儿来呀?”   胡大说:“听说你由江南回来了,这不就来了,昀少爷……”   小月在一旁笑着说:“怎么叫少爷?都快老头子了。”   胡大说:“起小叫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纪昀拉他坐在椅子上说:“咱们还是兄弟相称吧。”   胡大笑了:“那我还叫你猴子哥?”   纪昀一下子没拦住,小月捂嘴笑起来,胡大见小月笑,连忙解释道:“你不信?老人们都说,昀少爷,不,猴子哥降生的时候,满天红云啊,只见一溜金光,中间下着个火猴子,钻到纪家大院就没了影儿了。乡亲们都说,他是火猴子精转世,不然怎么能那么大官儿?”   小月上下打量着纪昀问:“是吗?”   胡大指着大烟袋道:“你看,哪一天离得开火儿!”   纪昀对小月一笑:“别听他睛说!”   胡大认真起来:“我怎么瞎说?不信回乡问问去,说纪晓岚,没几个人知道,说纪猴子,人人知道!”   纪昀见他扯远了,忙打岔问:“家里都好吧?”   胡大高兴地说:“好,都好。你说咱们光屁股下河那会子,谁能想到呢,如今,兄弟我孙子就一大串,二十来个呢!”   纪昀笑了,小月也笑着看着胡大。   纪昀说:“好福气,胡大兄弟多住几天,回去我给你孙子买点儿花脸儿、木头刀枪带走。”   胡大忙说:“可别!都戴上鬼脸,抡起刀枪,咱们献县可就天下大乱了!”   三人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胡大叹息起来:“原本想啊,大老远来,怎么也得给猴子哥带点东西。我就复了十来个烟壶,怪好看的。猴子哥不吸这个,留着玩也好哇。没成想,在崇文门给充公了!当兵的抹着吸,一个个喷嚏打得天昏地暗!”   小月又笑了,纪昀不解地问:“鼻烟壶也充公?”   胡大说:“当兵的不讲理!见葱留葱,见蒜留蒜,见包子留包子,见鸡蛋留鸡蛋!凶!”   小月这才明白了,斥道:“太可恶了,得收拾收拾他们!”   纪昀也非常气愤地说:“是太可恶了!咱们得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圆明园福海之东同乐园中设了一条买卖街,这是供宫内那些没有机会出宫的妃子们玩乐的地方之一,为的是让她们能体验到市俗生活的快乐。沿路店堂肆铺林立,摊贩及挎篮叫卖者夹路不绝,一片吆喝之声,好不热闹,与宫外闹市无异。其实贩子们皆为小太监所扮,只有店铺中跑堂及打算的盘先生是外请的,所以声音格外洪亮。   这里的购物者多为皇亲国戚,有时候,大小官员也被准许进宫市玩玩。这一日,皇上高兴,命官员们和他一同来到宫市里转转。纪昀与小月夹杂在人中,在一文物摊上选看石砚。   一群大小太监发现了纪昀,立即围上,七嘴八舌地围着纪昀,非要他讲笑话,央告着说:“往日不得机会,今儿个同乐园中同乐,讲一个吧。”   纪昀推脱着:“别听人瞎说。公公们逛街吧。”说罢纪昀与小月要走,太监呼什图(人称“内刘”)拦住他们说:“不行,今天不讲是不给我们面子。”转身对众内监说:“不放他走!”   众人围上纪昀,坚决不让他走。纪昀见内监们纠缠不已,百般无奈的纪昀说:“小月,你先找和孝公主走吧。”   小月偏也不走,说:“不,我也要听故事!”   纪昀说:“这故事你听不得,快找去吧。”   小月嘴饿着,离开人群。纪昀看着呼什图问:“公公姓刘?”   我叫呼什图,都称我“内刘”。   纪昀看着他说:“好,那我就讲了。”   太监们围近了些,纪昀开始有声有色地讲了起来:“说是啊,很久很久以前,大山之下一片村庄,家家猪羊满圈,是人了兴旺,单说有一家姓刘的……”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伸着脖子等候下文,纪昀忽然打住,太监们催促道:“快说呀,下边怎么样了?”   纪昀假装正经地说:“下边没了!”   太监还傻乎乎地问:“怎么没了!”   纪昀手背一弹呼什图小肚子:“没了就是没了,下边没了!”说罢推开众人,扬长而去。   呼什图摸不着头脑地看着纪昀的背影说:“好好儿的,不讲了,下边没了?什么意思?”   大家都不解,人人纳闷,有个脑子快,指着呼什图小肚子,大笑道:“下边没了!”   大家也都明白,冲着呼什图大笑,指点他小肚子,呼什图赶紧捂住小肚子,也明白了。   呼什图突然大叫起来:“纪晓岚,拿我开涮!你等着哩!你们还笑?笑什么?我没了你们就有啊?”   “谁有?没皮没脸的东西!”和珅陪乾隆边走边说话。纪昀自人群中迎面走来。乾隆一眼看到,问和珅:“请纪大烟袋了么?”   和珅说:“还没说,就怕他不给面子。”   乾隆:“朕替你请。”说着招呼着纪昀,纪昀凑上前问皇上有何吩咐。乾隆一指和珅说:“三天后和珅母亲过生日。朕去,你也去。带份像样儿的寿礼啊!”   纪昀说:“若是公务有暇,臣一定去,还一定备一份厚礼。”   乾隆看了看四周说:“纪昀,观此太平景象,你难道就无感可发吗?何不赋诗一首,也算锦上添花呢?”   纪昀说:“禀皇上,纪昀两月之前曾听有人赋诗一首,情深意切,臣自惭形秽,从此以后,再不敢附庸风雅。”   乾隆觉得奇怪,问:“什么人能让你纪大才子如此谦虚呀?”   纪昀盯着乾隆说:“苏卿怜。皇上还有印象吧?”   “苏卿怜?”乾隆早已知道了纪昀的意思,故作思索状说:“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纪昀说:“就是看破了皇上那个绝对的女子。”   乾隆作恍然状:“嗷,朕想起来了,是王禀望的义女吧,这女子却是非同寻常,可惜明珠暗投,受了王在望的牵累。对了,我听说你当日在王禀望府上,还曾和这位苏小姐对过诗?”   纪昀吃惊地说道:“这皇上也知道!”   乾隆微笑着说:“我不是明察万里吗,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怎么能不知呢?”   看来什么事也瞒不过圣上的耳朵和眼睛。纪略说:“那日是臣听了苏卿怜所作之诗,诗中吟道‘白云深处老亲存,十二年前笑语温,梦里轻舟无远近,一声较乃到吴门’。想起臣的老娘也远在家乡,自臣供职朝廷,忠孝不能两全,也惟有每每于梦中,依稀忆起时慈母温存,醒来时,泪痕在枕。因此有感而发也作了一首…”   乾隆叹道:“孝心可嘉啊…”   纪昀接着说:“那苏卿怜尚有自伤身世之诗七首,皇上容臣一一道出,以供鉴赏……”   乾隆打断纪略说:“算了吧,今天难得朕心里高兴,你就别提什么苏卿怜了,别让一个犯官之女扰了朕的兴头。”   纪昀还想说说此事:“皇上……”   和珅拦住纪昀,警告他说:“皇上让你住嘴你都不听吗?”   乾隆说:“纪昀,你刚才所说思母之意,朕倒是深感同情。既然关山相隔,难以如愿,你与和珅又是同殿为臣,他母等同于你母,和珅之母的寿宴,看来你是非出席不可了。”   纪昀心里不愿意,但也只能尊旨。他目送着乾隆、和珅向前走去,回身对小月低声说:“看见了吧,皇上根本就不接苏卿怜这个话茬,看来其中大有文章啊。”   小月看着纪昀说:“你是说皇上看上苏卿怜姐姐了?不会吧?”   纪昀说:“皇上的心思高深莫测呀!”   小月道:“照你这么说和珅是奉旨把苏卿怜姐姐安排在他的大轿内带回京城的?”   纪昀说:“和珅这个人向来和皇上都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   小月问:“你是说皇上要把苏姐姐抬进宫去作妃子?”   纪昀捂住小月的嘴说:“咱们不能乱揣测皇上的意思。”   小月小声说:“怎么是乱揣测?!我看皇上对我莫愁姐姐也有那么一点意思呢!”   “是啊,是啊,自古以来天底下最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是你说的那么一点意思!”纪昀叹道。   纪昀便装,与书童来到崇文门关税所附近。书童捂着鼻子说:“爷又要什么鬼呢?给了看庙的一包药,让和上香灰包小包儿,舍药哇?”   纪昀说:“不是舍药,一会儿有人求药。”   书童不太明白,问:“求药?那干吗叫我抹个红鼻子头呀?”   书童一放手,鼻头果然涂得通红。   纪昀笑着问:“关老爷什么脸色儿?”   “红的。”书童说。   纪昀说:“不得了嘛!涂红鼻头沾点儿灵气,赶明儿也能当大学士!我小时候就这样。”   书童哪里相信纪昀的话,说:“爷又蒙我!反正爷又有坏主意,我跟着干就是了。”   纪昀笑道:“那好,快到了。到城门口,我说你喘,你就咳嗽,我说你哼哼,你就哎哟,记住了。”   说着,纪昀、书童走到城门前关税所。只见七八个门了个个儿烂鼻子通红,直到嘴岔,浓血淋漓。连疼带痒,人人苦不堪言。远远地见纪昀走来,有人认识纪昀,忙招呼同伴,一齐上前给纪中堂请安。   请安的声音参差不齐,无精打采,纪昀点点头,好奇地挨个儿打量,后来以手帕捂上鼻子。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又脏又臭,真恶心!往城门口一站,把国威都丢尽了!”   门丁老大说:“回中堂大人,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   门丁老二说:“许是来往人多,瘟气大。”   纪昀说:“不对呀,瘟气大,怎么不见来往的人红,只见你们哥几个赤呢?瘟神还挑人不成,你们有什么好,让他老人家这么垂青?一共烂了几个啊?”   门丁老大说:“有二十好几个,都是一班儿的。”   纪昀问他们疼不疼?痒不痒?门了老大说:“怎么不哇!恨不能把鼻子抠下来!”   纪昀说:“不用抠,再有两天,自己就烂掉了!”纪昀挨个儿指点着他们说:“你们呐,在这儿干伤天害理的事了,是不?”   门丁老二说:“没呀,我们在这儿规规矩矩,忠于职守,绝无违法乱纪之事!”   纪昀冷笑道:“嘴硬,不说实话!那就等着吧,鼻子烂掉了,烂嘴!嘴烂没了,舌头烂,看你们拿什么说谎。这还不算完,还得往里烂心肝肺!拉乱葬岗子去,狗都离远远儿的!”   门丁老大以为纪昀说的是真的,急忙说:“纪中堂福大,您无论如何得救我们一救!”回身叫众丁快磕头,众门丁跪一排,磕头如捣蒜。   纪昀说:“巧了,我还真有个法子。可你们不说实话,给我磕头没用!说实话!于没干坏事?”   门丁老二说:“回中堂,要说没干坏事,也不合情理。往这儿一站,有点儿权力,好吃的,吃点儿;好玩儿的,拿点儿。时不时的,敲敲竹杠,塞点儿银子,什么人都往城里放……”   纪昀看着众门丁问:“你们都干过吗?”   众丁边叩头边说:“干过,干过。”   “这就对了。”纪昀指门丁老二说:“只比他说得多,绝不比他说的少!”   众了纷纷道:“是,是,一时半会说不完。”   纪昀说:“说实话就行。你们顺我手指头看,那儿有一座庙。”纪昀转身向斜对面一指,门丁们伸长脖子看去,那正是关帝庙。   纪昀说:“当着关老爷的面儿,以权谋私,欺压百姓,鼻子能不烂?你们是存心不要鼻子,关老爷就帮你这个忙儿了!”   门丁老大向对面指着问:“真那么灵验?”   纪昀非常郑重地点点头:“灵啊!……书重,我的书童四儿你过来,把手拿下来!”   书重双手腹前相交, 低头翻眼, 亮出红鼻头儿。纪昀指着书童的鼻子头说:“瞧见没有?刚好,红还没退。”   门丁老二问:“好了!怎么好的?”   纪昀让众门丁都起来,众门丁起立,低头弯腰,洗耳恭听。只听纪昀说:“就这孩子,我让他出城买点叶子烟,没事儿他跑那老爷庙跟前儿撒了泡尿,回去鼻子就烂了!好不容易才问出怎么回事。我说这可不得了,九城十八庙,就这关老爷灵,快烧香、磕头、认罪去吧!”说着转脸问四儿:“去多少趟了?”   书童扮作苦相说:“总有十七八回了。”   纪昀说:“胡说!七八十回还差不多!”   书童急忙说:“是,我说倒了。”   纪昀说:“灵!这不是太好了吗?你们听着,关老爷手里总拿本儿书,知道什么书吗?”   门丁老大说:“听说书生讲,是《春秋》。”   纪昀说:“对,无冬立夏,老爷记账哪!”   门丁老二间关公为什么要记账。   纪昀斥道:“肉眼凡胎,你哪儿看得见!关老爷天天瞧着你们,天天记账,记着记着,你们的鼻子可就遭报应了,”说着用手一指:“烂!不改过,死了算!”   门丁们纷纷表示他们一会就是烧香、磕头、许愿。纪昀说:“光这些不行,必须坦白、认罪、忏悔,最要紧是一定从此改过自新,不再干坏事了!再干,我看是一点儿救儿都没有了!”   门丁老二问:“我们得天天儿去?”   纪昀坚决地说:“十天之内必须去,把自己那些坏事说清楚了,跟看庙的请回一包香灰,回去抹上,甭管多难看,十天准见效!不见效的,心不诚,没有如实交待!十天之后吗……过个把月去一次就行了。”   门丁老二说:“我们照办!”   门丁老大说:“接班儿的来了,咱们快烧香去吧!”   不等换岗,众门丁们一窝蜂般跑向关帝庙……   这之后,门丁们仍在检查过往客商,但他们其中有几个门丁烂鼻子抹上香灰,红黑相间,别有风味。   一日,城门洞里,前呼后拥,和府管家刘全大摇大摆走出来,此人特点是总歪着脖子朝天望,以表其目中无人之派头儿。门丁们还没反应过来,几个税官早趋之若鹜,纷纷上前请安问好,搬椅子,打伞、扇扇子。门丁们一见这架式,放下差事,齐来请安:“小的们给三爷请安!”   刘全打量着他们,由于门丁们鼻子的怪味道,刘全不得不掏出丝帕堵住鼻子:“瞧你们一个个儿这德行!又脏又味儿,边儿去!”   众门丁“喳”着,赶紧躲得远远地。   有一位官员问刘全:“三爷今儿个怎么有空了?”   另一个官员说:“有什么事,派人递个话儿,我们就办了,何必劳动三爷大驾呢?”   有人还问起了和相爷,问他今儿打了几个喷嚏呐。刘全厌烦地说:“都吃饱了撑的!我怎么就不许来?相爷打喷嚏关你们什么事?”   众税官齐陪笑脸,馅笑着说:“我们一见三爷,这心里就热乎乎的,也不知说什么好了,您瞧,小的这里有上好的鼻烟,您来一口。”   我到这儿散散心。都忙你们的去吧,挤这,怪热的!刘全鼻子里笑了一声,接过鼻烟壶。   税官们有的说端茶,有的要端酸梅汤,有的要切西瓜,匆匆离去。   刘全掏出鼻烟壶,抹上,一会扬起脸,皱鼻子张嘴,正准备打喷嚏,两个税官赶紧弯腰,伸出双手,准备接吐沫星子,此时,城外大街上传来轰隆隆的车声,走来一长串骡车,打头的是辆篷车。刘全低下扬着的头,望着车队对门丁吩咐:“看看去,谁?”   一门了小跑过来回禀说是陕甘总督李大人。刘全一下子站起来兴奋地说:“哟,咱相爷的老朋友到了!”   刘全小跑迎上前去,跑到篷车前躬着身子说:“制军李大人,和中堂老家仆刘全给您请安了!”车前帘一掀,李总督露出上半身,见是刘全说:“赫,刘三爷,少见了!”   刘全受宠若惊地说:“您可别这么说,小的不过是和中堂家一个奴才!”   李总督说:“三爷好大的奴才,谁不知崇文门的关税口姓刘哇。”   刘全笑道:“大人别拿刘全开心了,这是我们相爷派的差事。……李大人,进京见皇上啊!”   李总督看着刘全说:“这是头一件。第二件是给和中堂的老太太磕头拜寿。”   刘全急忙说:“哟,我替相爷谢您了。”   李总督说:“我是不远万里,紧赶慢赶,总算没误了日子!”   刘全说:“那您快进城吧,改天我给您磕头去。”   李总督向后一指:“后边十几辆骡车,都是跟我来的。”   刘全明白这是进京给各处打点用的,自然也少不了给和珅的,他眉开眼笑地说:“知道,您走您的吧。”   车把式扬鞭,篷车起动,没走两步,车又停下,李总督掀帘扭头向刘全,笑着说:“别心里不愿意,小子!早给你预备好了!”说罢,顺手扔过一个包儿,刘全接住一掂,沉甸甸的,笑眯眯地躬身道:“刘全谢大人赏了!”   车队隆隆,好不风光地进了城门,直到不见车影儿,刘全才直起身,刘全把包袱交给跟来的人,又到原处坐下。   不一会儿,又驶来一辆篷车,门了来报刘全说江苏巡抚吴大人到。   刘全想了想自语着:“巡抚吴大人?好像不是相爷的人。走,看看去。”   刘全至车前叫道:“刘全给吴大人请安来了。”   车帘一掀,吴巡抚看了一看,见不认识,问:“尊驾是什么人哪?”   刘全一鞠躬说:“回禀中丞大人,小的刘全,我家主人和珅和中堂兼理崇文门关税,故派小的在此支应。吴大人进京有何贵干哪?”   吴巡抚说:“什么贵干?皇上召见我。”   刘全故意问:“车中所装何物哇?”   吴巡抚说:“随身被褥衣物,怎么?”   刘全公事公办地说:“按规矩,过往车辆一律检查。大人乃当朝二品,小的不敢上车搜检!可皇命难违,又不得不检。小人有个两全之策,大人您多少破费点银子,让大伙儿一睁眼,一闭眼,您带什么进城都行。”   吴巡抚下了车,问刘全要收多少银子,刘全伸出一个手指。吴巡抚不知道他指的是一两还是拾两。门丁老大提醒他:“您这么大官儿,少说也得赏百八十两的。”   吴巡抚冷冷地问:“我要是不交呢?”   刘全说:“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公事公办。您别让小的为难。”   吴巡抚说:“好,早听说崇文门前刘老虎,雁过拔毛。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吴巡抚回身招呼老仆人道:“这城咱不进了。抹过车去,你们到花市找店住下,我带两个人进城。”   大车抹转过头,刚要走,老仆人又不放心起来,他叫道:“老爷,您连衣服被褥也不带?”   吴巡抚说:“我有朋友,有地方借!”吴巡抚说着与二名随从走向门洞。   刘全冷笑着目送着他们。   老仆人下了车,追着他喊道:“老爷,花点就花点儿吧,您这样子……”   门洞里传来吴巡抚瓮声瓮气的回话:“我没钱!”   刘全探头看时,吴巡抚已进了城。刘全狠狠朝地下呸了一口,说:“没钱,这官儿你是怎么当的。”   门丁们突然惊讶地指着刘全的鼻子,刘全一抹,发现自己的鼻子也烂了。刘全喊着:“混账,怎么回事,和中堂母亲大人马上就要做寿,上上下下全靠我招呼,这让我怎么见人!”   想到崇文门那伙人的鼻子,纪昀与胡大仰天大笑。纪昀指着胡大说:“你这老小子,这药配得可比咱小时候厉害多了,眼下这崇文门外是通红一片呀。说吧,是不是又加了什么辅料?”   胡大笑而不答。   纪昀说:“怎么,对我还要隐瞒?太不够意思了吧?”   胡大道:“不瞒你说,新加入了壁虎尿,是我孙子的发明。”   纪昀笑了:“嘿,这可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有孙子如此狡黠聪明,老东西只怕有你的苦头吃了。”   胡大说:“我看我那孙子与你儿时一模一样,说不定长大了也能官居一品。老胡这辈子比不了你了,可咱保不其能给一品大员当个爷爷。”   纪昀大笑着说:“嘿,你倒讨起我的便宜来了。”   和府二门内外悬灯结彩,红红火火,攒花“寿”字一排,挂满整个墙面。在京四品以上官员,人头攒动,纷纷献礼祝贺,账房先生逐—一登记在册,为和珅母庆贺寿诞的各种礼品堆积如山,珍奇异宝,应有尽有。御史刘构捧着盒子上前,在桌上打开来,是一枝玉雕寿桃。   那五的成色十分润泽,众人赞叹不已,刘构满脸谦恭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这时,纪昀大摇大摆走近,两手空空,众人甚为奇怪,刘构不忿儿地说:“纪中堂来祝寿,怎么一点意思都不带?”   纪昀点着烟袋锅说问刘构带什么意思,刘构一指:“寿礼呀!大家都有,唯你两手空空荡荡,写几个字也是好的吗,太失礼了!不像话,不像话!”   纪昀看着他, 说: “你又闻味儿来了?”说着捏着鼻尖,学着刘的腔调道:“臭死了,臭死了!斯文扫地哟!你也配讲‘斯文’二字?”   刘构愤愤地问:“我怎么不配,你讲,我怎么不配?”   纪昀说:“你那破东西,只能摆在二门外。我的寿礼,直达大堂!”   刘构问:“什么寿礼?在哪里?再说,我的东西怎么破?哪里破?”   纪昀傲慢地拍拍肚子:“这儿!”说罢,旁若无人,昂然迈入二门。   众官员议论纷纷:“不知纪大烟袋又憋什么坏呢,”有的说看他那样子,必有一番热闹。   大家觉得这个不可不看,于是大家一拥而入,生怕错过了好戏。   什么热闹吗,莫名其妙!刘构纳闷地摇头晃脑跟着进了二门。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七节 第七节   阳光从窗外照进养心殿内,临窗榻上,乾隆表情严肃地靠着炕桌坐着,和珅得意地坐在一旁,两人的目光都集中的面前下跪的御史曹锡宝脸上,纪昀于旁边侍立着。   只听乾隆道:“曹锡宝,你以虚词参奏,自认冒昧了吧?”   曹锡宝急忙叩头。正要说什么,乾隆接着说:“朕立朝,纲纪肃然,大臣之中并没有揽权借势,窃弄权柄,威逼同官之人。这一点,我还有自信。你这样做,会开启门户党派之争,为此朕不得不处分于你,你可心服?”   曹将头垂到地面说:“臣愿受罚。”   曹御史叩罢首抬眼看着纪昀。   纪昀早听出弦外之音,闭口不语而已。乾隆又对曹锡宝说:“按吏部之议,本应将你降二级调用。朕念你毕竟是监察之官,上书奏事乃是你的本职,受了旁人的愚弄,一时未察虚实,暂且不降级,加恩改为革职留任。”   曹锡宝急忙叩头,谢皇上开恩。   乾隆看了纪昀一眼,下床着踱步,说:“纪昀,你也给我听着。”   纪昀忙说:“臣恭听圣训。”   乾隆盯着纪昀说:“你们都是读书人,难道不读《易经》《易传》么?有句名言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乾隆的目光在纪昀脸停留片刻,又看了一眼曹锡宝,过了一会儿,语重心长地说:“朕对你们说句心里话,朕有些事,或是或非,或对,或错,有些事不想让你们知道,否则就应了‘君不密’那句话了。而你们却妄加探听,就算知道了,耳闻了,能随便讲么?‘臣不密则失身’啊!就拿为曹御史而言,事机不密,险些给自己惹下大祸,不应该痛加思痛吗?若非朕宽大为怀,你能只罚个草职留任吗?”   曹御史又叩头。纪昀在旁则面无表情。   乾隆又叮咛一句:“纪昀,这句话你也要牢记心头啊!”   纪昀说:“臣谨记在心。”乾隆看着纪昀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难以相信地摇摇头。   一侍卫走入,禀告皇上说:“莫愁姑娘回来了。”   纪昀一听莫愁,一下子来了精神,问乾隆莫愁不是已经回闽南了吗,乾隆笑了,说:“那是她奉了朕的密旨,去查一件案子。纪昀,事关重大,是朕让她不得对任何人说起,你可不要怪她呀。”   纪昀说:“臣不敢。”   莫愁大步上殿,身后背着一柄西洋宝剑,对乾隆行万福礼,道:“莫愁参见皇上。”   莫愁在进来时已经见到了纪昀,给皇上行完礼,她对纪昀微微一笑。   乾隆问:“案子办得怎么样啊?”   莫愁答道:“已全部查清。”   乾隆说:“那就好,你先休息一下,等朕批完公文,召你进宫,慢慢道来。”   莫愁答应着:“是。”   和珅满脸笑意地走近莫愁说:“哎呀,几日不见,莫愁姑娘越发俊朗了,连这宝剑背在姑娘身上都好像显得别致了许多。”   莫愁说:“和大人眼拙了,这是皇上新赐给莫愁的。”   乾隆笑道:“西洋进攻的把戏,朕留着也没用,就给了莫愁姑娘了。”   和珅盯着宝剑,面部表情更为讨好地说:“哎呀,这等于是尚方宝剑呀。莫愁姑娘,日后和某跟你说话可得注意了,一句半句得罪了你,你宝剑这么一挥,咳,和某小命不保。”   莫愁说:“和大人说笑了。皇上,莫愁先下去了。”   乾隆命莫愁随时等着召唤,莫愁对纪昀笑笑走了。   这一晚,纪昀和小月漫步在自家宅院中,纪昀吸烟苦思,小月跟随其侧。   月光如水,时有流云,乍明乍暗,就像纪昀此时的心情,多少有些沉重。   小月见老师又挨训了,想安慰他,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听纪昀向她诉说。   纪昀说:“皇上认定我是曹御史的后台,是我鼓励曹御史弹劾和珅的,我也无法解释,我毕竟要算个始作源者。”   小月说:“你就不能闭门读书,少招惹和珅?”   纪昀说:“不惹他?试试吧。……遇上军国大事,我和他争呢,还是不争?就怕到时候忍不住。”   小月知道纪昀的脾气,说:“也是。非不让猴子爬树,难!”   纪昀说:“不过皇上与和珅这么一唱一和,倒让我看出一些虚实来。”   小月问:“什么虚实?”   纪昀突然想一下,停住脚步说:“皇上说是为他修的,有虚有实,为他是虚,为另一个是实。”   小月:“那是给谁修的呢?”   纪昀摸起腰上别着的苏卿怜送给他的荷包,对着小月扬了扬。   小月恍然悟出:“你是说,苏姐姐就在秀园之中?皇上想金屋藏娇?”   纪昀说:“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解释。”   小月又觉得不太可能,说:“这可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纪昀肯定他的推测,认为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小月问:“就算老师料对了,可苏姐姐是皇上关起来的,我们又能怎么样?”   纪昀说:“就算是皇上动议,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只要查实了,纪某必有办法救出她来。”   小月说:“这事倒也不难,和珅在兰州的时候欠我好大的人情,我找上门去,胡搅蛮缠,不怕他不允。”   纪昀担心地说:“和珅未必会买你这个人情。”   小月一笑,说:“那也未必,和珅这人有时候还是蛮有人情味的。”   纪昀想了想,觉得让小月去试试也好,小月正欲出门,被纪昀叫住。“小月,慢走,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纪昀说。小月问是什么好消息。纪昀故意说:“听见了,你不能惊天动地的…”   小月想知道是什么事,乖巧起来,看着纪昀:“当然了纪老师,快说吧纪大人!”   纪昀笑着说:“莫愁回来了,从闽南回来了。”   小月大声惊叫起来:“真的?莫愁姐姐在哪?怎么不跟你回到府上来?”   “看你,看你!”纪昀说:“今天的莫愁非昔日的莫愁了!”   小月好奇地问:“有什么不同?”   纪昀如实说:“她并不是回闽南玩的,她是奉皇上密旨去闽南查案的。如今身上有了一把尚方宝剑,非同小可了!”   小月问:“尚方宝剑那么厉害?”   纪昀说:“比圣旨、龙牌都厉害,有生杀予夺的权力,面剑如面君。”   “哇!莫愁姐姐一步登天了。”小月叫着叫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问纪昀:“那我还能不能见她?”   纪昀说:“让我给你打听打听。”   小月赌气地说:“哼!我就说,我莫愁姐姐让皇上给看上了,你还不信?不信!”   光彩夺目的珠花被小月狠狠地丢在和珅府内书房的桌上。小月以此珠花与和珅进行“谈判”。她盯着和珅问:“你到底让不让见?”   和珅明知顾问:“见谁?”   “和大爷你还问我?”小月一指珠花,气愤地说:“苏卿怜姐姐!”   和珅说:“苏卿怜?我宅子里没有。”   小月逼近一步问:“你把她害死了?”   和珅吓得后退了一步,苦笑着:“我没那么狠心。”   小月紧张地又问:“她寻短见了?”   和珅急忙说:“不能。她活得好好儿的。”   小月环视着四周说:“哼,要赖!我到你后花园里看了,西边一道墙,里边有一处大屋子,是不是苏卿怜姐姐住在那里?”   和珅笑笑不语,但脸上显然露出为难之色。小月肯定地说:“一定是卿怜姐!”   和珅急忙说:“我可没说,那是你猜的!”   小月问:“你敢说不在你房子里?”   和珅小声说:“隔着一道墙,当然不在。”   小月一听这话,立即说:“我要见她。”   和珅问:“为什么?”   小月说:“我来送珠花,这珠花是卿怜姐姐让我来找她的证据,所以我非见不可!谁也不知道我来,你不用疑神疑鬼。”   和珅:“我知道,当然不是纪晓岚派你来的!”   小月瞪大了眼睛看他,和珅低头“吃吃”笑着,看着手里新的扳指。小月执意要见。催促着和珅,和珅说:“你别下命令,不是我的监军了。”   小月说:“你还欠我三大人情!”   和珅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小月:“我还就是了。”   小月说:“现在就还!”   和珅见小月这般坚决,而且他似乎也希望有人将这件瞒天过海事让纪昀知道,以作为他手上的一个法码,便说:“好吧,这是你非要去,与我无关。我先去问问,让你见,你才能见。”   和珅说罢起身,走两步又回头说:“我必须警告你,无论见到什么,听到什么,对谁都不能讲一个字,否则自取其祸,我和珅概不负责!”   和珅说着向后门走去,不一会儿,和珅带着内刘小太监呼什图走进来。   内刘上下打量着小月,小月一见是个公公,有些吃惊。   内刘说:“本来是谁也不叫进去的。和中堂好大面于,我就破回例给你一个时辰。出来以后,对亲娘老子也不能说。听明白了?”   小月小心地点着头,从桌上取了珠花。内刘一伸手,说:“东西交给我,你跟我走。”   和珅目送着二人走出去,暗自盘算着:“纪晓岚哪纪晓岚,我就让你知道个清清楚楚,看你有何办法。你要是敢将这事捅出来,难免杀身之祸;你要不敢捅,今后就别再惹我和珅!”   想到此和珅发出一阵冷笑……   苏卿怜正在卧房抚琴,架子上,一只大白鹦鹉低头闭眼打嗑睡。香烟袅袅,琴声幽幽。内侧掀一帘,小月跟着内刘进了门。苏卿怜闻声,忙以袖擦拭眼角,回头观看。   小月奔了过来,卿怜见是小月,惊呼着站起来,二人拥在一起。   内刘一见二人如此亲热,说:“二位慢慢说话儿,我在外面伺候着。”说着内刘退出去,放下门帘。   二个姑娘双手相拉,小月看着卿怜说:“卿怜姐,又瘦了!你可想死我了!”   卿怜忙问:“你怎么来了?”   小月说:“还珠花呀。是你扔到我们轿子前头的?”   卿怜点点头。   小月说:“所以纪老师让我到这儿探探。和珅他推三推四的,好不容易才叫我进去。卿怜姐姐,和珅他未必安什么好心,你们要留神。”   卿怜笑得很苦涩,说:“和珅……他不上这儿来,天天到门外请个安,他不敢进来。”   小月忙问是怎么回事。卿怜背转身掩饰着泪光说:“别问了,问了,我也不能讲……”   小月环顾着周围陈设,惊讶不止:“哎呀,你这儿比宫里还阔气!”   卿怜笑一笑,拉小月坐下。   小月说:“带我进来的,似乎在哪儿见过,是个太监?”   卿怜轻轻点头。小月惊叫着:“是皇……”卿怜急忙捂住她的嘴,看了看左右。   小月生气地推开卿怜的手,站起来说:“他三宫六院的,排起来有二里地,怎么还……”   卿怜急忙摇手,指着外面,示意小月。小月停住口,卿怜拉住她的手,两人坐下。   卿怜伤感地说:“我并不情愿,但没有选择余地。”   卿怜说着泪水流了下来,她急忙拭泪,但很快又露出无奈的苦笑,说:“皇上不要我进宫,说那里规矩大,太气闷,怕委屈了我,就安排在这儿。每次来,都是便装,谈诗论曲,说说笑笑,觉得很自在,……皇上说他心里也很苦,六宫粉黛虽多,可没一个能促膝交谈的……”   小月说:“姐姐别傻了,我听莫愁姐说过,天下的男人骗女人的时候,都是这些同样的话。姐姐究竟打算怎么办?要早做安排呀,纪先生可是日日思念姐姐呢。”   卿怜苦笑着说:“纪先生说过,像我这样的人,对自己是福是祸,很难说。确实,自在不自由啊!在杭州,是如此;在这里,是如此;在别的地方,大概也是如此……”   小月说:“要不我来陪着你吧!”   卿怜摇着头:“好妹妹,千万不要!皇上还真说过,让你来陪我,我不答应。我能忍,你不行,能把你憋闷死。”   小月问:“那怎么办啊,就你一个人?”   卿怜说:“我已经学会苦中作乐了,看看书,喂喂鸟,弹弹琴。闷了园子里溜溜……”   说至此,又浩然欲泣,竭力忍住,半晌问道:“纪先生还好吗?”   小月说:“还好,整天火烟袋不离口!前几天还敲了和珅一笔银子。”   “我知道,他……”卿怜说着往上一指:“跟我说了。告诉纪先生,这样的玩笑,也少开为好。有些事,纪先生做不出来,和珅可做得出来。比如,今天和珅准许你见我,多半是故意要纪先生知道,引他上勾。你要告诉纪先生,千万不能有所表示,心里知道就行了。今后,也不要轻易惹他,就算为了我。”   小月说:“纪先生一心思念姐姐,姐姐是否修书一封,也算给纪先生一点安慰?”   苏卿怜想了想,拿起一个杯子,用杯底蘸着胭脂,在一张白纸上盖了大小不一,或大或小,或圆或缺的印迹。   苏卿怜说:“好了,你拿去吧。”   小月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卿怜说:“纪先生自会明白。”   小月要往外走,内刘走了进来,对小月说:“对不住,皇上有旨,这里不允片纸只字传出去。”   小月说:“没有啊。”   内刘说:“奴才可要斗胆搜上一搜。”   小月叫道:“你敢,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内刘说:“姑娘难道不知道奴才非男非女吗?”   小月只好拿出那张纸,看了看突然说:“你瞪大了眼睛,看看上面可有片言只字。”   内刘仔细看了看说:“就算上面无字,也得留份底子。”说着内刘拿过一张纸,依样画葫芦,将纸上的圈圈誊了下来。   小月将那张印着红圈的纸放到了纪昀宅书房桌上,那纸上画满各种圈儿。纪昀看后击掌叫好。   小月看着纸问:“又怎么了,几个圈儿有什么可好的?”   纪昀说:“你哪里知道,这是苏卿怜写给我的一首诗。”   小月睁大眼情问:“诗?诗在哪里?”   纪昀说:“就在圈中。她这些困儿,翻译过来,就是‘相思欲寄无从寄,画几个圈儿代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小圈儿是我,大圈儿是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整圈儿是团圆,半圆儿是别离。我密密加个圈,你层层知我意。还有那说不出的苦衷,只好一圈儿到底。”’   说着纪昀热泪盈眶,小月也是满眼是泪,二人相对无语……   过了一会儿小月问:“纪老师,不是都说你铁齿铜牙,足智多谋吗,难道就没办法把苏姐姐救出樊笼?”   纪昀说:“办法倒是有,可这次咱们面对的是皇上。”   小月问:“你快说,到底是什么办法?”   纪昀说:“有计甚妙,只不过有件事情还要靠你,这事有些犯险,不知……”   小月拍着胸脯说:“看你说的,只要能救出苏姐姐,小月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纪昀说:“苏卿怜被关在秀园之中,和珅看管甚紧,又搬出宫里的侍卫太监来,谁都进不去。可有一个人,他们不敢拦也拦不住?”   小月问是谁。纪昀说是和孝公主。小月一听便说:“只怕她没这个兴趣。”   纪昀说:“你只要对公主说,和珅在秀园中私藏了一个女子,对这个女子百般折磨,那和孝公主侠骨热肠,岂能坐视不管?!不过此招甚险,万一纪某失算,皇上大发雷霆之怒,这造谣惑众拨弄是非的罪名只怕就要落在你的头上。”   小月说:“为了苏姑娘,小月干愿冒险。”   纪昀望着小月说:“真难为你了……”   小月一笑说:“行啦,老师不用给小月垫砖!”   养心殿内,乾隆如常日一样召见诸大臣。   乾隆:“据莫愁姑娘明查暗访,陈辉祖自裁以后,新任闽浙总督上任不到一月,便故态复萌,重蹈覆辙,收受贿赂。他以为前任刚出了事,短时间内朕不会再注意浙江福建地面,没想到朕派人杀了他个回马枪。看来官员贪赃枉法,已有蔓延之势,不知众位有何良策?”   和珅胸有成竹,侃侃而谈:“奴才已经草拟了一个“议罪银子”制度,专门对付犯官。”   乾隆让他具体说说。   和珅得意地说:“‘议罪银子’,顾名思议,就是对督抚等地方大员,有过失罪行,议其罪而罚其银。比如读职、无能、失察、亏空,乃至收受属员馈赠、贿赂等,依据其罪之不同,令其自己出资,以赎金稍稍减免罪过……”   众官员议论纷纷,纪昀低头闭目,似乎此事与己无关。   乾隆问:“但不知这项制度具体针对哪些官员?”   和珅说:“当然是各地总督、巡抚,还有布政使,以及盐政、织造、关税、监督等官员。”   乾隆问:“实行此制有什么好处呢?”   和珅说:“严罚以示惩戒,使他们心有所惧,不敢公然贪污贿赂,以免自掏腰包,交纳赎金。”   乾隆问:“赎金定多少,怎么定呢?”   和珅:“要看官阶收入多少以及该缺肥瘠而定,大致少者一万五千两,多至四十万两。”   乾隆问此项收入划归何用,和珅说:“划归内务府。当然,也可留给地方,做水利工程等用途。”   当乾隆问起由谁来主持此事时,和珅说可在军机处设置一专门机构。   乾隆已经基本同意了和珅的意思,他说:“适才和大人已将此办法的内容、实施等等,大致说明了。我看,……还是你们先议议吧。   众官小声议论,他们表示:“此办法既专惩贪读,又可实用,吏治之清,指日可待。”都认为可行。   更有人说,“自己出资,稍赎罪戾,可使封疆大吏不因小过而罢斥,足见朝廷保全之意。”   刘御史摇头摆尾出列高声说:“臣以为,还可让地方大员,自报过失,从重认罚。并做为定例,每年至少一次,给予机会,使其自省、自责、自警、自励,改恶向善,效忠皇帝。办法如此之好,焉有不实行之理耶?”   皇上赞许地点了点头,刘得意洋洋而退。但这时,也有人提出,当须权衡利弊,应多加考虑。有人点头,却无人响应……   刘御史又站出来说:“和中堂孩心竭虑,出此良策,实无权衡利弊,再行商讨之必要。”   乾隆问:“谁有别的好方法,可以拿出来大伙儿看看吗?谁自以为比和大人高明,请讲!”众人闻听此言,自知不是和珅对手,皆敢不做声,殿上一片冷场。   纪昀依旧低头闭目, 如置身事外。 乾隆早就看见纪昀那模样,指着他叫道:“纪昀。”纪昀睁开眼睛出列。   乾隆沉着脸问:“你是上朝呢,还是坐禅哪?”   纪昀说:“臣上朝,没坐禅。”   乾隆说:“听不见你议论,反常啊!”   纪昀说:“臣有时候也不说话,正常。”   乾隆问:“正常?那对议罪银子一事,你如何看待呢?”   纪昀说:“和中堂高明之举,附议之声盈耳,臣无话可说。”   乾隆问:“无话可说?那你是赞同,还是反对?”   纪昀说:“臣赞同也不是,不赞同也不行,故而无话可说。”   乾隆说:“还是有话呀!你说说赞成的理由,不赞成的原因。”   纪昀说:“臣一时思绪混乱,说不清楚,容臣回去……”   乾隆打断他说:“不行!朝堂之上,须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   纪昀无奈之状可掬,小声地说:“臣怕得罪人……”   乾隆问:“得罪谁?说!”   纪昀小声说:“臣怕和大人不愿意……”   “说!”乾隆指着纪昀。   纪昀退缩着:“臣怕皇上听了不高兴……”   乾隆第三次指着他:“说!”   “那臣可不得不说了。”纪昀说着看了一眼和珅。   乾隆举指又要点, 闻听此言收了手指。 纪昀收起无奈相,面容整肃地说道:“和大人,议罪银子之事,你是考虑很久了?”和珅缩着脖子,一言不发。纪昀转向皇上说:“此议,看似严罚以示惩戒,实际上,像纵容包庇,使他们放心大胆,去为非作歹!”众官一听,内乎全都愣了。   刘御史指责纪昀说:“你恶毒攻击,危言耸听,有何依据!分明是居心不良!”   和珅却沉得住气,微笑着对纪昀说:“不是惩罚而纵容,你讲讲道理吗。”   纪昀冷笑相对,十分冷静地说:“督抚有罪,理应立即革职听审,过去也都是这样做的。罪大必须严惩,该充军的充军,该杀头的杀头!否则为上不尊,上梁不正,如何约束下属?”听了这话,众官之中有人点头。   纪昀指着和珅说:你这个办法呢,先不罢免,罚银数万至数十万,以充公用。其罪可以减免,当然也可以不予追究继续任职了。这岂不等于开了一道免罪保险之门吗!他们难道会自省、自责、自警、自励吗?不!已经交了保险金,自管放心大胆,大把大把去搂钱吧,怎么也得把损失补回来吧!至多不过再交一次罚银而已。枉法庇护,他还能清能廉吗?   纪昀斥道:“所以,纪昀认为,此议一旦实行,吏治之败坏,指日可待!”   和珅冷笑一声说:“这办法尚未实施,你就予见出恶果,不是危言耸听是什么?”   纪昀说:“二十三年前,皇上下旨:‘着将斩、绞、缓决各犯纳赎之例永行停止。’同年,又下谕:限内退赃减等之例,着永行停止。’这是皇上以金钱为轻,以刑罚为重,果断下令,废止旧律。至前几年,皇上再次重申此令!和珅啊和珅,交议罪银子就能‘稍赎罪戾’,与‘退赃减等’有什么区别?你居然敢把皇上下令‘永行停止’的事,重又提出,难道要皇上于言而无信,自相矛盾的不义之地吗?”说着怒喝一声:“和大人,你知罪吗!”   和珅“扑通”一声跪地,急忙朝着乾隆叩头,心慌意乱地说:“……我没想到……我不知。”一些附议之臣如刘御史,也都跪地叩头请罪。   乾隆用力击案,勃然大怒:“此事不议了!退朝!纪昀,你随朕来。”   乾隆言罢,悻悻地急步转向门外。   乾隆之所以把纪昀留下来单独跟他谈谈,就是想告诉他一些他想忖已久的难言之隐。此时君臣二人在小径柳荫间散步,太监们远远跟着。   乾隆停下来说:“那天,当着曹锡宝的面,朕说过‘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其中深意,你可能也猜到了。”   纪昀说:“臣不敢妄猜。”   乾隆看着纪昀笑了笑,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二人继续散着步。   乾隆走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叹了一口气笑道:“朕贵为天子,天子?毕竟不是天,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一如常人,无非形式不同罢了。你刚说朕大公,朕何尝没有私欲?你看不上和珅,朕却离不开和珅,你可知是为了什么?你说说,朕聊以自傲的十全武功、四库全书,没有银子打底儿,哪件干得成?若无和珅替朕理财,哪里来的银子?朕若叫你替和珅理财,你成吗?朕若让你替福康安带兵,你成吗?”   “不行。”纪昀很认真地回答。   乾隆说:“治理一个国家,至为复杂,什么人都得用,水至清则无鱼,如果都用你这样的人,也会天下大乱,你相信么?”   纪昀想了想,又认真地说:“很有可能。”   乾隆说:“坐而论道,所争无非一个理字,到今天还争不明白。办事,却复杂得多,明知道是好事,不到时机就不能做;明知道是坏事,一时之间还就得容忍。”   纪昀看着乾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乾隆所说听上去似乎也很有道理,眼见皇上把这个底都交给他了,纪昀还能再说什么呢。   当天夜里,和珅将刘御史及他的众党羽们叫到了和府小厅,众人皆坐,唯独和珅气急败坏地来回走着。和珅边走边气不过地说:“我这是为皇上着想!那内务府,开销日大,入不敷出啊!纪晓岚这么一揽……唉!”   有个官员看着和珅那样子,附和道:“不狠狠整治他,不行啊!”   “早就该收拾他了,抓不住机会呀!”他边上的一个岁数大的官员说。   和珅说:“我何尝不知,纪昀不除,我难未己呀。众位放心,和某已下了一个诱饵,不日纪昀就可上钩,各位等着看好戏吧。”   刘御史问:“什么诱饵?”   和珅露出一丝笑意:“天机。”说着神秘地指指天上。   小月因有纪昀的托付在身,天一亮便来到和珅府内的后花园,此时她急于见到苏卿怜。正巧和珅匆匆迎了出来。和珅看着小月,脸上故意露出惊讶的神情:“小月姑娘又来了,有何公干呀?”   小月一见和珅,立即出示手里的龙牌说:“我有龙牌,你难道还不放行?不让我去见苏卿怜姐姐吗?”   和珅一笑问:“你从哪儿借来的龙牌?”   小月说:“从和孝公主那里,我是奉公主之命,代为公主看望苏卿怜姐姐的。你不要纠缠不休啊?”   和珅一躬身子道:“不敢!小月姑娘请吧!”和珅目送着小月进了园子。内刘边回头边匆匆走出来。一见和珅忙问:和大人,小月姑娘进了园子就乱闯,怎么办?   和珅问:“刘公公,你想不想回宫中当差呀?”   内刘说:“当然想了,在这里有什么油水。”   和珅说:“那好,你听我的,把站班的都撤了,我保你不日就将回宫。”   内刘着急地说:“撤了站班的,苏卿怜要是跑了,奴才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呀。”   和珅哈哈笑道:“你放心,皇上砍也不会砍你的脑袋,有纪大烟袋顶着呢。”   内刘眨眨眼,恍然大悟,叫道:“和大人好妙计呀。”   小月进到园子里后,一路上飞快跑着,径直闯进了苏卿怜卧房。见到苏卿怜她气喘吁吁地说:“卿怜姐姐,我是来救你的,你快跟我走!”说着不由分说地拉住苏卿怜望外走。   苏卿怜说:“我不能跟你走,那样你会有麻烦,纪大人也会有麻烦的!”   小月拿出龙牌说:“我手中有龙牌,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苏卿怜一看龙牌叫道:“你可知道这是欺君之罪吗?”   小月说:“我不怕,只要能救出你来,我死都不怕!”   苏卿怜说:“不不!小月,我不能跟你走!我是钦定的罪犯之女。”   “走吧!我们赶快走吧!”小月想都不想,硬拉着苏卿怜出了房门。   小月不计后果所做之事,很快便传到了乾隆那里,乾隆一听,顿时勃然大怒,派人叫来了纪昀,他拍着龙案道:“纪昀,你如实说,小月拿着和孝公主的龙牌去和珅府上放走苏卿怜,是不是你指使去的?你若不认,我这就叫人把那小月拿下,当着你的面,大刑伺候。看她供不供出主使之人。”   纪昀没有正面回答乾隆,而是问道:“皇上为何为一犯官之女,发此雷霆之怒?难道皇上将她留在和大人府中是另有用心吗?”   乾隆反问道:“纪昀!你是不是明知故问呀!”   纪昀说:“皇上金屋藏娇,就不怕史官在这大清史上写上这么一段花絮贻笑后人吗?”   乾隆问:“你不要假装君子,我且问你,假如你碰上这么一个才貌双绝的美人,你会不动心吗?”   纪昀想了想:“我呀,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   乾隆等纪昀停下来看着他说:“你说了三十九个动字,为何不许朕动心一次?”   纪昀说:“皇上真是搏闻强记,难道不知臣这三十九个动字是有典故的吗?”   乾隆问有何典故。纪昀说:“因为孔子云,四十而不惑。所以,前三十九年是可以动心的。而圣上显然已过不惑不年。”   乾隆暗自为纪昀的说法叫绝,但嘴上并不想认输,他说:“好!算你有理,可你支持小月私放钦犯,该应何罪呢?”乾隆说着转向和珅问:“和大人,私放钦犯,该当何罪呀?”   和珅说:“该当充军。”   纪昀说:“苏卿怜是犯官之后,她难免心有怨隙,臣令她远离皇上,那并非为了一己私利。臣与她非亲非故,这私放二字,可编排不到臣的头上。臣所做者,全是为了天地良心,为了皇上呀。”   乾隆说:“好你个铁齿铜牙!还说无亲无故,可真冠冕堂皇。我问你,看守太监呈上的这张纸是当日苏卿怜给你的信件的副本吧,说,什么意思?”   和珅听了乾隆的话立即将那张画满圆圈的纸伸到纪昀面前。   纪昀看着纸说;“这上面片字皆无,臣不知苏卿怜是何意。”   乾隆问:“不知何意?朕说一说,你看看朕猜得对不对。她这些圈儿,翻译过来,就是这样的‘相思欲寄无从寄,画几个圈儿代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小圈儿是我,大圈儿是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整圈儿是团圆,半圆儿是别离。我密密加个圈,你层层知我意。还有那说不出的苦衷,只好一圈儿到底。’纪昀,朕猜得对不对?”   纪昀也暗自吃惊,没想到乾隆猜得这么准,说:“皇上英明,臣无话可言。”   乾隆说:“这么看,说你个私放不算冤枉你吧?好,纪昀,既然你认罪,朕可就要下罚单了。此卡非同小可。须得将你一降到底。你不总说崇文门官吏横行霸道吗,朕就把你贬到崇文门,做个门吏,你觉得怎么样?”   纪昀只有面对现实,他一鞠躬,道:“谢主龙恩。”   京师崇文门外路边上,设桌椅凉棚,和珅设酒宴请纪昀,纪昀穿着门卫服饰。和珅满脸笑意,举着杯说:“来,你还是以茶代酒,干。”二人饮毕,和珅叹息了一声。   纪昀放下杯子,说:“和大人好计策,已将纪某套在其中,难道还想要了纪某的老命吗?”   和珅急忙说:“这你可冤枉和某了。”   纪昀说:“你放小月见苏卿怜,又故意安排太监站班的都撤走,纪某被你牵着鼻子,一步一步走入瓮中。”   和珅说:“我可是连环计,一石三鸟,你没看出来嘛?”   纪昀道:“纪某只知自己是其中一鸟,另外还有两鸟?倒没看出来。”   和珅说:“一,和某此计让你纪晓岚当了门卫;二,和某此计假借你手救了苏卿怜。和某也是菩萨心肠,早就有搭救苏卿怜之心,只不过一直没找好替罪羊罢了。至于第三嘛,和某保全了皇上的尊严和威仪,也算功不可没。”   纪昀故意地说:“一石三鸟,原来皇上在和大人心中也是一只鸟。”   和珅听后惊慌失措地说:“和某随口一说,纪大人可别当真。好在只有你我二人,没有凭证。”   纪昀笑道:“纪某到此地步,早没了争强好胜之意,和大人放心,纪某不会抓你的小辫子的。”   和珅叹道:“唉,你这一出宫,和某我没有了高明的对手,寂寞啊,寂寞!”   纪昀说:“那是你自找,后悔什么?”   和珅说:“我没后悔,只是叹息。”   纪昀说:“用不着叹息,又不是生离死别,这崇文门离宫里也没几步路程,说不定哪一天纪某就重回宫中看望和大人呢。”   和珅笑着点点头说:“那好,但愿纪大人经此一劫,到时能与和某和睦相处。”   纪昀站起来说:“和中堂请回吧,我也该上岗了。”   和珅也站起来,神情中有些恋恋不舍地说:“好自为之吧纪大人。你放心,虽然你仇家不少,可没人敢落井下石借机害你,因为和某还舍不得你!”   纪昀一揖手说:“那就感谢不尽了,回见!”   这一日,乾隆在处理日常公务,小太监在一旁伺候着。乾隆看着一本奏折皱眉凝思,久久不落笔。这时忽然听到有小月的说话声,他朝外面叫了一声:“小月!”外面传来小月赌气的声音:“小月没在这儿!”   乾隆放下手上的折子说:“你给朕出来!”   小月低着头溜边儿进来,跪下小声说:“小月给皇上请安,并请皇上饶恕小月的大逆不道之罪。”   乾隆看着跪着的小月道:“行了,你也别装不好意思。有你这句话我的气也消了。你呀你,对老师真是忠心耿耿,竟抬出朕的小公主来,跟老师学的攻心战术,用得也不错!”   “小月瞎用。”小月说着看了一眼后面,只见莫愁被一太监引着走了进来也跪在地上。   乾隆一见莫愁便知道她是为纪昀和小月之事而来,但莫愁一语不发,只是用一双眼睛肯求着乾隆。乾隆一笑说:“我知道,若是不放纪晓岚一马,你也像小月一样跪在地上不起了,朕真不明白,纪昀为何如此深得你们这两个女人之心?好了,看你们的面子,正好朕也有点想念纪昀了。不过,这个台阶怎么下,朕倒还得想想,毕竟君无戏言。”小月、莫愁站起来,谢过圣恩。   乾隆说:“小月呀,你得好好谢谢莫愁,要不是莫愁,一而再地为你求情,我会让你吃尽苦头的,而且也不能便宜了那个纪大烟袋!”   小月问:“莫愁姐姐,你说让我怎么谢你呢?最好是和我一起回到纪大人府上,我给你做几样小菜,我们痛饮几杯,跟我们说说你是不是在皇上这儿受苦了……”   乾隆急忙站起来,走到御案前:“哎哎,慢点,怎么会是跟着我是苦呢?”   莫愁、小月,见他把此话当真了,二人大笑起来。   崇文门门洞外,纪昀持刀站在门前,样子有些滑稽。苏卿怜从城门外走过来,出现在纪昀面前,纪昀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苏卿怜。   苏卿怜:“纪大人,小女子往日自命清高,没少得罪大人。这次流落民间,才知道了大人的官声才名。卿怜不愿以一己之利让天下百姓失去您这么一个大清官,我这就去找皇上自首。”   “糊涂。”纪昀责怪着,朝里面叫道:“来人,关上城门,把这女子赶出门去。”   纪昀说着往外直推苏卿怜, 其他几个门丁不解地看着他。 纪昀冲他们喊着:“快关大门呀!”   苏卿怜对那几个门丁说:“你们听着,我是钦犯苏卿怜,凡有捉拿我献给皇上者,皇上必有重赏。”   几个门丁愣了一下,但他们马上明白过来,都涌上来,锁住苏卿怜,将苏卿怜带入城内。   纪昀看着他们远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解下腰间的酒葫芦,仰头长饮起来。   一只手递过一块丝帕,纪昀抬头一看,是乾隆,后面跟着和珅、小月。   纪昀视而不见,只是喝酒。乾隆责备他说:“纪昀,才离庙堂几天怎么就连规矩都忘了?见了朕也不拜吗?”   小月急忙道:“皇上恕罪,纪昀他喝醉了。”   乾隆说:“嗷,连酗酒的毛病也沾上了,看来这城门门吏中不良之风真是不少呀。不过纪昀,朕看你没醉呀。”   和珅使劲拽乾隆的衣襟做暗示,一边他又对乾隆说:“皇上慎言,他是醉了。”   乾隆坚持认为纪昀没醉。和珅急了,指着纪昀对皇上说:“他大醉呀!”   乾隆哼道:“没醉。”   纪昀睁眼看着乾隆问:“皇上说什么,臣没醉?”   乾隆斩钉截铁地说:“没醉。”   纪昀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脸严肃地问:“皇上既然知道臣没醉,为何要把臣发配到这里?”   和珅急忙说:“纪昀,皇上说的是酒醉之醉,而非罪过之罪,你别想拣便宜。”   纪昀一指四周说:“此处人人听见皇上说纪昀无罪,难道君有戏言?”   乾隆笑道:“嘿,又上了你这老小子的当了。好啦,既然朕误说了你没罪的话,君无戏言,算你拣个便宜,起来官复原职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乾隆说完转身往城门内走。纪昀得意地对小月眨眨眼,小月低声地:“别得意,是皇上故意卖个破绽给你。”纪昀听后心中有了些底,追上乾隆,一鞠躬:“多谢皇上。”   乾隆停住问:“你知道是谁救了你吗?”   纪昀说;“罪臣不知。”   乾隆说:“告诉你吧,朕主要看的可是莫愁姑娘的面子。”纪昀看了一眼小月,小月点点头。   纪昀说:“臣是知恩图报的人,不过,皇上,苏卿怜之事。”   乾隆一摆手说:“好啦,好啦,朕自有安排。”   苏卿怜独坐在被关押的厢房内,脸上十分坦然。和珅走了进来。苏卿怜看了他一眼,把头转向一边。   和珅小心地将一柄黄金剪刀摆在苏卿怜面前,说:“这是皇上赐给你的,皇上让你对针织女红细加操练,别整天吟诗作赋的,心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和珅怜惜地看了一眼苏卿怜,悄悄走了。   苏卿怜拿起剪刀,缓缓地夹住自己的一头青丝。随着剪刀的开合,苏卿怜一头乌黑长发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纪昀有些焦急地站在院子中,他在等待着小月打听消息。正好小月从外面走了回来。纪昀急忙问:“打听到苏姑娘的下落了吗?”   小月叹息着说:“苏姑娘已经出家了,不知云游到何处去了。她在牢房中留下一首词,莫愁姐抄下来了,老师请看。”   纪昀看着小月递给他的那张纸,只见上面写着:“此心远送浑河岸,斟别酒,唱阳关,临别无语空长叹,酒已阑,曲未残,人初散。心长怀去后,沓鱼雁,对遥山,当时无计锁雕鞍,去后思量悔应晚,别时容易见时难!”   纪昀痴呆呆地自语着:“……当时无计锁雕鞍……别时容易见时难……见时难……”   小月在一旁心酸地问:“老师,苏姑娘大好佳人,难道就这么伴着青灯了此漫漫人生吗?”纪昀摇头说:“木已成舟,说什么也无用。”   小月见纪昀情绪低落,鼓动着纪昀说:“老师铁齿铜牙,死人都能说话,对你来说,只有尽力不尽力,断无可行不可行。”   纪昀说:“皇上为此必定正在盛怒之下,再去撩拨他……”   小月有些生气了:“老师原来是顾虑脑袋上的花翎呀。”   纪昀说:“岂止是一根花翎,真惹恼了皇上,恐怕连顶花翎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小月逼近了一步问:“老师,你怕了?”   纪昀说:“人固有一死,但为红颜知己,放弃天下百姓,我得盘算一下,是否值得。”   小月这回是真生气了,她盯着纪昀说:“真没想到这等话会出在你纪晓岚口中,看来苏姑娘除了出家也就别无它路。原来对你们而言,苏姑娘只是一个算盘珠子,无足轻重。和珅喜欢他,可为了讨好皇上就拿她当礼物;老师喜欢他,却为了千古功名而选择放弃。老师,你教我四书五经,机灵百变,可从我来没教过我,天下男人都是这种薄幸负义之人!”   纪昀说:“小月,你这一番话真让老师我汗颜,好吧,就依你,咱们再救那苏卿怜一回。”   小月问:“有办法吗?”   纪昀说:“还有我纪昀想不出来的办法?不过,这书可得借莫愁之力了。”   “莫愁?她现在成天在宫里陪皇上说话,只怕分身无术呀。”小月说。   “咱也不要她出钱出力,只让她传个话过去,就说眼下满京城都在传扬,皇上把一个绝代佳人给发配到了庙里。如此这般就行。”纪昀说。   乾隆把着莫愁的手,教莫愁写大字。写着写着,乾隆感觉没什么意思,放开了莫愁,道:“朕这几日心绪欠佳,久未出宫,不知市井间又有什么新鲜事没有啊?”   莫愁说:“新鲜事倒是有一桩,是与皇上你有关的。”   乾隆问:“与朕有关?你快说来听听。”   莫愁说:“百姓们都夸奖皇上呢。说皇上不为女色所诱,将那犯官的女儿发配到了庙里。”   乾隆惊得什么似的,看着莫愁:“什么?百姓都这么议论?”   莫愁答应着:“是呀。”   乾隆不解为什么会这样,他说:“这就奇了,这事只有你与和神知道,百姓怎会得知?防民之口,胜于防川,果然不假呀。”   莫愁问:“莫非皇上怀疑是莫愁走露了风声?”   乾隆说:“你对朕一片忠心,朕怎会怀疑于你呢,定是那和珅走露的风声。来人,传和珅来见朕。”   莫愁打断他问:“皇上要和珅来做什么,难道让他把苏卿怜给您找回来吗?”   乾隆说:“看你说的,朕岂是朝三暮四之人?只不过朕实在不愿意百年以后,落下个无情无义的骂名。你要知道,百姓论始终是偏向于弱者一面的,是个女子,则更加偏向,若是绝色女子如您莫愁这样的,那朕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莫愁说:“皇上只知男人的难处,哪知道做女人之难。”   乾隆说:“好了,谁都不易,都怪那和珅嘴不严,坏了朕的大事。”   莫愁道:“皇上要是为此事专门召来和珅假以颜色,不如忍过今天,等明天上朝之时,再和他理论。”   乾隆想想也对,说:“莫愁说的也是,倒是朕操之过急了。”   第二天等待上早朝时,和珅正春风得意地与众臣议论著。只听和珅说:“他纪晓岚恃才做物,你才高八斗,高得过皇上吗,这不,说让他去了崇文门,一品大员成了个站岗的。若不是我在皇上面前求情,纪昀只怕今日还在城门口给各位请安呢。”   正好纪昀走来,听到了和珅的话,他走到和珅面前,连给和珅深鞠了三个恭:“给和大人请安。”   和珅退后一步问:“这是怎么话说的?”   纪昀说:“纪某看和大人印堂发暗,想必要有祸事临头,所以把那后事时的礼数提前给和大人尽了,免得和大人放心不下,说纪某不敬死人。”   和珅瞪着纪昀说:“纪昀,你这是什么话,一张嘴怎么跟乌鸦似的,大早晨起来就咒和某!”   纪昀说:“和大人必定不信,上殿便知,我看和大人多半逃不过今日。”   这时传来太监的喊声:“圣上驾到,上朝。”   和珅小声对纪昀说:“下朝以后和某再和你理论。”   大殿之上,庄严肃穆,乾隆高高在上,群臣站在殿下。乾隆今天没有问奏折,倒说了一样一段话:“朕今日早起,见路上情景,偶得一联,不知哪位能对。”   和珅笑了,急忙说:“陛下请讲。”   乾隆说:“这上联是:‘鸡犬过霜桥,一路梅花竹叶。’和珅,既然你接口了,就请你对上一对吧。纪昀,你也算一个。”   和珅思索着,半天想不出来。   纪昀不假思索地说:“回皇上,臣对不上。”   乾隆问:“为何如此轻易放弃?”   纪昀说:“皇上此联,有声有色,因势象形,将那鸡爪犬印巧比为梅花竹叶,更让人想起雪泥鸿爪,叹人生苦短。此联貌似平易,实为绝对,臣无能为力。”   乾隆笑了:“别人呢?和珅,你呢?”   和珅见纪昀都不敢对,自己也只能放弃,说:“奴才也对不上。”   乾隆说:“纪昀乍一听闻便知不能,你还要思索片刻才知难对,由此可见,同为学士,各有高低。”   和珅低头说:“奴才知道。”   乾隆说:“这上联折腾得朕寝食难安,难道就没人能对出来,让朕一听为。快吗?”   和珅说:“纪大人若对不上,想必别人也是枉然。”   乾隆故意说:“谁说的,我记得有个女子就曾对出过朕的绝对,她叫什么来着?”   纪昀立即答道:“禀皇上,她叫苏卿怜,是犯官王亶望的义女,眼下关押在牢房里。”   乾隆说:“和珅,把那女子给朕请来吧。”   和珅吃惊地说:“皇上不是赐了她金剪……”   乾隆说:“对,朕对她是有此嘉奖,那是为了让她不要只沉溺于琴棋书画,对女红针织也得细加操练。她的针线活有长进了没有啊?”   “禀皇上,苏卿怜本就心灵手巧,她的苏绣早在兰州一带大有盛名。皇上请看,这就是她当年送给臣的荷包,臣被兰州匪徒所绑,幸亏匪徒认得这件苏绣,这才放臣一条生路。”纪昀说着献上荷包,乾隆接过来,细细地把玩着荷包。半晌他说:“和珅,去把人给朕请来吧,也让满朝文武知道。”和珅吓得直冒汗。   乾隆催道:“去呀,磨蹭什么。”   和珅急忙跪下说:“皇上,那女子已经出家为尼了。”   乾隆故意问:“出家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出家了,苏卿怜既然吟诗做赋,说明是性情中人,怎么会看破红尘呢?是不是你在看守当中有什么威逼行为,她不得以才出此下策呀?”和珅吓得连连磕头,不知如何是好。   纪昀说:“皇上,那苏卿怜本是犯官之女,戴罪之身,出家为尼倒也算得其所。百姓们纷纷为此夸赞皇上英明呢。”   乾隆斥道:“胡说!朕文功武略,难道容不下一个弱女子?就算她是犯官之后,也可以规束管教,让她重新做人嘛?和珅,人是朕交给你的,你好大胆子,竟然擅做主张。朕就找你要人,二天之内,交不出苏卿怜,你这大学士也就不用当了。”   和珅吓得面如死灰,说:“奴才该死,奴才一定尽力。”   退朝的路上,和珅在夹道中追上纪昀,对纪昀连连做揖。   纪昀笑着问:“怎么,和大人相信纪某相面的本领啦?”   和珅说:“全靠纪大人帮忙,过了这关,和某就算欠你大大一个人情,来日必当厚报。”   纪昀装傻道:“纪某不知该如何帮助和大人呀?”   和珅说:“求纪大人先对上皇上那个上联,让和某缓上一缓。”   纪昀说:“当日你我曾击掌为誓,为救苏卿怜,今后谁也不许应对皇上的绝对,誓言今犹在耳,和大人难道就已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和大人可以不守誓约,纪某可怕毁约之后遭那口舌生疮的报应。”   和珅说:“纪大人就算不肯违誓,出个主意点拨一下和珅总可以吧?”   纪昀道:“这倒可以,我问你,那苏聊怜一介弱女了,离开京城不过三天,能走出多远去?她削发为尼,特征明显。和大人党羽满天下,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悉数发动起来,还愁找不到一个小尼姑?不过此事是大人你走麦城之事,依纪某愚见,也不便过于张扬,不是那信得过的,和大人可不要乱托呀。”   和珅擦着汗说;“和某也是急糊涂了,多谢纪大人指点。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尽其人力,还是找不到,该当如何?”   纪昀说:“和大人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只要你尽了心,他出了气,皇上还能真为一个苏卿怜难为你和大人不成?”   “纪大人说得是,但愿你这次料事如神。”和珅说着匆匆而去。   没过多久,小月便走进纪晓岚府宅,把她刚打听来的消息告诉纪昀。小月说:“果然不出老师所料,这两天,直隶、热河、天津、山西,京都周围和珅的亲信一个个忙得四脚朝天,侦骑四出,寻找苏姑娘。”   纪昀问可曾有苏卿怜的消息,小月摇了摇头。纪昀问:“那些帮和珅找人的官儿们的姓名职务都记下来了吗?”   小月交过一个名单。纪昀看了看说:“好,咱们这就去见皇上。”   纪昀连夜进宫,对乾隆呈上名单。   纪昀道:“皇上请看,名单上是这两日帮和珅四下寻找苏姑娘的各省官员。仅京城附近,就达二十七人。皇上不是说和珅结党营私苦无证据吗,现在有此名单为证。”   乾隆看了看:“这么多,难道都是和珅的死党?”   纪昀说:“皇上圣明,皇上此次疾言厉色,因苏姑娘之事对和坤大加申斥,那是他近几年来少有之羞耻,若非心腹,和珅怎会将此等事托负给他们。”   乾隆说:“朕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和珅自以为聪明。没想到有你在他身后。”   纪昀道:“臣只是灵机一动,顺水推舟,并非处心积虑,早有预谋,请皇上明察。”   乾隆问:“苏卿怜可有消息?”   纪昀说:“尚无消息。不过,照和珅这个找法,只怕不出三天,必有结果。”   乾隆说:“传旨和珅,苏卿怜别找了,朕罚他五千两银子,捐给京城附近各处尼姑庵,算是了结此事吧。”   纪昀说:“皇上难道不愿让和珅党羽充分暴露吗?”   乾隆长叹一口气说:“暴露了又能怎么样,朕想起山东潍坊有一个县令叫郑板桥的一句名言,难得糊涂。”   纪昀沉思着点了点头。   乾隆说:“既然找不到苏姑娘,朕那个绝对,就着落在你头上吧。”   纪昀道:“禀皇上,臣别说是对不出,就算对得出,臣也不对。”   乾隆问:“为什么?”   纪昀说:“臣想把这个绝对当作一种纪念,让皇上及后人难忘苏姑娘的才华。”   乾隆说:“好好!你这个纪大烟袋呀……行啦,下去吧。”   纪昀独自走到郊野小石桥上,自言自语:“‘鸡犬过霜桥,一路梅花竹叶。’雁过尚且留声,苏姑娘,你怎么就踪影全无呢?难道你就是天上的仙女,不属于这红尘人间?”   小月在远处看到此情此景,不禁也跟着长叹一声。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六章 龙虎夺月 第六章 龙虎夺月                 第一节   宽阔原野上,满天风筝飞舞,在蓝天争奇斗艳,阳春三月,微风习习,正是放飞风筝的大好季节,小月和一群少年一起,开心地在郊外的清新空气中奔跑着,手里扯着线,小月叫着:“飞!飞!”一路欢笑着向前跑,不时还回头看着风筝。   书生打扮的祝君豪,捎着简单的行李从小路上走来,君豪好奇地望着天上的风筝,被风筝美丽的图案吸引着,不觉停住了脚步。小月退着,而君豪的全部注意力又都在天上,不小心两人撞到一起,君豪的行李书箱散了一地。   小月指责着他说:“喂!你怎么回事?”   君豪见撞了姑娘急忙作揖:“唉呀!小生失礼,姑娘恕罪!”   小月见他如此多礼,又见地上散落了许多的书,觉得好笑,说:“行了,我逗你玩呢!”   君豪急忙收拾地上书籍,小月好奇地问:“这么多书啊?你是卖书的?”   君豪边收拾书籍,边笑着回答:“我是赴京赶考的。”   小月抬头望着君豪,发自内心地叹了一声:“我最佩服读书人了!”   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人叫着:“闪开!”小月立即回身一望,只见一匹快马急速驶来,快马眼看就要撞到书生了,小月大惊,急忙抓住君豪一闪,快马踩着满地书籍飞奔而过。   君豪惊叫着:“我的书!我的书!”   清朝将领勒住马,傲然而视。小月一看手中的线已经被马冲断了,自己手中的风筝随着风远远地飞走了。而天上,依然有满天的风筝。小月正要发作,只听那位清将喊道:“朝廷接获密报,天地会借风筝发信号,串联勾结,阴谋叛乱,着即全部拿下问罪!”   满山放风筝的人全傻了,正不知所措,大批清兵已经冲上,势如虎狼。放风筝的人惨叫着乱跑,但大都被官兵抓获了。   小月慌乱地说:“这……这怎么回事?放风筝也要抓啊?”   君豪放下书箱关切地看着小月说:“姑娘,此事非同小可,此地不宜久留,快逃!”   小月问书生为什么不跑,君豪一笑:“我又没放风筝,何惧之有?”   原野间传来人们惊恐的叫声,满天风筝被狂风吹乱,人们还在四处逃跑,清兵继续围捕着百姓。   君豪见此状气愤地摇着头说:“荒唐!简直荒唐!”说着弯腰要去拣自己的书。这时,他发现他的书被一只脚狠狠地踩着,是刚才那位将领,他正狞笑着看着君豪。君豪抬起头,怒视着他,质问道:“圣贤之书,谁敢无礼?!”   清将一指君豪,无理地叫道:“圣贤书?我看全是反书!把他抓起来!”   清兵上前抓君豪,君豪挣扎着说:“为何捉我?我又没放风筝!”清将哼道:“你早把风筝扔了。”   “荒唐!我乃赴京赶考的举子,焉能在此嬉戏?”君豪愤怒地挣脱着,怎奈他瘦弱的身子敌不过两名高大的清兵。   清将指着君豪说:“哼!天下事就是你们读书人搞糟的,押走!”   君豪被押着,但却并不服输,叫道:“无法无天!无法无天!我要告你们!”   清将狂笑着说:“告?你去告啊!”   清将一挥手,清兵押走了君豪。清将正要策马而去,只听身后一阵风响,小月从大树上凌空飞来,小月一脚踢中清将,清将惨叫着掉下马来,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小月已轻巧地骑在清将马上,策马朝下面喊叫着:“书生!”   小月叫着冲向押着君豪的众清兵,众清兵吓得四散,君豪呆呆而立,不知如何是好,小月一把抓住君豪衣衫,用力一提,把他拎了起来。君豪横卧在马上。   清将从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地喊着:“抓住他!”   小月策马狂奔,并很快闯出重围,君豪坐正了身子,兴奋地叫着:“壮哉!壮哉!”二人骑在马上飞奔而去。原野上,满天风筝在狂风中乱舞。   皇宫养心殿内,一片肃穆庄严。众官员在等着皇上问话。   突然,一阵阵浓烟从官员的头顶上空喷出,和珅咳嗽着,怒视一旁,却见纪昀悠然自得地抽着烟。   众大臣肃立着,但也有人想咳。   和珅生气地小声对纪昀说:“你能不能少抽一口啊?我们都快成黄鸭了!”   纪昀笑着把烟袋递过去,说:“和大人,您也来一口?”   和珅气得瞪起眼睛,小声说:“你……待会儿万岁驾临,你想把万岁熏出病来?”   纪昀笑着说:“万岁?我看他是不会来了!”   和珅压低了声音斥道:“胡说!万岁一代明君,日理万机,他怎会不来?”   纪昀喷了口烟慢悠悠地说:“万岁已经让我们等候半个时辰了。”   和珅说:“那……那是万岁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纪昀说:“湖广洪灾,朝野震撼,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   和珅一想,纪昀说得也对,只好说:“这……万岁的智慧哪是你我所能揣度?”   过了一会儿,一名太监走入,对官员们说:“诸位大人,万岁说了,今日没空,请诸位大人回去吧!”   众大臣作揖而退。   纪昀站着不动,抽着烟。和珅走了几步,见纪昀还在原地,提醒他说:“纪先生该走了!”   纪昀拉住了和珅说:“和大人,救灾如救火!我们不能走!”   和珅问:“你……你又出什么鬼点子?”   纪晌说:“请大人与我一起去面圣!”   和珅道:“这……万岁已经说不见了,你还去自讨苦吃?”   纪昀说:“君有君意,臣有臣责!我知道和大人是个有肩膀,有担当的人。”   和珅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纪晓岚,我劝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纪昀走向太监说:“何公公,请带我们面圣。”太监不安地说:“纪先生,这……不妥吧?”   纪昀笑着说:“公公放心,天大的事,纪晓岚扛着!”   太监犹豫着:“这……”   和珅想了想,一方面他也觉得纪昀说得有道理,一方面他不想让纪昀把功劳给争走,于是说道:“公公,我与纪晓岚从来意见相左,可今日和某不得不佩服纪先生,赈灾之事,刻不容缓啊!”   太监有几分感动地看着和珅和纪昀说:“既然两位大人都不怕死,咱家也豁出去了!两位大人,请!”   太监领着和珅与纪昀走进了御花园,纪昀边走边问公公:“皇上究竟在忙什么啊,连大臣都不见了。”太监用手一指道:“皇上在忙那个!”   纪昀与和珅一起顺着太监手指的方向望去,见花园中,乾隆扯着空中一条长线。纪昀与和珅顺着长线望上天,空中一只金鱼形的风筝迎风飘着,乾隆好像孩子般笑着拉着线跑着。   纪昀脸色阴沉,和珅也是一脸愕然。而皇上却只顾玩着,全然无视有人走过来。   太监上前一步回禀:“万岁,纪先生与和大人来了。”   乾隆笑着回身一望,看见了二人,叫道:“来!你们都来!”   纪昀、和珅走上前去。乾隆开心地扯着线,问和珅他手里的风筝怎么样。和珅立即堆起笑意,一副拍马屁的神态:“这风筝手工精巧,柯栩如生,真乃天下第一风筝。”   纪昀低声对和珅说:“你这马屁拍得也是天下第一。”   和珅正想发作,只听乾隆问纪晓岚:“你看呢?”   纪昀说:“好不好,待臣一放便知。”   乾隆笑道:“好啊!你放放看!”说着把线交给纪昀,纪昀接过乾隆的风筝线,看着风筝。   和珅这才得空回敬纪昀,低声说:“你这马屁拍得比我高啊!”   和珅的话音未曾落下,纪昀已经一把将线猛地扯断,乾隆一愣,惊叫着:“纪晓岚!”   纪昀伸手一放,让风筝飞走。   乾隆失望地看着风筝,又愕然地盯着纪昀问:“纪晓岚?你会不会放风筝啊?”   和珅一旁不怀好意地说:“纪晓岚,你胆敢放走万岁的风筝,该当何罪?”   纪昀严肃地进前一步,低下头给皇上行礼道:“臣放走风筝,正是提醒万岁,不要只顾天上,忘了人间1”   乾隆脸色一沉,问:“你要说什么?”   纪昀说:“湖广水灾,遍地哀鸣,万岁视若无睹,区区一个风筝,万岁视为珍宝,臣以为万岁视力有问题。”   乾隆愤愤地说:“你说朕成了无道昏君了?”   和珅也跟着愤怒地说道:“纪晓岚!你这是欺君犯上,该当何罪?”   纪昀低着头,握着烟袋说:“臣罪该万死!”   乾隆说:“你以为这风筝是朕做的吗?这是十八格格做的。”   闻听是十八格格?纪昀一愣。乾隆说:“十八格格听说湖广水灾,彻夜难眠。”   和珅看着皇上的眼色说:“格格真是先天下之忧而忧。”   乾隆叹了口气说:“太后告诉她,放风筝可为百姓消灾祈福,格格连夜亲手做了这只风筝,嘱咐朕一定要亲手放飞。”   “啊?”纪昀愕然,表情紧张地看着乾隆。   和珅说:“格格真乃大慈大悲,观世音再世啊!臣闻之亦不禁为格格的仁慈而下泪。”说着和珅脸色一沉,对乾隆说:“可恨纪晓岚,居然曲解君意,有辱格格善心,令臣义愤填膺。”   纪昀也知道刚才是有些鲁莽了,急忙说:“纪晓岚误解万岁,该死,该死。”   乾隆苦笑一声,看着远去的风筝问:“纪晓岚,你说天下谁最大?”   纪昀说:“当然万岁最大!”   乾隆说:“有一个人,她比朕大,那是何人?”   纪昀说:“那是太后老佛爷。”   乾隆说;“还有一个人,比太后还大,那又是何人?”   纪昀不知是谁,只等着乾隆明示。和珅早已猜中,说:“那就是十八格格嘛!”   乾隆又苦笑一声:“太后把格格视为掌上明珠,祖孙联手,朕可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和珅满脸陪笑着说:“皇上既是孝子,又是慈父,足为天下楷模。”   乾隆说:“纪晓岚,今儿要是没有这风筝,朕恐怕连后宫也进不去了。”   纪昀不觉抬头一望,只见天空中,断线风筝越飞越高。   和珅心中暗喜,表面上却装作惋惜地说:“唉呀!这风筝只怕一去不回头了。”   乾隆突然叫道:“纪晓岚!”   纪昀急忙答应:“臣在!”   乾隆命他在三天之内,一定要把这支风筝找回来,这笔账方可一笔勾销。如果万一找不到,乾隆就让他自己把顶戴摘下来,回草堂养老去。   纪昀不禁又“啊”了一声,抬头再望,天空中风筝已经颓然消失。   大街上,奔驰的快马载着小月和君豪,远远驰来。进到了城中,小月便觉得安全了许多,她勒住马,放慢了速度,等马停稳,和君豪一同下了马。小月回身一望,见后面没有人追上来,说:“行了,这会儿没事了。”   君豪作揖赞道:“巾帼英雄,木兰再世!”   小月说:“可惜你的书全没了,这回考试怎么办啊?”   君豪故作轻松地一笑:“那就请姑娘为君豪祈福吧!”   小月问:“你叫君豪?”   君豪答:“山东祝君豪。”   小月也介绍起自己来,笑着说:“我叫杜小月,放心吧!祝大哥,今科你一定高中。”   君豪笑着说:“托福!托福!”   小月提醒他说:“你不知道,我们家先生就是今科主考官啊!”   君豪愕然地看着小月问:“你家先生?尚未请教,他是……?”   小月洋洋得意地问:“纪晓岚?听说过他吗?”   君豪一听,惊喜地叫出了声:“纪晓岚?天下第一才子啊!”   小月拍拍他的肩,说:“放心了吧?我回去跟我们先生一说,叫他记住你的名字,就算你考得再差,也叫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着自己闭上一只眼,笑着说:“放心吧!”   君豪脸色一沉,道:“姑娘把我当成何许人了?”   小月先是一愣,立即说:“当成朋友啊!”   君豪傲然地挺起胸说:“我祝君豪求取功名,靠的是真才实学,难道靠人说情吗?姑娘太侮辱人了!”   小月莫名其妙看着祝君豪,“喂。”她叫道。君豪又作一揖,说:“多谢救命之恩,告辞!”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喂”!小月又叫了一声,君豪傲然而走,不理小月。   小月虽受冷落,可还是用钦佩的口气说:“祝君豪真是好样的!”   祝君豪茫然地走到京城的大街上,他希望能找到家客栈,安定下来,他四下里看着,只见前方高高地挂着一副招牌,上写“福记客栈”。   祝君豪打量客栈,从自己兜内取出一个钱袋,准备入住。   客栈大门外,三姑虎视眈眈盯住君豪。君豪不知有人在看他,竟自走向客栈大门。   三姑故意走到君豪面前,望着他,以引起他的注意。君豪感觉莫名其妙,也望着她问:“您……?”   三站脸上露出惊喜形态,喊了一声:“大头?!”   君豪不知谁是大头,正要说什么,三姑双手抓住他,又哭又叫地说:“你可想死娘了,大头哎!”   君豪更加愕然,挣脱着面前这个女人的手,问他到底是谁。但三姑死死抓住他不放,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着:“你这没良心的啊,你走了三年,连个音讯也没有啊,娘想你,眼睛都快哭瞎了。”   君豪同情地问:“你儿子走了三年了?”   三姑抹了一把泪水说:“走,跟娘回家去。”   君豪苦笑着说:“大娘,小生叫君豪,不叫大头。”   三姑一怔,上下看着君豪:“你不是赖大头?”   君豪同情地说:“您看,我头一点也不大。”   三始松开了手,不好意思地说:“唉哟!您长得跟我儿子真像,对不起,对不起,公子。”   君豪道:“思子之心,人之常情,君豪恨不能身为令郎,以慰慈母之心!”   三姑退了两步,更难为情了,说:“我真是该死,有眼无珠,我们大头哪有您这身富态啊?是我瞎了眼睛。”   君豪安慰着她说:“大娘,苍天有眼,你会找到自己儿子的。”   三姑说:“借您吉言,快进去投宿吧!”   君豪作了个揖说:“小生告辞,您老慢慢走!”   三姑看着他那副样子,脱口道:“真是书呆子。”   君豪一愣,不知这妇人何出此言。三始忙改口道:“不,我说大头是书呆子,您是稳中状元。”   君豪脸上露出喜色说:“借你吉言!”说着走进店门,有小二过来招呼他。   三姑目送着他进店,偷偷一笑,转身正要走开,突然一怔。只见小月站在她面前,怒目而视。   三姑心虚地看着小月手里的剑:“你……”   小月斜着眼睛看着她:“嘲讽地叫了一声娘。”   三姑不解地问:“啊?你是谁啊?”   小月嘲笑着说:“我是大头啊!”   君豪低着头,在自己身上东摸西摸,寻找着什么。掌柜同情地望着他。君豪一头大汗,翻遍了全身,叫道:“我的钱袋呢?我的钱袋呢?不翼而飞?怪哉!怪哉!”   这时,小月押着三姑走来。君豪一怔,整理着衣服问:“你们两个认识?真巧!”   小月一推三姑,问:“钱袋呢?”   三姑颤抖着从自己衣袖中取出钱袋,不情愿地交给了君豪。   君豪惊喜地叫着:“是你捡到的?谢谢!真是拾金不昧,高风亮节!”   三姑尴尬地看了一眼小月:“这……”   小月瞪着君豪,又好气又好笑,说:“真是书呆子!是她偷了你的东西!”   君豪一怔:“啊?”   三姑心虚地说:“我……那个……我儿子三年没回来……我孤苦零丁,三天没吃饭,都快饿死了。”   君豪走到三站面前,突然把钱袋塞给她,三姑慌忙推着,不敢接。君豪诚恳地说:“这是大头给你的。”   小月瞪了君豪一眼,君豪对三姑说:“我认识大头,他在外头打工,赚了这些钱,知道我赴京赶考,就托我带来了!这不,真巧,找到了他娘了。”   三始感激地不知说什么好。正要谢过君豪,只听店外一声吼叫“就是他!”   小月回身一望,清将已经率兵走了进来。君豪吓得张大嘴巴。   清将得意地笑着说:“我就知道他一定要来投宿的!”说着一挥手,众清兵冲了上来。   小月大喊一声祝大哥,快跑!自己推翻了桌椅,拦住了众兵,君豪不知所措地傻站着,三姑一把抓住君豪,叫道:“跟我来!”拉着他就跑。   小月与清兵打作一团,一时间客栈大厅里杯盘乱飞,刀光剑影。清将大声吼叫着:“把这女的砍死!”   小月抓起桌上一盆粥,飞掷出去,粥泼到清将脸上,清将惨叫着倒下了,小月趁机夺路而逃。   春光明媚的御花园里姹紫嫣红,百花盛开。莫愁扶着太后走来,太监、宫女们随侍着。   太后笑着看着莫愁说:“莫愁,太医推拿的手法都不如你,你看,你这么三捏二捏的,哀家就精神了。”   莫愁笑着回道:“那是太后老佛爹身子骨硬朗。”   太后打量着莫愁,突然问:“有主儿了吗?”   莫愁害羞地脸红了,慌乱地说:“没有。”   太后说:“满朝文武,你看上哪一个,跟我说一声。”   莫愁低头不语,太后想了想说:“和珅的儿子丰绅殷德文武双全,一表人材,品性也好,可不像他爹,这事我琢磨好一阵了,我为你俩赐婚,就这么定了。”   莫愁一听是丰绅殷德,忙说:“多谢太后美意,莫愁已有心上人了。”   太后吃惊地看着莫愁:“哦?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啊?叫什么名字?带来给哀家看看。”   莫愁闪烁其辞地说不出口,这时,忽然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她目光一颤,不敢回头。   乾隆走来,太监,宫女连下跪。莫愁也跪下,给皇上请安。乾隆上前一步,双手扶着莫愁,温柔地说:“莫愁,起来,起来。”   莫愁羞得脸一红,急忙谢过万岁。   太后注视乾隆问:“皇上,听说湖广洪水成灾?”   乾隆忙答道:“正是!”   太后脸色一沉,说:“皇上不去处理社稷大事,跑到御花园游玩来了?”   乾隆道:“额娘息怒,孩儿是来向额娘请安。”   太后沉着脸说:“哀家一人之身,焉能与黎民百姓相比?”   乾隆见太后面带温怒,急忙叫道:“额娘!”   太后转过身,不看皇上,说:“去吧!洪水一日不退,哀家一日不见皇上!”   乾隆一怔,看了一眼莫愁。   太后拉过莫愁,要她跟着立即离开这里,莫愁扶太后走开几步。   乾隆失望地看着莫愁的背影说:“孩儿恭送母后。”   垂柳依依,乾隆失望地在垂柳中走着。突然,另一条花巷中,一双脚在奔跑。乾隆停住脚步,回身一望,只见垂柳中,莫愁冲了出来。乾隆惊喜地望着莫愁,莫愁也激动地望着乾隆,轻声叫了声万岁,二人相拥而抱,但很快又分开了。   乾隆问:“莫愁,你怎么回来了?”   莫愁说:“莫愁舍不得万岁。”   乾隆问:“太后舍得让你走?”   莫愁说:“我跟太后说肚子疼。”   乾隆笑了:“你就不会编个好点的理由?”   莫愁害羞地说:“不,万岁,莫愁真的肚子疼……”   乾隆关切地问:“吃坏东西了?”说着就要喊人叫太医来看看。莫愁急忙阻止他,颤抖地说:“万岁,莫愁……有了……”   乾隆吃惊地说:“啊?莫愁?你有了……?”说着就要摸莫愁肚子,只见一名太监跑过来,乾隆慌忙缩手。   太监小心翼翼地说:“启禀万岁,众大臣已在养心殿恭候皇上。”   乾隆心烦意乱地说:“叫他们等着!”   太监应了一声,低头退下。莫愁见太监走远,轻声问:“万岁?怎么办啊!”   乾隆望着莫愁,下了好大决心说:“莫愁,这孩子……不能要!”   莫愁震惊地看着乾隆。乾隆伤感地说:“清宫规矩,皇上不能娶汉女,你不能入宫啊!”   莫愁坚决说:“万岁,可我想要这个孩子!”   乾隆双手拥住她劝道:“莫愁,你别傻,朕不能娶你!你更不能说朕是孩子的生父。”   莫愁咬着下唇说:“莫愁不要名份!”   乾隆着急地看着莫愁;“那你未婚生子,如何见人?”   莫愁傲然地抬着头说:“莫愁不怕天下人耻笑。”   乾隆心疼地说:“莫愁,你怎么面对纪晓岚?”   莫愁一想到纪昀,不知如何是好,她急闭眼睛,似乎不愿意多想下去。   乾隆松开她说:“莫愁,听话,这孩子会害你一生!”   莫愁连连后退,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不……不……”   乾隆见她的表情异样,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他还想劝说莫愁,莫愁对乾隆深施一礼,哭着说道:“皇上……您自己保重!”   乾隆想叫住莫愁,莫愁已经转身跑入垂柳之中。乾隆慌忙追着她,叫她别跑,莫愁哪里肯听。只见垂柳在风中飘扬,莫愁奔跑着消失了。乾隆心情复杂地注视着莫愁的背影,痛苦不已。   草堂大院,天空中,风筝飘扬。纪昀望着空中,默默地抽着烟。小月望着愁眉不展的纪昀,她已经知道了皇上让纪昀找风筝的事,见他难成了这样,想帮他,可又插不上手,只好呆在一旁,纪昀看着小月,问道:“小月,你说断了线的风筝,会飞向何方?”   小月看着天上的风筝说:“谁知道?风吹向哪儿?它就飘向哪儿。”   纪昀叹着气,吐出一股烟。   小月不安地说:“先生,皇上限期三日,您还在这儿坐着?我都急死了!你还抽什么烟啊?”   纪昀苦笑着磕着烟灰说:“我纪晓岚这回算让一个风筝给难倒了。”   有家丁跑来,报告说和珅和大人到。   纪昀一怔,他没想到和珅会在这个时候来看他,他站起来回身一望。见大门口,和珅由家丁引导着得意地走了进来。   纪昀迎上前来问:“和大人,是不是皇上降旨革了我的职了?”   和珅笑着一揖手说:“哪里,哪里,和某是以私人名义前来慰问纪先生,那风筝还没找到?”   纪昀故意问:“风筝?”   小月瞪着和珅说:“和大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风筝断了线,早飞哪儿去了。”   和珅用同情的口气说:“是啊!是啊!风筝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小月一听更生气了,气呼呼地问:“和大人是来嘲笑先生的?”   纪昀拉了小月一把,说:“小月,不得无礼!”   和珅倒也不恼,笑着看着小月道:“小月姑娘侠肝义胆,令人佩服,纪先生,这就是你与我的差别啊!”   纪昀问:“此话怎么讲?”   和珅说:“我和珅门下食客三千,可就是找不出像莫愁与小月这样的人物,这就是和珅不及纪晓岚之处啊!”   小月一时没明白,问纪昀和珅这话是什么意思,纪昀没顾上理小月,反倒笑着对和珅说:“和大人过谦了,和大人一声令下,天下贪官皆闻风而动,你的话比皇上还有力量啊!”   和珅急忙说:“纪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传到皇上耳中,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纪昀一指和珅的肚子说:“你不能乱说,我可以。”   和珅一怔。纪昀说:“反正我找不到风筝,这回死定了,说不说一样,不说白不说。”   和珅一想纪昀这话也对,他笑了,说:“风筝?风筝不在天上。”   纪昀问:“风筝不在天上,难道在大人衣袖里?”   和珅笑得更为溪跷:“纪先生说对了!说着从自己衣袖中取出一张图纸。”   小月哼了一声:“这不是风筝啊!”   和珅得意地说:“这是十八格格做风筝的图样!”   纪昀惊喜地叫了起来,接过和珅递过的图纸,急忙打开。只见图纸上画着一个风筝的图案,上面有“十八”二字。和珅乐得什么似的,搓着手说:“断了线的风筝是肯定找不回来了,先生依照这图案重做一个风筝。皇上与格格恐怕也难分真假,交了差,不就了事了?”   纪昀惊喜地看着和珅:“和大人从何得来这张图纸?”   和珅轻松地说:“五百两银子换来的。”   纪昀看着和珅:“唉呀,和大人为我破费了五百两,这叫纪晓岚怎么好意思?”   和珅:“先生为灾民而断风筝,和某愧不能及,区区五百两,聊表敬意。”   小月提醒着纪昀:“先生小心,这图会不会是假的?!”   和珅一笑,说:“小月姑娘意思是,和珅是奸臣,所以图就是假的?”   纪昀对小月也笑了笑:“和大人若要害我,袖手旁观就够了,我找不到风筝,自然就完蛋,他不会用假图来害我!”   和珅大笑起来:“知我者纪晓岚也!”   纪昀感激地说:“多谢大人赠图!”   小月在一旁也直作揖,做怪相说:“小月错怪和大人,请大人恕罪。”,   和珅微笑着说:“能得小月姑娘一笑,胜过千金。”   三姑的家在城里一处较为残破的院落中,此时她从墙角鬼鬼祟祟地伸出头,看看左右,见没人,小声对下面的君豪说前面就是她家,君豪一点头,跟着三始走到宅外,三姑取钥匙打开门锁。三姑又看了一眼后面,说:“快,进来!”一把拉着君豪进了门。   三姑拉着君豪进了院后,急忙把门关上。君豪一眼看见了院子里,掉着一只断线风筝。君豪拾起风筝,觉得这风筝花样甚为不俗,好奇地问:“大婶,这是您做的?”   三姑看着风筝,本来想说不是,但转念一想,急忙说是她做的。君豪打量着风筝,(这风筝与和珅图纸一模一样,上面有“十八”两字)君豪赞道:“好美的风筝!大头常跟我说,您会做风筝。”   三姑笑着说:“行了,别提大头了。”   君豪还执着地说着:“大婶,您别牵挂,大头身强力壮,没病没灾……”   三姑咯咯笑个不停,笑过之后说:“我没儿子。”   君豪一怔,问:“怎么会呢?你不是有大头吗?”   三姑直率地说:“那是我编出来骗你的!”   君豪看着三姑:“这……这是……你……”   三姑取出钱袋感叹道:“我一辈子行骗,好不容易把良心练没了,今天老天爷把你这书呆子塞给我,我这心里……嘿,破功了。”说着钱袋塞给君豪说:“拿去吧!”   君豪问:“您不是三天没吃饭吗?”   三姑感叹道:“人家说什么你都信,书读到哪去了?”   君豪认真地说:“人之初,性本善,人不信人,枉为人啊!”   三姑把断线风筝拿到手里说:“我不跟你说了。这还能卖两钱呢!”   君豪说:“君豪无爹无娘,若大婶不嫌弃,君豪愿认大娘为义母,侍奉终生。”   三姑急忙说:“别,别……你穷我也穷!你要病了,我还得养你,算了,别耽误你功名,好好念书吧!”   君豪说:“大婶之言,君豪铭刻在心。”   三始一怔,不解地问:“我说什么了?”   君豪鞠了一躬说:“待到君豪功名在手,定来拜见义母。”   三始注视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叹息着说:“脑瓜子还是不清楚,你这样子想考功名?难……难哦……”   三姑叫君豪在家里好生读书,自己拿着风筝走出来,想到市场上去卖了换几个钱。   三姑径直来到风筝铺里,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风筝。三姑拿着风筝进了门,东张西望地看关墙上挂着的各种风筝。   掌柜迎出来问:“大婶,买风筝吗?”   三站一指墙上的那个风筝,问:“这个要多少钱?”   掌柜的说:“十文钱!”   三始小声自语着:“这么贵?”说着出示了自己拣到的风筝,理直气壮地说:“那我这得卖二十文。”   掌柜接过风筝一看,风筝上有“十八”字样,掌柜的震惊不已,急忙向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一溜小跑出了店。   三姑问:“怎么样?二十文,要不要?不要拉倒。”   掌柜眼皮一抬:“十文!”   三姑坚定地说:“十八,少个子儿都不卖。”   掌柜又让一步:“十五!”   三姑一拍大腿说:“行了,您掏钱吧?”   掌柜说了句:“你稍等。”便走回柜台后面。   三姑嘀咕着:“十五文”……暗自欢喜着说:“今儿发了。”   三姑还在等着掌柜的拿钱,却见大门口,伙计带着一队捕快冲入。伙计一指三姑,大声说:“就是她!”   捕快上来就以铁链锁住三姑。三姑急忙叫道:“喂!谢捕头,你抓错人了,我是三姑啊!”   一名捕头看着风筝,说:“不错,上头要的就是这风筝。上面写着‘十八’两字!”   三站惊叫着:“啊?这风筝怎么了?写了十八就要抓?那写了十九不就要砍头了?”   谢捕头说:“陶三姑,你这回可栽了大跟头了,什么不好偷,偷这风筝?”   三姑叫着:“冤枉啊!大爷,我没偷啊!这风筝是自己落到我家的。”   谢捕头一阵冷笑:“有那么巧?它怎么不落我家啊!带走!”   三姑几乎坐在了地上,哭喊着:“冤枉啊!哪个杀千刀的丢这玩意来害我啊!”   和珅书房内的大红烛火在风中飘忽,原来是一面风筝被放到了桌上。这风筝,上面有“十八”二字。和珅打量风筝,一位姓吴的大臣立于一侧,看着和珅,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和珅仔细看了看,高兴地说:“不错,就是这个风筝,这才是十八格格亲手做的风筝。”   这位大臣急忙说:“恭喜和大人,只要毁了此筝,纪晓岚无法交差,他就完了。”   和珅一笑,背着手得意地说;“断线风筝何处寻,皇上心中也有数,找不到风筝,皇上不会真怪纪晓岚。”   大臣不明白了,问:“和大人之意是……?”   和珅说:“找不到风筝,只是轻微之过,做一个假风筝欺骗皇上,那才是欺君大罪。”   那大臣领悟着点了点头:“这才足以致纪晓岚于死地?!”   和珅把风筝交给大臣,说:“吴大人,明日面圣,等到纪晓岚拿出假风筝来,你就当面揭穿他,那可是大功一件。”   那大臣惊喜地一弯腰说:“多谢和大人!”   和珅笑着摇头晃脑地说:“唉,纪晓岚,我真不忍心伤害你啊!”   第二天在养心殿上早朝时,纪晓岚呈上一面风筝。乾隆一见惊喜万分,他没想到纪晓岚还真找到风筝了,急忙让太监呈上。   纪昀问:“请问皇上,是这个风筝吧?”   乾隆边接风筝边说:“好!好!好!这两天朕可被十八格格烦死了。”说着看了看风筝,叫道:“对!就是这个风筝。”   和珅站在众大臣之首,他回身向姓吴的大臣一使眼色,姓吴的大臣上前一步,说:“臣启万岁,纪晓岚伪造风筝,欺骗皇上,罪该万死!”   乾隆一怔,问:“伪造风筝?!”   纪昀镇静地问:“吴大人,你如何证明我这风筝是假的?”   吴大臣从怀里掏出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风筝,说:“十八格格的风筝,臣已找到了。”说着向前呈上风筝。   纪昀表面上很冷静。和珅微笑着看着他,暗自想着纪昀这回可是要栽到他的手上了。   乾隆比对着真伪风筝,脸色一沉,问:“纪晓岚,你的风筝是真是假?”   纪昀如实说:“臣的风筝是假的。”   和珅故作惊讶地问:“纪大人,你这是……?”   乾隆一拍御案,斥道:“纪晓岚,你好大的胆子!”   纪昀冷静地说:“臣并未欺骗皇上啊!”   乾隆说:“罪证确凿,你还想狡辩?”   纪昀笑了笑,说:“请万岁看风筝背面。”   乾隆将风筝翻向另一面,只见风筝背后写着“抛砖引玉”四字,乾隆一愣,问:“纪晓岚,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昀说:“万岁限臣三日之内交出风筝,很多人巴不得臣败,他们若有真风筝,一定不会拿出来。”   乾隆盯着他问:“所以……?”   纪昀一看和珅说:“所以,和大人就教了微臣一招。”   和珅一怔:“啊?”   纪昀说;“臣若做了一只假风筝,谁要是拥有真风筝在,一定要拿出来要置臣于死地!如此一来,真风筝就回到万岁手中了。”   乾隆一听,忍不住笑了,看着和珅。   和珅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这……”   纪昀微笑着说:“和大人亲自送了风筝图纸给我,真是运筹帏幄,料事如神,万岁,和大人应记首功啊!”   乾隆应道:“对!和爱卿记首功!”   和珅尴尬地连声说:“谢万岁,谢万岁!”   乾隆当朝宣布:“纪昀功过相抵,免于处分。”   待纪昀谢过了万岁,乾隆审视着吴大臣说:“你得了格格的风筝,居然一直藏而不奏,一直等到纪晓岚出示假风筝,你才拿出来,分明是陷害大臣,居心不良。”   吴臣被乾隆的话吓坏了,大叫着万岁,急忙下跪道:“这都是和大人教臣做的。”   和珅大惊失措,看着乾隆。纪昀上前一步对吴大臣说:“住口!你害我不够,又想再陷害和大人?”   乾隆说:“拉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太监们拉着吴大臣走出去。吴大臣边走边哀声叫道:“万岁,臣冤枉啊!和大人!和大人……”   纪昀对和珅一笑问:“和大人,你说他这顿板子该打吧?”   和珅尴尬地说:“该打,该打……”   莫愁与小月在御花园内放着风筝,乾隆在一旁看着。乾隆几次不安地对莫愁说:“别跑!”   小月一旁说:“皇上偏心哦!怕阿姐摔倒,就不怕我摔倒?”   莫愁急忙掩饰着说:“小月,别瞎说!快放风筝!”   小月扯着线说:“这宫里放风筝跟乡下可不一样,”莫愁问:“怎么不一样?”小月说:“这儿没人敢抓啊!莫愁姐,幸亏你常给太后推拿,我才能跟你到宫里来玩!”   莫愁笑着,扯着线,风筝高高地飞起来。风筝上画了个胖娃娃,乾隆颤抖地望着风筝。   和珅与纪昀远远地站在一旁随侍着,两人在低声说着什么。和坤责备道:“纪晓岚,你居然害得吴大人挨板子?!”   纪昀低声一笑说:“害吴大人的不是我,是和大人您啊!”   和珅说:“我?岂有此理。”   纪昀道:“若不是和大人用那假风筝来害我,吴大人也不会遭殃啊!”   和珅咬牙切齿地说:“你……你给我等着。”   纪昀一笑:“随时候教。”   天空中的胖娃娃风筝,小月呆呆仰头看着风筝,一时忘记扯线了。   莫愁问:“小月,看啥呢?”   小月痴痴地说;“不知道祝君豪现在怎么样了?”   莫愁一笑:“哟,小月得了相思病了?”   小月害羞地说:“说什么呀?难道你就没喜欢的人?”   莫愁目光痴情地看了眼乾隆,乾隆缓缓向她走来,说:“莫愁,来!”说着与莫愁合扯着风筝线,乾隆望着天上的风筝,莫愁望着乾隆,目光中露出痴迷。   乾隆走近和珅和纪昀,边拉着风筝线边说:“两位爱卿,朕接获八百里加急文书,湖广洪水已退了。”   和碑立即说:“那是皇上洪福齐天,格格风筝灵验啊!”   乾隆手松开风筝线,看着纪昀问:“纪晓岚,怎么不说话了?”   纪昀说:“那是湖广百姓河工拼死保护家园的结果!”   乾隆笑着说:“你这个人,就是爱唱反调,朕已告诉户部,湖广今年的赋税全部减免。”   和珅肉麻地说:“皇恩浩荡啊!”   乾隆高兴地说:“两位爱卿主持赈灾,日夜辛劳,朕都有重赏!”   和珅和纪昀一同低头谢过万岁。   小月跑过来问:“万岁爷,还有我莫愁姐呢?我贪玩,先生全是她照顾!”   乾隆说:“莫愁还照顾太后呢!说吧!你要什么奖赏?”   莫愁羞涩地一笑:“万岁……”   乾隆微笑着说:“说吧!朕全都给你!”   莫愁正要说什么,突然面色苍白,一头大汗,弯下腰,小月以为她在给皇上行礼,说:“莫愁姐,快说啊。”说着她低声对莫愁说:“要十亩田地,还要一头牛!”   莫愁强忍着痛,说不出话来,乾隆疑惑地看着她,纪昀刚要说什么,只见莫愁缓缓倒下,小月一把抱住莫愁。见莫愁已经昏了过去。   太监们把虚弱的莫愁抬进皇宫卧室内,太医伸手为她把脉,莫愁慌忙把手抽回。   小月想按住她的手,莫愁挣扎着要起来,说:“我……我没事了。”   乾隆心慌意乱地说:“没事就回去歇着……”   纪昀关切地上前说:“莫愁听话,让太医把脉。”   莫愁只得颤抖着伸出手,让御医把脉。乾隆一边格外紧张,纪昀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乾隆。   小月和和珅却没有注意到乾隆的焦虑不安,他们站在床头关切地注视着莫愁。   大医松开手,对乾隆道:“万岁,莫姑娘不是病。”   乾隆心虚地说。“没病就好,快送她回去。”   纪昀问:“太医,人都这样了,还没病?”   太医一笑说:“纪先生,莫姑娘有喜了。”   小月愕然地看着莫愁,莫愁痛苦地闭上眼睛。和珅在一旁眼珠一转。   纪昀苦笑着说:“大夫,你看错了吧?莫姑娘她尚待字闺中呢。”   太医说:“害喜之兆,十分明显,不会有错!”   乾隆颤抖着叫了一声:“莫愁?”   莫愁面色苍白,望着他,和珅悄悄向太监附耳授意。太监们退出大门。   小月吃惊地看着纪昀问:“先生,阿姐怀了孩子?是黄克明黄大哥的根?”   纪昀瞪着她,低声道:“你给我住口!”   小月很委屈地自语着:“黄大哥他好像死了很久了……”   乾隆又面色凝重地叫了一声莫愁,莫愁用感动的目光望着皇上,乾隆目光中露出一片痴情。   和珅像逮到了把柄,靠近纪昀说:“恭喜纪先生,草堂又添丁了。”   纪昀生气地说:“你少来骂我!”   和珅不知好歹地笑着说:“莫姑娘未婚有子,不知道男方是谁?”   乾隆闻此言不由一颤。   纪昀低声骂和珅:“万岁在此,你嘴巴干净一点!”   和珅依然笑着问:“是不是你的种啊?”   纪昀气得用烟杆一撞和珅,乾隆恼怒地叫道:“和珅!自己掌嘴!”   和珅先是一怔,但皇上的话不能不听,他自己打嘴巴,心里却莫名其妙。   小月笑着小声说:“活该!”   纪昀上前低声对乾隆说:“万岁,让大夫好好照顾莫愁,您先回宫歇着吧!”   乾隆充满感情地说:“不……朕要陪着她!你们都退下。”   纪昀先是一怔,随后正要退下,只听外面有太监叫道:“太后驾到!”   声音刚落,太监扶着太后走了进来。乾隆等人急忙下跪,众人给太后千岁请安。   太后命众人都起来回话,众人谢过太后。太后将目光落在莫愁身上,莫愁惊慌着,强要撑起,小月扶着莫愁坐了起来。   太后一步一步走向莫愁,纪昀紧张地看一眼乾隆,看一眼莫愁。   乾隆扶着太后说:“皇额娘,此乃太医院,病人甚多,恐怕有碍额娘凤体,请额娘回宫。”   太后又急又气,又不相信地问:“莫愁,你有身孕了?”   莫愁一旁低头不语。   乾隆声音有些颤抖地说:“皇额娘,您坐……”   太后盯住纪昀问:“纪晓岚,莫愁还没过门?”   纪昀一低头说:“是……”   太后大怒道:“一个女孩子家,这身孕从哪来的?”   纪昀说:“纪昀管教不严!愧对太后。”   太后说:“莫愁啊,我疼你爱你,视如己出,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真是丢尽了哀家脸面啊!”   莫愁痛不欲生地说:“太后……莫愁该死!”   太后大口喘着气站了起来说:不能留在皇宫里!不能留在宫里!   乾隆震惊地扶着太后:“额娘息怒,身子要紧啊。”   纪昀看着乾隆,小月扶着莫愁,莫愁挣扎着下了床,说:“谢太后恩典,莫愁走!”   小月扶着她向前走了几步。   太后突然叫道:“慢着!”   乾隆暗自吃惊,纪昀也吃惊地看着乾隆。和珅却露出一丝冷笑。   太后打量着莫愁说:“走?一个没过门的女孩子家能走到哪儿去?”说着望着乾隆问:“皇上,宫中宫女,若不守妇道,当如何处置?”   乾隆故意回避着太后的眼神说;“这个……孩儿不知。”   太后叫和珅。和珅忙答:“奴才在!”   太后问:“民间女子,若不守妇道,又当如何处置?”   和珅说:“回太后的话,民间有骑木驴,有浸猪笼,皆酷刑也。”   小月瞪着和珅,低声斥道:“真坏!”   纪昀上前道:“太后,莫愁年少,请恕其一时糊涂。”   小月叫了一声:“太后,莫愁姐还救过皇上的命呢!”   纪昀瞪着小月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太后说:“莫愁几次营救皇上,件件功劳,我都记着,大清皇室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莫悉看着太后。太后心酸地对莫愁说:“我知道,你一定是被人骗了!”   乾隆暗自一惊,莫愁也格外紧张。   太后说:“你说出那男人的名字,哀家决不轻饶!”   小月在一旁说:“对呀,莫愁姐,快说!”   和珅感动得什么似的,直感叹:“太后恩典啊!”   莫愁张了张嘴。   纪昀也严肃起来,说:“莫愁,太后一片苦心,不可辜负。”   和珅也催促道:“莫姑娘,快说吧!他是谁?”   莫愁说不出口:“他……”   这时乾隆面色很苍白,想说什么,但见太后严肃地看着莫愁,便打住了。   莫愁突然坚决地说:“我不能说!”   纪昀吃惊地叫道:“莫愁!”   乾隆知道莫愁为他而不说,感动地看着莫愁。   和珅看着太后道:“这……这大放肆了!”   小月说:“莫愁姐,那个坏男人你还帮他瞒着?”   莫愁淡然一笑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莫愁无怨无悔!”   纪昀感动地看着莫愁,似乎明白了什么。   太后听莫愁这样回她,非常痛心说:“看来,我的面子不够大,皇上!”   乾隆急忙说:“孩儿在。”   太后生气地说:“你去劝劝莫愁吧?”   乾隆一惊道:“额娘?我……”   太后看着莫愁:“皇上的话你总该听吧?”   莫愁看一眼乾隆,全身颤抖。   太后催促道:“皇上,请问啊!”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乾隆只好问:“莫愁……你……”   太后说:“皇上怎么连问话也不会了?”   乾隆头上浸出了汗,问:“莫愁,那男的……那男的……他是谁啊?”   莫愁为乾隆解围道:“皇上不必问了,莫愁永远不会说出他的名字!”   乾隆欣慰地看着莫愁。   太后更为生气,说:“连皇上都问不出来?纪先生,草堂的人好倔啊。”   和珅搭话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都是纪晓岚宠坏的。”   莫愁下跪,说:“莫愁罪该万死,请太后治罪!”   太后叫道:“纪先生!”   纪昀上前一步;“纪昀在!”   太后说:“你把莫愁带回去吧!”   纪昀惊喜地说:“谢大后!”   乾隆也惊喜地叫了一声:“额娘……”   太后愤愤地说:“你的人,你自己好好管教。”   纪昀说:“纪昀遵太后露旨。”   “纪先生奉命修四库全书,行孔孟之道,倘若阅微草堂也是乌烟瘴气,我看先生也不必修书了。”太后说完,气哼哼地向屋外走去。   纪昀震惊不已。和珅乐了,说:“奴才送太后!”说着扶着太后回宫去了。   纪昀望着乾隆,作揖道:“纪晓岚愧对皇上。”   乾隆说:“纪大人,你带莫愁回去吧!”   纪昀谢过万岁,回身望着莫愁,而莫愁正注视着乾隆。   小月扶着莫愁,跟着纪昀一同走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乾隆一个人。   大街上伴着锣鼓喷呐声和鞭炮,引来了众百姓的围观。只见祝君豪穿戴着状元的服饰,骑在马上,身披红花向路人行着礼,那样子好不风光。榜眼丰绅殷德与探花名骑白马跟在他后面。   百姓们让开一条路,让状元郎走过,大家拍着巴掌叫着,像过节一般欣喜着。   路过一个路口时,骑在马上的祝君豪目光一震,看见大街的另一边,戴着枷锁的三姑走来。而三站自然也早看见了状元,二人目光相对,愕然而视。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二节 第二节   当祝君豪看到戴着木枷的三姑手持大扫把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一下子呆住了,君豪慌忙下马,冲上前去,拉着三姑的手,叫道:“大娘……”   三姑吃惊地上下打量着君豪,问:“小伙子,你……你这是……唱戏?”   君豪欢喜地说:“大娘,我中了状元了。”   三姑惊喜眨着眼睛,不敢相信地问:“状元?你中状元了。”   你看!君豪指着胸前大红花与头上状元金花,自豪地说。   三姑摸着红花,高兴地点着头,大街上众人好奇围观着,指指点点。榜眼丰绅殷德骑在马上,微笑而视。   君豪拿着枷问:“大娘,你……你怎么这样?”   三姑说:“嘿!别提了,全是那风筝闹的。”   君豪问是什么风筝?三站沮丧地说:“衙门说了,那风筝是皇宫里头飞出来的,谁拣到就有罪!我这不倒霉吗?判我扫一个月大街,这不,扫了好几夭了。”   君豪想起了落在院中的风筝,气愤地说:“啊?这……太不公平了!”   马夫见时候耽误久了,走过来,请状元上马。   三姑一看也怕误了状元,忙说:“状元公,别耽误你游街了,快上马吧?”   君豪激动地看着三姑,依依不舍。三姑忙低着头扫地。君豪再也按捺不住,突然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三姑手中的大扫把。   三姑问:“喂?你干嘛?”   君豪不管不顾地抓住大扫把,用力扫着大街。   三姑和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状元扫街,一时没了主张。   丰绅殷德坐在马上好奇地看着。围观看状元扫街的越来越多了,君豪不管那么多,用大扫把扫着。   三姑慌忙上前抢扫把,说:“天啊?我拣了个大内风筝,罪就够受的了,这回再又让状元扫街,那不得将我充军啊?……不行……你别害我……”   君豪坦然一笑说:“大娘,大街一扫,灾难全跑。”   三姑抢着扫把说:“你是状元哎,状元扫街,不成体统哎!”   君豪说:“衙门看见状元为大娘扫地,一定不敢再为难大娘。”   三姑惊喜地问:“真的?”   君豪说:“大娘,你跟着我!”说着,君豪在前面扫地,三姑跟着君豪,并得意地东张西望,对众人大声叫着;“看见吗?状元都觉得官府不公,帮我扫街!看见吗?啊!看见吗?状元扫地!伸张正义!”   围观的百姓都很惊愕,并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丰绅用深沉的目光望着发生的一切。   夜深了,草堂外一盏写着“纪”字的纸灯在静静地照着,灯下,纪晓岚默默地抽着烟。莫愁缓缓走来,她手上提着包袱,纪昀注视她,没有说话。   莫愁见纪昀正在看着她,说:“先生,莫愁要走了。”   纪昀说:“莫愁,草堂就是你家啊!”   莫愁说:“莫愁若再住在这里,势必给先生带来麻烦。”   纪昀苦笑着说:“麻烦?纪晓岚这辈子专找麻烦,这草堂专门装着麻烦,纪晓岚何时怕过?”   莫愁说:“可这回麻烦来自太后。”   纪昀叹息着说:“是啊!什么麻烦也没有这个麻烦大啊!”   莫愁说:“太后一向疼我,这回,我可伤了太后的心了。”   纪昀温和地看着她道:“莫愁,莫愁,莫要愁,天塌不下来的,我和小月在你身边呢!”   莫愁低着头说:“莫愁给草堂丢脸了,莫愁对不起先生!”   纪昀说:“莫愁,什么都别想,身子要紧!”   莫愁问:“先生,不问莫愁肚子里是谁的孩子?”   纪昀看着天说:“我又何必问?”   莫愁又问了一句:“先生不想知道?”   纪昀说:“莫愁一代侠女,敢恨敢爱,谁能征服你的心?”   莫愁看着纪昀,愣住了。纪昀看着她说:“能够令莫愁心甘情愿为他怀上孩子的人,必是个人物,纪晓岚知道这个就够了,又何必再问?”   莫愁感动地看着纪昀:“先生……你如此相信莫愁?”   纪昀说:“住下来吧!太后若要怪罪,纪晓岚与你一起担着。”   莫愁感动地跪下,叫道:“先生!”   纪昀扶起莫愁说:“草堂经得住风雨,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吧!”   莫愁潸然泪下。   琼林宴上各色旗帜迎风飘扬,院内张灯结彩,鼓乐高奏,无数鲜花筑成牌楼,楼下是兴奋不已的举子和文武百官。   一阵鼓乐响起,乾隆大步走来,和珅紧跟着乾隆。他们过去之后,众大臣和官员们、宾客们也走了过来,最后是以状元为首的新科举子们。   乾隆满面春风地向前走着,和珅凑上去说:“今科取士,天下群英汇聚,真乃大清之福啊。”   乾隆笑了起来:“听说丰绅殷德也中了榜眼?可喜可贺啊?”   和珅陪着笑说:“这都是托皇上洪福啊!”   和珅扶乾隆就座。和珅一抬眼,见纪昀与小月走进大门,并来到他的身边。   和珅佯笑着问:“纪先生也来了?”然后将纪昀拉到一旁,怒声怒气地低声说:“纪晓岚,你怎么取我儿第二名?”   纪昀一笑:“第二名?他本来就配第三名!我已经看大人面上,升他一名了!”   和珅沉着脸说:“那个祝君豪,一介布衣,你居然取他为状元?这不是存心给我难堪?!”   纪昀笑着低语:“和大人,难看好看都要看,左看右看看文章,令郎文章不错,令我刮目相看。”   和珅说:“那还用你说,我儿子才华横溢,应当中状元的!”   纪昀笑道:“令郎殿试文章,讲的是如何肃清贪官,你说可笑不可笑?”   和珅问:“这有什么可笑的?”   纪昀说:“儿子要肃贪,他爹却是个贪官,父子走的两条道,有趣啊!”   和珅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你……”   见和珅那样,小月偷偷直笑。   乾隆问:“哎,今科才子何在?”   和珅挥袖,高声宣布道:“有请三甲!”   顿时,乐师击鼓,声震全场。有太监引着祝君豪、丰绅与探花走入。三人给皇上行礼。   小月惊喜地叫道:“喂!祝君豪!”   纪昀一拉小月,说:“万岁在此,不可喧哗。”   三人向乾隆跪拜。乾隆见后非常高兴,说:“好!一表人材,今科三甲,超过去届,好!赐座!”   三人谢过万岁,各自人座。小月一旁拼命向祝君豪挥手,君豪一本正经而坐,没有注意到小月。小月急了,抓起一个花生扔打君豪,没想到花生打中了乾隆的额头。   “我的妈哎!”小月吓得躲到纪昀的椅子背后。   乾隆一脸不悦地问:“谁扔的?”   和珅愤怒地站起来问:“谁扔的?谁扔的?”   小月暗地里推着纪昀,求道:“先生,救我!”   纪昀起身走近乾隆说:“万岁,是我扔的。”   乾隆看着纪昀,觉得奇怪:“你……”   和珅瞪着纪昀说:“你……你反了你?”   纪昀一笑,说:“昔日周文王得姜子牙,比干向其掷果以贺,今日纪昀乃行古礼,祝贺万岁获得如此良才。”   乾隆听纪昀将他比做周文王?不觉得意地笑了起来:“哈……好!这花生扔得好。”   君豪走到纪昀面前,作揖道:“纪先生,恕学生才疏学浅,比干掷果,典出何籍?”   纪昀对着君豪耳语道:“瞎编的!”   君豪一怔,不禁哑然失笑说:“多谢先生指教!然后走回自己座位。”小月从柱子后伸出头,小声叫着:“喂!喂!”   君豪按原路走回自己座位,正襟危坐。   小月一跺脚说:“笨猪!”   和珅见纪昀得到了乾隆的赞许,也不甘示弱,说:“万岁,犬子听说万岁御驾亲临,十分激动,特地准备了一场表演,献给万岁!”   乾隆说:“哦?阿德献艺?必定不同凡响,看看!看看!”   一时间锣鼓急促,丰绅殷德翻腾飞越出场,为众人打出一套难度甚高的拳法,直打得众人眼花镜乱,博得了一片贺彩。   乾隆笑着说:“好!阿德令人刮目相看。”   和珅急忙陪笑着说:“谢万岁夸奖!然后冷笑望着君豪说:“状元郎,下场试试如何?”   君豪谦虚地说:“君豪一介文人,哪及丰绅公子文武双全!”和珅见打压状元占了上风,胜利地瞟了纪昀一眼,落回自己座位。   纪昀微笑着抽了口烟,说:“和大人为儿子真够辛苦了。”小月注视着丰绅,一脸不服气,小声说:“哼!先生,和大人欺负状元哎!   丰绅殷德花拳绣腿,十分潇洒,众人皆连连叫好。纪昀也叫着:“好!”   小月瞪着纪昀,低声说:“先生,你怎么能叫好呢!长和珅的志气?”   纪昀说:“哎,人家打得就是好嘛!”   小月说:“他这叫好?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   纪昀脱口说:“我看比你打得好!”   小月不服气地说了句:“比我好?哼!”之后一个飞身,跃了出去。纪昀一怔,叫了声:“小月?!糟了!”   小月从天而降,突然出手,丰绅殷德急忙招架,二人交手,打在一处。   君豪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杜小月,他惊喜地几乎叫出声。   和珅又慌又气,低声质问纪昀:“纪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纪昀苦笑着说:“纪某失礼!是我说错一句话,把小月激上去了。”   和珅气愤地压低声音说:“分明是你有意给我难堪!我非告你一状不可!”   纪昀笑着说:“喂!喂!和大人不必小题大作吧?”   和珅才不管那一套呢,转身对乾隆说:“奴才启禀万岁,你看这杜小月……”   乾隆笑着看着杜小月和丰绅打得精彩!觉得非常好玩,没看和珅问:“小月怎么也上去了?”   君豪也直叫好,嘴里一个劲儿地叹道:“巾帼不让须眉!”   和珅瞪了状元一眼,不甘心地说:“万岁,这都是纪晓岚搞的鬼!”   乾隆一怔,看着纪昀问:“纪晓岚?是你!”   纪昀镇定地说;“是啊!万岁想必看厌了旧戏,臣于是和大人安排了这场表演!”   乾隆拍着椅子扶手说:“好!”   和珅不明白乾隆为什么叫好,乾隆说:“别出心裁,出人意表,俊男美女,赏心悦目,和爱卿,这主意好!”   和珅尴尬地笑着说:“这……好……好……”   纪昀笑道说:“和大人还不谢万岁夸奖?”   和珅无奈地躬身感谢万岁的夸奖。乾隆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两个打斗的人那里,没理和珅,丰绅与小月继续奋力打斗,不料小月飞身一步,迎面一掌,丰绅急忙躲避,脚下不稳,不慎倒下。全场立即哗然。   君豪喊了起来:“杜小月,壮哉!”   小月开心向君豪一笑:“你中状元了,好样的!”   和珅又羞又气,不知怎么办好:“这……”   丰绅倒在地上,痴迷地望着小月说:“好身手!”   小月一笑,道:“你也不赖!”说着伸手把丰绅拉了起来。   丰绅继续用痴迷的目光看着小月,说:“多谢,你叫杜小月?”   小月点点头。丰绅叹道:“杜小月?杜诗中的小月,人境中的仙子……”   纪昀松了口气,口称阿弥陀佛!自己取了点心,想叫小月回到桌边,说:“小月,快来……”   乾隆看着场子中央的两个年轻人说:“和爱卿,朕意犹未尽,让两人再比试一场如何?”   纪昀一听,忙阻止道:“万岁,此乃琼林宴,不是比武会啊!”   和珅却想为儿子扳回面子,说:“纪大人此言差矣,比武助兴,共襄盛举,美哉!请万岁出题!”   小月与丰绅相视而笑,乾隆左右一看,目光落在前面大堆鲜花上,高兴地说:“今日琼林盛宴,阿德,小月,你们二人各以鲜花写个贺字!”   纪昀一怔,暗自叫苦,心想:“用鲜花写字?糟了,这下考倒小月了。”   乾隆继续说:“谁先写成,朕有重赏!”   和珅欢喜地望着小月,小月一头大汗,看着乾隆问:“啊?贺字?贺字怎么写啊?”   写字并非和珅本意,他不安起来,问:“万岁何出此题?”   乾隆低声说:“小月不识字,她写不出贺字,令郎不就赢了?”   和珅醒悟道:“谢万岁出题!”说着朝殿外面喊道:“抬花来!”   几个花匠抬了几担鲜花而来,小月一头大汗,望着纪昀求救道:“纪先生,这贺字怎么写啊!”纪昀正要指点,乾隆故意刁难纪晓岚,叫他不准说话!纪昀只好停住口,着急地看着小月。   乾隆一笑,命二人比赛开始。   和珅殷德把花当飞嫖,射出鲜花,小月手足无措,在一旁看着。   两个草扎的花牌,鲜花纷纷射在花牌上,开始出现字型。小月只好模仿和珅射花,但总慢了半拍,并且是一头大汗。   和珅扬眉吐气了,他十分得意地说:“万岁出题,十分公平。”   祝君豪心中暗自为小月着急,左右一看,见宴席上摆着一盘红柿子。君豪眼睛一亮,立即用柿子在一面淡色旗子上写了个字,纪昀和和珅都是一怔,君豪已经举起了旗子,上面有用柿子汁写出一个“贺”字。小月惊喜地看了一眼,纪昀眼睛一亮,以烟杆向旗子一指。   和珅脸色一沉,叫道:“纪晓岚!”   纪昀一笑:“我没说话啊!”   和珅求着乾隆:“万岁,你看!”   乾隆一笑:“纪晓岚是没说话,不算犯规啊。”   小月双手持花疯狂乱射,把和珅都给看愣住了。小月一手射成自己的“贺”字,另一只手用花把和珅射的花打落,这样,丰绅拼的“贺”字速度就慢下来。   和珅瞪着纪昀,摇着头说:“这……卑鄙!卑鄙!”   纪昀一笑:“小月真是鬼灵精,我可拿她没辙!”   和珅看着乾隆:“请万岁作主!”   乾隆拍着座椅说:“小月,妙啊!一手抑敌,一手扬己,深契孙子兵法,和爱卿,你说妙不妙?”   和珅无奈,陪着笑说:“妙!妙!妙!”   纪昀低声笑道:“你这猫叫声,学得可真像!”   和珅翻着白眼瞪着他,这时众人一阵叫好声打断了和珅,他也转脸去看,见小月身手矫健,有如天女散花,优美动人。   君豪大叫着:“好!”   和珅一头大汗,还在射着花。两个花牌上的“贺”字都渐渐成形,但小月这边花牌超过和珅的花牌。和珅一头大汗,急向身边随从示意,随从悄悄将小月身边花筐拿走。   小月叫了起来:“喂!喂!我的花快没了!”   而此时,小月花牌上的“贺”字,还少一个“口”。   纪昀着急地看着,和珅叫着:“阿德,快!快!”   丰绅抓紧机会,飞快地射花,很快,丰绅的花牌“贺”字已经完成了。   乾隆笑着说:“和爱卿,阿德赢了!”   和珅兴奋地说:“托万岁洪福啊!”   小月望着花筐,跳着脚叫道:“我的花没了!赖皮!赖皮!”   丰绅说:“我赢了!”   君豪走上前来说:“这不公平!”   和珅瞪着他,刚要说什么,这时,却见丰绅开心地跳着要跑开,小月悄悄踢了一支竹竿过去,丰绅没看见踩到竹竿上,跌了一跤,整个人正跌在自己的花牌上,丰绅的花牌倒了下去,花牌散了架,鲜花四散,丰绅整个人扒在花牌上。   小月俏皮地一笑说:“咦,公子的‘贺’没了,我的“贺”字还在。”   小月上前扶起丰绅,丰绅站起来,回头看看摔碎的花牌,苦笑望小月说:“小月,你赢了!”   和珅急忙说:“小月这贺字还少一个口字呢!不能算赢!”   “啊?”小月叫着,望着自己的花牌:“还少个口字?说着她四下里看着。   纪昀上前拉着小月走到花牌前笑着对乾隆说:“这贺字有口啊!”   和珅说:“纪昀狡辩!万岁请看,这贺字明明少了一口。”   乾隆望着贺字说:“对呀!是少了一口。   纪昀笑着说:“小月这儿有一口啊!凑齐了!”   小月夸张地张开嘴巴,站在缺了一口的“贺”字前。   和珅说:“这……这怎么能算呢?”   乾隆问:“状元郎,你说能算吗?”   君豪说:“贺字没口,小月有口,算!”   乾隆高兴地说:“朕也说能算,纪晓岚,亏你想出这一招,妙!”   和珅尴尬地看着乾隆:“……妙……妙!”   乾隆说:“这场表演令朕大开眼界,丰绅殷德和杜小月二人皆有重赏!”   和珅大喜,跪在地上,忙谢万岁,小月也跪了下来,谢过万岁。   和珅瞪着纪昀,咬牙切齿地低声说:“纪晓岚,你给我来这一招?可恶之极!可恶之极!”   乾隆说:“纪晓岚,朕从未看过如此别开生面的琼林宴啊!”   纪昀笑着说:“臣启万岁,今次琼林宴由和大人主办,这是臣与小月给和大人助兴啊!”   乾隆叫:“和爱卿?”   和珅答:“奴才在。”   乾隆说:“你应该谢谢纪晓岚啊!”   和珅看着纪昀又看了眼乾隆无奈地说:“我……谢谢纪大人。”   纪昀傲然地说:“不客气”……说着,吐出一口烟,正喷在和珅的脸上,气得直眨眼。   随从上来问这花牌怎么办,和珅生气地瞪着他,没好气地说:“把花牌给我拆了。”   乾隆说:“慢着!取花来!”   和珅捧上一把鲜花,乾隆双手抓起花,漂亮地射出。   鲜花在花牌上把缺了的口字补足,凑成一个完整的“贺”字。众人齐声叫好。   纪昀说:“阿德,小月,皇上亲手为你完成贺字,这花牌值得珍藏。”   和珅激动地说:“谢万岁!”   纪昀笑着看着和珅说:“和大人,是要珍藏吧?”   和珅尴尬地说:“要珍藏,要珍藏。”   小月洋洋得意地问:“和大人要珍藏我的字?”   和珅还没反应过来,丰绅却痴情地说:“我会珍藏一辈子!”   琼林宴结束之后的第二天,有人来请祝君豪,说是三姑要他去一趟,这天君豪闲来无事,便着便装来到三姑家,刚到门外,就看到一群媒婆、姑娘们叽叽喳喳地站在三姑家门外,大家都盯着状元,恭敬地让开一条路,君豪感觉莫名其妙,上前刚要敲门,三姑已经来到大门口,高兴地上前拉住君豪,说:“状元公,快!快!全等着您呢!”   君豪间:“谁啊?”   三姑笑而不答,拉着君豪走进屋里,君豪一进屋便看到屋内坐着五个媒婆。   君豪问三姑:“大娘,这……全是你的亲戚?”   三姑笑了起来:“什么亲戚,全是媒婆!”   君豪一怔,问:“媒婆?”   三姑说:“我寻思你啊,中了状元了,啥也不缺了,就缺个媳妇!”   君豪急忙推着三姑的手说:“媳妇?大娘?这……”   三姑小声在君豪耳边说:“你放心,我放了风声了!嫁妆少过五十万贯的就甭上门来,七十万贯的全在门外候着,一百万贯的才准进屋坐着。”   君豪大叫一声:“啊?”   这时,五个媒婆一起包围状元,争先恐后拉住他,七嘴八舌地说:“状元郎……我说的这门亲事……那女方啊……”   君豪不知所措,语无伦次地说:“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动……   门外传来一声大吼:“一千万贯!”   三姑和五位媒婆都停住了,回身一望,是小月大步走入门来,她手上拿着风筝,洋洋得意地看着君豪。   君豪见是小月,又惊又喜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三姑这儿?”   小月说:“晦!状元的家,一打听就知道了。”   三姑好奇地看着小月问:“姑娘,你是……?”   小月笑着说:“我也是媒婆啊!”   君豪糊涂起来,看着小月:“你是媒婆?你不是……”   三姑惊喜地问:“姑娘,你刚刚说什么,一千万贯?”   小月说:“嫁妆啊!”   三姑暗叫道:“一千万的嫁妆?”她一拍大腿,道:“就是她,没错!她是哪家闺女?”   小月说:“她就是……纪大人的闺女啊!”   三姑问:“纪大人的闺女?叫啥名字啊?”   小月说:“就叫小月!”   三姑问:“小月?   君豪吃惊地看着小月,小月急忙向他使着眼色。   三姑惊喜地对小月说:“媒婆,就这么说定了,就是小月,状元娶定了。”   小月叫了起来:“哎,别急,别急,人家女方也想考考状元郎。”   三姑傲然地说:“谁敢考状元?状元那学问可是天下第一啊!”   小月笑着一看君豪:“状元怕了?”   君豪不知如何是好:“我……”   三姑一旁说:“谁怕?出一百题也不怕,考什么?放马过来。”   小月笑着说:“第一题请状元放风筝!”说着亮出了风筝。   山野里高飞着一些风筝,其中一只的线牵在小月手里,君豪在一旁直着急,问:“小月姑娘,这考题在哪儿啊?”   小月笑着说:“傻瓜,我是救你!”   君豪问:“救我?”   小月说:“我不用这法子,你到现在还被那些媒婆包围呢!”   君豪醒悟过来,急忙作揖道:“多谢小月姑娘仗义相救。”   “来啊!快放……”说着小月把风筝线交给他,君豪看着四下里说:“我……我是状元哎,这样满山跑,成何体统?”   小月笑着说:“我可不管你了,冲啊!”   小月拉着风筝线跑着,君豪犹豫了一下,看着小月远远地跑动着,她长发飘飘,白衣飘飘,有如仙女下凡一般,君豪突然有一种想冲上去的感觉,他情不自禁拔腿追赶着小月。   空中的风筝也随着他两人飘飘而动。   身着微服的乾隆走来,仰头望着,突然一个胖娃娃风筝出现在天空一角,乾隆顺着它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莫愁正孤独地放着风筝,乾隆惊喜地跑过去,不由分说,上前与莫愁合力扯着风筝。   莫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乾隆,叫道:“万岁,你怎么来了?”   乾隆沉重地说:“是朕害了你,朕岂能忍心丢下你一人?”   莫愁说:“万岁,万一被人看到您在这儿就不好了。”   乾隆说:“这山野之地,哪有人认识朕?”   正在这时,乾隆突然看见小月与君豪合力拉着线跑来,二人正好仰头望天,没看见乾隆,乾隆拉着莫愁!   乾隆慌忙拉着莫愁,跑过开阔地,躲在树后,看着小月与君豪拉着风筝跑过去。乾隆倚在大树上,心有余悸地直叹气。莫愁见状,不由一笑说:“堂堂皇上,也怕人看见?”   乾隆无奈地说:“要是被人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朕的,那就完了。”   莫愁很认真地看着乾隆说:“为什么?”   乾隆叹息着说:“太后第一个饶不了你!”   莫愁一惊:“太后?”   乾隆说:“当年雍正先帝也是认识了一个汉族少女,康熙爷大怒,几乎要斩了先帝……太后百般求情,才保住先帝命……”   莫愁问:“那少女……?”   乾隆叹息了一声:“被赐死了。”   莫愁吃惊地看着乾隆,乾隆伤感地说:“莫愁,朕不能让你受一点伤害啊!”   莫愁说:“万岁,莫愁不会说出去的,没人知道孩子他爹是谁。”   乾隆痛苦地说:“如此一来,你一个姑娘家,要背负多少骂名……你知道吗。”   莫愁说:“莫愁什么也不怕!”   乾隆说:“你不怕,我怕!我怕你成为第二个白娘子啊!”   莫愁坚决地说:“万岁放心,莫愁若生下孩子,决不让他知道他爹是谁,我会带他隐居乡野,渔樵耕织,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布衣百姓。”   乾隆既欣慰又失望地看着莫愁说:“朕贵为一国之君,却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朕真是有愧啊!”   莫愁说:“只要万岁好好治理国家,莫愁余愿已足……”   乾隆轻声叫着:“莫愁……”   莫愁含着眼泪说:“万岁……”   两人正情不自禁地要拥抱在一起,只听小月叫了一声:“莫愁姐!”   二人吓得急忙分开,却见小月拉着君豪跑过来,乾隆见躲不开了,一脸尴尬地看着小月他们。   君豪小月这时也看见了,正要下跪,乾隆往左右一看,紧张地说:“此地人多,不可声张!”   君豪好像比乾隆还紧张,低声地说:“万岁千金之躯,岂能轻易出宫?此地龙蛇混杂,请万岁速速回宫。”   乾隆不耐烦地说:“知道了,朕有事找莫愁!”   小月紧张地问:“你找莫愁姐……?”   莫愁尬尴地解释着:“哎……万岁有事……”   小月怒视着乾隆:“万岁也不放过阿姐?”   乾隆斥道:“小月!”   小月生气地说:“太后都放过阿姐了,万岁还来追究?”   莫愁拉她的手示意她少说话,小月甩开莫愁的手说:“万岁爷,姐姐可救过您的命!皇家从来没报答过莫愁姐,好啊!今儿姐姐出了事,您就来问罪?”   乾隆苦笑着摇着头说:“小月?你听我说,这事怪……”   小月气愤地说:“这事怪阿姐吗?要怪就怪王八蛋!”   君豪随声附和着:“哪个王八蛋?”   小月说:“害莫愁姐大肚子的王八蛋啊!”   君豪一旁说:“对!骂的好!”   乾隆尴尬地看着小月说:“你骂人真厉害啊!”   小月以为乾隆在夸她,骂得更起劲了:“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阿姐出事了,他躲得连影也不见,这不是缩头乌龟是啥?”   君豪也随之叫道:“无耻之极!请万岁降旨,为天下女子讨回公道!”   乾隆沉着脸对君豪说:“你……这里没你的事!”   莫愁见皇上脸色很难看,推着小月,叫他们快回去。   小月一拉莫愁说:“姐姐,我们走!”   莫愁叫着:“万岁?”   乾隆叹息着说:“莫愁,回去吧!好好养身子。”   君豪不知所措地看着乾隆,乾隆对他说:“你也去吧!朕不想见到你!”   君豪一鞠躬:“君豪遵旨!”说完追上小月与莫愁,下山而去。小月拉着莫愁走着,莫愁频频回首,手一松,放开手上风筝。山坡上,乾隆惆怅而视,大风吹着他的身影,他望见小月、莫愁、君豪远去了,脸上露出痛苦而无奈的表情。突然,一只风筝坠落在乾隆身边,乾隆低头一看,弯腰拾起风筝,那正是画着胖娃娃的风筝,乾隆百感交集,颤抖地抚摸风筝。   草堂书房,烛火随风飘忽不定,纪昀抽着烟,小月与莫愁无言以对,而纪昀则注视着小月。   小月问:“先生干嘛这样看着我?”   纪昀说:“我问你,人家和珅的儿子献艺,你去凑什么热闹啊?好好一个琼林宴,被你搅得天翻地覆!”   小月说:“哼!我就是看不惯和珅那样儿,和珅的儿子有啥了不起?我让他看看纪晓岚的女儿啥样!”   纪昀愣住了,看着小月问:“纪晓岚的女儿?你?”   小月说:“我本来不打算认你作干爹,我看你一个人挺可怜的,算了……认吧!”   纪昀又好笑又好气地说:“我有那么老吗?你作我干女儿,我还不认呢!你问问左邻右舍,人家都说我像你哥呢!”   莫愁说:“小月,先生说的是,和珅这种人,不宜得罪。”   小月说:“你们都怕他,我可不怕!”   纪昀苦笑说:“和珅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他是军机大臣,很多国家大计,我要与他共同商量,我不想在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去得罪他。”   小月说:“先生的话我听不懂,我只知道和珅是个大坏蛋!”   纪昀拿烟袋一指小月说:“你等着吧!和珅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报复。”   小月不屑地说:“瞧你怕成这样子?真是人越老胆越小。”   纪昀叫了起来:“人越老……”   正说着,有太监在门外喊着:“圣旨到!”话声刚落,太监手持圣旨走入,叫道:“纪昀接旨!”   纪昀急忙下跪:“臣纪昀领旨!”   小月与莫愁也跪下听太监宣读圣旨:“奉天承运,太后懿旨:哀家接军机大臣和珅参奏,莫愁不守妇道,草堂名声扫地,此皆纪晓岚治下不严之过,旨到之日,罚俸一年,以示惩戒!钦此!”   纪昀愣住了:“啊?”   小月低声问:“先生,他呼叨什么啊?”   纪昀苦笑着说:“和珅的报复这就来了!说着站起来,上前接旨说:“纪昀领旨,有劳公公了。”   太监说:“纪大人,太后为莫愁的事正火着呢,大人可要小心。”   纪昀急忙谢过公公,太监说声告辞,走出了大门。   纪昀关上门沉思着。莫愁一脸内疚地说:“先生……莫愁该死,连累先生。”   纪昀抽着烟说:“莫愁,这只是开头,和珅的毒招,后面一定会陆续到来。”   莫愁说:“全是莫愁惹的祸,莫愁愧对先生。”   纪昀笑了笑:“罚俸一年,算得了什么?就算摘掉我顶戴花翎,纪晓岚也要保护莫愁,就算拆掉阅微草堂,纪晓岚也不悔!”   莫愁感动地看着他,小月也说:“对!姐姐!我保护你!”   此时,和珅也没有休息,他正在自家书房内走动着,落寞的更鼓声从外面传进,夜已经很深了,可和珅却还在盘算着什么。灯火映着和珅阴沉的脸,使他看上去很老谋深算。   丰绅殷德叫了声爹,走入书房,心情似乎也很沉重。   和珅问:“阿德,你还没睡?都三更了。”   丰绅说:“孩儿睡不着啊!”   和珅问:“怎么了?”   丰绅说:“琼林宴情形,孩儿历历在目。”   和珅心疼地看了看儿子,说:“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宴会。”   丰绅说:“孩儿更是刻骨铭心。”   和珅咬牙切齿地说:“这都是那个纪晓岚搞的名堂。”   丰绅说:“纪晓岚?他做了什么?孩儿不知道,孩儿只关心杜小月。”   和珅说:“对啊!那个杜小月背后就是纪晓岚在指使。”   丰绅说:“哦?爹,孩儿忘不了杜小月。”   和珅说:“我也忘不了她!还有纪晓岚!”   丰绅看着和珅,鼓起勇气说:“爹,你……你要为孩儿作主啊!”   和珅疼惜地看着儿子,说:“放心!不叫这两个人粉身碎骨,爹就不叫和珅!”   丰绅惊叫道:“粉身碎骨?不!”   和珅一笑,说:“我儿心软,充军千里,你看如何?”   丰绅吃惊地看着和珅:“爹,你在说什么啊?”   和珅说:“孩子,爹要为你出这口气啊!”   丰绅说:“爹,孩儿……孩儿想娶杜小月啊!”   和珅目瞪口呆地问:“娶小月……你要娶她?”   丰绅不好意思地说:“爹?你去提亲,好不好?”   和珅问:“你……杜小月当着皇上面如此给你难堪,你还娶她?”   丰绅笑着说:“爹,孩儿正愁一人献艺不好看,这杜小月肯陪孩儿共舞,孩儿很感激她呢!”   和珅生气地说:“你……阿德!杜小月是纪晓岚的人!”   丰绅说:“纪晓岚调教出来的人?难怪小月如此清新脱俗。”   和珅“哼”了一声?“脱俗?这杜小月一个大俗人,俗不可耐!她大字不识一个!你能娶这样的妻子!?我们和家能娶一个不识字的媳妇?”   丰绅没想到小月不识字,但他转念一想,说:“不要紧,过门之后,孩儿可以教小月识字!”   和珅气愤地说:“你……荒唐!荒唐!我和珅与纪晓岚势不两立,我的儿子偏偏喜欢他的人?这要传出去,满朝文武笑死我了。”   丰绅说:“爹,孩儿正想借这门亲事,让爹爹与纪先生重修旧好。”   和珅说:“大人的事,用不着你越俎代嵋。天涯何处无芳草?比这杜小月好的姑娘多的是!阿德,太后跟我说了,她有意给十八格格找个婆家。”   丰绅问:“十八格格?管我什么事?”   和珅说:“你想,你要结了这门亲事,成了当朝附马,那是多大的荣耀?多少王公贵胄都想攀这门亲事,爹天天陪着太后,还不是为你在作这篇文章?”   丰绅不以为然地说:“孩儿还是喜欢小月。”   和珅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想想,一个格格,一个小月,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你如何选择?”   丰绅一笑,说:“不错,一个在天上,我要天上那个!”   和珅露出笑容说:“这就对了!”   丰绅说:“月亮不就在天上吗?小月就在天上呀。”   和珅这才反应过来,叫道:“你……你……我告诉你,你的亲事,爹说了算!”   丰绅不甘心地叫了声:“爹!”   和珅说:“你死了这条心吧!明日爹带你入宫见太后!”   丰绅倔强地说:“爹!见了太后,孩儿也会顶撞!”   和珅恼怒着瞪着眼睛,只听丰绅说道:“孩儿非小月不娶!”   和珅愤怒地打了儿子一个耳光,丰绅望了和珅一眼,摇着头,跑了出去。   和珅无力地坐下,自语着:“纪晓岚,你给我儿子使美人计啊!我跟你没完!”   月光同样也映照着三姑的宅院,此时豪无倦意的人还有祝君豪,君豪站在院子里,仰头望月,吟诵着:“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三始走出门来说:“状元公……”   君豪说:“大娘,叫我君豪好了。”   三姑说:“那怎么行?你是状元,是天上文曲星下凡的,谁敢不敬,老天要打雷的。”   君豪执拗地说:“大娘?叫君豪。”   三姑笑着说:“好!好!好!君豪,君豪,怎么样?定下来没有?”   君豪问:“定?定什么定?”   三姑说:“小月啊!”   君豪知道三姑在说什么,害羞起来了。   三姑说:“你在这儿兜一夜圈,大娘我的心也跟着你兜了一夜,你吟了一夜诗,哪一句也没少个月宇,大娘我耳朵都长茧了!”   君豪说:“大娘,我忘不了小月。”   三姑说:“大娘也忘不了啊!一千万贯的嫁妆呢!天啊!这亲事一结,大娘一辈子不用愁了,行了,大娘有数了。”   君豪问:“大娘,您有什么数了?”   三姑笑着说:“大娘我出马,小月就是你的人了!”   君豪又惊又喜地看着三姑。   月光映着草堂,两位姑娘的卧室内,小月已经睡着了,坐在床边的莫愁为她盖好被子,依依不舍地摸摸小月的脸。之后,莫愁悄悄起身,拿着一只包袱,悄悄地走出来。莫愁拿着包袱,轻手轻脚走到院中,突然一道灯光从侧面射来,莫愁侧身一望,见书房的门开着,一阵阵烟雾从门缝中飘出。莫愁走到书房门外向里面偷窥着,书房内,纪昀一边抽着烟,一边写字。莫愁依依不舍地看着纪昀的身影,并把门轻轻关上。   月光下,丰绅发泄似的在和府大院内舞着剑,只见剑锋指处,寒光闪闪。   和珅忧心忡忡地急急走来,叫道:“阿德!我听说,你要从军?”   丰绅边舞剑边说:“福康安西征大漠,孩儿愿为马前卒!”   和珅急了,叫道:“你疯了?西征大漠,九死一生,十人征战九人还啊!”   丰绅不理和珅,说:“反正孩儿已经死了!何惧马革裹尸?”   和珅说:“什么死不死的?胡说八道!”   丰绅说:“哀莫大于心死,孩儿之心已死了。”   和珅痛心地说:“阿德,阿德,你到底要什么?”   丰绅倔强地说:“小月。”   和珅苦笑着哀求道:“除了小月,爹什么都可以给你。”   丰绅说:“除了小月,孩儿什么都不要。”   和珅无奈地说:“孩子啊孩子,你是存心要爹去求纪晓岚了?”   丰绅说:“孩儿不孝,让爹爹为难了。”   和珅叹息着说:“罢!罢!罢!为了你,爹这张老脸丢尽了,又有何妨?爹只最后问你一句,你可是真心爱着杜小月?”   丰绅说:“没有杜小月,孩儿情愿战死沙场!”   和珅一咬牙说:“好!明日爹去找纪晓岚提亲!”   丰绅惊喜地看着和珅,和珅说:“你要星星,爹爹给你摘下来!放心吧!杜小月就是你的人!”   晨雾刚刚散去,一顶绿呢大轿便出现在阅微草堂的门前,从轿中下来一人,此人不是别人,原来是和珅。和珅打量着草堂大门的外貌,看上去他还在考虑着进去之后怎么启齿,他暗自感叹着:“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轮到我来求纪晓岚了,真是报应啊?”   和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向草堂,身后却传来一位女人的问话:“这位大哥?”   和珅回身一望,见一个女人提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鸡站在他身后,这女人正是三姑,三姑问:“大哥,您知道有位纪先生,是住这儿吧?”   和珅问:“纪先生?是纪晓岚吧?”   三姑说:“没错,就是他!”   和珅打量着三姑,见他不过是市井俗妇,问:“你找纪晓岚?”   三姑笑道:“可不……你也找他?”   和珅忙说:“是的,是的……”正要走进门,三姑抢先一步,喊了起来:“纪先生!纪先生!”三姑提着鸡挤开和珅,活鸡在和珅眼前乱扇翅膀,和珅挡着一脸鸡毛,气得直瞪眼。   和珅摇头叹道:“纪晓岚也有这样的朋友?他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交啊!”   草堂院内,格外清静,纪昀正打太极拳。听到有人叫他,纪昀收了拳,回身一望,见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提着活鸡走过来。   纪昀问:“您是……?”   三姑热情洋溢地说:“您是纪先生吧?我一看就猜到了!小小见面礼,您别见笑!”说着便把活鸡往纪昀手中塞。纪昀拎着活鸡,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活鸡在他手中挣扎着,吓得他扔开活鸡。   三姑笑着说:“够生猛吧?这只鸡是隔壁老刘家养的,我半夜去偷……不……去买的”   纪昀问:“你到底是谁呀?”   三姑正要答,只听后面传来一阵让人不舒服的大笑,和珅笑着出现在大门口。   三姑急忙说:“我就是那个……三姑啊!”   纪昀见和珅进来,迎上前去,作揖行礼说:“哎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和珅作揖说:“纪先生,我为小月而来。”   纪昀说:“惭愧!为了小月的事,我正想登门负荆请罪呢!”   和珅笑着说:“纪先生误会了,和某今日并非问罪,而是提亲。”   纪昀一怔,提亲?   三姑也叫了一声:“提亲?”   和珅为难地说:“我们阿德看上小月姑娘了,这不?逼着他爹提亲来了。”   纪昀脸色一沉,问:“和家要娶小月过门?”   三姑急忙冲了上来,瞪着和珅叫道:“喂,老头!”   和珅不解地问:“老头?”   三姑一叉腰,气势汹汹地说:“你说你来提亲,带了什么聘礼来?”   和珅看看双手空空,一时语塞。   三姑说:“哼!哪有这样提亲的?”   和珅看着纪昀,纪昀转向三姑问:“你到底有何贵干啊?”   三姑嫣然一笑说:“我也是来提亲的。”   这回轮到纪昀、和珅目瞪口呆了,二人问:“提亲?”   三姑举起手中活鸡说:“我可不是空着两手来的,人到礼到,礼到心到。”   纪昀打断三姑的话,问:“等一下,等一下,你说的是哪家姑娘?走错了门吧?”   三姑说:“还有谁?不就是小月姑娘嘛!”   和珅问:“小月?”   纪昀觉得好笑,说:“真是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怎么今儿全上门来了?”   和珅不悦地说:“纪大人,咱们言归正传吧!这门亲事,您意下如何?”   纪昀抽着烟,想着对策,说:“哎呀!这个嘛……这个嘛……”   三姑瞪着和珅叫喊起来:“得了,得了,一边凉快去!我这儿正提着呢,你插什么嘴啊?”   和珅生气地指着三姑:“放肆!”   三始大叫着:“放屁!你放我也放,谁怕谁啊?这办事不有个先来后到吗?咱们两人,谁先进门啊?”   和珅想发作,三姑却叫道:“知道是我,你就给我闭嘴!”   和珅怒气冲天地指着三姑,可叫不出来。   纪昀见和珅这样,笑着低声对和珅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待纪某先打发她走,如何?”   和珅无奈地说:“只好如此,你快一点!”   纪昀问:“这位大嫂子,你到底给谁提亲啊?”   三始兴奋地说:“我大侄子!”   和珅嘲笑道:“你大侄子?种田的?还是放牛的?”   三姑傲然地说:“读书的!”   和珅冷笑一声:“今科有功名吗?”   三姑问:“功名?你儿子这回考了第几名啊?”   和珅得意地说:“高中榜眼。”   三姑说:“榜眼?才第二名?那小月姑娘哪能嫁?”   和珅一怔问:“令侄又是何许人也?”   三始更为傲然地说:“状元!”   和珅惊得哑口无言。   纪昀惊喜地问:“祝君豪?您是他的……”   三姑说:“我呀!说儿子呢,不是儿子,不是儿子呢,又比儿子亲,这你懂了吗?”   纪昀一揖手说:“哦!真是失敬。”   三姑望了一眼和珅说:“行了,老兄,您可以回去了!”   和珅仍不甘失败地眼珠一转,说:“纪先生,若能玉成此事,和府内全部古董任君选择。”   三姑说:“古董?我家也有。”   和珅冷笑着斜一眼三姑:请问你有什么古董啊?   三姑说:我……我有,古书!全是古的,孔子写的。   和珅大笑起来:哈……纪大人,意下如何?   纪昀一笑,说:“和大人,在纪昀眼中,小月像女儿一般珍贵,多少古董也不能与她相比。”   和珅忙说:“这是和某失言了,小月乃是无价之宝,不该以俗物来抬污了这名字。我们阿德为了小月居然要去从军,我……只好求先生成全了。”   纪昀感叹着说:“啊?阿德真是痴情种子啊!”   三姑拉着纪昀走开,说:“多少好人家想嫁我们君豪啊!门口排成队啊!纪先生,你可要抓紧啊!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纪昀笑着说:“哦?抓紧,得抓紧。”   和珅嘲笑着:“纪大人,小月若嫁入这样的人家,她会幸福吗?”   纪昀说:“哪里,哪里,您可不要误会,您也知道小月的脾气,她自己终身大事,哪是我做得了主的?”   三始忙说:“那还用说?就冲咱俩名字,就是有缘啊!”   纪昀怔了一下,问:“名字?尊姓大名?”   三姑说:“你叫纪晓岚,我叫毛小兰,咱俩都叫小兰,人不亲,名字亲啊!”   纪昀大笑着说:“啊?俩小兰?”   和珅见纪昀与三始有说有笑的,不悦地说:“两门亲事,高下立判,何去何从,我看纪大人不必犹豫了吧?”   纪昀苦笑着说:“这个……鱼与熊掌,如何选择?”   和珅冷笑着不高兴地说:“原来纪先生把和某与此妇相提并论?”和珅一拂袖说、“告辞了。”   三姑巴不得他走,叫道:“哎,走了好啊!不送了!”   纪昀微笑着拦住和珅说:“其实,我挺欣赏阿德。”   和珅没想到纪昀会说这样的话,他惊喜地看着纪昀,纪昀说:“他真不像你,善良,朴实,正直,我喜欢他。”   和珅惊喜地说:“啊?听您口气,不反对小月与阿德……?”   三姑慌忙上前说:“那我们君豪呢?”   纪昀说:“这样吧!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自己决定!好不好?”   和珅一拍手说:“好!”   “谁怕谁啊?谁比得过我们君豪啊?”三姑瞟了和珅一眼说:“那榜眼还能比得过状元?”   纪昀朝屋里叫了声:“小月!小月!”   小月冲出房间,大叫起来:“先生,莫愁姐不见了!”   纪昀、和珅一惊,正要问,只听三姑吃惊地望着小月:“媒婆?”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三节 第三节   看着小月一脸惊慌的样子,和珅吃惊地问:“莫愁走了?”   纪昀则镇定了下来,说:“我已经知道了,她会回来的。”说着他对小月一笑,说:“小月,有人提亲来了。”小月看着和珅,问:“提亲?”   和珅满脸陪笑地说:“小月姑娘,好吗?”   小月也注意到了三姑,她往三姑这一边靠了靠,故作亲热地说:“三姑来了?坐吧!我泡茶去。”   三姑笑了起来:“唉哟,你就是小月?那天你是为自己做媒的?”   小月笑着说:“对啊!”   三姑望着纪昀、和珅说:“行了,这门亲事跑不掉了,老头,你没戏唱了。人家小月姑娘她看中状元了!为自己做媒。”   和珅被三姑的话气得什么似的,但也只能强压怒火,他对小月一笑:“小月姑娘,琼林宴上,你与犬子阿德配合得天衣无缝,真乃珠联壁合,人人称赞。”   小月俏皮地一笑:“丰绅殷德?我满喜欢他的。”   和珅惊喜地说:“小月姑娘?你喜欢阿德?”   三姑慌了,拉过小月说:“小月姑娘?我们君豪可是状元哎?他儿子才是老二。”   小月笑着看着纪昀说:“先生常说一句话,鱼与猪蹄,难挑啊!”   纪昀纠正着:“鱼与熊掌!”   小月说:“熊掌和猪蹄差不多。”   三姑急赤白脸地说:“不用挑了,状元是熊掌,榜眼就是猪蹄。”   和珅也急了,说:“状元出身寒微,我儿出身公卿,谁是熊掌,谁是猪蹄,一目了然。”   纪昀笑着说:“小月,要掌要蹄,随便你挑了!”   小月眼睛一亮,说:“哎!我有个主意了!”   和珅与三姑紧张地注视着小月,不知道她又有什么点子。   小月把众人都请到了山野上,在一片开阔地上,大家站定。山风吹着小月,她看上去很兴奋,她面前站着衣衫华丽的丰绅与衣衫简朴的君豪。   小月俏皮地一笑说:“人家招亲都是抛绣球,我呢,出考题!”   君豪心虚着问:“啊?考什么?”   丰绅倒满自信地说:“小月,你出题吧!”   小月左右一望,只见山坡上有棵大树在风中摇晃。小月眼睛一亮,说:“有了!你们俩人谁把我名字写得最高,谁就赢了。”   丰绅说:“看我的!”说着丰绅飞快跑去,飞身上树,身手非常矫捷。   君豪吃惊地叫出了声。只见丰绅用刀在大树顶上刻着字,不一会儿,大树上刻出“小月”二字。   丰绅下到平地,问;“小月,谁能比我高?”   小月一笑,伸手一指,说:“你看!”   丰绅抬头一看,只见风筝在空中飘着,风筝上写着“小月”。   丰绅愣住了,小月开心地望着空中。君豪放着风筝,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写名字的比试丰绅失去一局,和珅非常气愤,丰绅更是一脸沮丧。他无奈地说:“孩儿根本没想到,风筝也算!”   和珅说:“你要夺到小月,什么都得想到!”   丰绅一直郁郁不乐,和珅为了让他开心,带着他到琉璃厂去散心,父子二人转来转去,没想在这里遇到了纪昀、君豪和小月。和珅一见面就说:“纪大人,上一场比试,小月出题,这不公平。”   纪昀说:“好!这一场,请和大人出题如何?”   君豪一听又心虚了,小月悄悄捏君豪的手,这一小动作被丰绅看到,他暗自嫉妒着。   和珅说:“这儿是琉璃厂,这样吧,你们两人都去找一样东西,送给小月姑娘当聘礼,谁的聘礼最贵,就为胜者。”   君豪叫道:“哟?比钱?”   小月忙说:“和大人,这才不公平!谁有你家有钱啊!”   和珅忙说:“不是有钱就能买到好东西,这一题考的是二人的学问与眼力。”   纪昀说:“好一个学问与眼力!这一题出得好!”   和珅急忙对儿子说:“还不快去!”   丰绅兴奋地跑开了。   小月推着君豪说:“快去啊!状元郎!”   君豪觉得好笑,说:“我全身的钱,在琉璃厂买个瓦片都不够,我有啥好急的?”   小月泄气地说:“啊?这甭比了,皇上也比不过和家啊!”   君豪对小月笑笑说:“比学问比眼力,又不是比脚力,跑得快有啥用?跟我走!”   说着拉着小月走开。 望着他们的背影, 和珅暗自窃喜,纪昀笑着对和珅说:“和大人此题一出,阿德稳操必胜之券哦?”   和珅一笑,说:“哪里,哪里,公平竞争嘛。”   纪昀说:“好一个公乎,和大人,对面就是‘公平茶楼’,我们上去坐坐如何?”   和珅点着头说:“好!哎呀,为了儿女事,忙煞白头人啊,请!”   二人谈笑风声地走向茶楼。   古董店里,面对着各式古董,丰绅目不暇接,他有些激动地一个劲儿对掌柜的说:“不,我还要更贵的。”   掌柜说:“更贵的?有……有……”   说着叫伙计取出一个瓷瓶,放在柜台上,掌柜小心地说:“公子请看,此乃宋代官窑,价值连城。”   丰绅问:“还有没有比这更贵的?”   掌柜见来了大买主,高兴地说:“有,那是宋徽宗亲笔所画的工笔花鸟,天下硕果仅存。”   丰绅说:“我要了!快拿来!”   掌柜看着他说:“价值千金!”   和珅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说:“千金在此!”   小月和君豪走在大街上, 在人群中穿行着, 只见君豪已一头大汗。小月问:“君豪哥,你身上有多少钱?”   君豪说:“十五……”   小月叫道:“十五两?你看那破瓷片,就要五十两呢!”   君豪一笑说:“十五文钱。”   小月问:“十五文钱?你买个屁啊?”   大街上,一些小贩卖着字画,君豪走到小贩前问着价钱,各式拓印的字画放在摊子上,一看就是便宜货。小贩说:“十文一张……”   君豪见十文一张,说了声便宜!便挑起字画来。   小月苦笑着说:“十文一张,全是木刻拓印的,你买来干嘛?”   君豪一笑说:“总不能空手而回吧?”说着取一张字画,说:“就是这一张吧!”   小月叹了口气说:“这回输定了!就这玩意儿,你要跟和珅家比?”   君豪拿着一张字画欣赏着,那拓片上的字正是岳飞的《满江红》。   公平茶楼上,二人坐定,和珅品着茶,纪昀抽着烟。不一会儿,丰绅殷德满脸喜气地走到二人面前。   纪昀笑道:“我看公子,神采飞扬,一定找到好东西了?”   和珅说:“托先生的福!说着取出一幅字画,将字画展开”。   和珅惊喜地叫道:“宋徽宗的亲笔?阿德,你赢了!你赢了!”   纪昀也叹道:“赢了!天下没有比这更贵的字画了吧?”   和珅说:“琉璃厂的收藏,我是了如指掌,这幅画大概是独一无二的了。阿德,真有眼力,不愧是和珅的儿子啊!”   纪昀叹息着说:“祝君豪,你可惨了。”   和珅亲切地看着儿子说:“阿德,坐下,喝杯茶,累坏了吧?”   又过了一会儿,小月拉着君豪走入茶楼大门,小月一脸沮丧,君豪却若无其事。   和珅一见二人笑着说:“空手而归,看来一无所获。”   纪昀忙问:“祝君豪,买了啥东西啊?亮出来吧!”   君豪笑了笑说:“我是丑媳妇怕见公婆。说着取出字画,是拓印的书法《满江红》。”   和珅暗自惊喜,问:“拓印的?多少钱买的?”   小月沮丧地说:“十文。”   丰绅吃惊地看着君豪。   和珅冷笑地看了一眼君豪,对儿子说:“阿德,你这画多少钱啊?”   丰绅兴奋地说:“价值千金!”   小月吃惊地望着丰绅殷德:“就这么一张破纸,千金?”   和珅洋洋得意地问纪昀:“纪大人,十文比千金,何者贵重?”   纪昀抽着烟,看着字画说:“宋徽宗亲笔字画,比岳飞的木刻印本,那当然是天差地别!”   丰绅笑道:“小月姑娘,这一回谁输谁赢?”   小月倔强地说:“状元赢,就是状元赢!”   和珅笑着问:“状元十文,阿德千金,就连纪先生也说天差地别,焉能相提并论?”   纪昀吐出一口烟说:“和大人,我说不能相比,是说宋徽宗字画不能与岳飞这字相比……”   和珅瞪着他说:“徽宗的画乃真迹,岳飞之字只是印本,真伪贵贱一目了然,状元郎自己评说!”   君豪说:“印本自然比不过真迹!”   小月急忙一捅君豪。   纪昀说:“可是岳飞却胜过徽宗!”   和珅问:“什么?”   纪昀问:“阿德,你说宋徽宗何许人也?”   丰绅:“宋徽宗荒淫无道,宠信贪官奸臣,民不聊生,金兵南侵,他百般求和,以致中原沦陷,他是一个卖国贼!”   和珅气急败坏地瞪了儿子一眼。   纪昀又大声问:“君豪,岳飞又是何许人也?”   君豪精神一振,说:“一代名将,精忠报国,民族英雄,千古传颂!”   小月兴奋地大叫起来:“岳飞好!徽宗坏!”   纪昀问:“请问和大人,这二人何者高贵?何者卑鄙?”   和珅说:“我们是论画不论人,论字画的价值!”   纪昀说:“好!就论字画!阿德,徽宗的画如何?”   和珅道:“徽宗之画,深宫所藏,人间珍品。”   纪昀问:“君豪,岳飞之字又如何?”   君豪说:“岳飞一首满江红,流传千古,永远激励中华儿女。”   小月拍着君豪的肩说:“壮元,好!”   纪昀说:“状元说得好啊!别看这十文钱的东西,它才是无价之宝!是我中华民族的无价宝!”   和珅斥道:“你仗着铁齿铜牙!这是强词夺理!”   纪昀一笑说:“历史自有评价,公道自在人心,阿德你说,如果现在让你重新挑选,你选何者?”   丰绅说:“我一定选岳飞的字!”   小月开心地说:“我也选!”   和珅着急地看着儿子。丰绅却不顾父亲的劝阻,说:“品画品画,乃以人品取画,我取徽宗,状元取岳飞,人品已分高下,阿德自愧不如!说着向君豪一揖,说:“阿德甘拜下风。”   小月大叫着:“状元赢了!”   和珅又急又气又失望地叫了声:“阿德!”   纪昀说:“阿德有此境界,你也没输。”   小月惊喜地望着君豪。丰绅自愧不如,快步跑走。和珅慌忙追了出去。   君豪向纪昀深深作了个揖说:“多谢先生帮忙。”   纪阳微笑着说:“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争得的。”   小月情不自禁抓住君豪的手,说:状元赢了和珅!   养心殿内,月光映着一个胖娃娃的风筝,乾隆拿着风筝,默默地注视着,他无比惆怅,心事重重,突然他烦躁地站起来,叫道:“来人!”   有太监走入,问万岁爷有何吩咐?乾隆说:“备轿!”   太监提醒道:“万岁爷,夜深,宫门已禁,不能外出啊!”   乾隆生气地说:“朕叫你备轿,听见没有?再迟片刻,朕先砍了你!”   太监吓得什么似的,“喳”了一声,迅速跑了出去。   月圆之夜,和珅花园内,剑光闪闪,那是丰绅在独自舞剑。丰绅面带悲伤地一剑砍中花园的大树,花叶纷纷落下。丰绅呆呆地望着树干,忍不住情然泪下。   丰绅仰天长叹地叫着小月的名字,花丛中,和珅默默注视着,当他看着儿子痛苦的样子,不由心酸不已。   想了想,和珅大吼着“看招”,和珅跳起来攻击儿子,丰绅连连招架,和珅一阵狂攻,丰绅狼狈不堪,连连败退,直叫:“爹……你停一停……”   和珅说:“你若连爹爹这点攻击都承受不了,又焉能与人争夺小月?你趁早歇着吧!”   丰绅听后立即振作起来,反击着。和珅为儿子一路叫着好。不料被丰绅一掌打中,和珅倒在地上。丰绅上前扶住和珅,关切地问:“爹!伤着没有?”   和珅喘息着,却笑起来:“好!这才是丰绅殷德,这才是我和坤的儿子!永不言败!永远抗争,永不放弃!”   丰绅眼睛一亮,说:“爹?可小月她……”   和珅说:“只要状元一变心,小月就是你的了!”   丰绅问:“状元对小月一往情深,他如何变心?”   和珅微笑着说:“他会变心的,爹会叫他变心的!”   丰绅不解地看着和珅,和珅站了起来,叫道“看招”再度出击,父子二人再次打在一处。   有人把乾隆出宫的消息告诉了太后,太后急忙过到养心殿,严肃地问跪在地上的太监:“皇上到哪儿去了?”   太监说:“奴才不知……”   太后生气地说:“如此深夜,你们还让皇上私出?”   太监叩着头说:“奴才该死,皇上执意要外出,奴才不敢阻拦。”   太后来回踱着步,目光停留在龙床上,空空的床上,丢着一个胖娃娃的风筝。   是谁有那么大的魅力,能使皇上深夜私出?太后疑惑着拿起风筝。   草堂院内的石桌上,放着一坛酒,两个大碗,纪昀与微服的乾隆坐在石桌旁喝着酒。   纪昀劝道:“来,万岁,再喝一杯!”   乾隆说:“纪先生,朕不能再喝了。”   纪昀注视着他说:“这是莫愁亲手酿造的梅酒!”   乾隆一听,忙说:“啊?倒!倒!倒!”   纪昀抱着坛子倒在两个大碗中,乾隆抓起大碗,痛苦地喝着,纪昀同情地注视着他,酒水从乾隆的脸上洒下。乾隆一饮而尽,叫道:“好酒!再来一碗!”   纪昀说:“抽刀断水水还流,以酒浇愁愁更愁。”   乾隆微微一笑说:“愁?朕与先生对饮,只有痛快,何来有愁?”   纪昀笑着说:“万岁并非为纪晓岚而来。”   乾隆勉强一笑:“阅微草堂,除了纪晓岚,还有何人?”   纪昀说:“莫愁!”   乾隆掩饰着说:“莫愁,小月,朕都关心啊!多少年来,出生入死,朕与她们情如手足!”   纪昀咄咄逼人地说:“依我看来,万岁关心的是另外一个人!”   乾隆惊慌地说:“这草堂除了你们三人,朕还能看望谁?”   纪昀目光锐利地看着乾隆:“万岁关心的是莫愁肚子里的孩子。”   乾隆愕然地问:“纪晓岚?你说什么?”   纪昀说:“万岁何必遮遮掩掩?做父亲的关心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啊!”   乾隆拍案斥道:“纪晓岚,你太放肆了!你是说莫愁与朕……”   纪昀冷笑着说:“万岁?莫愁为何要离开草堂?”   乾隆吃惊地问:“她投奔何人?”   纪昀说:“莫愁无亲无故,她只能浪迹天涯。”   乾隆惊讶地望着纪昀,纪昀接着说:“以她的个性,她一定会把孩子生下来,万岁忍心这孩子生下来就没爹?”   乾隆无力地垂下头问:“你……你怎么知道我们之间的事?”   纪昀说:“我纪晓岚读书破万卷,看人如有神,莫愁宁可得罪太后。也不愿说出孩子他爹的名字,有谁能令她如此痴情?再说,莫愁平日寸步不离草堂,唯一离开我的时候,就是入宫为太后作推拿的那些日子,她的心上人是谁,我会猜不出来?”   乾隆苦笑着说:“既生瑜,何生亮,纪晓岚,你的聪明会害死你啊!”   纪昀说:“纪晓岚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可万岁忍心将孩子的生死置之度外?”   乾隆问:“孩子的生死?”   纪昀说:“莫愁在外独自一人,生下孩子谁来照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万岁将遗憾终生!”   乾隆痛心地问:“纪先生,莫愁到哪儿去了!”   纪昀说:“我真的不知道,太后下旨谴责纪晓岚,莫愁一直内疚,她怕连累我,悄悄走了,她怎么会让我知道去处?”   乾隆心急如焚,说:“纪晓岚,你不是足智多谋吗?你怎么会找不到她?”   纪昀说:“能够找到莫愁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万岁您!”   乾隆说:“朕?朕也不知她的去向呀!”   纪昀笑了笑:“万岁一国天子,要找一个人还不容易?只怕万岁无心而已。”   乾隆气哼哼地看着纪晓岚。   纪昀看着乾隆的眼睛说:“莫愁为了万岁,忍受多少骂名,万岁难道不该为她做点什么?”   乾隆问:“你敢教训朕?”   纪昀说:“纪昀不敢,但是历史无情,苍天有眼!乾隆大帝功过,后人自会评说。”   乾隆全身无力,呆呆望着纪昀,然后站了起来,大步冲了出去。   御书房内,乾隆盯着和珅,和珅一脸愕然地问:“万岁要找莫愁?这是何故?”   乾隆说:“少来这一套!你会不知朕与莫愁的事?”   和珅陪笑着说:“奴才真的不知道……”   乾隆瞪着他说:“说实话!”   和珅陪笑着说:“奴才是有那么一点耳闻……”   乾隆瞪了他一眼说:“你呀!人家纪晓岚有什么话就直说,你明明知道莫愁与朕的事,却一声不吭?难怪人家说你老奸巨猾。”   和珅说:“奴才见万岁为了莫愁的事发愁,却无力为万岁解忧,奴才除了自责,不敢言语啊!”   乾隆吩咐道:“和珅,马上派人全城寻找,莫愁一定还在京城!”   和珅说:“万岁为何不成全莫愁?”   乾隆问:“哦?爱卿此言何意?”   和珅说:“莫愁为何突然失踪,这是她深明大义,不想给皇上添麻烦啊!莫愁一片苦心,万岁应该成全啊!”   乾隆感叹着说:“莫愁为朕受苦了,朕若不能照顾她,朕便是无情无义,枉为人君啊!”   和珅劝道:“万岁切莫引火烧身啊!”   乾隆不悦地问和珅:“莫愁是火?”   和珅说:“太后是火!太后为了莫愁之事,大为震怒,莫愁失踪,正可平息风波,倘若万岁把莫愁找回来,纸可包不住火,太后一旦得知……恐怕……”   乾隆想着和珅的话,点着头说:“这……爱卿言之有理,却语出无情啊!”   和珅说:“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万岁此时无情,就是对莫愁有情。”   乾隆沉思着踱起步来,和珅注视他。乾隆的目光停在御案上的胖娃娃风筝,乾隆抚摸着风筝,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说:“和爱卿,立刻去找莫愁,片刻也不得耽误!”   和珅吃惊地看着乾隆,乾隆说:“朕不能对不起莫愁!”   就在这时,太后突然驾到了。乾隆和和珅都惊得一震,没想到说到她她就到了。看着太后走入殿内,二人急忙下跪。行叩拜礼,太后冷笑着叫他们都起来。二人起身,紧张地看着太后。太后冷笑着看着和珅问:“皇上一大早就把和大人招入宫来,有什么要紧事啊?”   乾隆说:“这……和爱卿他……有事上奏。”   太后问:“我看不是公事,是私事,对吗?皇上为了这件私事,深夜微服出宫,真是辛苦啊!”   乾隆暗自吃惊,他一个劲儿地向和珅使眼色,要他解围。   太后朝着和珅叫道:“和珅?”   和珅急忙上前扶太后:“奴才在!”   太后说:“皇上要你为他解围,你又有什么说辞啊?”   乾隆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和珅陪笑着说:“太后……这件事……那个……其实……”   太后说:“其实见不得人,是吗?”   和珅说:“万岁为国为民,哪有见不得人的事-…·”   太后问:“好啊!那就说来听听,到底什么事啊?”   和珅眼睛一转,说:“这……这是一件喜事!”   太后怀疑着问:“喜从何来啊?”   和珅说:“皇上要为十八格格挑附马了。”   太后一怔:“哦?”   乾隆一时还反应不过来,问:“啊?十八格格?”   和珅紧张地接着说:“事关格格一生幸福,皇上与奴才这才小心翼翼,仔细挑选,没敢惊动太后。”   太后半信半疑地看着乾隆:“是这样的吗?皇上?”   乾隆慌忙点头说:“是……是……十八格格也大了……”   太后放松了一些问:“那么皇上心中有什么人选啊?”   乾隆说:“……那个,驸马……”说着推了把和珅。   和珅急忙说:“今科状元祝君豪,一表人材,学问又好,真乃驸马不二人选。”   乾隆愕然地问:“祝君豪?”   太后看着乾隆问:“是他吗?”   乾隆慌忙点头说:“对!就是他!是他!”   太后点着头说:“嗯,祝君豪……不错……年少有为,好!哀家也喜欢他。”   乾隆松了口气,说:“额娘喜欢,那就好……那就好。”   和珅拍着马屁道:“太后真有眼光啊!”   乾隆叫道:“和爱卿!”   和珅说:“奴才在!”   乾隆说:“立刻前去提亲!不得有误!”说着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也去找莫愁。和珅一笑说:“奴才一定不辱万岁使命!”   和珅很快将把祝君豪提亲给十八格格的事告诉了和珅,丰绅殷德大吃一惊。和珅哈哈大笑地说:“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哈……阿德,老天也助你!状元这回非变心不可!”   丰绅不解地问:“爹,这到底怎么回事?”   和珅说:“从今而后,没人跟你抢小月姑娘了。”   丰绅疑惑地问:“祝君豪他肯娶十八格格了?”   和珅说:“娶了十八格格,就是当朝驸马,傻瓜才不干!”   丰绅摇着头说:“孩儿就不愿意娶什么格格。”   和珅苦笑着望着儿子说:“你就是第一个傻瓜!”   丰绅说:“格格焉能与小月相比?   和珅洋洋得意地说:“可祝君豪不会这么想的,爹查过他的身世,三代读书,一介布衣,十八代祖宗没一个做官的,九族亲友没一个有钱的。”   丰绅问:“如此清贫?”   和珅说:“所以啊!现在有这么一个好机会,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祝君豪一定舍小月而就格格。那小月姑娘……”   丰绅惊喜地问:“那小月姑娘就是我的了?”   和珅看着儿子叹道:“可惜啊!这机会爹本来是留给你的,现在便宜那小子了。”   丰绅兴奋地说:“孩儿有小月,胜过做皇帝,驸马何足道哉?”   和珅摇着头叹息着说:“你啊!真不像和珅的儿子啊!”   几个伙计抬着新家具走入三姑宅院,三始招呼着伙计:“放里头……小心一点,别碰伤哦!”   “这是状元用的哦!碰伤要你陪的!”   伙计放下家具,三姑送他们到门口,正要关门,只见大门口,便装的和珅笑着走了进来。   三姑堆起笑容问:“哟!和大人哪,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和珅一怔,问:“哎,三姑,你知道我是和大人了?”   三姑说:“我们君豪回来就告诉我了!说和大人您是天下第一贪官啊!”   和珅瞪起眼睛:“嗯?”   三姑急忙改口说:“不……天下第一大官,那天我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可别跟我这乡下婆子一般见识!您坐!”说着她向板凳吐了口唾沫,和珅一愣,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三姑用衣袖擦干净凳子,说:“和大人,请坐!”   和珅觉得很恶心,说:“我习惯站着。”   三姑说:“那您喝茶吧!”然后用刚擦过凳子的衣袖擦碗,正要倒茶,和珅更觉恶心,忙说:“行了,行了,我也不喝茶了。”   三姑说:“真是清廉啊!人人都说和珅是贪官,您看您到了我家,连水都不喝一口,清官啊!包青天也没这么清啊!”   和珅不耐烦地问:“祝君豪呢!”   三姑说:“一早就去拜会几个恩师去了,你找他?我去叫他!”   和珅说:“不必了!这事我跟你说也成。”   三姑这才觉得不安起来:“和大人……什么事啊?”   和珅说:“我呀,是来提亲的。”   三姑说:“唉哟,您就别提这码事了,那天我真该死,竟然跟老爷您争着提亲,冒犯了你,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和珅笑着说:“三姑,我是真的来提亲的,有人看上祝君豪了。”   三姑说:“啊?不行,我们君豪就看上小月姑娘,天仙来了也不动心啊!”   和珅问,“天仙来了不动心?格格来了呢?”   三姑一怔忙问:“格格?”   和珅说:“皇上的十八格格。”   三姑惊喜地叫道:“十八格格?我捡到那风筝就是她的?”   和珅说:“可不是?那十八格格是太后与皇上最亲最疼的心肝宝贝,人家看上状元郎了,天大的面子啊,可惜君豪看上小月了。”   三姑又惊又喜,慌忙改口说“没看上,没看上,那是小月姑娘一片单相思,我们君豪也没那么喜欢她……要不是她说有一千万贯……”   和珅问:“一千万贯?”   三姑一摆手说:“毯?我后来一打听,敢情杜小月一千贯也没有,穷啊!那纪晓岚就那么几间草堂……我正不乐意呢……”   和珅笑了,故意说:“三姑,你知道十八格格的嫁妆有多少?”   三姑贪婪地问:“有多少?”   和珅说:“十八格格是太后与皇上的掌上明珠,她的陪嫁何止千万?状元要成了驸马,三姑您就是驸马娘了。”   三姑惊喜叫道:“我是驸马娘了?行了,和大人,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就是十八格格了。”   和珅又问了一句:“三姑,恐怕状元未必首肯吧?”   三姑拍着胸脯说:“放心啦!状元还不是听我的?”   和珅一笑:“一切都拜托三姑了。”   抬家具的伙计又走了进来,三姑急忙说:“慢着,刚才那家具什么木?”   伙计说:“梨木,包钢。”   三姑说:“把这些家具全扔了!”   伙计问:“啊?全扔了?”   三姑说:“换个酸枝木的,包金的!”   和珅拍着手说;“三姑,好大手笔哦!”   三姑认真地说:“开玩笑,驸马哎,不能太寒酸嘛!”   祝君豪和小月一同看着纪昀挥笔在一只风筝上题诗, 纪昀写完, 放下笔问:“状元郎,此风筝之诗如何。”   君豪看着诗,念道:“……纸花如雪满天飞,娇女秋千打四围,五色酋裙风摆动,好将蝴蝶斗春归……好诗!”   小月也跟着说:“好诗!先生。”   纪昀笑着说:“这诗可不是我写的,请问状元郎,能否猜出作者何人?”   君豪看风筝摇了摇头。小月一旁打抱着不平道:“先生太不公平了,如今天下自称诗人的不知道有多少,莫愁姐说了,京城掉下一块招牌,砸到三个人,其中一个准是诗人!”   君豪一听笑了起来。纪昀看着小月笑着说:“小月还没过门,这就偏袒状元郎了?”   小月理直气壮地说:“先生故意刁难人嘛!谁写的诗,这哪认得出来啊?”   君豪说:“如果君豪没猜错,这是郑板桥的诗!”   小月紧张地望纪昀问:“猜对了吧?猜对了吧?”   纪昀笑着说:“佩服,状元郎。”   小月望着君豪,很自豪地说:“开玩笑,人家是状元哎!”   君豪说:“大清朝诗人,君豪只佩服郑板桥一人。”   小月瞪着君豪问:“什么?你不佩服纪晓岚?”   君豪说:“先生文才盖天地,作诗比起郑板桥却少了一份天籁。”   小月一生气打了君豪的头,叫道:“祝君豪,你找死啊!敢骂我们先生?我不理你了。”   纪昀感叹着说:“骂得好!骂得好!多少年了,纪晓岚第一次听到如此坦率的批评。”   小月问:“先生,他骂你,你还说他好?”   纪昀说:“一针见血,纪昀无话可说,纪晓岚长年跟随皇上,作的全是拍马屁的诗文,怎及得郑板桥不为五斗米折腰,挂冠而去,那份潇洒。”   君豪说:“学生放肆了!”   这时,院里传来三姑的叫声,三人抬头一看,只见三姑惊喜地跑来。   君豪叫了声:“大娘?”   三姑拉他的手就要走:“君豪,快回家了!快!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小月与纪昀注视着,君豪忙问:“大娘,家里出事了?”   三姑激动地说:“出事了,出大事了,出大喜事了!”   君豪莫名其妙地问:“大喜事?”   三姑看了一眼纪昀他们,可还是没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说:“和珅和大人来提亲了,十八格格看上你了!”   君豪大叫一声:“啊?”   小月也叫道:“啊?十八格格?”   纪昀抽着烟,笑道:“这个和珅,又出新招了。”   三姑说:“孩子啊!娶了十八格格,你又是状元,又是驸马,谁敢惹你?说着望着纪昀说:“纪晓岚,你说呢?”   纪昀连忙说:“不敢,不敢。我也不敢惹啊!”   小月生气地上前一步:“三姑!你少来!”   三姑陪笑着说:“小月姑娘,不是我们贪图富贵,实在是你呀,配不上状元。”   小月不解地问;“啊?”   纪昀冷笑道:“小月,一转眼,凤凰变成小麻雀了,你就配不上状元了!认命吧!”   君豪甩开三姑的手说:“大娘,你回去告诉和大人,我祝君豪非小月不娶。”   小月惊喜地看着君豪,傲视着三姑说:“三姑,听见没有?”   三姑慌了神:“状元公哎,我的大侄子啊,这算盘你会不会打啊?格格哎!哪个男人不想娶啊?纪先生,你说呢?”   纪昀摇着头说:“三姑,年轻人的事,我可管不着啊!”   “你……?”三姑说着拉着纪昀,取出一串铜钱塞给纪昀说:“这点钱,你先收下。”   纪昀目瞪口呆看着那串钱,三姑低声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也帮我劝劝状元。”   纪昀苦笑着说:“我总算也收贿了。好!好!好!攀龙附凤,人之美梦,我纪晓岚这辈子就想娶个什么格格,想了一辈子,到头来,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状元郎要引以为戒啊!”   小月着急地问:“先生,你说什么啊?戒什么戒?”   君豪严肃地问:“纪先生把祝君豪看成什么人了?”   纪昀问:“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状元就不动心?”   三姑说:“状元加驸马,不要才叫傻!”   君豪说:“状元是凭真本事考来的,君豪问心无愧,驸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君豪决不稀罕。”   小月惊喜地叫道:“君豪哥,说得好!”   三姑慌忙说:“大侄子,你怎么也得给皇上一点面子,”说着撞了一下纪昀说:“纪先生,收了我的钱,你也不帮帮腔?”   纪昀笑着说:“状元郎,你可得想清楚了,皇上如此看重你,不惜下嫁格格,你若拒婚,皇上恐怕会不高兴哦!”   君豪一怔,不知如何是好:“啊?这……”   三姑跟着说:“听见没有?这皇上哪是好意的?你不当驸马,就得做牛做马。”   君豪看着纪昀, 小月紧张地问君豪, 纪先生说的可是真的?君豪笑了,说:“纪先生,皇上一定不会让格格当小妾的吧?”   纪昀微笑着说:“格格何等尊贵,岂会当人小妾?”   君豪说:“倘若君豪已有夫人,格格就不会下嫁了吧?”   小月吃惊地叫道:“夫人?你已经有夫人?谁?在哪儿?”   君豪望着纪昀说:“纪先生,请为我与小月主婚。”   小月惊喜而娇羞地说:“啊?夫人就是我呀?”   纪昀掩饰着内心的惊喜,表面上平静地问:“祝君豪,你真不悔?”   三姑大叫起来:“状元公!你疯了?皇亲国戚你不做?你……你偏偏娶这个小丫头?”   小月笑了起来:“状元就是傻嘛。”   君豪对三姑说:“大娘?回去告诉和大人,君豪要成亲了!不能娶格格了!”   三姑说:“你……我头昏了,头昏了……我怎么跟和大人交代啊!”   君豪说:“这好办!”说着取了纸笔,挥笔写了一首诗。   三姑摘咕着:“完了,我这驸马娘当不成了。”   小月看君豪写的宇说:“好诗!”   纪昀笑了,说:“你不识字,怎么知道这是好诗!”   小月说:“状元写的,就是好诗!”   纪昀看了看连说:“好诗!好诗!”   君豪把诗交给三姑,说:“大娘,把这诗交给和大人吧!他会明白君豪一片苦心。”   三姑欲哭无泪,拿着那张纸伤心地说:“君豪啊!天大的富贵你放掉了,多冤啊!”   三姑很快将诗交到和珅府上,有家人送到了书房里,和珅父子打开一看,见纸上笔迹龙飞凤舞,丰绅殷德看着君豪的诗,半晌不语。   和珅说:“我以为天下只有你最傻,哪知道祝君豪跟你一个样,竟把格格当成野草了!”   丰绅钦佩地说:“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孩儿生在和家,公卿之后,富贵早已天注定,祝君豪可不一样,虽中状元,却家境贫寒,舍驸马而不为,他的牺牲比孩儿还大。”   和珅生气地看着丰绅:“所以我说他比你还傻!真是书呆子,成不了大器!”   丰绅说:“不!祝君豪钟情小月,放着大富大贵不要,他的用情比我深啊!”   和珅提醒他说:“阿德,纪晓岚已经答应将小月许配给祝君豪了。”   丰绅绝望地说:“啊?小月要出嫁了?”   和珅说:“孩子,姻缘天注定,你与小月真无缘啊!不要难过了……”   丰绅痛苦地说:“爹,没有小月,孩儿生不如死!”   和珅吃惊地说:“你胡说什么?”   丰绅说:“孩儿之心已碎,苟延残喘又有何意义?”   和珅慌张地说:“阿德,你千万别想不开……”   丰绅说:“只恨我考了个榜眼,小月喜欢的却是状元啊!”   和珅见儿子如此痛苦,更加伤心,望着儿子。……丰绅绝望地说:“小月要出嫁了,她要嫁给状元了!我恨啊!”   和珅痛苦地叫道:“阿德……”   丰绅接着说:“我恨我当日青灯之下,为什么不多读一页书?我恨我不能效法古人悬梁刺股,致有今日之败!羞愧啊!”   和珅安慰着说:“阿德!阿德!榜眼已经够难得了。”   丰绅痛苦地满眼是泪:“孩儿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今生得不到小月,来世孩儿定要发愤读书,不考中状元,孩儿誓不为人。”   和珅大惊叫道:“来世?什么来世?”   丰绅拔出短匕首正要刺入自己心口,和珅一把抓住他的手。和坤颤抖地叫道:“阿德!你要争就争今世!”   丰绅说:“今世孩儿已经绝望了!”   和珅看着儿子这样,下定决心说:“小月是你的,她一定是你的!”   丰绅说:“来不及了,她要出嫁了。”   和珅说:“她嫁不了!”   丰绅望着和珅,和珅说:“小月要嫁的是状元,只要祝君豪不是状元,小月就不会嫁给他。”   丰绅苦笑地说:“状元是皇上钦走,谁能推翻?”   和珅说:“皇上!”   丰绅不解地看着和珅,和珅说:“你会是状元,你会得到小月,一定会。”   丰绅吃惊地问:“爹?这怎么可能!”   和珅激动地叫道:“可能!在和珅手中,没有不可能的事!”   夕阳斜映着的皇宫的红墙黄瓦,一片肃穆庄严,御书房内,有太监点亮了宫灯。御案之上,放着祝君豪手写的诗稿。乾隆脸色阴沉,看着著诗说:“祝君豪竟敢拒婚?   和珅站在旁边叹息着:“状元郎心高气做,竟然拒绝皇家提亲!奴才百般相劝,竟遭辱骂。”   乾隆强压怒气问:“十八格格哪一点配不上他?”   和珅说:“万岁请看,这是祝君豪回绝奴才所写的诗。”   乾隆看诗哼道:“吾是滴仙返人界,笑看桃李开又谢……他自比李白?好大的口气!”   和珅一指诗稿说:“万岁,这句‘笑看桃李’更为恶毒!”   乾隆问:“哦?”   和珅说:“李字十八子,他影射十八格格啊!”   乾隆一想,对啊,桃李开又讲,和珅急忙说:“桃李开又谢,这不是讽刺十八格格花样年华已逝,不堪配他吗?”   乾隆听后勃然大怒,把诗撕得粉碎叫道:“笑看!我叫他笑看!”   与此同时,在草堂内,点亮了数盏红灯笼,上面全写着“喜”字。纪昀站在院中抽着烟,欣赏着灯笼。   三姑因君豪娶小月主意已定,也只好随之任之,她也成了纪府的常客了,她走到纪昀身边问:“先生看什么呢?”   纪昀说:“我这辈子写过多少字,最得意的就是这几个‘喜’字。”   三姑酸溜溜地说:“我看也不咋的!我都想哭,你还喜什么喜?”   纪昀笑着说:“三姑,状元成亲,这不是天大喜事?”   三姑说:“喂!我说纪先生,状元成亲,可是人生大事,你就这样了了草草?乞丐成亲都比你像样。”   纪昀说:“这可是状元公的意思,越快越好,省得夜长梦多。   三姑撇着嘴说:“无媒不成亲,你连媒婆的钱都省了?太寒酸了吧?”   纪昀笑着看着三姑说:“这不有个现成的媒婆吗?”   三姑看看四周,发现也没别人了,问:“我?喂,我是媒婆?”   纪昀说:“三姑,你那么疼状元,今天就为状元当回媒婆,行吗?”   三姑无奈地说:“状元要是娶格格,不要说当媒婆,让我抬轿子我都干,可他娶的是小月,我这心里……苦啊!”   纪昀问:“小月也不错啊!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她的?”   三姑苦笑一声道:“小月再怎么好,她也不是十八格格啊!那是癞蛤蟆比水牛,没法比啊!”   纪昀见屋里有了动静,说:“行了,新人出来了,媒婆,该你上阵了。”   说着推着三姑,三姑没有办法,只好喊了起来:“良辰古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君豪牵着小月的手走出,小月蒙着红巾,站在君豪边上。三姑靠近君豪,低声说:“状元公啊,你可得仔细想好啊!这天地一拜,后悔就来不及了。”   君豪笑着说:“大娘,能得小月为妻,君豪今生今世永不后悔。”   小月一旁说:“我也不悔。”   三姑酸溜溜地瞪着小月说:“你当然不后悔,嫁个状元,丫环一下子变成状元夫人,你后悔个啥?我这驸马娘飞了,我才冤哪!”   纪昀笑了起来说:“三姑,记住我的话,我纪晓岚有朝一日,一定让你当上驸马娘!”   三姑说:“得了!得了!你也别安慰我,你自己连状元都没考中,你让我当驸马娘?你算老几啊?”   纪昀被三姑咽了回来,只好苦笑着说:“三姑,你是媒婆,快拜天地吧!”   三姑只得喊着:“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君豪与小月拜了天地。当说道二拜高堂时,君豪突然问:“高堂……小月,你的高堂在?”   小月说。“小月是孤儿,先生如我父!”   纪昀无奈地笑了笑说:“我一直想当小月哥哥,今夜只好升级当干爹了。”   小月一听非常高兴,笑着去扶他,甜甜地叫着:“干爹,您坐!”小月扶纪昀坐在椅子上。   三姑看着君豪问:“状元也没父母呀!”   君豪急忙说:“状元有娘!”说着上前扶着三姑,说:“义母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三姑感动地看着君豪说:“你认我是干娘?”   纪昀笑了起来,说:“状元义母,也不错啊!来!我是干爹,你是干娘,两干一起坐。”   三始与纪昀坐在一条长凳上,接受小月与君豪的跪拜。新人拜过之后,纪昀:“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诗,小月与君豪全齐了。快哉!快哉!”   三姑激动得什么似的,连声说:“我有儿子了!状元是我儿子……?   纪昀一旁提醒道:“媒婆,还有一拜,才成夫妻呢!”   三姑慌忙立即起来,喊道:“新郎与新娘,夫妻对拜。”   君豪注视着小月,二人正要相拜。三姑一把抓住君豪,叫道:“孩子,这一拜下去,你跟小月就真成夫妻了,你可要思前想后,打好算盘啊!”   君豪说:“干娘,你就成全我和小月吧!”   三姑叹息着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们拜吧!”   小月在盖头下欢喜地笑出了声。纪昀说:“小月,别傻在那儿了,快拜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圣旨到的叫喊声,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只见和珅手捧圣旨走入大门。   三姑惊叫了起来:“和大人?”   一直走到屋内,看了眼挂着的喜字,沉着脸道:“祝君豪接旨!”   君豪忙下跪:“君豪接旨!”   和珅打开圣旨,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祝君豪侮辱格格,目无皇室,旨到之日,革去状元一职,罢为庶民,钦此!”   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三姑突然哭闹着惨叫起来:“状元怎么了?怎么了?”   小月看着纪昀问:“状元没了!”   三姑大叫一声:“我不活了!”之后便一口气没上来,昏倒在地。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四节 第四节   风云突变,狂风吹熄了红烛,一盏写红“喜”字灯笼也随风而落。君豪抱着三姑,脸色惨白,不知所措。和珅恶狠狠地催道:“还不领旨谢恩!”   三姑这时也睁开了眼睛,哭了起来,祝君豪依然呆呆站着,和珅带着怒气道:“祝君豪,听见没有?领旨谢恩!”   君豪脸上突然露出笑意,小月含泪望着君豪,轻声叫了声:“君豪哥?”   君豪疯狂大笑着:“皇恩浩荡啊!谢恩!谢恩!说着一把抢过圣旨:“谢龙恩啊!”   和珅愤怒地一指君豪:“你……”   纪昀气愤地瞟了和珅一眼,大声说:“小月,祝君豪不是状元了,你还愿嫁他吗?”   小月望着君豪,君豪突然清醒过来,紧张地注视她。小月深情地说:“相公,我们就差一拜了!”   君豪望着小月,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小月对三姑说:“三姑快喊啊!夫妻对拜啊!”   三姑颤抖着不知说什么好:“我……我……”   纪昀终于忍不住大喊:“新郎新娘,夫妻交拜!”   小月激动地向君豪说:“君豪哥,我们拜吧?”   说着自己蒙上了红盖头,三始感动地问:“小月……君豪不是状元了,你还愿意……?”   小月说:“愿意……我愿意……他就是乞丐我也愿意。”   和珅急忙上前一步,说:“小月姑娘,皇上有旨,丰绅殷德已经递补状元了。”   众人都非常惊讶地看着和珅,不明白为什么状元会变成他的儿子。和珅洋洋得意地接着说:“祝君豪。你一介布衣,一无所有,你还想连累小月吗?”   君豪被和珅这么一说,陷入了沉思,说:“不,君豪有自知之明!”   纪昀看着和珅,用激将法说:“小月,你现在悔婚还来得及!”   小月毫不犹豫地走到君豪面前,激动地说:“小月拜了!说完向君豪一拜。”三姑含着泪说:“小月,你是好人……好人……”   君豪颤抖地叫着:“小月……”   纪昀又说:“祝君豪,小月已拜,你快回拜!也就礼成!”   君豪没动地方,只是看着小月。小月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说:“相公一拜,你我就永远在一起了。”   和珅咄咄逼人地又说祝君豪说;“你这自私自利的小人,你害了自己也就罢了,你还害小月吗?”   君豪闭上了双眼,小月拉着君豪说:“相公!快拜啊!”三姑也叫道:“君豪哎,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难得小月姑娘这么有情有义!你可不能再三心二意了!”   君豪深情地望了小月一眼,一咬牙,突然转身冲出草堂大门。小月大叫一声,追了出去,三姑也喊着君豪的名字,追到了大街上。   草堂院中,只剩下纪昀与和珅二人,默默相对,一阵狂风吹起了二人的衣衫,两人都一甩手,愤怒地背对着对方。   备感失落的君豪,有气无力地走着,小月紧紧跟随。君豪一路上赶着小月,说:“小月,你干嘛老跟着我?”   小月强言欢笑地说:“我不跟着相公跟谁啊?”   君豪严肃地说:“小月要嫁的人是状元,现在状元已经是丰绅殷德了。”   小月执着地说:“不……小月要嫁的人是祝君豪!”   君豪说:“小月,你真傻!祝君豪如今一无所有,你嫁给我,岂不是自讨苦吃?”   小月道:“我杜小月演过多少戏,演的全是有情有义,忠贞不贰的好女子,我哪能台上一套,台下一套啊?”   君豪又感动,又心疼,停住脚说:“小月,那丰绅殷德他可是真心喜欢你的。”   小月说:“这我知道啊!”   君豪说:“小月,嫁给丰绅殷德,你就一辈子享福了。”   小月笑着说:“丰绅殷德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不好!”   君豪问:“什么不好?”   小月说:“他爹不好!你想想,我要是嫁给丰绅殷德,和珅就成了我公公,我还得叫他爹,恶心死了!”   君豪凝视着小月,目光中流露着感动之情。小月笑了,说:“行了,我们回家吧?”说罢去拉他的手,君豪突然缩住手。   小月问:“相公……怎么了?”   君豪再次下定决心,决定不再连累小月,他努力平静地说:“小月姑娘,你回去吧!”   小月坚决不肯,固执地叫着君豪相公。   君豪咬着牙说:“君豪已经不是你的相公了。”   小月说:“相公,我们已经拜了天地了!”   君豪故作冷酷地说:“还差一拜,不成夫妻!”   小月说:“还差一拜?好,我们就在这儿拜!大街上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   君豪被小月的痴情所感动,但他强忍住自己的感情,故作无情地说:“杜小月,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不想娶你!”   小月一怔,问:“为什么?”   君豪说:“因为……因为……我怕了,我本来好好一个状元,为什么就没了?”   小月愕然地无言以对,看着君豪。君豪说;“就因为我要娶你,我得罪了和大人!”   小月不解地问:“因为我?”   君豪严厉地说:“对!因为你!我受够了,我不想再筹什么麻烦了,请你走吧!”   小月突然感觉到了内疚,她伤心地说:“是我害了你!”   君豪说:“我惹不起你,我还躲不起吗?求求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不想再见你了!”   小月悲痛地叫了声:“相公!”   君豪叫道:“住口!这两个字岂是你叫得的?”   小月没想到君豪会是这样无情,也深深为自己连累了君豪而后悔,她含着泪,转身跑开了,君豪目送着小月,泪水一下子涌出来……   草堂客厅内,纪昀与和珅的当面对质仍在进行着。纪昀默默抽烟,愤怒的目光直逼和珅。   和珅回避着纪昀的目光说:“纪先生,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小月的亲事了。”   纪昀冷笑着说:“和大人真是本事通天啊!皇上钦点的状元都可以撤换?”   和珅淡然一笑地说:“为了孩子,没有办法,我也不想出此下策啊!”   纪昀冲动地问:“为了你的儿子,就可以牺牲别人的儿子?!”   和珅激动地叫道:“我给了他机会!我给了他活路!我抬举他当附马!我尽了心尽了力,是他敬酒不吃吃罚酒,怪不得我!”   纪昀冷笑着拍了口烟说:“好!和大人的酒果然厉害!”   和珅问:“你笑什么?”   纪昀说:“我在想,如果我今天拒绝大人提亲,我会不会也落得跟祝君豪一样下场?”   和珅微笑着试探着说:“纪先生,你知道小月嫁给阿德,意味着什么吗?   纪昀冷笑道:“意味着和大人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意味着纪晓岚已经屈服了!意味着小月一生的痛苦刚刚开始!”   和珅冷静地说:“错了!杜小月嫁给丰绅殷德,并不只是两个年轻人的结合,而是和珅与纪晓岚的结合!”   纪昀问:“你说什么?”   和珅注视着纪昀说:“二小联姻,你我联手!”   纪昀苦笑一声,拍了两下手,说:“妙!真妙!今天我才发现,我纪晓岚真的不如和珅!目光短浅!想的不如您深远啊!”   和珅语气变得很温和,说:“你比我聪明,只是你沉浸文海之中,而我却在宦海中打滚。”   纪昀问:“这有差别吗?”   和珅说:“文海是风平浪静,宦海却是血雨腥风!”   纪昀点了点头说:“如果你我结成亲家……?”   和珅眼睛睁得很大,说:“那就如一艘大船,无往而不利!”   纪昀:“为了这个目的,和大人不惜委屈自己的儿子,舍格格而不娶,宁愿娶一个平平凡凡的小月?”   和珅苦笑着说:“你也别把我说得那么无情!要不是我们阿德对小月一片痴情,我才不跟你联姻呢!”   纪昀说:“哦?和大人真是快人快语!”   和珅说:“我这辈子最大的目的,就是栽培阿德成为附马!”   纪昀说:“可是阿德把大人的如意算盘给打乱了?”   和珅笑道:“唉!人算不如天算啊!我那宝贝儿子偏偏迷上我的死对头的人!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   纪昀问:“所以大人就想出这个联姻妙法?”   和珅说:“纪先生,你我斗了多少年,我没把你斗倒,你也没把我整垮,这是何故啊?”   纪昀作了一揖,说:“正要请教大人!”   和珅说:“这是因为皇上不让我们俩人垮!”   纪昀说:“哦?皇上真笨!”   和珅摇头说:“皇上好厉害哦!他用你来牵制我,用我来牵制你,你我鹏蚌相争,皇上是渔翁得利啊!”   纪昀说:“这么说来,我们全是傻瓜?”   和珅说:“傻瓜现在该醒悟了!你我倘若化敌为友,化友为亲,大清便是我们的天下!”   纪昀说:“真是妙啊!”   和珅说:“表面上我们作作戏,让皇上以为我们还是对手,让他以为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暗地里我们一进一退,明争暗合,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你做你的清官,我作我的奸臣!”   纪昀说:“皇上绝对猜不到我们会这样做!”   和珅说:“看来纪先生已经开窍了!”   纪昀道:“这计真是天衣无缝,可惜还有一个破绽!”   和珅说:“不可能,这方案我考虑甚久,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纪晌说:“大人此计有一个致命的破绽!”   和珅一惊:“哦?那倒要请教先生。”   纪昀说;“此计虽妙,可惜大人找错人了!”   和珅说:“满朝文武,惟有纪晓岚方能与我成此大业!”   纪昀冷笑着说:“纪晓岚是个书呆子,他只懂得苦读圣贤书,他只懂得‘忠’字有八画,每一画都是用生命在书写。”   和珅说:“说的好!你说大清朝谁是第一忠臣?   纪昀坚决地说:“绝不会是你!”   和珅说;“错了!第一忠臣就是我!”   纪昀说:“你是大清朝第一贪官!”   和珅说:“就因为我贪,我才要巴结皇上,所以我是最忠心的奴才。”   纪昀哼了一声。   和珅笑着说:“《国语》曰:‘力有所能无不为,忠也!’先生与我联手,智慧与金钱并举,试问天下有什么事不能为?皇上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办?我们让皇上安安心心,开开心心,这才叫真正的忠!”   纪昀冷笑着说:“现在我才明白,满口忠孝仁义之人,原来尽是蛇蝎心肠。”   和珅说:“纪先生,废话少说,我只等你一句话。”   纪昀说:“和大人,不必再做你的黄梁美梦了,小月不会嫁给阿德!”   和珅吃惊地叫道:“纪晓岚,你……”   纪昀愤愤地说:有我在一天,小月决不会踏入和家大门一步!”   和珅怒火冲天地说:“有我和珅在,小月只能嫁给阿德!不准嫁给别人!”   纪昀说:“你休想!”   和珅说:“你阻扰不了我!”   纪昀大声说:“保护不了小月,我不叫纪晓岚!”   和珅声音更大了:“不把小月娶入门,我不叫和珅!”   二人怒目而视,和珅怒气难平,叫道:“端茶、送客!”   纪昀冷笑起来,说:“这是我家!该走的是你!”   和珅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气昏了,他扔下茶杯,站了起来,哼道:“纪晓岚!骑驴看唱本,你给我走着瞧!”   纪昀傲然地说:“姓和的!我是门缝里看人,我把你看扁了!”   和珅走了几步,突然卷起袖子道:“姓纪的!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纪昀也卷起袖子厉声说:“怎么?想打架?我真怕……”   和珅说:“怕就好!”   纪昀说:“我真怕把你打散了架了!”   和珅说:“好啊!试试看!”说着跳至院中,拿起了架子,纪昀也毫不示弱地跑到院内,握起拳头,二人正要比拳,只听有人大声一喝,叫了声好,纪、和二人一怔,但见着便装的乾隆走入大门。   乾隆望着二人笑道:“纪晓岚与和珅这对欢喜冤家,一向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怎么今儿都不当君子了?好啊!朕给你们作裁判,你们打啊!地痞泼皮打架朕看过,宫中太监武士打架朕也看过,就是没看过大臣打架!过瘾!”说着一屁股坐在石鼓上,津津有味,准备看热闹,纪,和二人不想当春皇上出丑,两人相视一笑,纪昀故意说:“和大人,你看,万岁误会了吧?”   和珅一下子领悟到纪昀的意思,说:“万岁误会了,我与纪先生正在练推手呢!”   乾隆问:“推手?”   纪昀答:“推手!”   说着纪、和二人再次拿起架子,满面微笑,缓缓推着手。   乾隆微笑着看着他俩推来操去,说:真是合作无间啊!朝中大事,如果你们俩也能这般合作,朕就高枕无忧了!   纪昀收了架子,说:“臣都忘了问了,不知万岁驾临,有何要事?”   乾隆长叹一声说:“朕能有别的事吗?”   和珅笑道:“纪先生何必明知故问,万岁一定是为了莫愁而来!”   纪昀同情地问:“万岁还没找到莫愁?”   乾隆说:“九门提督快把京城搜翻天了,就是找不到她。”   和珅眼睛一眨,说:“万岁,能够找到莫愁的只有一人。”   乾隆惊喜地问:“谁?”   和珅一指说:“当然是天下第一才子纪晓岚罗!”   纪昀忙说:“万岁,这回微臣真无能为力了。”   和珅笑着说:“万岁,莫愁与纪晓岚可不是一般的交情,她与小月更是情同姐妹,试问她怎么舍得抛下他们两个?”   乾隆想了想说:“和爱卿言之有理,纪晓岚,是不是你把莫愁藏到哪儿去了?”   纪昀一听这话,吃惊不小,说:“万岁,这全是和大人一面之词啊!”   和珅笑着说:“万岁,解铃还须系铃人,纪晓岚一定有办法找到莫愁。”   乾隆站了起来,说:“对!纪晓岚听旨!”   纪昀无奈地走过来:“臣听旨。”   乾隆说:“朕限你在三日之内,交出莫愁,否则的话……否则的话……”说着,向和珅一眨眼,和珅心领神会地低声上奏了几句。纪昀紧张地想听,但什么也听不到。和珅说完后,乾隆一拍大腿说:“好!纪晓岚三日之内,你交不出莫愁,朕就将杜小月许配给丰绅殷德!”   纪昀大吃一惊,叫道:“万岁?”   和珅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说:“纪晓岚,还不领旨?”   纪昀只好领旨谢恩。乾隆大笑起来。和珅得意地看着纪昀,点着头。   夜风吹着满地落叶,大街上行人稀少,君豪失落地走着,突然他看见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忙上前,借着月光,发现是三姑,只见她戴着长枷,手上拿着大扫把,样子十分可怜。君豪问:“干娘,你怎么这样?这……这是……?”   三姑见是君豪,含着泪说:“官府说我上月刑期未完,叫我……叫我还得接着扫!”   君豪痛苦地说:“干娘,你是受我之累啊!”   三姑可怜兮兮地哭着说:“君豪啊!你要是娶了十八格格,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君豪内疚不已,三姑擦了把泪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状元活生生没了,多冤啊!多冤啊!你看我这扫帚,哪是扫地?每一下都写着一个冤字啊!”   君豪上前接过三姑扫把,说:“干娘,我来!”   三姑叫道:“君豪?”   君豪说:“如今君豪不是状元了,可以代娘扫地了。”   君豪用力扫着地,三姑心疼地看着他说:“要扫五条街呢!”   君豪一笑说:“动动筋骨也好!”他用力扫着地,并发出一声感叹,说:“每一下都写着一个冤字啊!”   三姑说:“唉!别……别……我看了直想掉泪,还是我来吧!”说着就去抢扫把,君豪紧紧抓住扫帚,说:“子代母职,天经地义。”   君豪扫着地,迎面两个衙役走过来,怒视着君豪,君豪没搭理他们,继续扫地,没想到衙役一人一拳,将君豪打倒在地。   三姑惊叫起来:“喂!你们打错人了!说着上前去阻拦。”   衙役说:“大清律法,包庇罪犯者,打!”   三姑气愤地说:“谁包庇罪犯?他是帮我扫地呢!”   衙役说:“三姑犯法当服刑,祝君豪为她扫街,就是包庇罪犯,要加倍惩罚!”   说着二位衙役又是一通拳打脚踢,君豪抱住肚子,倒在地上。三姑颤抖地叫道:“菩萨保佑!”然后她大叫起来:“救命啊!”   只见一顶轿子抬来,大轿前灯笼上一个很大的“和”字,三姑抬头一看,叫道:“和大人。”   大轿轿帘揭开,丰绅殷德走出,叫了声:“住手!”   衙役急忙住了拳头,惊叫道:“是和公子?”   二衙役急忙作揖让开。丰绅怒视着众衙役道:“你们这班人,又在仗势欺人?啊?”   众衙役低头求着饶。   丰绅走到君豪面前,蹲下来说:“君豪兄,又见面了。”   君豪吃力地坐起,说:“丰绅公子,多谢相救。”   丰绅扶起君豪说:“我来晚了!仁兄受苦了。”   丰绅发现君豪的鼻子在流血,一把撕下自己的衣衫,为君豪拭着血。君豪急忙说:“公子,我没事,没事……”   丰绅怒视着衙役们说:“祝君豪是我好友,你们胆敢再对他不敬,我决不轻饶!”   二衙役连声说:“小人不敢……不敢……”   三姑见有人给撑腰了,急忙对丰绅说:“公子,还有我呢!你看我戴着这劳什子……”   丰绅对衙役说:“把枷给我卸了!”   衙役立即取钥匙卸枷。   三姑笑着谢过和公子,趁机告状道:“公子啊,他们还要我每天扫街!冤枉啊!”   丰绅对衙役们说:“回去告诉顺天府,胆敢欺压善良百姓,就叫我爹上奏万岁,参他一本!”   二衙役答应着,狼狈而逃。   三姑狐假虎威地喊着:“参!参他们五本,八本!”   君豪苦笑着说:“恭喜公子当上状元了。”   丰绅摇了摇头,也苦笑着说:“我刚刚才接到圣旨,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君豪说:“皇上金口所封,岂是玩笑?”   丰绅感叹着说:“可是我心中,状元永远是祝君豪,我永远是榜眼!”   君豪问:“公子?”   丰绅说:“你永远在我上头啊!”   君豪沉了沉,非常认真地对和珅说:“公子,君豪有一事相求,请公子成全。”   丰绅说:“仁兄之事,丰绅殷德一定办到。”   君豪心情沉重地说:“请公子好好照顾小月。”   丰绅不解地看着君豪:“小月?”   君豪说:“只有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你们应该在一起。”   丰绅惊喜地叫道:“君豪兄……?”   君豪说完,转身走开。   三姑叫着:“哎……君豪……公子……”之后转身向丰绅,说:“公子,你记得参他们几本哦!”说完,慌忙追上君豪。丰绅目送二人,心中无限感慨。   草堂内烟雾腾腾,纪昀阴着脸抽烟踱步,小月也沉着脸,没有一丝往日的快乐。小月焦急地跟着纪昀问:“先生,今天第几天了?”   纪昀明知故问:“什么第几天?”   小月说:“皇上不是限你三天之内交出阿姐吗?今天第几天了?”   纪昀说;“明天交不出莫愁,你就要嫁给丰绅殷德了。”   小月气呼呼地说:“我才不嫁和珅的儿子呢!”   纪昀长叹道:“圣旨如山啊!哪容你反抗?!”   小月气愤地说:“我就是不嫁,看皇上能怎么样!”   有人在拍大门,纪昀和小月眼睛都盯住大门,仆人去开门,只见媒婆领着一队家丁,抬着大批礼物进入。   纪昀走上前问:“喂!喂!这是怎么回事?”   小月说:“送礼的?走错门了吧?”   媒婆笑着说:“没错!这是和大人府上送来的聘礼啊!”   纪昀问:“聘礼?什么聘礼?”   媒婆说:“就是公子迎娶小月姑娘的聘礼啊!”   小月勃然大怒:“聘你娘的头!”   纪昀制止着小月发火,望着媒婆说:“和大人未免太心急了吧!”   媒婆笑着说;“我们和大人说了,三天限期快到了。纪晓岚一定找不到莫愁,小月姑娘啊,是嫁定我家公子了!这聘礼早送早好!”   小月大怒,抓起聘礼打着媒婆说:“你早死早好!”   “喂!喂!救命啊!”媒婆叫着抱头逃走。送礼的人也跟着跑掉了。   小月气愤地叫道:“算你跑得快!”   大门外,媒婆伸着头,一睑怒气,大叫道:“杜小月,你逃不过我们大人的手心!”   小月抓过院里的聘礼向外扔出,礼物砸在大门上散开,媒婆一见小月是真急了,抱头逃走。   小月气呼呼地喘着气,走回到纪昀身边说:“先生,聘礼全被我扔了。”   一直站着观看的纪昀沉重地吐了一口烟说:“小月,你不能再留在草堂了。”   小月吃惊地问:“先生?你要赶我走了?”   纪昀说:“纪晓岚不能保护你,惭愧啊!”   小月说:“先生,只要找回阿姐,我就不用出嫁了。”   纪昀叹息道:“只剩明天一天了,我不可能找到莫愁了,小月,走吧!赶快去找祝君豪。”   小月不悦地说:“他?他直骂我,说我害了他,我才不理他呢!”   纪昀苦笑道:“傻丫头,祝君豪是怕害了你啊!”   小月不解地问:“为什么?”   纪昀说:“他故意用话来刺激你,真是一个好人啊!他才是真正关心你的人!”   小月这才明白过来,说:“我真笨!大戏都演过这一招……”   纪昀说:“对!赶紧去找他,跟他远走高飞,不要留在京城了。”   小月望着纪昀,不舍离去。   纪昀叫小月跟他进了房中,纪昀取出一个包袱,交给小月说:“到江南去,隐姓埋名,好好过日子,永远不要回来了!”   小月不安地说:“先生,这是……?”   纪昀说:“拿着吧,纪晓岚一辈子想当清官,现在才知道钱有多重要,先生只能救急,以后过日子,得靠你们自己了。”   小月含着泪说:“多谢先生!”她接过包袱,正要开口,纪昀推着她走出屋子,说:“快走!快走!什么废话也甭说!”   小月拎着包袱,走向大门,依依不舍地回着头。   纪昀说:“快走吧!和珅一定会猜到我这一招,等他派兵来,堵住草堂,你就走不掉了,快!”   小月打开大门,再度回首,深情地叫道:“先生!”   纪昀催促道:“小月,祝君豪等着你呢!”   小月哭着说:“小月舍不得先生啊!”   纪昀强压住内心感情,大步上前,轻声斥道:“你走不走啊?是不是要气死我才走啊!”   小月问:“莫愁姐走了,小月走了,谁来照顾先生?”   纪昀说:“你们不在,我倒省了很多事,求之不得呢!快走!快走!我要关门睡觉了!”   小月在门外缓缓下跪,纪昀不敢看第二眼,用力关上大门。小月含泪望着大门,门内,纪昀倚在大门上,强忍泪水。小月向着紧闭的大门叩首,大门内,纪昀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三姑宅院内,伙计们把新运来的家具又给搬走了。三姑哭丧着脸望着那些家具,摇着头。   君豪一旁还呆呆地问:“娘,这些东西怎么全搬走了?”   三姑说:“唉,你当状元那会儿,我赊了好多家具……酸枝木的,还包金,这会儿……全没了!倒欠了一屁股债!唉……这辈子怎么还哦?”   君豪安慰着说;“娘,别愁,别愁,想开一点。”   三姑说:“我能不愁吗?你看你,不当状元了,连小月姑娘也不来看你了,人真是势利啊!”   君豪说:“干娘你就不势利啊!我这么倒霉,你还认我这干儿子。”   三姑说:“我……唉,我这不是盼着你能有再起来的一天吗?”   君豪说:“什么?再起来?”   三姑道:“你错过了十八格格没关系,还有十九格格呢!一个一个来!”   君豪苦笑着说:“娘,这你就别想了,九十九格格也轮不到我了,大内惯例,驸马多数选状元,知道吗?”   三姑说:“状元?你下科再考嘛!”   君豪一怔,问:“下科再考?”   三姑说:“对啊!你是状元的料啊,考过一次,有经验了,下一科再考,一定还是你中状元嘛!”   君豪想了想,三姑认真地接着说:“干儿子哎,那时候,你可千万记住,再有什么十九,二八格格,你立马就要了,千万记住了啊。”   君豪苦笑一声:“娘?你说得好轻松。”   三姑说:“娘在你身上可花了不少心血,就等着到时候,捞一把呢!”   君豪问:“捞一把?”   正说着,大门突然推开,房东走进来。三姑急忙笑着说:“唉哟!周大爷,您来了?”   房东低声说:“三姑,我这房子不能租给你了。”   三始吃惊地问:“周大爷,你这怎么回事?”   房东紧张地说:“三姑?你赶快搬走吧!”   三姑叫道:“喂……喂,周大爷,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得给我个底啊!”   房东无奈地说:“我也不瞒你说,顺天府衙给我发了话了,祝君豪得罪了和大人,要是我租给你们,恐怕……唉……”   三姑说:“喂,和大人的大公子说了,不准再为难祝君豪。”   房东小声说:“大公子说了,可和大人没这样说啊!”   君豪与三始面面相觑。君豪内疚地望着三姑,说:“干娘,又是我连累了你。”   三姑一摆手说:“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她转向房东,陪着笑脸说:“大爷,什么事,好商量……”   房东把三姑拉到一边说:“府行传话了,三姑要是把姓祝的赶走,什么事也没有。”   三姑“啊”地叫了一声,望了眼君豪。君豪立即说:“干娘,我走!”   三姑一把拉住君豪说:“你给我留下!”   房东急了,说:“三姑,我的话你听明白没有啊?这人不能留了。”   三姑激动地说:“他是我干儿子!哪有作娘的赶儿子走的?我住他也住!他走我也走!”   君豪感动地看着三站。”   御书房内,乾隆正在问和珅:“和爱卿,纪晓岚还没找到莫愁?”   和珅一笑说:“有人告诉我,纪晓岚三天都没出草堂,他根本就没去找!”   乾隆问:“哦?难道他真准备把小月嫁给阿德?朕还以为,他应该比较疼小月呢!”   和珅说:“万岁,小月也离开草堂了。”   乾隆一怔:“什么?”   和珅说:“纪晓岚不让他嫁阿德啊!”   乾隆问:“朕的圣旨,他准备如何交差啊?难道他准备抗旨?”   和珅说:“纪晓岚一生,抗了多少回旨?他真是有恃无恐啊!”   乾隆脸色阴沉着说:“纪晓岚上回充军西北,他还不怕吗?”   和珅说:“充军西北,不到三年,万岁就召他回来修四库全书,纪晓岚自己说了,皇上离不开他!皇上少不了他!”   乾隆不满地看着和珅问:“和爱卿,你说朕现在该如何处置他?”   和珅说:“万岁不妨再降一旨,先行警告纪晓岚,勿谓言之不预!”   乾隆说:“哦?这样吧!你代朕拟一个草稿。”   和珅立即取出一纸,说:“奴才已经拟妥了。”   乾隆走近一点,和珅打开草稿,乾隆看着,哈哈大笑起来。   和珅问:“万岁,奴才此稿有何可笑之处。”   乾隆从自己衣袖中取出一张纸,说:“你看看这个!”   和珅接纸一看叫道:“啊?这跟臣的草稿几乎一样,难道万岁事先就写好了?”   乾隆说:“这是纪晓岚写的。”   和珅一怔。乾隆说:“纪晓岚奏了一本说,朕的圣旨一下,和坤一定落井下石,他甚至猜到朕会叫你起草圣旨,而且把你草稿的文字都先写出来了,一模一样,真是有趣。”   和珅尴尬地一笑:“嘿嘿……这个纪晓岚……真逗!”   乾隆说:“和爱卿,看起来你真的稍逊纪晓岚一筹啊!”   和珅难堪地笑着说:“哎!和珅惭愧,可是奴才忠心耿耿,却是纪晓岚不能比的。”   乾隆点了点头:“至少,你肯来陪陪朕,纪晓岚老是躲在草堂里头。”   和珅见乾隆这么一说,壮着胆说:“万岁,纪晓岚抗旨一事却是事实。”   乾隆说:“好!你这口气,朕一定替你出,等到明日,纪晓岚交不出莫愁,也交不出小月,朕一定严惩,决不宽贷。”   和珅说:“万岁英明!”   乾隆说:“走!陪朕看看太后去……”   正说着,太后却自己走了过来。乾隆和和珅都吃惊不小。太监扶着太后一进殿,太后就急忙说:“你们都别多礼了,哀家都快气死了!”   和珅急忙挤开太监,亲自扶着太后说:“太后,可千万别发火,身子要紧啊!”   太后说:“皇上,小翠有身孕了!”   乾隆问:“小翠?哪个小翠?”   太后说:“就是坤宁宫那宫女!”   乾隆努力想着是哪个宫女:“她……?她……?”   太后说:“招了,六贝勒搞上了。”   乾隆也吃惊不小:“啊?”   太后坐下后说:“六贝勒已送交宗人府严加管束,就是这小翠等皇上下旨!”   乾隆问:“下旨……?”   太后气呼呼地说:“请皇上赐她留一全尸!”   乾隆吃惊地问:“啊?”   和珅看着乾隆又看着太后试探着说:“太后仁慈啊!请皇上下旨赐死!”   乾隆犹豫着:“这……”   和珅见太后气得什么似的,急忙靠近乾隆说:“万岁,下旨吧!”   乾隆颤抖地抓起毛笔,太后说:“哀家真是不忍看她死啊!”   颤抖的毛笔落在纸上,墨汁化开,阴湿了一大片。   这一日君豪在院中粘着风筝,一只手把纸递给他,君豪抬头一看,见小月正微笑着,把纸递给他。   君豪意外地叫着:“你……”   小月说:“相公,纪先生要我离开京城。”   君豪吃惊地说:“哦?你是来与我告别的?我送姑娘吧。”   小月说:“不……我要相公跟我走。”   君豪不解其意。小月真诚地说:“你赶不走我,你用激将法也没用,我知道相公心中有小月,小月这一生不再离开相公了。”   君豪内心在挣扎着,说:“小月,你听我说……”   小月说:“先生说,和珅为了他儿子,一定要来找相公麻烦,相公,我们走吧!”   君豪严肃地问:“纪先生找到莫愁姑娘了?”   小月摇摇头。   君豪说:“莫愁姑娘找不到,你又逃走了,纪先生拿什么交差?   小月说:“他……纪先生多少智谋,他叫我走,一定有办法。”   君豪说:“交不了你和莫愁,纪晓岚就是抗旨,就是欺君!”   小月听了君豪的话,吃惊不小。   君豪说:“和珅就等着这个结局,到时候,等着纪先生的只有死!”   小月震惊地叫道。“啊?这……”   君豪说:“你只顾自己逃,就置纪先生死活不顾了?”   小月说:“不……先生他一定有办法的!”   君豪问:“杜小月!难道你是这种自私自利的人?”   小月无言以对:“我?”   君豪说:“纪先生为了你和莫愁,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要抗旨欺君!你与莫愁则是贪生怕死之辈,我祝君豪算看错人了。”   小月听后脸色苍白地说:“小月若回草堂,就要嫁给丰绅殷德,才能保住先生一命!”   君豪问:“你怕了?”   小月含着泪说:“我杜小月什么也不怕!我只是舍不得相公。”   君豪看着小月,小月又说:“小月今生遇到多少男人,可真正能让小月动心的只有祝君豪一人,小月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和相公一起……”   君豪感动地说:“君豪之心也是如此……”   小月点头说:“我知道,小月这心愿,这辈子再也完成不了了。”   君豪见小月这么说,急忙问:“小月,你想干什么?”   小月充满痛苦地说:“好!我不会让纪先生抗旨欺君,阿姐不回来,我就嫁给丰绅殷德。”   君豪叫了声:“小月?!”   小月凄然一笑:“这下你满意了!你称心了!你可以安心做你的正人君子了。小月走了!再也不来了!相公保重!”   小月说着跑出了大门,君豪呆呆地站着,手中的风筝无力地落下。   纪昀心情落寞地站在院中,想着心事,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纪昀习惯地叫了声:“小月!”慌忙上前开门,进来的却是三姑,三姑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   纪昀失望地说:“三姑,是你啊?”   三姑喘息着说:“纪先生,帮帮忙!”说着把大包扔给纪昀,纪昀被大包打得直后退,说:“三姑,你这是搬家啊?”   三姑钦佩地说:“真不愧是才子,这都被你猜中了?”   纪昀问:“三姑,到底怎么回事?”   三姑说:“怎么回事?人家把我们赶出来了。”   纪昀问:“赶出来了?”   三姑叹息着说:“我走了八条大街了,没人肯租房子给我,后来我一打听,敢情和府放话了,谁也不敢租给君豪!”   纪昀大吃一惊:“啊?那你们怎么办?往那儿搬?”   三姑说:“有什么办法?后来我一想,你这儿挺宽敞的……”   纪昀问:“宽敞?喂!你想住我这儿?”   三姑笑着说:“放心啦!我房租照交,一个子儿都不少你的。”   纪昀急忙说:“喂!这不行啊!三姑!我这儿……”   三姑放下包袱说:“行了,我也不嫌你这儿了,勉勉强强凑合著住吧!”   纪昀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还勉勉强强?我最怕外人来吵了。三姑,我这……”   三姑不理他,只顾自己往前走:“莫愁不是不在吗?我住她那房间就行了。”   三姑提着包袱走入屋内,纪昀慌忙追上三姑,三姑回头瞪着他说:“你把那大的给我搬进来!”   纪昀回头一看,地上放着一个特大的包袱。   纪昀提着那个特大的包袱脚步踉跄地走进莫愁的房间,纪昀喘着气问:“三姑,你这包袱里头是什么东西,衣服没那么沉啊!难道是书?”   三姑归置着东西,头也不抬地说:“石磨!”   纪昀慌忙打开包袱皮,只见包袱内,真的是一个石磨。   纪昀惊得目瞪口呆说:“天啊!你……你连这也搬来了?”   三姑说:“开玩笑,小月跟我说了,纪先生爱吃年糕,没这石磨能行吗?”   纪昀说:“三姑……这……先别谈年糕了。”   三姑笑着拍着他的肩说:“纪先生,以后啊,我还磨小米,磨大麦,磨绿豆,磨黄豆,磨黑豆,磨白豆……”   纪昀苦笑着说:“还磨红豆!”   三姑说:“对,磨红豆,爱吃了吧?放心啦!以后啊,赤橙黄绿青蓝紫,要吃什么全都有!”   纪昀说:“三姑,你不能住这儿!”   三姑问:“为什么?”   纪昀说:“我……我……写书……怕人吵啊!”   三姑说:“你放心,我三姑一点声音没有,连放屁都不响,你安心地写。”   纪昀暗叫苦,说:“我……我有仆人,不用麻烦三姑。”   三姑说;“晦!男的哪行啊!娘儿们的活他会吗?这莫愁,小月全不在了,你衣衫谁洗?破了谁缝啊?还是得我!把仆人辞了吧!”   纪昀说:“我……我怕跟外人住,你懂吧?”   三姑说:“我懂!仆人那是外人,三姑我跟你是内人。”   纪昀差点没叫起来:“内人?”   三姑认真地说:“小月要跟君豪成了亲,咱们不就是一家人?你是干爹,我是干娘,一爹一娘,那还不亲啊?大哥,你说是吧?”   纪昀说:“行,行,行,你别说了,这样吧,你先住两天,赶明儿我给你们找间房子,好不好?”   三姑说:“客气啥啊?这儿就挺好的,不用搬了。”   纪昀说:“我这儿……房间不够,莫愁回来还少间房……”   三姑说:“少间房?赶明儿咱成了亲,“说着她突然害羞起来,说:“就住一个房了,这不腾出一二间房了吗?”   纪昀大惊失色叫道:“成亲?喂……三姑?你给我说清楚。”   这时,外面传来喊声:“纪先生!纪先生!”是君豪的声音,纪昀听到后不安起来,急忙跑了出去。   纪昀跑到院子里,望着君象,吃惊地问:“君豪,小月没去找你?”   君豪气喘吁吁地说:“先生,小月到和府去了!”   纪昀惊叫道:“什么?和府?哪个和府?”   君家说:“她去找和珅去!”   纪昀愣住了,问:“小月?她去干嘛?”   君豪沮丧地说:“她说她要嫁给丰绅殷德了!”   纪昀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看着君豪,突然他叫了一声,猛地拔腿跑出了大门,向和府奔去。   小月已经站在和府宽敞的客厅内,和珅听家人说有个叫小月的姑娘来找,急忙迎了出来,和珅喜出望外地笑着,说:“小月姑娘,真的没想到啊!你会来看我?”   小月面色苍白地问:“丰绅殷德呢?”   和珅问:“你找阿德?有事吗?”   小月一字一顿地说:“我要跟他成亲。”   和珅怎么也不会想到小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愣住了。只见小月镇静地说:“今天就拜堂,你相信我了吧?”   和珅眼睛一转,微笑着说:“小月姑娘,原来是为救纪晓岚才来的?”   小月用痛恨的目光盯着和珅:“是又怎么样?!”   和珅感叹着望着天空说:“要是有个女人肯为我这样做,和珅此生无憾!”   小月说:“明天就是第三天了,今天就成亲吧!别那么多废话了!”   和珅注视着小月问:“小月姑娘,纪晓岚为何能让你这样牺牲?”   小月怒视着他说:“你永远不会明白的,和大人!”   和珅说:“是啊!我永远也不明白,我知道你不喜欢阿德,你的心在祝君豪身上,可是你为了纪晓岚甘愿牺牲自己的幸福,我真的不明白……”   小月冷笑着说:“你也别得意,娶我入门,你会后悔的!”   和珅一怔:“哦?”   小月咬牙切齿地说:“我会好好照顾你儿子!我要搅得他一辈子后悔!搅得你们全家鸡犬不宁!不把你气死,我不叫杜小月!”   和珅故作平静地问:“你那么恨阿德?”   小月说:“谁叫他是你儿于?”   和珅一笑说:“小月姑娘,走吧!”   小月警惕地问:“去哪儿?”   和珅微笑着说:“你不是嫁入和家吗?我带你看看和家的里里外外。”   小月一扬头说:“看就看!我怕什么?!”   和珅伸着手做了请的姿势。   当小月随着和珅来到和珅住的院内,和珅推开了丰绅的房门,小月发现里面不像书房也不像客厅,警惕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和珅说:“这是丰绅殷德的卧室!”   小月警惕地问:“你引我到这儿,想干什么?”   和珅和气地说:“你们不是就要成为夫妻了吗?你应该了解丈夫的一切。”   说着和珅先一步走了进去,小月跟着进到屋里,发现卧室内有许多书,书桌上的毛笔与纸张整齐放着。   和珅指着书桌说:“小月姑娘,你看看这个,这是阿德写的。”   小月瞪着他说:“我又不识字,我哪知道他写什么?”   和珅得意地说:“这是阿德写给皇上的奏折。”   小月冷冷地说:“不用问,又是求皇上赐婚的?”   和珅说:“不,阿德求皇上撤消他状元头衔。”   小月感觉意外,问是为什么。和珅说:“阿德说,他的学问只考中榜眼,状元一衔,他受之有愧。”   小月疑惑着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和珅苦笑着说:“他爹费尽心机把状元打下去,好让他递补状元,可他却活生生推掉了。”   小月问:“他不当状元了?”   和珅说:“为了这事,我跟他吵了多少回,阿德说,他如果要娶小月,就一定要以真本事赢得小月,而不是靠皇上恩赐的状元。”   小月问:“丰绅殷德?他真这么说?”   和珅感叹着说:“他真这么说,真这么想,可他心里头也知道,他这辈子也甭想娶到小月了!”说着他拿起桌上一篇文稿,交给小月说:“你再看看这个。”   小月问:“又是给皇上的奏折?”   和珅摇了摇头,说:“这是他写的请战书。小月,他自动请缨,要去西北大漠率兵杀敌!”   小月急忙问:“他要去打仗?”   和珅痛心地说:“他要去死!”   小月吃惊地叫道:“啊?”   “佳人已属祝君豪,唯愿马革裹尸还……他此行一心只想战死沙场啊!”和珅无力地坐下说。   小月面对和珅的所作所为,多少受到了一些感动,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和珅突然抬头哀求地望着小月,说:“小月姑娘,现在只有你才能救他了!”小月无言以对。和珅执着地看着小月接着说:“小月姑娘,我此刻不是以一个大臣的身份,而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求你。”   小月愕然地叫道:“和大人?”   和珅说:“我求求你,好好跟着阿德,只要阿德他和你,开开心心,夫唱妇随,我……我保证,此生决不与纪晓岚为敌!”   小月看着和珅:“你……”   和珅样子很真诚地说:“小月姑娘,全部的家产,我都给你们,宅子,田地,我都给你们,我和珅一辈子劳碌,都是为了我儿子,你们好好过日子,我一切都可以给你们!”   小月说:“和大人……我……”   和珅感慨地说:“满朝文武,多少和珅的敌人,和珅谈笑风生,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可为了阿德终身大一书,我夜夜不能寐,一头黑发白了多少了?”   小月同情地看着和珅,和珅说:“和珅言尽于此,如果小月姑娘,愿意成全阿德,和珅感激不尽。”   小月刚要说什么。和珅又说:“如果小月姑娘不能成全,和珅也决无怨言!”说着站起来推开房门,客气地说:“请小月姑娘回草堂去。”   小月望着房门,说:“那我走了。”走了一步又问:“丰绅公子就要上战场了?”   和珅说:“他若上战场,我就为他押送粮草,他若负伤,我就为他包扎伤口,他若殉国……我就殉子!”   小月被和珅的话说得很难受, 一时不忍走开。 而这时院中传来纪昀的叫声:“小月!小月!”   小月一愣:“先生?”   纪昀不顾一切地冲进屋来,气喘吁吁地看着小月和和珅,和珅微笑着看着纪昀说:“纪大人,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纪昀怒视着和珅说:“和大人,你趁人之危,威胁小月,太卑鄙了吧?”   和珅苦笑一声:“纪先生,小月一代侠女,谁能威胁她?是走是留,由她自己决定!”   纪昀上前一拉小月说:“小月!我们走!”   小月站住了没动地方,和珅看到后十分激动。   纪昀生气地说:“小月,你愣着干嘛?快走啊!”   小月推开纪昀的手说:“先生,小月……不走了。”   纪昀不解地看着小月:“啊?”   和珅一旁惊喜地叫了声:“小月!”   纪昀问:“小月,你胡说什么?”   小月说:“莫愁姐找不到,先生交不了差,那是抗旨欺君大罪!”   纪昀看着小月那样子,又感动又心急地说:“你……你这小丫头,我的事你操什么心啊?皇上那头,我自有办法!”   小月摇着头说:“先生为了阿姐和我,操碎了心,小月不能看着先生送死。”   纪昀对小月说:“你……你给我住口!”之后他怒视着和珅:“和大人,又是你危言耸听,造谣生书,恐吓小月?你……何其毒也!”   和珅长叹道:“纪晓岚,你不了解我,你更不了解小月。”   纪昀说:“没有你兴风作浪!天下早就太平了!”   和珅说:“圣旨如山,铁面无情!莫愁如鹤,杳无音讯!纪昀命如悬卵,小月心急如焚一片苦心,令人感动!”   纪昀说:“天下还没人能难倒纪晓岚,就连皇上也不能!小月,跟我走!”   小月不安地叫了声纪昀:“先生!”   纪昀抓住她的手说:“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小月说:“小月如果回去,先生就要死了啊!”   纪昀说:“祝君豪就在草堂等着你呢!”   和珅看了一眼小月,小月听到后脸上显出激动的神情,叫道:“相公?”   纪昀训斥着小月说:“你口口声声叫他相公,可却跑这儿来要嫁人?你对得起他吗?”   小月说:“小月不能对不起先生啊!”   纪昀生气地说:“我的事,你不用管!可你的事我要管,你这就跟我回去,我看谁敢拦着你!”   纪昀拉着小月走了出去,和珅不动声色地沉着目送着他们离去。   养心殿内,大批大臣跪在殿上,向乾隆行礼:“吾皇万岁,万万岁!   乾隆道:“众卿家平身。”   众臣起身:“谢万岁!”   乾隆坐在龙椅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下面,叫道:“纪晓岚。”   纪昀走出来说:“臣在!”   乾隆严肃地问:“朕交给你的事,你办得如何了?”   纪昀说:“纪昀无能,圣旨之命,未能完成。”   乾隆冷笑着问:“你真找不到莫愁?”   纪昀说:“纪昀该死,莫愁不知去向!”   乾隆叫道:“和爱卿。”   和珅急忙出列:“奴才在。”   乾隆问:“杜小月嫁到你家了吧?”   和珅说:“回万岁的话,杜小月并未过门。”   乾隆说:“哦?纪晓岚!”   纪晌答:“臣在!”   乾隆间:“朕的圣旨怎么说的?”   纪昀说:“若臣未能找回莫愁,便须将杜小月嫁给丰绅殷德。”   乾隆问:“好!杜小月怎么没嫁啊?”   纪昀说:“臣启万岁,杜小月也失踪了。”   乾隆说:“不用说,又是你把她放走的?”   纪昀答:“纪昀该死!是臣把她放走的。”   乾隆叫:“和爱卿?”   和珅应道:“奴才在!”   乾隆问:“纪晓岚这样做,是什么罪名啊?”   和珅说:“回万岁的话,此乃抗旨欺君!”   乾隆问:“纪晓岚,抗旨欺君,当判何罪?”   纪昀平静地说:“斩立决!”   众大臣肃立,紧张地看着纪昀。   乾隆沉着脸说:“好!朕就成全你!来人!”   两名武士上殿,架住纪昀,乾隆道:“推出午门,斩首!”   二位武士架住纪昀走出,大殿外,小月惊叫着:“住手!”   所有人都看着小月, 小月被武士们拦在殿外, 她着急地想往里冲,大叫着:“莫愁姐回来了!”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五节 第五节   养心殿外的空场上,强烈的阳光明晃晃地照着,地面上的反光十分刺目,一个人影出现在空地上,那正是莫愁。   乾隆激动地看着,纪昀也用力抬头,看着莫愁大步走近,并直奔大殿。   小月兴奋大叫着:“皇上您看,莫愁姐回来了!”   乾隆喃喃地说道:“莫愁?你真回来了!”   莫愁复杂的目光落在皇上身上,说:“莫愁回来了,请万岁赦免纪先生!”   乾隆笑道:“纪晓岚?朕本来也没想真斩他,来人!”   武士们又押着纪晓岚走到大殿前,放开了他。纪昀激动地问莫愁:“莫愁,孩子都好吧?”   莫愁笑着说:“很好!”   乾隆说:“纪晓岚,若非莫愁代你求情,朕决不宽贷。”   纪昀向乾隆一揖,行礼道说:“谢万岁不杀之恩。”   小月也上了殿说:“先生,皇上说了,他本来也没想真杀你。”   乾隆不由一笑。   纪昀说:“臣不该死,可是有一人该死!”   乾隆问:“谁?”   纪昀大声说:“莫愁!”   所有人都大为不解。小月大惊失色地说:“先生,你说什么啊?”   和珅疑惑地看着纪昀。   纪昀说:“莫愁未婚有子,有伤风化,公然上朝,有辱皇室之尊。”说着走到刑部大臣面前请问:“刑部侍郎大人,莫愁当处何刑?”   刑部侍郎说:“依律当斩!”   乾隆用震惊的目光看着纪昀,一时找不出话来问他。他气得直瞪眼睛。   和珅暗自着急,低声说:“纪晓岚,你又在搞什么花样?”   纪昀说:“臣启万岁,国法如山,不容循私,请万岁下旨赐莫愁一死。”   乾隆急得什么似的:“这……”   小月急得直向莫愁喊。“莫愁姐,先生已经疯了,他居然要斩你!”   莫愁镇定地说:“先生自有他的用意。”   小月跳着脚说:“用什么意啊?自己人都不认得了?”说着瞪着和珅说:“一定是和珅给他吃了什么药了。”   和珅急忙拉过纪明说:“纪晓岚,莫愁救驾有功,岂能问斩?”   乾隆立即说:“对,和爱卿说得好,莫愁功在社稷,朕恕其无罪!”   莫愁感动地看了一眼乾隆。   小月莫名其妙地看着说:“姐姐,你看,和珅这大坏蛋今儿要救你,纪先生却要斩你,今儿他们全反了,两人都有病啊。”   莫愁感叹着说:“先生,是要救我啊!”   小月睁大双眼问:“什么?他一口一个斩字,听得我心惊肉跳,这还是救你?”   纪昀说:“好!和大人说得好!莫愁救驾有功,这点不能不考虑。请问侍郎大人,大清律法可有先例?”   刑部侍郎说:“万岁若降旨,莫愁可以赦免。”   乾隆大声说:“朕立即降旨赦免。”   小月与莫愁刚松了口气,只见纪昀突然摇头说:“不行!不行!”   乾隆惊讶地问:“为什么?”   纪昀望着乾隆说:“万岁虽然降旨赦免莫愁,可是莫愁仍然没脸见人啊!”   和珅急忙说:“纪晓岚,慎言!慎言!其他的再退朝再议!”   纪昀注视着乾隆说:“女子名节大如天!莫愁未婚有孕,所有的人都看不起她,她将来如何做人?”   乾隆内心痛苦地挣扎着,一时无语。   和珅问:“纪晓岚,你想怎么样?”   纪昀说:“我也不知道,正愁着没有解决之道呢!有请侍郎大人指教。”   刑部侍郎说:“若有人愿娶莫愁,莫愁有了名份,不育未婚女子,此事自然平息。   乾隆和莫愁都愣住了   小月兴奋地说:“姐姐,只要孩子他爹娶你,你就没一个罪。”   莫愁摇着头说:“这……不……”   纪昀一旁拍着掌说:“唉呀!这可是上天打救,绝处逢生啊!眼看莫愁都活不下去,却原来这么简单就没事了?真是善有善报啊!”   乾隆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和珅。   和珅慌忙说:“这……这不行啊!”   纪昀问:“和大人,为何不行?”   和珅情不自禁望了乾隆一眼说:“因为……因为……男方不能娶莫愁。”   纪昀咄咄逼人地说:“这又是何故?男方若真是孩子父亲,他就应该挺身而出,给莫愁一个名份,还莫愁一个公道啊!”   乾隆内心十分震撼,他在思考着,但是下不了决心。   小月对莫愁说:“哎,先生这还像句人话!”   和珅生气地说:“纪晓岚,你明明知道孩子的爹是何人,怎敢如此放肆?”   纪昀注视着乾隆说:“纪昀放肆,乃不得已,因为现在面临莫愁生死关头啊!莫愁若无名份,肚子里孩子生下来,就是个野孩子。”   小月也叫道:“对!那不成了杂种了?不行!”   和珅看着乾隆面带难色,怀疑乾隆可能承认自己所为,急忙上前说:“万岁,此事必须从长计议,请先退朝。”   乾隆觉得和珅说的在理,急忙说:“这……那就依和爱卿所奏,这个……”   纪昀咬住不放,逼视着乾隆说:“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万岁若真疼爱莫愁,就清还她一个名份,让她清清白白做人!   乾隆张口结舌地:“朕……朕……”   莫愁见皇上如此为难,为了保住皇上声誉,急忙上前说:“莫愁不怕流言蜚语,请皇上退朝。”   纪昀逼视着乾隆说:“请皇上宣布,莫愁的男人愿意娶她。”   和珅大怒道:“纪晓岚!你给我住口!”   纪昀不理和珅,坚决地说:“请皇上宣布!”   莫愁一旁叫:“请皇上退朝!”   众大臣见此情形,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只有小月还蒙在鼓里,不知好歹地说:“皇上知道那王八蛋是谁?皇上,你说出来啊!别让莫愁姐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啊!”   乾隆看着莫愁,说“……我……”   和珅慌忙说:“万岁请先退朝,万岁与纪晓岚再行商议……”   莫愁含泪跪下:“请万岁退朝。”   乾隆缓缓起身,好像要退朝。纪昀注视着乾隆,咄咄逼人地说:“一国之君,万民之首,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不敢承认了?”   众大臣听了纪昀的话,个个惊得屏声静息,看着乾隆,等待着他对纪昀发难。然而,乾隆却颤抖着望着众臣说:“朕……就是莫愁的男人!”   众大臣呆呆地望着乾隆。莫愁流出了眼泪。小月吃惊不止,像是不认识眼前的皇上了。   乾隆望着莫愁说:“朕不能做负心之人,朕决定迎娶莫愁!”   莫愁含泪惊喜地叫道:“万岁!”   和珅震惊地张了张嘴。只听纪昀高声叫道:“万岁英明!”   小月恍然大悟地大叫道:“万岁,王八蛋是你?”   乾隆苦笑道:“王八蛋就是我。”   纪昀急忙说:“小月,不可无礼!”   小月这才明白过来慌忙下跪道:“小月该死,我可骂了皇上好多次了。”   乾隆内疚着说:“朕该骂,该骂,骂得好。”   和珅怒视着纪昀,低声说:“纪晓岚,你知道你捅出多大的娄子?”   纪昀镇定地说:“风波迟早要来,谁也捂不住!”   刑部侍郎突然上前跪下说:“臣冒死启奏万岁,莫愁乃汉女平民,依大清皇室规矩,皇上不能娶莫愁为妃!”   乾隆气愤地叫道:“你……”   众大臣一起下跪,“请万岁三思。”   乾隆叫道:“朕的家事,不容大臣置嚎!”   刑部侍郎说:“皇上纳妃,乃是国家大事!”   另外一位耿直的大臣也说:“皇上娶莫愁,动摇大清国本,万万不可!”   众臣随声附和着:“万万不可!”   乾隆惊恐地看着大臣们,莫愁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和珅怒视着纪昀说:“纪晓岚,你惹出的祸,你自己收拾吧!”   纪昀大喊着:“请万岁退朝!”   乾隆一怔:“啊?”   纪昀使着眼色说:“此时不退,更待何时?”   乾隆醒悟过来:“对!退朝!”   太监一旁叫道:“万岁有旨,退朝……!”   为了维持生计,祝君豪在闹市上卖起了风筝。君豪的小摊前排满各式风筝,其中最大一个风筝写着:“状元风筝”。由于他扎的风筝特别好看,很多人争先恐后买着风筝。   君豪一边收钱,一边吆喝着:“来啊!状元风筝啊!大吉大利啊!”   人群中,丰绅殷德注视着君豪,丰绅一身武将打扮,骑在马上。   君豪无意之间看到了丰绅,问:“公子?也买风筝吗?”   丰绅下了马,走近他说:“君豪兄,和珅殷德就要出征了!”   君豪吃惊地说:“啊?公子去哪里?”   丰绅微笑着说:“西征大漠,也许就回不来了。”   君豪问:“公子因为得不到小月,方才慷慨赴死?”   丰绅说:“不……我正是想得到小月,才要投笔从戎!”   君豪不解。丰绅接着说:“科场上,你永远是状元,我永远是榜眼。只有到了战场上,我才有可能得到我的状元!”   君豪惊叫着:“公子真是永不言败?”   丰绅说:“我是个好胜的人,我要用这方式,赢得小月的心。”   君豪佩服地说:“公子果然性情中人啊。”   丰绅说:“征途漫漫,生死茫茫,阿德有个不情之请。”   君豪说:“公子请说!”   丰绅说:“请君家兄答应我,半年之内不要娶小月。”   君豪问:“为什么?”   丰绅说:“半年之后,我若捐躯沙场,小月就由仁兄照顾了!”   君豪说:“公子吉人天相,一定平安而归!”   丰绅说:“半年之后,我若平安而归,将与仁兄再争小月,仁兄能否答应?”   君豪愣怔片刻,很快说:“君豪答应公子,决不食言。”   丰绅又骑上马说:“告诉小月,她将长存我心,伴我杀敌!”   丰绅正要策马而去,君豪叫住他:“公子且慢!”   丰绅勒马回首站住,君豪从自己风筝摊上取下一个风筝,递给丰绅,说:“小小礼物,聊表敬意。”   丰绅接过风筝一看,见风筝上写着“凯旋而归”。丰绅一笑,说声多谢!用力一策马,-驰而去。他一手策马,一手高放风筝,风筝飞上空中。   草堂外小巷,垂柳在风中摇曳。小月与纪昀一左一步扶着莫愁走来。   小月边走边说:“姐姐,小心动了胎气。”   莫愁笑着说:“我还没那么娇嫩!此刻我还能飞檐走壁呢!”   纪昀问:“莫愁,你怎么知道赶到金殿去救我的?”   莫愁笑了笑。   纪昀问:“你躲在哪儿,怎么我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莫愁说:“我就躲在御书房里!”   纪昀大惊一惊,想了想,点着头说:“难怪,难怪……”   小月:“姐姐,御书房全是书,没吃的,你得躲在御膳房!”   莫愁说:“我舍不得皇上啊,肚子里孩子一天天长大,我对皇上思念一天比一天强烈,我要时时刻刻看见他。”   纪昀说:“皇上居然都没发现?有趣。”   小月开心笑着说:“皇上好笨哦!”   莫愁说:“皇上日理万机,最近更加忙碌,他哪想得到我就在他眼皮底下?”   纪昀说:“我的事,你一定偷看皇上圣旨了?”   莫愁说:“其实,那个和珅几乎天天到御书房去,利用莫愁的事,落井下石,中伤先生,我一五一十全听到了。”   小月说:“这个狗官,太可恶了,阿姐,皇上也信这狗官了?”   纪昀笑着说:“放心啦,别看皇上表面上漫不经心,心里可有数了。”   莫愁说:“先生说得对,每日和珅一走,皇上就忧心忡忡,坐在那儿发呆,他真的不忍心处置先生啊!”   纪昀说:“这件事,真让皇上为难了。”   小月说:“他为难什么?我阿姐才叫为难呢!皇上要不娶她啊,这大肚子找谁认主?我可愁死了。”   莫愁一笑说:“小月别愁,到家了!”   小月看着大门,生气地说:“这三姑,门也不关?”   纪昀不安走进敞开的大门,只见大院内,三姑披麻戴孝,背对大门,正在烧纸钱,三姑不知是哭还是在唱:“我的夫啊!你死得冤啊!”   莫愁好奇地问:“她……她是谁?”   小月小声说:“三姑。”   莫愁看着三姑。纪昀糊涂了,嘀咕着:“三姑不是一辈子没出嫁吗?哪来丈夫?”   小月说:“对啊!”她走到三姑大喊着:“三姑,你哭谁啊?”   三姑回身一望,大惊失色。纪昀上前刚要问她,三姑连连后退着:“你……你是谁?”   纪昀问:“我是谁,你都不认得了?”说着又走上前几步。三姑突然惨叫起来,鬼啊……叫着逃入屋内。   纪昀目瞪口呆地问:“小月,莫愁,我长得像鬼吗?”   莫愁笑了:“先生长得像潘安呢!”   纪昀摇摇头说:“这三姑是不是中邪了!”   小月说:“哎!我看挺像。”   三人说着走入草堂客厅。   小月一进屋,喊着:“三姑?三姑?”   三姑突然冲了出来, 手上拿着一道纸符, 直瞪着纪昀。纪昀朝她一笑,三姑“啪”地一声,将纸符一下子贴在纪昀脑门上。   纪昀愕然叫了一声,小月、莫愁莫名其妙,三姑比手画脚地说:“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纪昀好奇地一吹,纸符在脑门上飘起来。三姑吓得转过身去。   莫愁低声问小月:“这三姑是真的有病?”   小月笑着说:“我看病得不轻。”   三姑对着纪昀作法,颤抖着说:“天灵灵,地灵灵,纪先生,做了鬼,不要找我行不行?”   纪昀说:“我做了鬼?你是活见鬼!”   三姑颤抖着说:“我就是活见鬼啊!”说着持符作法,叫道:“雷公下来打一架,大鬼小鬼全退下!”   小月说:“三姑,先生又没死!”   纪昀笑着往阳光地里一站说:“鬼没影子,你看,我的影子。”   三姑看看地上,惊喜地说:“有影……有影……先生没死?”说着望着天想一想,说:“不对!先生准死了!”   纪昀问:“你怎么非要我死呢?”   三姑说:“皇上降旨斩你的啊!神仙也救不了你了!你还是鬼!”   纪昀好笑着说:“我看这辈子我做不成人了。”   小月说:“三姑,是莫愁姐赶到金殿上,跟皇上求情,这才救了先生了。”   三姑看着莫愁问:“你,是莫愁?”   莫愁笑了:“我就是莫愁。”   三姑惊喜道:“莫愁回来了,先生不死了?”   小月说:“鬼魂摸不着,你摸摸先生的肉。”   三姑上前抓住纪昀左捏右捏,说:“有肉……真有肉……”   小月与莫愁高兴地望着,纪昀闪避着说:“三姑,行了!别捏了。”   三姑停住手,呆呆看着纪昀问:“……你没死?”   纪昀问:“这回又怎么了?三姑?”   二姑猛地一把搂住纪昀大哭.叫道:“你活着,你活着,你没死!”边哭边打着纪昀说:“你活着,你真活着……”   纪昀与小月和莫愁目瞪口呆。纪昀慌忙说:“三姑,你怎么了?”   三姑含着泪,望着他说:“你!你这死人头喂!”   纪昀糊涂了:“我又成死人了?”   三姑说:“你知道人家为你哭断肠了吗?我的死人哎!”哭着又打了纪昀几下。   纪昀打量三姑问:“啊?你为我哭?你这一身敢情是……?”   小月问:“三姑,你披麻戴孝是为先生?”   三姑哽咽着说:“不是他……还有谁?”   莫愁感动着说:“三姑以为先生必定问斩,居然披麻戴孝,吊祭先生,真是……”   纪昀说:“不对啊!我刚才明明听见你叫着‘我的夫哎……!’”   小月说:“对,我也听见了。”   纪昀说:“你不是哭我啊!”   三姑娇羞地打了纪昀一下:“你是真不懂假不懂啊?”   纪昀认真地说:“我是真不懂。”   三姑说:“你纪晓岚学问那么好,你会不知道?”   纪昀说:“我学问再好,碰到三姑全没了。”   莫愁问:“三姑,你哭的这夫就是纪先生?”   三姑羞答答地说:“哎。”   纪昀惊叫道:“我?喂!三姑,你糊涂了?这丈夫可不能乱叫的。”   三姑真诚地望着他说:“我想纪先生单身一人,他死了以后,黄泉路上孤零零一个,多可怜啊!所以,我追认他为我夫。”   纪昀问:“啊?这还有追认的?”   三姑说:“我喊几声,黄泉路上孤魂野鬼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纪昀感到有些意外,叫道:“啊?”   小月发自内心地说:“三姑,你……你真是好人哎!”   莫愁感动地说:“从来也没人这样关心我们先生!”   三姑含泪而笑说:“好了……这下好了,他没死,我也算白喊了。”   小月与莫愁帮三姑取下孝服,三姑望着纪昀,含情脉脉地说:“你吓坏了吧?”   纪昀连忙笑着说:“没有,没有。”   三姑说:“没吓坏,我看也饿坏了,对不对?”   纪昀说:“不饿……不饿……”   三姑问:“你不饿,咱那两个女儿还不饿?”   纪昀愕然地说:“咱们两个女儿?喂!三姑,你别乱叫,听得我心惊肉跳。”   三姑瞪着他说:“怕什么,状元都叫我做干娘,她们还不能叫我一声?”   两位姑娘笑着一鞠躬:“干娘!”   三姑开心地笑着:“乖!乖!干娘给你们做饭去!”说着走入厨房,回头说:“你们好好陪干爹聊聊天……”   纪昀苦笑着说:“这……天啊!怎么来了这么一位啊!”   小月笑着说:“恭喜干爹!有个干娘了。”   纪昀瞪着她道:“你再乱说,看我不揍你!”   小月又笑道:“干爹打我,我找干娘哭去!”   纪昀无奈地说:“你……我不跟女人吵……”   莫愁笑了,说:“先生,三个女人一台戏啊!草堂现在好热闹了。”   纪昀说:“你们热闹了,我可苦死了。”   这时,君豪从外跑入,气喘吁吁地叫着小月。小月眼睛一亮:“君豪哥?我莫愁姐回来了。”   君豪顾不上看莫愁,说:“小月,丰绅公子要出征了!”   小月心一沉:“公子他……他真要去打仗!”   君豪激动地说:“小月,他是为了你而去的。”   炽热的太阳照着养心殿外广场。大殿内,乾隆面色苍白,看着大殿外广场,密密麻麻跪着一批大臣上早朝。   和珅站在殿下,看着乾隆,忧心忡忡。   乾隆生气地叫:“和珅!”   和珅答:“奴才在。”   乾隆说:“连你也掌控不了这班大臣?”   和珅说:“奴才……实在无能为力。”   乾隆冷笑着间:“这班大臣,哪个没收过你的好处?”   和珅尴尬地说:“万岁……他们……”   乾隆说:“平常你放个屁,他们谁敢说不是香的?怎么今儿没人听你的?”   和珅无奈地说:“万岁,您看!”   只见众大臣前面,一位老臣双手高举一册子跪着。和珅说:“他们把康熙爷的遗诏抬出来了!”   乾隆气愤地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拿康熙爷来压朕?”   和珅说:“万岁,皇上娶汉女,有违皇室规矩,众大臣群情激奋,联名上书,就连奴才也制止不住了。”   乾隆问:“和珅!你也反对莫愁入宫?”   和珅说:“奴才不敢,奴才知道皇上对莫愁的心意,可是。”   乾隆说:“朕要做的事,没人可以阻挠!”   和珅说:“万岁息怒……莫愁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切莫冲动。”   乾隆问:“和珅!连你也不听朕的话了?”   和珅说:“不!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提醒皇上,不要忘记太后老佛爷。能够阻止莫愁入宫的,不是这班大臣,而是太后啊!”   乾隆痛苦而又无奈地说:“烦啊!”   乾隆走入养心殿内室,众大臣仍在烈日下跪着。   一顶绿呢轿子急急而行至大街上,轿中,和珅一头大汗,他催促着轿夫:“快点!快点!你们都没吃饭啊?”   轿夫们抬着轿子跑着。和珅依然嫌慢,心急如焚地叫道:“快!快!”   轿夫越跑越快,和珅还是觉得慢,他大叫停轿,轿夫们停下轿子,气喘如牛,和珅揭开轿帘,冲了出来,撩起官袍跑去,轿夫们全愣住。   和珅在大街狂奔着至和府大门前,几名家丁持灯看守着,见和珅冲来有家丁忙问:“老爷,您怎么没乘轿?”   和珅喘着气问:“阿德呢?”   家丁说:“公子已经出征了。”   和珅惊叫道:“阿德出征了?”   家丁说:“公子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一直等不到老爷,他就走了。”   和珅痛苦而失望地几乎昏倒,家丁扶住他,和珅喃喃地说:“阿德走了!”   大门口,灯笼在风中摇晃,和珅无力地扶着大门,远眺着前方,凄凉地喊着:“阿德!”   火把熊熊燃烧,映着城门。长矛在闪闪发光,旗帜在迎风飘扬,大批清兵手持火把肃立。一身戎装的丰绅殷德骑在马上,丰绅依依不舍地望着城门。   副将高声说:“大人,时辰已到!”   丰绅拔剑发令:“出发!”   夜空中,号角悲壮长鸣,大批清兵整齐地跑出城门。丰绅骑在马上,目光炯炯,策马而行。   远远听到有女人在叫着“公子”,声音很熟悉,丰绅回头一看,见城门内,小月飞奔而来。   丰绅惊喜地叫道:“小月?”   小月飞奔而来,丰绅掉转马头,冲回来,小月停下来,激动地望着丰绅。   丰绅跳下马,冲向小月。小月激动地叫道:“公子……”   丰绅也激动地说:“小月?你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小月问:“公子,真的要去打仗?”   丰绅说:“国有危难,丰绅殷德岂能退缩?”   小月敬佩地说:“公子,你真不像和珅的儿子啊!”   丰绅深情地注视小月说:“小月,请为我祈祷吧!”   小月说:“我会的,我会天天烧香,求菩萨保佑公子,平平安安……”   丰绅感动地说:“不……你只要求菩萨保佑我打胜仗就行了。”   小月说:“公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你不能死!你千万不能死!知道吗?”   丰绅说:“小月之言,铭记我心。”   小月拔出自己的短剑说:“公子,请收下这把短剑。”   丰绅惊喜地说:“小月,这是你的防身之器啊!”   小月一笑说:“小月用来防身,公子用来杀敌,还是你拿着合适!”   闪闪发光的短剑,小月的手与丰绅的手共同握着短剑,远处号角凄厉。丰绅殷德把短剑插在自己腰间,飞身上马,用力一鞭,策马飞驰而出。战马狂奔,狂风吹着他的斗篷,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月依依不舍,挥动着手,当再也看不见丰绅时,她有点失落地垂下自己的手。   高大的城墙上,一轮明月当空,照见一个人影,他一动不动。那是和珅站在城楼上,他正默默注视着城门下的一幕,目光中流露出少有的温柔。   君豪在月光下做着风筝,三姑匆匆走来。君家抬头问:“干娘,你还没睡啊?”   三姑说:“我睡得着吗?我,我气都气饱了。”   君豪问:“谁惹您生气了?纪先生?莫愁?不会吧?小月又不在家。”   三姑说:“谁惹我生气?不就是你吗?”   君豪不解地问:“我?我晚饭后都没跟干娘说句话……”   三姑说:“你啊你,你跟小月说了什么?”   君豪说:“我跟他说,丰绅公子要出征了。”   三姑问:“小月姑娘呢?”   君豪说:“不在家,准是去送丰绅公子了。”   三姑生气地说:“你这不是想气我啊?”   君豪说:“干娘自己想去送行?”   三姑气哼哼地说:“送你的头!你说现在是谁跟你抢小月的?”   君豪说:“丰绅公子啊!”   三姑说:“可不是,我好不容易,死皮赖脸住到这草堂来,为了啥?”   君豪糊里糊涂地问:“为啥?”   三姑一巴掌打在他头上说:“为的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君豪说:“哎,干娘这句颇有文采哦!”   三姑说:“文采?我的心都挂彩了!咱好不容易住到这儿来,你可以亲近小月,那丰绅公子就没法跟你抢了。”   君豪睁大眼睛看着她:“啊?你为这目的来的啊?”   三姑接着说:“你倒好,倒鼓励小月去给丰绅公子送行,这不有病吗?”   君豪说:“丰绅公子为国征战,令人敬佩,他临行最大的愿望就是见见小月最后一面。”   三姑说:“这是人家苦肉计,你这都看不出来,小月姑娘喜欢上你了,和珅家没辙了,才弄出这条‘出征’的苦肉计,小丫头都喜欢大英雄,你看,小月一听,立马就跑去送行了。”   君豪说:“小月姑娘有情有义。”   三姑问:“她有情有义?你没头没脑,这一送要送出感情来怎么办?”   君豪说:“我没想过这件事。”   三姑生气地说:“没想过?你这书呆子,啥都没想过?你得想啊!我的好儿子,你这会儿不是状元了,你只是个做风筝的。”   君豪说:“做风筝的也挺好的。”   三姑苦笑着说:“你看我们那条街,三个做风筝的全是光棍,你打算当第四个啊?”   君豪说:“我?干娘,我跟丰绅公子口头有约,半年之内决不谈婚论嫁。”   三始更加生气了,叫了起来:“你……你真要气死我了,这种约也好定的?”   君豪说:“这十分公平啊!”   三姑说:“他上战场,就怕你趁机把小月娶了,用这种话来套住你,你倒好,一口就答应了,你可真笨啊!”   君豪说:“公子为国征战,我岂能趁人之危夺取小月?”   三姑说:“你……天啊!我真不晓得你这状元怎么考上的?你的脑瓜子还不如我呢!你以为他真的去打仗?他爹会舍得让他这样做?开玩笑,他准是躲在哪个地方纳凉,半年之后回来,战功全是他的。”   君豪说:“丰绅公子是个正人君子,他杀敌一定冲在最前面。”   三姑说:“得了!得了!人家说什么你都信,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半年之后,人家大英雄回来,小月就飞了。”   君豪一笑说:“干娘,月亮飞不走,飞走的是云彩。”   三姑说:“算了!算了!我跟你这书呆子说了也是白说,我算懂了,你的事啊,只有干娘亲自出马,才能搞定!”   君豪呆呆地看着她,不知她到底要干什么。   夜幕降临皇宫,四下里静悄悄的,养心殿内大红宫灯照着跪在地上的乾隆,他一动不动,太后拄着拐杖,站在他面前,气愤地指责着乾隆。太后愤怒地说:“你……这种事你居然当着众大臣的面承认,你这什么意思?”   乾隆说:“一国之君,敢作敢当!”   太后说:“敢作敢当?你看到大臣们全都跪在外头,要来劝阻这个风流皇帝,大清皇室的脸全被你丢尽了。”   乾隆说:“孩儿该死,可是莫愁无辜。”   太后说:“莫愁无辜,皇室可以给她银子,可以给她地,为何定要娶入宫中?”   乾隆说:“因为,孩儿愿与她长相厮守。”   太后愤怒地顿拐杖说:“荒唐!康熙爷的遗训,你全忘了吗?”   乾隆说:“孩儿不敢忘。”   太后沉了沉说:“好!你起来!”   乾隆起身,太后让他跟着,两人走到一个帏幕之前,太后用力一扯帏幕,他们面前出现一块巨大的屏风,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字。太后说:“康熙爷的遗训就刻在这上头,你念啊!”   乾隆全身有些颤抖,不敢正视屏风。   太后指着上面说:“念啊!中间那一段!”   乾隆低声念着:“……大清皇帝若违旨迎取汉女,便是不忠不孝,皇室有权废黜帝位,另立新君。”   太后叹着气说:“康熙爷好像是为你写的啊!”   乾隆低声说:“皇额娘,康熙爷的遗诏,过时了。”   太后叫道:“大胆!”   乾隆说:“大清国至今,已逾百年,满汉一家,民间早就如此。”   太后说:“这些全都是大逆不道之言!”   乾隆说:“皇额娘,顺治爷与董小宛的故事,民间家喻户晓。”   太后说:“那全是野史,一派胡言。”   乾隆说:“雍正先帝与吕四娘的故事也是人人皆知。”   太后斥道:“那更是有人恶意中伤。”   乾隆说:“可是老百姓都津津乐道。”   太后说:“那是百姓在看我们皇家的笑话。”   乾隆说:“不……皇额娘,那是百姓希望看到满汉亲如一家,我大清国各族不分彼此,所以民间才有各种传说流传……”   太后冷笑道:“皇上可不要忘了,民间还传说吕四娘砍了雍正先帝的头呢,这种荒诞无稽之言,皇上也信吗?”   乾隆一怔。太后伤心地说:“满朝文武,群情激奋,皇上还要一意孤行?”   乾隆说:“朕只不过娶一女子,何必大惊小怪?”   太后说:“多少老臣跑到哀家这儿,老泪纵横,他们说,大清王朝三纲五常就要被皇上给败坏掉了。”   乾隆倔强地说:“皇额娘,莫愁常常入宫来服侍你,额娘亲眼看到,莫愁是个多好的女孩子!”   太后说:“莫愁是何许人也,哀家比谁都了解,可如今不是说她人好人坏,我跟皇上说的是祖宗的制度。”   乾隆说:“祖宗制度,难道就不能改吗?”   太后叫道:“放肆!祖宗制度如何能改?”   乾隆说:“我做的是大清国的皇帝,满人汉人,全部是朕的子民,朕视他们如一体,为何只能娶满人,就不准娶汉女?”   “皇上真要一意孤行,好啊!好啊!”太后持着拐杖踱着步说:“那你……就娶莫愁吧。”   乾隆惊喜地看着太后。没想到太后却说:“皇帝你也不要做了。”   乾隆惊叫着:“额娘?”   太后说:“求仁得仁,求爱得爱,皇上要做一个多情种子,哀家不敢阻止,但是,大清皇室的血统不容用污。”太后说着觉得虚火上升,呼吸困难,全身无力,口中念道:“大清皇室……”   乾隆急忙扶住太后说:“……额娘……孩儿不孝……您别气。”   太后大口喘着气说:“孩子啊!你可知道你这皇帝是怎么当上的?”   乾隆说:“那是雍正先帝传位给孩儿的。”   太后说:“错了!当你还是六七岁小孩的时候,康熙爷就十分喜欢你啊!他为什么选雍正先帝继位,为的是有朝一日能把皇位传给你。”   乾隆愕然,情不自禁望着屏风。   太后说:“可是今天,康熙爷亲自选定的皇帝,却要亲手推翻他的遗诏了!康熙爷在天之灵有知,他会痛斥这个不孝孙子啊!”   乾隆深感内疚,他缓缓下跪道:“爷爷,孙儿不孝!”   太后说:“皇上在这儿跪上一夜,天明的时候,哀家再来看你,如果那个时候,皇上还想迎娶莫愁为妃,哀家决不阻挠。”   乾隆眼睛一亮,说:“多谢额娘!”   乾隆含泪目送着太后拄着拐杖走开了,静静的大殿内,只有乾隆跪在屏风前。   与此同时,草堂书房依然是火烛明亮,纪昀抽着烟,一边写着书。房门悄悄推开,三姑捧着一个盘子走入。纪昀抬头一看,说:“三姑?有劳了,有劳了。”   三姑笑着说:“哟,瞧您客气的,又不是外人,老夫老妻了。”   纪昀顿时被烟呛得直咳嗽:“老夫……”   三姑慌忙放下盘子,上前为纪昀捶背说:“呛到了,这烟要少抽……你要死了,丢下我一个,可怎么办啊?”   纪昀忙说:“没事,没事,三姑啊,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三始一听,很认真地说:“哟,什么商量啊?您是一家之主啊,您说西,我不往东,你说打雷,我就刮风。”   纪昀说:“哎,那我就直话直说了,前些日子你刚住进来的时候,我就说过,那房间是莫愁住的,这会儿呢,她回来了。”   三姑说:“莫愁回来了,我知道。”   纪昀说:“我的意思三姑你明白了吧?”   三姑点头说:“明白!我三姑什么人啊?纸灯笼,一挑就明。”   纪昀说:“那您看……您看房间是不是腾出来给莫愁啊?”   三姑笑了:“先生忘了,莫愁的相好是皇上哎。”   纪昀说:“你也知道?”   三姑道:“晦!小月那嘴,比我还快呢,我说老头子啊……”   纪昀苦笑着说:“你还是叫我纪先生。”   三姑说:“哎,纪先生,莫愁可是我干女儿。”   纪昀说:“是啊!干的,干的。”   三姑惊喜地问:“那皇上要是娶了莫愁,皇上就成了我女婿了。”   纪昀一笑:“你倒挺能想的。”   三姑望着天花板说:“天啊!我成了皇上丈母娘了?”   纪昀说:“没错!”   三姑兴奋起来:“皇上的丈母娘哎,我要多少房子都有吧?”   纪昀说:“那当然了。”   三姑拍着他肩膀说:“好!那到候,我再搬就行了。”   纪昀一怔问:“到时候?”   三姑说:“现在就不着急了。”说着正要走开,纪昀拉住三姑说:“喂,三姑别走。”   三姑羞涩着说:“不走,你要干什么?”   纪昀发现她表错情,慌忙甩开自己的手说:“三姑,我跟你说,我在虎坊桥那儿租了一套四合院,挺宽敞的,你跟祝君豪明儿过去看看,合适不合适。”   三姑目光发愣,看着纪昀。纪昀问:“三姑,你听见没有?”   三姑还沉浸在刚才当皇上丈母娘的喜悦里,问:“先生,这女婿一年得给丈母娘多少孝敬银子啊?”   纪昀问:“你怎么还想这码事啊?”   三姑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不是还欠着债吗?”   纪昀说:“三姑,我们先说这房子。”   三姑点着头说:“房子?明天我跟君豪就过去看。”   纪昀惊喜地说:“哎,看好了就搬。”   三姑说:“唉呀,我真舍不得你们搬。”   纪昀不解地问:“我们搬?三姑,我是说你们搬。”   三姑问:“我们搬?”   纪昀说:“对!”   三姑望着纪昀,眼巴巴地问:“你……你要我搬走?”   纪昀说:“那边房租,我替你们付,你就别愁了。”   三姑颤抖着问:“你……你讨厌我了?”   纪昀说:“没有。”   三姑问:“你……不想看见我了?”   纪昀说:“没有的事,这不……你们还可以常来草堂。”   三姑突然大哭起来:“我不活了!”   纪昀吓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三姑号啕大哭起来。莫愁出现在书房门口,莫愁问:“先生,三姑,出什么事了?”   三姑哭着说:“先生他……他对我……”   莫愁急忙问:“先生,你对干娘怎么了?”   纪昀说:“我什么也没做啊!”   莫愁问:“三姑?到底怎么回奔?”   三姑抽泣着说:“先生他要赶我走!”   莫愁愕然地问:“先生?!你怎么赶三姑走?”   纪昀说:“我就是想腾出个房间给你。”   莫愁说:“没事,我跟小月挤一挤就行了。”   三姑惊喜地说:“对!还是干女儿体贴,你干爹啊,真没良心。”   莫愁说:“先生,就让三姑住下来吧,草堂也热闹些,我和小月常常不在,先生也有个伴儿!”   纪昀苦笑着叫道:“啊……”   三姑含泪而笑,说:“对!有个伴,有个老伴。”   纪昀说:“我听着怎么那么别扭,行了,三姑,回去睡吧,不搬了。”   三姑笑了:“老头子还是舍不得我走呢!”   纪昀哭笑不得,看着三姑走出书房。   莫愁说:“先生,小月回来了。”纪昀问:“哦,她没事吧?”   莫愁说:“小月眼红红的,好像哭过一样。”   纪昀说:“唉,你们俩的事,怎么都不顺利啊?”   莫愁心情沉重地看着纪昀,纪昀说:“你与皇上的事不顺,小月夹在丰绅殷德与祝君豪之间也不顺。”   窗口,三姑突然出现,一脸哀愁望着纪昀,说:“咱俩的事也不顺。”   这一夜,好多人都无法入睡,在月光映着的和府,书房窗口,和珅望着天空,心情无比沉重。这一边草堂内,小月也是呆呆望着天空,黑暗之中,祝君豪默默注视小月。   这个漫长的长夜终于过去了,晨光映照进皇宫养心殿内,窗口的阳光照射在巨大的屏风上。乾隆跪在屏风前,脸上出现沉着的表情。他缓缓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衣冠,推开大门,走到殿外。   殿外广场上,文武百官已经上朝,大家见皇上出来,整齐地跪下。   乾隆全身有些颤抖,声音中充满了压抑:“朕……不娶莫愁了。”   百官惊喜地叩首,山呼着:“万岁英明!”   乾隆无比惆怅地走回殿内。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六节 第六节   几个月后,莫愁的小腹已经微微显突,她坐在草堂石鼓上,绣着娃娃衣服。小月把耳朵贴在莫愁的肚子上听着,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说:“听到了,听到了。”   莫愁笑着问:“哪有这回事?你听到啥了?”   小月说:“我听到他说,我要出来!我要出来!”   莫愁大笑着,祝君豪站在远处扎着风筝,不由也笑起来。   三姑一把抓住他,低声道:“傻小子,别傻笑了,快上啊!”   君豪问:“上?上哪儿?”   三姑说:“你怎么那么笨?快拉小月出去玩啊?吃东西啊!放风筝啊!”   君豪一怔问:“干嘛?”   三姑哭笑不得地说:“干嘛?你想讨老婆,就得干这些。趁丰绅公子没回来,你得加把劲,把小月拿到手,懂吗?”   君豪说:“干娘,我得上街卖风筝了。”   三姑说:“对!就拉她一块去卖,她贪玩,你呢,就逗她玩,嘴巴甜一点,小月爱听啥,你就说啥,知道吗?”   君豪问:“干娘,这……行吗?”   三姑说:“当年多少男人追我,全用这一招,灵!快上!”说罢推着他走到小月面前,小月看着他问:“君豪哥,有事吗?”   君豪结巴着:“我……我想……”   外面一阵鼓乐震撼人心,盖住君豪的声音,小月说:“咦,街上好热闹!”   莫愁听了听,说:“好像是军鼓哎!”   小月一听是军鼓,立即跳上石桌,向墙外望去。君豪一边格外尴尬,不知所措。   小月惊喜地说:“有好多大兵……”   三姑推着君豪,低声说:“你也上!”   君豪爬上石桌,望着墙外说:“小月,你看那面大旗!”   小月说:“我不识字,大旗上写啥啊?”   君豪说:“大旗上写着‘丰绅殷德’。”   小月一听,惊喜大叫着:“姐姐,和公子回来了!”   小月飞身跳下石桌,跑出了大门,君豪站在石桌上,呆呆地看着大街上。   三姑叫着:“人都跑了,你还看个屁啊?下来吧!”   君豪跳下石桌说:“干娘,丰绅公子回来了!”   三姑埋怨道:“他回来,你告诉小月干嘛?笨啊!”   君豪问:“不能说吗?”   三姑说:“你一说,小月跑去找丰绅公子,你啊,没戏唱了!”   君豪这才不安起来,看着三姑,不知说什么。莫愁望着君豪,露出同情的目光。   京城内鼓乐喧天,旗旗飘扬,大批清兵雄纠纠,气昂昂地列队而行,百姓争相围观,小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四下里看着,只见远处一个清将背对着她骑马而行。   小月惊喜地叫道:“公子!”之后追了上去。   大批清兵,整齐走着,气势非常浩大。小月在人群中推开拦在前面的人,追着那个清将。   小月好不容易冲到清将面前,仔细一看,原来骑在马上的不是丰绅,而是另一名清将。   小月脸上带着失望,大声问那清将:“看见丰绅殷德了吗?”   清将面色凝重地说:“丰绅公子他在后头。”   小月回身一望,见又有大批清兵走来。小月索性跑入清兵中间,向相反方向跑去。   清兵的刀枪在阳光下闪着光,小月在清兵中穿行,边跑边问:“看见丰绅殷德了吗?看见他了吗?”   清兵们都回答:“在后头,还在后头……”   小月在清兵中间奔跑着,渐渐地,大队清兵已经走完,小月喘息失望的目光,四周的人也已经散去。小月失望地看着,见城门口,一顶轿子被抬入。小月一惊,见轿子无声地晃动着。四名清兵有如幽灵,默默抬着轿子。小月脸上出现了疑惑而紧张的表情。轿子在小月面前停住,一个清兵揭开轿帘,从里面扶出一人,小月吃惊地叫出了声,此人正是丰绅殷德,丰绅双目蒙着布巾。小月恐惧地说不出话来,丰绅走到城门口,轻轻抚摸城墙的大石块喃喃地说:“小月就是在这儿送我出征的……”丰绅说着叫道:“你们快找小月,我知道她一定会在这儿等我。”   四名清兵愕然,以为他疯了,不知所措。丰绅说:“她在这儿……她一定在这儿……”说着喊叫着:“小月!小月!”声音在城门内回荡着。   小月走上前叫:“公子!”   丰绅全身一颤,回身而笑:“小月……我知道你在这儿,我知道……。”   小月急忙问:“公子,你……你的眼睛?”   丰绅微笑着说:“死不了……”说着取出短剑说:“小月,这是你送给我的,丰绅殷德没有给你丢脸。”   小月接过短剑,将剑拔出剑鞘,那是一把折断的短剑。小月感动地望着他。   丰绅说:“很抱歉,我没能保护好你的剑。”   小月说:“不……这是公子给短剑最好的装饰。”   丰绅感动地说:“小月,谢谢你,保重吧!”说着摸索着走向轿子,摸着木杠,准备入轿。小月一把抓住他。丰绅叫道:“小月?”   小月说:“我想扶公子回家!”   丰绅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月说:“我们走!”   小月扶着丰绅在街上走着,清兵们抬着轿子跟在后面。街边君豪匆匆跑来,惊讶地看着他们。围观的百姓看着他们,并为他们让出一条路。小月一直扶着丰绅,走到和府大门外。   拉下去!杖二十!乾隆拍案而起,愤怒地说。刑部侍郎大叫着:“万岁,冤枉啊!”   两名侍卫押刑部侍郎正要走出,乾隆又说:“就在这儿打!”   二侍卫放下侍郎:“喳!”   上朝的众大臣们都吓坏了,都不敢抬头。侍郎趴在地上,棍杖一通上下猛打。和珅面色苍白地看着。   纪昀冷笑着小声说:“和大人,知道侍郎大人为何挨打的?”   和珅说:“不是刑部公务出了娄子吗?”   纪昀说:“错了,那天大臣们带头跪谏,不准皇上娶莫愁的就是他,皇上借机发作呢。”   和珅苦笑着说:“皇上把气全出在他头上了?”   纪昀小声说:“皇上无法迎娶莫愁,自然找他出气了。”   和珅叹着说:“忠臣的下场,就是如此啊!”   纪昀望了眼众大臣说:“等着吧!皇上气没消呢!你们啊!一个一个都不放过。”   在他和和珅附近的大臣们开始紧张起来,有一位直求情:“纪大人,你得救我啊!”   纪昀摇了摇头。   最后一下棍棒落下,刑部侍郎已奄奄一息。   侍卫道:“启奏万岁,行刑已毕。”   乾隆怒声道:“拉下去!”   二侍卫拖着侍郎走出大殿,乾隆余怒未消地说:“谁有本上奏,快一点,别拖拖拉拉的。”众大臣见皇上怒火冲天的样子,吓得都不敢出声。   纪昀大声地说:“臣纪昀有本上奏!”   和珅意外地看了纪昀一眼。   乾隆问:“你……你又有什么事啊?”   纪昀说:“臣启万岁,臣要状告和珅。”   和珅愕然地:“你……”   纪昀说:“和珅,你自己向万岁认罪,免得我抖出你的丑事,难看!”   和珅又气又好笑说:“纪大人,我倒想听听,你能讲出我什么不是。”   乾隆指着纪昀说:“纪晓岚,你说!”   纪昀说:“臣启万岁,和珅今日上朝,微臣跟他相遇,他居然瞪我一个白眼,臣请万岁治其傲慢无礼之罪。”   众大臣偷偷暗笑。   和珅也觉得好笑,说:“纪晓岚,我看你真是吃饱撑的,万岁明鉴。纪晓岚完全是无理取闹。”   乾隆生气地说:“纪晓岚,你是嫌朕国事太少,居然拿这种鸡毛蒜皮来烦朕?”   纪昀苦笑着说:“臣启万岁,臣也有不是鸡毛蒜皮的重要大事要上奏,可是看见万岁心情不好,臣怕万一上奏,落得跟刑部侍郎一样,先挨二十大板,那就划不来了。”   大臣们又有人偷笑着。   乾隆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朕是那种无道昏君吗?国家大事,什么划得来划不来?荒唐!有事快说!”   纪昀说:“那微臣就放肆上奏了,臣要告一个人,又怕万岁不准。”   乾隆问:“你又要告和珅?又告他翻白眼,还是翻红眼?”   和珅一笑说:“奴才是黑眼!”   纪昀说:“非也,臣告的是……臣不敢说啊!”   乾隆说:“朝堂之上,朕恕你无罪,说!”   纪昀说:“臣要告的人,便是当今万岁!”   乾隆震惊地问:“什么?”   和珅说:“大胆纪晓岚!目无君皇,十恶不赦!当诛九族!”   众臣附和说:“当诛九族。”   纪昀说:“你看看,你看看,我都没开口,这大帽子一顶一顶飞来,要压死人呢。”   和珅道:“吾皇英明神武,上追秦皇汉武,下比唐宗宋祖,文治武略,十全功绩,八方拜倒,四洋称臣,你居然要告万岁?是可忍孰不可忍?!”   纪昀一笑,说:“万岁爷,我说一句,他说十句,这还让不让人说话?”   乾隆面色阴沉地说:“说!”   纪昀说:“万岁的文治武略那是没有话说,可万岁人品,那就值得商榷了。”   众大臣吓坏了,个个面如土灰。   和珅说:“大胆纪晓岚,万岁功比三皇,德并五帝,人性光辉,千秋一人。”   众臣附和着:“千秋一人!”   纪昀冷笑着说:“不错,千秋一人,真是千秋一人。”   乾隆问:“纪晓岚,你冷笑什么?”   纪昀说:“自古以来,君无戏言,君皇一言,赛过九鼎,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至于今,说话不算话,食言而肥者,吾皇真是千秋第一人。”   乾隆大怒道:“你说什么?朕食言而肥?”   和珅说:“纪晓岚,吾皇义薄云天,一诺千金,言必信,行必果,何曾有什么食言?”   纪昀冷笑着说:“就在这大殿上,万岁当着众大臣的面开了金口,说他一定会迎娶莫愁!难道大家都忘了吗?”   乾隆愕然:“这……”   纪昀说:“话犹在耳,万岁已然反悔,君言已成谎言,金口变成烂嘴巴!”   乾隆内疚地一言不发。   和珅挺身而出,说:“那是满朝文武,彻夜跪谏,万岁顺应天意,俯察民心,为了社稷利益而忍痛割舍儿女私情,此乃明君也。”   众臣附和着:“真明君也!”   纪昀冷笑道:“明君?万岁勾引民女,此明君一也,女方有孕,万岁百般隐瞒,此明君二也,不敢迎娶女方,此明君三也。”   乾隆惊慌地看着纪昀。   和珅说:“纪晓岚,儿女私情,万岁自有分寸,容不得你来多管闲事。”   纪昀问:“臣斗胆请问万岁,始乱终弃,负心男儿,纪晓岚告得告不得?”   乾隆犹豫着:“这……”   和珅大叫:“告不得!”   众臣也说:“告不得!”   乾隆有气无力地说:“告得!”   和珅和众大臣皆目瞪口呆。纪昀微微一笑。   乾隆自责道:“朕身为一国之君,万民表率,如果带头始乱终弃,如何取信于民?”   和珅说:“万岁?不可上纪晓岚的当啊!”   乾隆说:“纪晓岚!你既然告了朕,你说,朕当判何刑啊?”   纪昀一笑转向和珅问:“和大人,你说当判何刑?”   和珅说:“吾皇无罪。”   众臣附和着:“吾皇无罪。”   纪昀说:“当年陈世美抛妻弃子,包公把他给铡了,大快人心。”   乾隆问:“好一个纪晓岚,你想当包公?”   和珅问:“大胆纪晓岚!你……你想铡谁?”   纪昀一笑:“当然了,吾皇不是陈世美,莫愁也不是秦香莲,纪昀更不是包青天,万岁与莫愁情投意合,谁不希望他们百年好合?”   乾隆说:“朕何曾不想迎娶莫愁?可是朝廷文武皆表反对,朕能奈何?”   纪昀问:“满朝文武?”说着目光落在某位王爷身上,纪昀走过去问:“当日跪谏,听说王爷也是领头之人?”   王爷说:“大清皇室规矩,本王誓死捍卫。”   纪昀笑着问:“王爷果然是先皇的好子孙,请问王爷,玉兰好吗?”   王爷一怔:“玉兰?”   纪昀又笑着问:“秋菊好吗?”   王爷尴尬地说:“都……好……”   纪昀笑道:“王爷新纳二妾,玉兰,秋菊,皆是汉女,王爷怎么就不怕有违大清皇室规矩呢?”   乾隆注视着王爷,王爷恼羞成怒地说:“本王乃王爷,先皇规矩,只是限定皇上不得娶汉女。”   纪昀说:“这就奇怪了,到底是皇上大呢,还是王爷大?”   王爷说:“当然是皇上大。”   纪昀问:“王爷做得的事,皇上就做不得?这不是咄咄怪事?”   王爷被问得哑口无言,乾隆微微一笑。   一位贝勒挺身而出说:“大胆纪晓岚,大清皇室之事,你敢多嘴?!”   纪昀急忙施礼问:“贝勒爷有何指教?”   贝勒说:“我们反对皇上娶莫愁,并非因为莫愁是汉女,而是因为莫愁出身草莽,身份下贱,焉能与真龙天子匹配!”   乾隆听后一怔。   和珅说:“对,贝勒爷其言也善。”   纪昀笑道:“请问贝勒爷,小福晋好吗?”   贝勒问:“小福晋?”   纪昀说:“贝勒爷这位侧室,听说乃是八大胡同的红牌姑娘,怎样贝勒爷就不怕她身份下贱?”   众大臣笑出了声,贝勒尴尬而退。乾隆也忍不住笑了。   纪昀望着百官说:“诸位大人,满汉一家,这可不是一句空话,而是诸位大人自己身体力行,纳妾的纳妾,续弦的续弦,皇上正是以诸位大人为榜样,才决定与诸位同进退。”   众臣尴尬地不知所措,乾隆见纪昀为他修理众大臣,暗自叫好。   和珅看看乾隆脸色,怕他又动心,说:“万岁,不可听纪晓岚谣言惑众!”   乾隆笑着说:“纪大人,众爱卿跪谏,也是一片忠心,朕不怪他们。”   众臣说:“谢万岁!”   纪昀也说:“万岁英明!”   乾隆望着众大臣说:“你们也不要怪纪大人装疯卖傻,他不是要救朕,而是要救你们呢。”   和珅与众大臣都怔住了。   乾隆说:“朕不能迎娶莫愁,一肚子火,全怪罪你们,今天你们本来全都要挨板子。”   众大臣吓了一跳,都低下头。   乾隆:“幸好纪晓岚故意胡搅蛮缠,朕的气全消了,你们也逃过一顿廷杖。”   纪昀笑着说:“万岁,侍郎大人挨了二十板子,他才无辜。”   乾隆说:“传朕旨意,赏金百两,以慰忠臣。”   众臣急忙说:“吾皇英明!”   三站慌忙从屋内跑出来,手上还拿着勺子,大叫着:“莫愁,莫愁……”   莫愁正在院里散步,问:“三姑?怎么了?厨房失火了?”   三姑说:“不得了了!莫愁,你怎么可以在这儿走呢?小心动了胎气。”   莫愁笑着说:“三姑,没那么严重啦,大夫说这阵子得走动。”   三姑说:“大夫懂还是我懂啊?我生了四五个孩子,我会不懂?”   莫愁一愣:“四五个孩子?你?”   三姑笑了,扶着她说:“莫愁哎,千万得小心孩子哦,坐下,坐下。”   莫愁笑着问:“三姑,哪有那么紧张嘛?”   三姑说:“我能不紧张吗?你这一胎是龙种啊!”   莫愁说:“什么龙种?孩子就是孩子。”   三姑说:“开玩笑,荣华富贵,金银财宝,全靠这孩子。”   莫愁说:“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   三姑说:“男的,我一看肚子就知道是男的。”   莫愁问:“看肚子就知道?怎么看啊?”   三姑说:“你看你,肚子尖尖,准是男的。”   莫愁问:“肚子尖的就是男的?”   三站说:“对啊?你看那螃蟹圆脐是母的,尖脐是公的。”   莫愁大笑起来:“人又不是螃蟹!”   三姑说:“差不多啦,我三姑生了七八胎,全是男的,我会不懂得看肚子?”   莫愁问:“刚才你说生了四五个,怎么这会儿成了七八个了?还全是男的?”   三姑说:“嘿!生多了,哪记得那么清楚啊?莫愁啊!三姑这辈子本来想靠君豪,啊晓得这书呆子,三下五除二,把个状元给弄没了!”   莫愁说:“君豪哥,不贪附马之位,这才是书生本色,令人佩服。”   三姑叹息道:“敬佩有屁用啊?现在只能上街卖风筝,多没出息?”   莫愁说:“我听纪先生说了,本来给他安排了个位子,修四库全书。”   三站愤愤地说:“吃皇粮?多好!可他偏不要。”   莫愁说:“君豪哥说,他今生今世,誓不再食朝廷俸禄,这等骨气,可以跟陶渊明相比呢!”   三站说:“我看那姓陶的也是个笨蛋!莫愁哎,我的好干女儿哎,干娘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发财,眼看君豪是没指望了,希望全寄托在你这肚子上了。”   莫愁一笑:“全在我肚子上?”   三姑憧憬着说:“要是生个男的,说不定将来当上皇帝呢!”   莫愁苦笑着说:“三姑,这你就别想了,皇上已经宣布不会娶我了。”   三姑摇着头笑道:“这男人心啊,海底针,嘴巴说一套,心里想一套,就像你们纪先生。”   莫愁问:“我们先生?”   三姑说:“别看他老躲着我,嘴巴上对我冷冷淡淡的,心里可是喜欢上我了。”   莫愁问:“真的吗?”   三姑说:“你没看他那色迷迷的眼光,一天到晚就盯住我不放,看得我是心头小鹿撞……”   莫愁说:“唉!先生一人,也挺孤独的。”   三姑说:“放心,纪先生交给我对付,皇上交给你对付!”   莫愁不解地问:“对付?怎么对付?”   三姑说:“一哭二闹三上吊,男人最怕这一套!”   莫愁叫了一声:“啊?”   三姑说:“我嫁了八九个男人了,九九八十一招,三十六计,七十二变,所有招数我都会,我告诉你,见了皇上,你先哭……”说着佯作凄凉状,说:“你哭,皇上心准软……”   莫愁不知三姑还会说出什么来,慌忙闪开说:“三姑,我去看大夫了。”   三姑说:“我陪你去。”   莫愁慌忙说:“不用,不用,纪先生马上回来了,还得三姑照顾呢。”   三姑说:“先生不要紧,龙种才要紧!走……”   莫愁灵机一动,道:“我听先生说,他上朝回来,要跟三姑谈点心里话呢。”   三姑激动地问:“真的?什么知心话?”   莫愁说:“先生不告诉我啊!好像是有关三姑一辈子的……”   三姑惊喜地叹道:“一辈子?那我得等他。”   莫愁笑着说:“对,好好等他,千万别错过机会哦!”说着跑出大门,三姑后面又大叫起来:“别跑啊!坐轿子去!小心肚子里的皇帝!”   纪昀与和珅在和府花园长长的走廊内并肩而行。纪昀说:“我问过大医,阿德眼球未曾受伤,只是受了剧烈震动,方才引致失明。”   和珅觉得意外,看了一眼纪昀:“你去问过太医?”   纪昀笑着问:“你以为只有你才关心阿德?”   和珅尴尬地说:“不……不……我没那意思。”   纪昀诚肯地说:“我讨厌你,可喜欢阿德,就像你讨厌我,可喜欢小月一样。”   和珅尴尬地说:“唉,自从阿德受伤,我就像打了败仗一样,再也没心思跟你吵了……”   纪昀说:“和大人,你爱子心切,科犊情深,人人皆知!”   正说着,二人突然停步而视,只见花园之中,小月扶着丰绅慢慢走着。小月小心地解开丰绅眼睛上的布。和珅与纪昀靠近了两个年轻人,听到小月在问:“大医扎了好几天钟了,好点了吗?”   丰绅睁大眼睛。小月站在他面前天真地问:“你看得见我吗?”丰绅失望地摇摇头。   小月伤心地说:“这些都是什么太医?全在骗人!告诉皇上,打他们屁股!”   丰绅伸手寻找,叫道:“小月?”   小月急忙扶着他说:“我在这儿呢!”   丰绅真诚地说:“我真愿一辈子失明。”   小月吃惊地问:“为什么?”   丰绅感叹道:“我若不失明,你就不会这样扶着我了。”   小月低头一看,二人的手紧紧相握着。小月不好意思地说:“公子……我……”   丰绅说:“我虽双目失明,却比从前更幸福。”   小月感动地扶着丰绅,继续散步。   花木之后,和珅与纪昀注视着他们远去,纪昀说:“咱俩吵了一辈子,看看人家后生,人家才不管你是和珅还是纪晓岚呢,好得蜜里调油似的。”   和珅突然问:“纪大人,现在能重新考虑我的联姻提议了吧?”纪昀一怔道:“你还没忘记你的政治联姻?”   和珅苦笑着说:“不……我此时此刻可不是什么军机,大臣,我只是一个可怜的父亲,只是真心诚意为儿子求情。”   纪昀正要说什么,只见小月扶着丰绅转向他们这边,他小声说:“糟了,他们两个来了!”   和珅慌乱地说:“别让他们看见,快躲!”   纪昀拉住他说:“来不及了!躲这儿!”   纪昀拉着和珅躲在一张石凳下面。   和珅低声问:“怎么躲在这儿了?”   纪昀低声说:“等他们走过去就没事了。”   二人紧张地等待着,没想到小月扶丰绅坐在了石凳上,小月说:“公子,歇会儿……”   石桌下,和、纪二人相视叫苦。   和珅低声说:“天啊!他们怎么坐这儿了?”   纪昀以手示意他别说话。   丰绅说:“小月,你该回去了。”   小月问:“公子,你不要我在这儿陪你了?”   丰绅感叹道:“你早点回去陪君豪兄吧。”   石凳下纪昀伸出拇指,向和珅夸他儿子。和珅无声的口形里说出了个“笨”字。   小月说:“就是君豪哥叫我来陪你啊!”   丰绅没想到,惊喜地听着。小月说:“他说,你为国征战,是真正的英雄,要我好好照顾你!”   石桌下,和珅向纪昀伸出拇指,夸君豪。纪昀一笑,无声的口形也说了个“笨”字!   小月说:“唉,你要不是和珅的儿子就好了。”   石桌下,和珅一愣。   丰绅问:“小月?为什么?”   小月说:“你不知道,和珅这名字在外头有多臭!”   石桌下,和珅十分尴尬,纪昀偷偷直笑,和珅生气地撞了纪昀一下。   丰绅说:“有时候,我真想做一棵草。”   小月问:“你不做人,想做草?”   丰绅感叹道:“我若是阅微草堂一棵草,就可以天天对着小月,何等幸福?”   小月感动地说:“公子……我一定天天给你浇水浇肥。”   丰绅笑着问:“那不是浇我一身大便?”   小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石桌下,纪、和二人苦笑着。   和珅低声说:“两个小鬼胡扯什么?”   纪昀低声道:“这把老骨头要散了。”   小月问:“公子,眼睛看不见,一定很不方便吧?”   丰绅说:“眼前一片黑暗,我真怕……”   小月同情地说:“公子,你要是受不了,你就骂人。”   丰绅问:“骂人?”   小月说:“我们先生就是这样啊!”   石桌下,纪昀一愣,只听小月说:“我们那个纪先生啊,整天躲在草堂骂皇上。”   和珅指着纪昀,指责他欺君该死。   丰绅也大吃一惊:“纪先生骂皇上?”   小月说:“可不,他说每天在皇上面前拍马屁,受了一肚子气,回家以后,就要破口大骂,才能出口气!”   丰绅大笑起来:“哈……先生真妙啊!”   小月说:“来,你也骂!”说着喊了起来:“和珅大坏蛋!”   石桌下,和珅生气地想叫,纪昀笑得捂住了嘴。   丰绅喊着:“和珅是好蛋。”   和珅惊喜不已,连连点头。   小月说:“公子,夸人不行,得骂人才痛快!”说着又喊:“纪晓岚大笨蛋!”   纪昀听到这儿生气了,和珅却偷笑起来。   丰绅一征,问:“小月,纪先生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你怎么叫他大笨蛋?”   小月说:“他斗了十几年,都没把你爹斗垮,这不是大笨蛋吗?”   纪昀与和珅苦笑着点着头。   小月喊:“和珅大坏蛋!”   丰绅也喊:“纪晓岚大笨蛋!”   喊过之后,二人开心大笑起来。   纪昀望和珅,道:“我们成了两只蛋!”   和珅苦笑着说:“可怜天下父母蛋啊!”   草堂大院紧闭的大门外,传来拍门声。三姑叫着跑去开门,只见大门口,站着微服的乾隆。   三姑警惕地打量着问:“你是谁啊?”   乾隆反问道:“你是何人?”   三姑傲然地说:“我?纪夫人陶三姑。”   乾隆吃惊地问:“纪夫人?哪个纪夫人?”   三姑说:“这大清朝还有哪个姓纪的大人物啊?当然是纪晓岚呷。”   乾隆打量着三姑说:“纪晓岚?你跟他?”   三姑也打量着乾隆:“喂?你又是什么人啊?有什么事啊?”   乾隆说:“纪晓岚呢?叫他出来!”   三姑瞪着他问:“你是谁?找纪先生借钱的?”   乾隆一怔:“借钱?”他突然觉得好笑,说:“是纪晓岚欠我的钱!叫他出来!”   三姑一听是要债的,立即陪笑着说:“哟,大爷……我们先生出门去了,没回来呢。”   乾隆问:“去哪儿了?”   三姑说:“去福建、广东、广西,可远着呢,三两个月回不来,你啊,先回去,我看半年以后你再来吧!”   乾隆笑了起来,又问:“莫愁在家吗?”   三始吃惊地说:“找不到先生,你找莫愁要债?你好狠啊!”   乾隆问:“她在吗?我有话跟她说。”   三始冷笑一声:“喂,这位大爷,你知道莫愁的相好是谁吗?”   乾隆笑着问;“我……我不知道,是谁啊?”   三姑说:“哼,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我们莫愁相好就是当今万岁爷!”   乾隆笑得更厉害了:“啊?好大哦?”   三姑冷笑盯着他说:“吓坏了吧?你还想来要债?我们莫愁跟皇上打个招呼,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乾隆问:“三姑,你见过皇上吧?”   三姑用嘲笑的口气说:“开玩笑,皇上三天两头就来我这儿坐坐,跟我可熟了。”乾隆问:“你们很熟?”   三姑说:“开玩笑,皇上是我干女婿呢!他不给我捎点礼,我还不把莫愁嫁给他呢,他能不巴结我?”   乾隆望着草堂问:“莫愁……她还好吗?”   三姑说:“她啊?好!皇上就要迎娶她入宫了,那心情还不好啊?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乾隆不由一惊,问:“皇上要娶她?”   三姑说:“你还不信?皇上聘礼都送到了,装了好几间房呢,对了,到了那天,你也来喝杯喜酒,我带你去宫里逛逛。”   乾隆问:“你也去过宫里?”   三站说:“我去宫里就跟下厨房一样,”说着用鼻子一吸,叫道:“什么焦了?我的粥?这位小弟,就这么说定了。”说着冲入屋内。   乾隆跟着三姑,毅然走入草堂内。他四下里看着,目光落在一扇挂着一个胖娃娃风筝的房门上。突然,乾隆目光中闪着柔情,他推开了房门。   只见莫愁卧室内,放着二张床铺,其中一个是小月的床。   乾隆颤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一件未刺绣完的娃娃衣服上。乾隆拿起娃娃衣,痴痴地望着。   这时,三姑在后面高喊一声:“喂!你好大的胆子!”   乾隆急忙放下婴儿装, 回身一望, 只见三姑双手叉腰,怒视着他,三姑说:“你这家伙,怎么自己溜进来了?想偷东西?快出去!”   乾隆心情沉重地问:“三姑,这是莫愁绣的?”   三姑生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乾隆望着娃娃衣说:“这上面的鸳鸯只有一只……”   三姑心烦地说:“这一只母的,还有一只公的,她不肯绣!”   乾隆说:“三姑,我知道,皇上不肯娶莫愁。”   三姑问:“啊?你……你全知道了?”   乾隆说:“莫愁一定恨死皇上了吧?”   三姑说:“她?唉,莫愁这个傻瓜,她根本不懂得恨,每天半夜,小月睡着以后,莫愁都走到院子里,偷偷哭着。”   乾隆内疚地喃喃地说:“每天……?”   三姑叹息着说:“多少日子了,莫愁的泪水都快流成河了。”   乾隆说:“她说过,她不要名份,她会自己带好孩子……”   三姑重重地:“呸!”   乾隆吓了一跳。   三姑说:“这些全是那个没良心的皇上编出来骗莫愁的!”   乾隆说:“不……皇上说的全是真心话,他没骗莫愁。”   三姑气愤地说:“得了,得了,你了解皇上,还是我了解皇上?这做皇上的三宫六院,多少美人,人家哪会真心对莫愁,可怜我的莫愁啊!她就痴痴地等,要是我看到皇上,我非揍他不可!”   乾隆问:“你敢揍皇上?”   三姑说:“丈母娘还不能打女婿?”说着她又无奈叹息起来:“我当然不敢打皇上,我有几个脑袋啊?可怜啊!打从我到草堂,就看到莫愁一天比一天瘦……”   乾隆问:“她没吃东西?”   三姑说:“哪吃得下?我三姑煮的东西,纪晓岚嘴都吃歪了,可莫愁每顿就吃那么一点……吃完了就吐……吐完了就哭……”   乾隆颤抖地叫道:“莫愁……”   乾隆又拿起了娃娃衣,反复看着。   三姑问:“喂,你到底走不走啊?我这心里正烦着呢,你走吧!”   乾隆眼中含泪,说:“三站,我跟你说,皇上一定会娶莫愁的!”   三姑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官越大的男人,越不是好东西,做到皇上……那就不是东西!”   乾隆怒气冲冲地说:“我跟你说,皇上一定会娶莫愁!”   三姑说:“你懂不懂皇宫的事啊?皇上不能娶汉女的,娶了汉女他就做不成皇上了,你说,皇上有那么笨吗?”   乾隆大叫起来;“皇上一定会娶莫愁。”   三姑说:“天下没那么傻的人啦!皇上不做,去做草民?换我也不干。”   乾隆大吼了起来: “皇上会娶莫愁的! ”之后他冲了出去,三姑惊愕地说:“哪跑来这么一个疯子?”   大红宫灯在风中摇晃着,巨大的屏风下,乾隆再次跪在屏风前。太后注视着他,紧张地问:“皇上一直跪在这儿,一定不是为了朝政。”   乾隆说:“孩儿为莫愁而来。”   太后点了点头说:“皇上真的不顾一切,要迎娶莫愁了?”   乾隆说:“额娘恕罪,孩儿不想当皇帝!”   太后用拐杖点着地:“你……”   乾隆说:“请皇额娘成全孩儿,成全莫愁。”   太后伤心地说:“你……你终于要舍弃额娘了?”   乾隆不敢看太后说:“孩儿不孝!”   太后说:“大清皇室竟然比不过一个小小的莫愁?真是可悲可叹啊!”   乾隆说:“额娘,莫愁怀了我的骨肉,我不能让孩子生下来就没爹。”   太后问:“你想做一个好丈夫,做一个好父亲,就是不想做一个好皇帝?”   乾隆叫:“额娘?”   太后问:“莫愁重要,孩子重要,天下百姓都不在乎了?”   乾隆说:“孩儿无能,请额娘另择贤明。”   太后说:“我朝就是贤明太多了,才令人担心,你若不当皇上,一定很多人出来争位,那时候手足反目,皇室分裂,大清动摇,这难道是皇上想看到的吗?”   乾隆说:“孩儿罪该万死!”   太后痛苦地说:“祖宗遗训尚在,皇上已经背叛,真是令人心寒啊!”   乾隆颤抖的目光向上看去,巨大的屏风上,康熙遗诏在灯光中忽明忽暗。   太后抚摸屏风,突然用力打着:“康熙爷,你有眼无珠,你看错了人了,你的孩儿是个懦夫啊!”   乾隆望着屏风。   太后老泪纵横,叹息着说:“你去吧!找莫愁去吧!”   乾隆没动地方,叫:“皇额娘?”   太后用坚强的声音说:“大清王朝不要没出息的皇帝!”   乾隆全身为之一震。   太后顿着拐杖说:“康熙大帝没有这样的孙子!走吧!”   太后说完离开了养心殿,夜风吹动着她的白发,她看上去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殿内,乾隆跪在屏风前,一动不动。   草堂内,灯笼在风中飘忽着,灯光映着君豪苍白的脸,他打开门,见小月走了进来。君豪默默注视她,小月也呆呆望着君豪,二人相对无语。   君豪勉强笑着问:“小月……回来了……”   小月也笑了笑:“君豪哥……你还没睡?”   君豪说:“我……睡不着啊。”   小月问:“你在等我?”   君豪掩饰着说:“不……我在做风筝……”   小月看了一眼院中的石桌,上面放着各式风筝,风筝上全画着月亮。   小月深感内疚地说:“你做的全是月亮,全是我?”   君豪笑道:“画月亮,卖的好……”   小月突然说:“君豪哥,我……我要出嫁了。”   君豪心中一阵痛苦,问:“嫁给他?”   小月点点头。君豪看着小月,小月问:“君豪哥,你一定很恨我吧?”   君豪说:“不……小月,你做得对!”   小月吃惊地看着他问:“君豪哥?”   君豪说:“丰绅公子为国征战,光荣负伤,何等壮烈?小月姑娘以身相许,可歌可泣。君豪为你们高兴!”   小月含着泪说:“君豪哥,可我……对不起你。”   君豪又勉强一笑,说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小月,在丰绅公子最需要你的时候,你站在他身边,祝君豪就是喜欢这样的小月!   小月说:“君豪哥,你别夸我了,你骂我吧,你骂得凶,我心里才好过一点。”   君豪说:“傻丫头,出嫁那天,我为你吹喷呐,好不好?”   小月含泪点着头。   君豪又说: “你不信? 我吹得可好了!说着双手作状,鼓起腮帮子吹着说:“的的打,的的打……”   小月含着泪看着君豪,被他那样子逗笑了。   太后脸色苍白地坐在榻上,乾隆的决定让她无法入睡,她命人把和珅叫到宫内,和珅上前扶着太后说:“老佛爷,这么晚了还没歇着?奴才心疼啊!”   太后说:“和珅啊!大清江山就要完蛋了,哀家哪睡得着?”   和珅问:“皇上真的要娶莫愁了?”   太后叹息着说:“江山他不要了!龙座他不要了,自己的母亲他也不要了,和珅啊,我的心都碎了。”   和珅微笑着看着太后说:“老佛爷,皇上性子倔,吃软不吃硬啊。”   太后说:“从小他就这样,一点也没变!做了皇上,不像皇上……”   和珅说:“满朝文武都注视着皇上,皇上身为一国之君,首重德行,他做不出始乱终弃的事,他只能迎娶莫愁!”   太后听和珅也这么说,摇头叹息说:“我的心全乱了,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和珅说:“老佛爷,有办法。”   太后眼睛一亮:“我就知道,只有和珅才有办法,说吧!”   和珅说:“奴才请太后老佛爷恩准,准皇上迎娶莫愁入宫。”   太后脸色一沉:“和珅!你这算什么办法?”   和珅陪笑着说:“老佛爷息怒。”   太后气愤地说:“大清皇室规矩毁于一旦,哀家成了千古罪人了,不行!”   和珅说:“莫愁入宫,皇上就还是皇上!”   太后问:“皇上还是皇上……?”   和珅说:“皇帝不变,大清江山就不变!”   太后心一动:“说下去。”   和珅说:“太后一向很喜欢莫愁,就让莫愁长相左右吧!莫愁在太后身边,皇上就在太后身边。”   太后叹道:“可是……大清血统;不容站污啊!”   和珅说:“大清血统,不在女人,而在孩子。”   太后看着和珅:“你是说……?”   和珅说:“只要莫愁没了孩子,大清血统依然纯洁。”   太后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说:“大清血统,依然纯洁!”   和珅微笑着说:“天快亮了,太后。”   晨雾茫茫,草堂内一片寂静。一双拳头用力捶着门,那是便装的乾隆在用力敲门。大门打开,头发散乱,睡眼惺松的三姑不悦地望着他。   三姑问:“又是你?大清早来讨债?你懂不懂规矩的?”   乾隆激动地说:“我找莫愁!”   三姑拦住乾隆说:“放肆!纪晓岚的草堂哪是那么好进的?去!去!去!”   乾隆又气又急,说:“三姑,你知道我是谁?”   三姑冷笑着说;“谁?你不就是放高利贷的痞子?”   乾隆说:“我就是当今万岁!”   三姑大笑起来:“你是万岁?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乾隆问:“怎么?我不像万岁?”   三姑说了声:“你像杂碎!”正要关门,乾隆一掌抵住大门。三姑叫道:“跟我比力气?啊?”二人较上了劲,乾隆用力一掌推开大门,三姑仰天倒下,乾隆飞身冲入草堂大院。   乾隆闯入大门,望着草堂院中,所有门窗都关闭着。乾隆在院中大喊着:“莫愁?莫愁?”   有扇窗子开了,小月睡眼惺松伸头,一见是皇上,吃惊叫道:“啊?姐姐,许仙来了!”   乾隆又喊着:“莫愁!莫愁!”   屋门大开,莫愁跑出来与乾隆激动而视,乾隆一把抱住莫愁大叫着:“莫愁,我们今天就成亲!”   三姑爬起来,正好听见乾隆的话,骂道:“王八蛋!你也敢娶莫愁?我不是要亏死了?”   莫愁激动地望乾隆问:“这……是真的?”   乾隆点着头说:“真的!我们就在这儿拜堂成亲!”他喊着:“纪晓岚,快出来!小月,你们快来!”   莫愁情不自禁正要与乾隆拥抱,三姑一棍子打下来,正打中乾隆脑袋,乾隆倒下了。   莫愁大惊,抬头一看,见三姑拿着木棒,耀武扬威地说:“哼!看你撒野!”   莫愁问:“三姑,你……你……知道他是谁吗?”   三站说:“知道,杂碎!”   莫愁慌张地叫道:“杂碎?三姑,他就是万岁!”   三姑呆住了,忙低头一看,只见昏迷的乾隆躺在地上,三姑吓得魂不附体,丢下棍子说:“我的娘哎!我打了皇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说着慌忙逃出了大门。   莫愁没管三姑,连忙抱着乾隆的头。   众人把昏迷的乾隆放在床上。纪昀一边为乾隆把脉,一边问:“三姑力气那么大啊?”   莫愁说:“她当皇上是色狼呢!卯足劲打!”   小月说:“皇上就是皇上,头不都比人硬,要是打开花了,我们就没皇上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鼓乐,房门口外,君豪跑来,看着小月,小月不安地问:“怎么了,君豪哥?”   君豪说:“和家来提亲了!”   话声刚落,只听锁呐声急,鞭炮燃放。有人抬着大批彩礼,鱼贯而入。小月惊得不知说什么好,纪昀与莫愁、君豪都在注视着小月。纪昀趁机望了君豪一眼,只见君豪面色惨白。   原先那个媒婆眉飞色舞地走近小月,说:“小月姑娘,我这不又来了?”   小月呆呆地望着彩礼,一言不发。纪昀走近小月,叫了她一声。小月像是没听见,颤抖的手抚摸着彩礼。   媒婆洋洋得意地说:“我上回就说了,和大人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怎么样?纪先生?彩礼收下吧?”   纪昀走到小月面前说:“小月,你若是退回彩礼,现在还来得及。”   小月看着纪昀,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君豪站在远处,默默注视着她。小月朝纪昀说:“先生,请收下吧!”   纪昀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君豪一动不动,目光中流露出无比的失望。莫愁同情地握了一下君豪的手说:“君豪,小月看着你呢!”   君豪强颜欢笑着走近小月说:“小月,恭喜啊!”   君豪说着抢过旁边一个吹鼓手的喷呐,用力吹着。小月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看着君豪强忍泪水吹着喷呐。   吹着吹着,声音突然都停止了,原来一位太监出现在院子里。   纪昀一怔,问:“钱公公?您怎么来了?”   太监说:“太后改旨,莫愁接旨!”   莫愁不解地看着纪昀问;“太后?”   纪昀急忙说:“莫愁,接旨。”   众人纷纷下跪,太监展开圣旨读道:“太后帮旨,昔日莫愁救驾,功在社稷,特此思准莫愁入宫,封为贵人。”   莫愁惊喜地叩拜着。一旁的小月也替她高兴着。而此时,纪昀却陷入了疑惑之中。   太监继续宣旨道:“旨到之日,令莫愁堕去腹中胎儿,钦此。”   莫愁震惊地坐在地上。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不感到了震撼。太监一旁催莫愁接旨,莫愁的手停在了空中。    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七节 第七节   太监好像根本没看到莫愁那痛不欲生的样子,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冷若冰霜地说:“莫愁,这是太后赐给你的,接着吧!”   莫愁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瓷瓶,她手掌上的瓷瓶,红得有如欲滴的血。   太监斜着眼睛说:“领旨,谢恩那……!”   莫愁低下头颤抖着说:“谢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监走后,众人也散去了,纪昀和小月扶着莫愁回到房内,见乾隆睁开了眼睛,纪昀示意小月、君豪跟着出去,屋内只留下乾隆和莫愁。乾隆吃惊望着莫愁手上血红色的小瓷瓶。   莫愁难过地把所发生的事告诉了乾隆,她把小瓶放在桌上说:“万岁……这是太后所赐的药!”   乾隆说:“太后容不得我们的孩子啊!”   莫愁哀求道:“万岁,莫愁就是死,也要保住孩子。”   乾隆左右为难地说:“这……莫愁,太后懿旨大如天啊!你若不堕,就是抗旨!”   莫愁说:“你是皇上,你一定有办法保住孩子!”   乾隆摇着头说:“我……我无法推翻母后的懿旨啊!”   莫愁问:“万岁?你难道看着孩子……?”   乾隆咬着牙说:“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我不当皇上,我们远走高飞。”   莫愁吃惊地看着乾隆,乾隆说;“莫愁,我们走!”   莫愁问:“万岁不当皇上了?”   乾隆说:“我们隐居山林,想生几个谁也管不着!”   莫愁呆呆地看着乾隆,乾隆催促着:“莫愁,赶快收拾一下,今夜就走!”莫愁依然看着他,乾隆握住她的手说:“莫愁,跟着我,一辈子不分开。”   莫愁眼泪流了下来,扑到乾隆怀里。   夜晚,待莫愁睡着之后,乾隆走出屋子,轻松地打了几下拳,舒展着身子,突然看到君豪正坐在石凳上扎着风筝。乾隆笑着走过去问:“祝君豪,扎风筝啊?”君豪冷淡望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干着活。乾隆一笑,走到他身边,看着风筝说:“还为我撤你状元生气?”   君豪说:“听说您不想做皇上了?”   乾隆说:“是啊!我要和莫愁隐居民间了。”   君豪冷笑了一声说:“一场相识,也算有缘,我送你一个风筝吧。”说着君豪拿了一个风筝递给乾隆,乾隆欣赏着风筝,赞道:“好精致的风筝,这画的是什么?”   君豪笑道:“唐明皇与杨贵妃。”   乾隆问:“干嘛送这个给我?”   君豪说:“唐明皇迷上一个女人,以致差点亡国,跟你很像。”   乾隆脸色一沉,问:“你说什么?”   君豪说:“你为了莫愁,连江山也不要了,这不是跟唐明皇有几分神似吗?”   乾隆说:“唐明皇好色亡国,我是那样的人吗?”   君豪说:“你不做皇上,朝中必定大乱,百姓势必受苦,也许又来一场安史之乱,你就是唐明皇!亡国之君!”   乾隆生气地说:“祝君豪,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君豪说:“这种不负责任之人,上愧对大清列皇,下愧对黎民百姓!你还有脸跟我说话?!”   乾隆大怒着:“你给我住口!”   君豪说:“带着莫愁走吧!百姓不要这种皇帝。”   乾隆说:“祝君豪,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君豪冷笑着说:“纪晓岚自比诸葛亮,要辅佐刘备,我看你比刘备差远了,充其量也就是个阿斗。”   乾隆按捺不住,一巴掌打在君豪脸上,君豪倒在地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乾隆问他笑什么。君豪爬起来,拭去嘴边的血说:“上一次交手,你撤了我状元,君豪认输。这一次交手,被我臭骂,你却杀不了我,我们打成平手!痛快!”   乾隆怒视着君豪:“我杀不了你?”说着拔出佩剑。君豪依然大笑着,乾隆用剑尖直指君豪胸口,君豪面无惧色,说:“昏君!你早该下台了。”   长剑一下子刺入君豪胸口,鲜血流出,君豪面色惨白地看着胸前的剑,这时,一把匕首飞来正好打落了长剑,乾隆侧身一看,莫愁站在二人面前,面色十分阴郁。原来二人在院中的争执惊醒了已经入睡的莫愁,关键时刻,莫愁挺身而出。   乾隆余怒未息地问:“莫愁,你怎么帮祝君豪?”   莫愁沉痛地说:“君豪说得没错,他不该死!”   乾隆惨笑着:“难道该死的是我?”   莫愁含泪说道:“该死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   乾隆大惊失色:“不!莫愁!”   莫愁扶着君豪,撕下衣衫为他包扎起来,乾隆呆呆注视。   莫愁边扎着伤口边说:“万岁,忠言逆耳,君豪之言就是忠言,请万岁采纳忠言,速速回宫。”   乾隆说:“莫愁?我离不开你!”   莫愁扑通跪下说:“请万岁回宫!”   乾隆问:“莫愁,你不跟我走了?我们要有自己的孩子啊!”   莫愁说:“请万岁以社稷为重,忘了莫愁。”   乾隆痛苦地看了莫愁一眼,见君豪仍怒视着他,大叫一声,脚步踉跄地推开大门跑了出去。   和府花园内,此时也跟草堂一样不得安宁,双目失明的丰绅愤怒地朝和珅叫着:“爹,你去定亲了?”   和珅惊讶地说:“你不是很喜欢小月吗?难得小月姑娘也喜欢你了,人家马上收下彩礼了,爹高兴都来不及……”   丰绅惆怅地说:“小月姑娘不是喜欢我,她只是同情!同情一个瞎子。”   和珅说:“阿德!同情也是情,爱情也是情!小月有情就够了。”   丰绅叫道:“我不要人同情,请爹爹把彩礼追回来。”   和珅苦笑着说:“阿德,从前你跟祝君豪抢小月,要生要死,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搞掉祝君豪的状元,好不容易才夺得小月欢心了,你又变卦了,你……你到底要什么?”   丰绅说:“我要成全小月与祝君豪。”   和珅惊呆了,问:“你疯了?阿德?你要成全他们两个?”   丰绅说:“小月本来就选择了祝君豪,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和珅又气又心疼地看着儿子:“阿德?!你替人家着想,人家会替你着想吗?只有爹替你着想啊!”   丰绅说:“我如今已经双目失明,何必再连累小月姑娘?”   和珅说:“你们这些后生,我真是弄不懂,你爱小月,却又不要她?”   丰绅说:“正因为孩儿爱她,孩儿才不想得到她。”   和珅说:“爹跟你不一样,凡是爹爱的东西,千方百计一定要得到。”   丰绅摇着头说:“爹,你不懂得什么叫爱。”   和珅说:“我……算了,算了,爹不跟你吵!可爹告诉你,彩礼已经送去了,小月也收下了,这门亲事,不容推翻!”   丰绅叫道:“爹!”   和珅说:“你可以不要自己一生的幸福,可爹要!”   丰绅愕然地问:“什么?”   和珅说:“我和珅要为儿子的一生着想!”   丰绅又叫了一声:“爹!”   和珅长叹一声,说:“太医来了,快去诊治吧!”   丫环上前,扶着丰绅走开了。和珅目送儿子,无力地坐在石凳上。亭中的石桌上放着一壶酒,和珅颤抖着斟了一杯酒,正要喝酒,却突然觉得心烦意乱,用力扔了杯子,酒杯在石阶上摔得粉碎。   花园中,没走太远的丰绅回身问:“爹,你摔杯子?你生孩儿的气了?”   和珅忙堆起笑脸说:“没有……没有……是一只猫跳上桌了。这死猫!”说着自己学起猫叫:“瞄……”   丰绅笑着不再说什么。和珅说:“阿德,好好诊治,快走吧。”   丫环扶着丰绅走开了,和珅一把抓酒壶,对嘴而痛饮起来。   莫愁面色苍白地注视着红色小瓷瓶,倒出药丸,一颗红色小药九落在她手心里,看着红药丸在手心里滚动,莫愁又失去了勇气。她的目光落在桌上未绣完的娃娃衣服上,脑海里回忆着太监尖利的喊声:“旨到之日,令莫愁堕去腹中胎儿!”   莫愁惊叫了一声,又想起面色惨白的乾隆对她说的话:“莫愁,我们走!我不当皇上了!”   莫愁痛苦万分地闭上眼睛,仰头正要吃药,一只手突然抓住莫愁的手,莫愁睁开眼睛一看,见纪昀已经紧紧抓住她的手。纪昀关切地说:“莫愁,这是一条生命啊!”   莫愁摇着头说:“先生……我不能要这个孩子!”   纪昀说:“孩子无辜啊!莫愁!”   莫愁痛苦地说:“莫愁现在救不了孩子,先生,莫愁只能救皇上!”   纪昀说:“皇上愿与你远走高飞,孩子可以保住。”   莫愁说:“可大清国就没有乾隆大帝了。”   纪昀想到此,也觉无奈,他心情沉重地说;“皇上效法顺治爷,至情至性,感人至深啊!”   莫愁说:“可乾隆不是顺治,他不能走啊!”   纪昀问:“莫愁,这不正是你所期盼的?”   莫愁说:“这正是我一生所期盼的,昔日皇上微服私访,化名许仙,与莫愁云游四海,当时莫愁心中暗暗祈祷,如果能与他这样浪迹天涯,此生又有何求?”   纪昀说:“莫愁,现在皇上已经愿意这样做了。”   莫愁说:“可是,当我听到祝君豪责备皇上的时候,莫愁才领悟到,皇上不能这样做,莫愁也不能这样做!”   纪昀感动地说:“祝君豪书生本色,令人敬佩!”   莫愁说:“先生!天下不能没有皇上!先生身为朝廷大臣,应该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纪昀点头说:“这道理,你明白,我明白,皇上心中也明白。”   莫愁说:“皇上心里明白,可他做不到!他用情太深了,深到糊涂了。此时此刻,正是你们这些元老重臣尽责规劝的时候,可先生居然劝皇上下野,这是大臣之道吗?”   纪昀苦笑着说:“这不是大臣之道,这只是做人之道。莫愁,你不知道你这孩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这些日子,皇上天天召我入宫,每次谈的都是这孩子。”   莫愁深为感动,摸着自己肚子。   纪昀说:“我看着他的眼神,看着他谈到孩子长大成人,眉飞色舞的样子,我才发现,皇上真的可以舍弃一切,只为了这孩子。”   莫愁说:“可太后却容不下这孩子……”   纪昀说:“这可为难皇上了。一边是自己的母亲,一边是自己儿子,你叫皇上如何选择?”   莫愁痛苦地问:“这么说,没有两全之策?”   纪昀说:“莫愁听先生一言,此时此刻。共有先保住孩子。”   莫愁说:“可为了孩子,皇上就要退位,莫愁不能成为千古罪人。”   纪昀说:“所以,你只能一个人走。”   莫愁问:“我?一个人?”   纪昀说:“你先去乡间休养一阵,等孩子生下来后,生米也煮成熟饭了,我再去跟太后求情,老人家一想到自己的孙子,一定会心软,说不定思准你回宫,那时候你就可以跟皇上朝夕相处了!”   莫愁惊喜地说:“我听先生的。”   纪昀说:“阿弥陀佛,你总算听我的了!现在,把药丸给我。”   莫愁一笑,把药丸交给纪昀,纪昀看着手上的药丸,感叹道:“小小一丸,如此可怕!”说着把它放回药瓶,走到窗前,用力扔了出去。   莫愁说:“先生,这是太后赐的药啊!”   纪昀说:“我要保住孩子!别说太后赐的药?玉皇大帝赐的药也不行!”   皇上终于回到宫内,当皇上又重新戴上皇冠时,宫内顿时钟声洪亮,震撼四周。乾隆飞快走着,沿路的太监、宫女纷纷下跪,乾隆脸色阴沉着,急匆匆冲入大门,直入大殿,抬头观看。只见龙椅上坐着太后,乾隆吃惊地叫道:“皇额娘?”   太后注视着乾隆说:“皇上终于回来了?”   乾隆说:“皇额娘,一直在等孩儿?”   太后说:“我在等皇上的好消息。”   乾隆问:“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太后微笑着说:“你不是把莫愁带回来了吗?”   乾隆看着太后。太后说:“好久没看到她了,额娘真想跟她好好聊聊。”   乾隆问:“额娘真要莫愁进宫?”   太后点着头说:“皇上说得对,祖宗规矩那是百年之前定的,是该改一改了,像莫愁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不可以进宫?这一次,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修一下皇宫规矩。”   乾隆问:“皇额娘跟众王爷商量过了吗?”   太后笑着说:“众王爷没有一个不反对。”   乾隆说:“孩儿也是这样猜想,祖宗规矩谁能撼动?”   太后苦笑着说:“众王爷叩头痛哭,呼天抢地,哭声震天,把哀家烦死了!”   乾隆说:“额娘为了孩儿,辛苦了。”   太后说:“哀家与众王爷恳谈了一天一夜,一个一个说服他们,不知东方之既白……”   乾隆说:“孩儿不孝,让额娘操心了!”   太后面露喜色地说:“大清朝不能没有乾隆大帝,这是众王爷公认的事实,为了这个原因,他们愿意接受莫愁。”   乾隆内心挣扎着,看着太后。太后满脸喜悦地说:“这是大清王朝的第一次,皇上可以迎娶一个汉女入宫,哀家迫不及待,等着见莫愁呢!”   乾隆说:“莫愁……不会来了。”   太后问:“为什么?”   乾隆激动地说:“因为太后要她拿掉孩子!”   太后听着乾隆说话的语气一惊。   乾隆接着说:“太后想杀死自己的孙儿?”   太后气愤地问:“皇上……你在指责自己的母亲!”   乾隆痛苦地说:“额娘并不是关心莫愁,额娘也不关心孩儿,额娘关心的,只是大清血统的纯洁。”   太后沉痛地说:“说吧!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说吧!额娘承受得了,天塌下来,我都能承受!”   乾隆问:“孩儿请问额娘,孩子何罪?为何要他死?”   太后说:“未婚先孕,这孩子来历不明,我能让他入宫吗?”   乾隆问:“那么孩儿再斗胆请问额娘,莫愁入宫之后,她还能再生孩子吗?”   太后说:“不能!”   乾隆问:“那又是为什么?”   太后哑口无言。   乾隆说:“因为莫愁是汉人,对不对?”   太后说:“皇上,莫愁能够入宫为贵人,这已经是大清皇宫给她莫大恩典了,她该知足了,她不能再有别的要求。”   乾隆冷笑着说:“原来额娘说什么满汉一家,全是假的?”   太后说:“皇上,这是诸位王爷对皇上最后的妥协。”   乾隆哼道:“诸位王爷真是仁慈啊!”   太后说:“他们可以接受莫愁入宫,但是无法接受她生的孩子,皇上所有的孩子身上流的必须是纯正的血!”   乾隆问:“这就是大清皇室给我最后通牒?”   太后说:“大清江山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即使只有一半他人血统也不行!”   乾隆说:“血统可以分一半,人的感情不能分一半,我对莫愁倾注的是全部的感情。”   太后伤心地问:“看来莫愁决定要违抗哀家的露旨了?”   乾隆说:“不错,莫愁的孩子一定要保住。”   太后问:“这一定也是皇上的意思?”   乾隆说:“朕若不能保住自己的孩子,朕无颜面对莫愁,更无颜面对天下母亲!”   太后沉重地说:“天下的母亲,不包括我吗?”   乾隆望着太后,一怔。   太后痛心地说:“天下的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子好,我也一样。做娘的永远在为孩子操心,孩子却总是埋怨自己的母亲,额娘已经习惯了。”   乾隆忙上前一步说:“孩儿不孝。”   太后叹道:“知子莫若母,皇上的心,额娘怎么不知?你以为诸位王爷是那么好说话的?这个条件不是额娘逼他们提出的,而是额娘求他们提出的!”   乾隆心存感激地叫了声:“额娘?”   太后说:“皇帝谁不想做?你以为诸位王爷都没野心?”   乾隆说:“我知道多少人虎视眈眈。”   太后说:“这是诸位王爷最后通牒,皇上不接受,只有……只有一条路走!”   乾隆感动地说:“额娘一片苦心,孩儿错怪额娘了。”   太后:“额娘能为儿子做的事,已经全都做了,要孩子还是要帝位!皇上自己选择。”   乾隆见太后在注视着他,起身缓缓摘下自己御冠,太后痛苦地说不出话来,乾隆一步一步走向龙椅,太后眼中已含满泪水。乾隆把御冠放在龙椅之上。然后他退了几步,下跪,向龙椅叩头三太后泪如雨下,呆呆地立起,看着空荡荡的大殿上,乾隆在行着三拜九叩。   月亮照在纪昀书房的窗子上,纪昀正走出房门,想观看月色,突然他听到了院中古怪的鸟叫声,纪昀自语道:“真是,草堂哪来怪鸟长鸣啊!”说着寻声走到假山旁边,假山后,三姑突然伸头,吓了纪昀一跳,纪昀正要叫,三姑紧张兮兮地嘘了一声。   纪昀说:“原来是你这只怪鸟?”   三始紧张地问:“纪先生,皇上他走了没有?”   纪昀问:“怎么了?打昏了皇上的大英雄,现在知道怕了?”   三姑说:“先生……我吓得饭都吃不下了……”   纪昀笑着说:“放心啦!三姑,皇上醒来了,一点都没怪你。”   三姑又惊又喜:“真是明君啊!他没骂我?”   纪昀说:“他还夸你挺可爱的呢!”   三姑笑着急忙下跪,叩头说:“吾皇万岁!万万岁!”   纪昀说:“三姑,甭叩头了,皇上要放弃皇位了?”   三姑问:“啊?他……他,不是皇上了?”   纪昀说:“对!他现在是个布衣了,想跟莫愁逃往江南了。”   三姑叫道:“天啊!莫愁也嫁了个布衣?我们君豪才从状元降成布衣,这皇上也降成布衣,我怎么这么命苦哦!”   纪昀笑着劝她:“没关系,你丈母娘照当不误。”   三姑说:“我还当个屁!布衣的丈母娘有啥好当的?我要当皇上的丈母娘!”   纪昀说:“皇上已经要换人了!”   三姑说:“你看看,你看看,我不在家,你就搞出这么多事来,连皇上也换人了!”   纪昀笑着说:“我哪有这个本事?”   突然有人在院中叫着莫愁,原来是身着便装的乾隆来了,三姑一见,慌忙躲在假山之后。乾隆见纪昀站在院中,问:“纪先生,莫愁呢?马车备好了!”   纪昀看着乾隆,刚要说什么,乾隆笑着说:“我进去找她!”他正要跑入屋内,只听纪昀说:“莫愁走了!”   乾隆刚跑到莫愁门外,只纪昀这么一说,回身一望,问:“你说什么?”   纪昀平静地说:“莫愁已经走了。”   乾隆震惊地说:“不可能!莫愁要跟我一起走的!”   纪昀说:“莫愁说了,请皇上回去,治理国务,她会好好生下孩子,好好照顾……”   乾隆焦急地问:“她到哪儿去了?”   纪昀说:“莫愁不让纪昀告诉万岁!”   乾隆脸色一沉问:“你说什么?”   纪昀说:“皇上应当回宫,而不应该再去找莫愁!”   乾隆怒气冲天地说:“我问你莫愁到哪儿去了?”   躲在假山后的三姑吓着差点没叫出声。   纪昀冷静地说:“皇上应当成全莫愁!”   乾隆叫道:“纪晓岚!”   纪昀说:“就连莫愁都懂得,一国之君肩上责任有多重?万岁自己却忘了?”   乾隆说:“用不着你来教训朕!”   纪昀冷笑着说:“朕,只有皇上才称朕!”   乾隆说:“先生错了,秦朝以前,平民也可称朕,屈原离骚赋就有一句:‘回朕车以复路兮’。”   纪昀说:“不错,屈原也称朕,屈原宁愿牺牲自己而报国,这种伟大胸襟才配称朕。”   乾隆愤怒地说:“纪晓岚,少要你的铁齿铜牙!莫愁去哪里了?”   三姑紧张偷窥着,乾隆目光一扫,发现了三姑。   纪昀问:“莫愁是个侠女,浪迹天涯,谁能找得到她?”   纪昀说:“莫愁要的不是一个懦夫!”   乾隆激动地说:“朕连皇位都敢抛弃!朕是懦夫吗?”   纪昀说:“一国之君责任如天,不敢承担,便是懦夫!”   乾隆说:“莫愁敢为朕未婚生子,朕若躲在深宫,这才是懦夫!”   纪昀说:“莫愁懂得公而忘私,万岁连一个女人都不如!”   乾隆说:“天下可以没有乾隆,莫愁不能没有丈夫!孩子更不能没有爹!”   纪昀冷笑着说:“你抛弃江山,不顾社稷,这样的父亲,将来必遭孩子唾弃!”   乾隆无奈,使决然向大门走去。三姑松了口气,从假山后伸出头出,乾隆一个箭步,抓住三姑,将她拉了出来。   三姑吓坏了,叫着:“皇上……那一棍……不是我打的,是隔壁的老下……”   乾隆拔剑架在三始的脖子上,三姑吓得魂都飞了,叫道:“皇上……饶命……那一棍是我打的……我瞎了眼啊……”   乾隆咬牙切齿地说:“三姑,你告诉纪晓岚,他不说出莫愁的去向,你的鼻子就没了。”   三始一摸鼻子,恐惧地叫道:“纪先生,你快说呀……”   纪昀镇定地说:“堂堂皇上居然也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乾隆激动地说:“我会!为了莫愁,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快说!”   三姑尖叫着:“纪先生……救命!”   纪昀见乾隆是真急了,说:“莫愁在小南门!”   乾隆推开三姑,冲了出去。纪昀扶起三姑,三姑问:“为了我,你真说了?”   纪昀点了点头。三姑感动地说:“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生。”   纪昀慌忙躲闪着说:“别!别!别!我得去修四库全书了!”说着忙溜走了。   三姑感动地目送着说:“好人儿呀!”   月光映着高大城门,长鞭在空中抽响,乾隆坐在马车前面,挥鞭而去。   马车驶近高大的城门,一些火把突然出现在城门附近,火光映着震惊的乾隆,大批清兵堵住乾隆的马车,乾隆叫道:“又是谁在这儿多管闲事?”   大批清兵闪开,和珅走了上前,他一身戎装。乾隆问:“和珅,你还来为我送行?”   和珅严肃地说:“不……和珅恭请万岁回宫。”   乾隆问:“和珅,你搞什么名堂?!”   和珅说:“太后有旨,皇上不得离开京城,和珅奉旨恭迎皇上!”   乾隆气恼地说:“和珅,你敢阻拦朕?”   和珅严肃地说:“和珅该死!但为了大清江山千秋万代,和珅今夜要斗胆冒犯万岁!请万岁回宫!”   乾隆说:“你……我若回宫,第一件事就是先斩了你。”   和珅说:“万岁若能回宫,和珅死也瞑目。”   乾隆拔出剑说:“谁敢上来!”   火把在熊熊燃烧,大批清兵虎视眈眈,拦住乾隆的去路。   和珅说:“万岁,太后降旨发了精兵,你即使杀了奴才,这些人拼死也要护送您回宫。”   和珅立刻指挥清兵,清兵们缩小了包围圈,他们渐渐围住了马车。   乾隆无奈注视着和珅,和珅一把夺下乾隆的剑说:“请万岁回宫!”   众兵也一齐叫道:“请万岁回宫!”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在长空上回荡着,乾隆无力地坐在马车上。   乾隆在重兵的威胁之下,又回到了他的龙椅之上,众大臣早已在养心殿内等待着他上朝,和珅跪倒在地,说:“奴才冒犯皇上,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和珅万死不辞!”   乾隆扫示着众大臣,发现他们都在注视着他,他感叹着说:“爱卿能做屈原,朕岂能当楚怀王?起来吧!”   和珅谢过万岁,站在一旁。   乾隆问:“和珅,你怎么知道朕会去小南门?”   和珅说:“是纪大人事先叫臣埋伏在那儿的。”   乾隆问:“他叫你埋伏?纪晓岚,莫愁有没有去小南门?”   纪昀一笑,说:“没有,她走的是北门。”   乾隆吃惊地说:“你故意引朕去小南门?你好大胆子!”   纪昀说:“臣罪该万死!这是臣与和珅商量之计。”   乾隆愕然地看着他们说:“你们两人不是死对头吗?怎么这一次倒携手合作了?怪哉!”   和珅说:“为了皇上,奴才可以跟任何人合作,哪怕是奴才最恨的人。”   纪昀微笑着说:“贪官也是忠,清官也是忠,一笔难写两个忠!”   乾隆被他们感动了,说:“来人!纪晓岚,和珅,全都有赏!”   莫愁实际上并没走远,很快她又回到了草堂,此时她正挺着大肚子坐在书桌边,纪昀抽烟,踱步沉思。小月一把抢走烟杆,双手叉腰,怒视着纪昀。纪昀着急地说:“小月?你又调皮了?快还给先生。”   小月严肃地说:“对不起,纪先生,现在草堂禁烟了!”   纪昀说:“我没烟受不了,小月别闹了,我正犯烟瘾呢!”   小月一本正经地教训道:“孩子闻了烟,更受不了,你懂吗?”   纪昀望了眼莫愁,突然明白过来,抱歉地笑了笑。莫愁微笑着说:“小月,先生修四库全书,离不了烟!”说着从小月手中拿过烟杆,交给纪昀。纪昀接过烟杆,看了一下,猛地折成两断。   小月、莫愁吃惊叫道:“先生?”   纪昀笑着说:“纪晓岚戒烟了!”   莫愁感动地说:“多谢先生。”   小月说:“先生,太后严禁皇上出宫,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你还叫什么纪晓岚?”   纪昀说:“谁说我没办法?我纪晓岚有的是办法。”   小月用手比划着说:“得了!阿姐肚子从这么大变成现在这么大,皇上都没来看阿姐。”   纪昀说:“皇上不知道莫愁回来了。”   小月说:“知道了,他也出不了宫!听说太后看得可紧了。先生,姐姐昨天又哭了。”   莫愁忙说:“小月……先生,莫愁没事。”   纪昀说:“不是我心狠,不是我笨,我就是在等莫愁肚子大啊!”   莫愁问:“等我?”   小月问:“这跟肚子大有啥关系?”   纪昀说:“莫愁肚子大了,我才有办法让皇上来看她啊!”   莫愁惊喜地问:“真的?”   三姑捧着一碗汤,走进书房说:“莫愁,趁热喝,安胎的。”   莫愁接过碗说:“谢三姑。”   三姑说:“谢啥啊!自己女儿能不操心?老头子,你说对不对?”   纪昀尴尬地说:“老头子?我听了都别扭。”说着转移话题道:“三姑啊,眼看莫愁快生了,你得赶紧找个接生婆哦!”   三姑问:“接生婆?”她自豪地往前一站说:“最好的接生婆就在这儿!”   纪昀问:“你?”   三姑说:“晦!我生了十几个孩子了,要技术有技术,有经验有经验,哪个接生婆能跟我比?”   莫愁笑着说:“三姑上回说生了四五个。”   小月说:“后来又说生了七八个。”   莫愁说:“今天变成十几个?”   小月笑道:“母猪也下不了这么多崽啊!”   太后见皇上回来了,心里踏实了许多,这一天正好是中秋节,她要乾隆跟她一起在御花园里赏月,和珅则陪伴在他们身边。   和珅说:“今日中秋佳节呢,奴才特来陪太后赏月。”   乾隆说:“孩儿祝额娘佳节如意。”   太后问:“中秋佳节,人月双圆,皇上不想莫愁?”   乾隆惆怅地说:“天涯茫茫,不知人在何处……”   太后说:“这个莫愁,真是倔强!真像我年轻时候啊!”   纪昀匆匆走来,施礼道:“纪昀叩见太后,皇上。”   乾隆没想到纪昀会来,叫道:“纪大人?”   纪昀高兴地说:“臣启万岁,四库全书大功告成,臣恭请万岁御览。”   乾隆惊喜着说:“哦?走!看看去。”   乾隆与纪昀走开了,看着他们的背影,太后喜悦地说:“历经多少年,四库全书终于修好了。”   和珅冷笑着说:“太后,奴才怀疑这是纪晓岚一计。”   太后一怔。   和珅说:“奴才怀疑,纪昀要把皇上偷偷接出宫去。”   太后沉思着说:“皇上去看莫愁?算了,中秋节,让他们见面吧,你就装着不知道。”   和珅:“太后,这面不能见!”   太后说:“你这个人啊!心肠比我还硬?”   和珅说:“太后,莫愁失踪数月,此时若回,必定快要临盆。”   太后想了想说:“是啊,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和珅说:“纪晓岚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此时才来,难道只是让他们单纯见面?”   太后不安地说:“此话怎讲?”   和珅说:“莫愁即将临盆,此时无法堕胎,孩子注定要生下来,”太后脸色一沉。   和珅说:“此时此刻,皇上看见自己的孩子,怎会平静。”   太后明白了和珅的意思,说:“皇上一定很冲动。”   和珅说:“面对自己的孩子,皇上不能给他一个名份,不能让他入宫,他一定会挺而走险,跟莫愁远走高飞!”   太后脸色凝重,看着和珅,转过了身。   乾隆果然跟着纪昀来到草堂,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莫愁,莫愁欣慰地望着乾隆,乾隆坐在床边,激动地望着莫愁,紧拉住她的手。莫愁叫道:“万岁……”   乾隆说:“你终于回来了?朕日夜想着你啊!”   莫愁说:“孩子快生了,我忍不住想看看万岁。”   乾隆叫着莫愁,正要吻她,房门猛地推开,二人慌忙分开。   小月气喘吁吁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莫愁羞涩地问:“小月,有什么事啊?”   小月紧张地说:“皇上……草堂被包围了。”   草堂外火把熊熊,清兵冲来围住了草堂。三姑将大门开了一条缝偷偷窥视,只见众清兵杀气腾腾。三姑慌忙关门,吓得直叫娘!   三姑回头看到纪昀站在她身后,语无伦次地说:“兵……兵……好多兵……”   纪昀镇静地说:“三姑,把门闩上,看谁敢放肆!”   三姑刚闩上门,大门就重重地被踢倒了,三姑尖叫着跑开。一队清兵站在大门两侧,和珅走了进来,见纪昀怒视着他。纪昀说:“和大人,好脚力啊!近来常练踢腿?”   和珅冷笑一声:“纪大人,纸包不住火,请万岁出来吧!”   纪昀说:“和大人,何必相煎太急?”   乾隆走到草堂院内,怒视着和珅。和珅急忙行礼:“奴才叩见万岁!”   乾隆说:“和珅,好好一个中秋节,你也不让朕清静清静?”   和珅说:“奴才奉太后朝旨,请万岁回宫。”   乾隆说:“今日中秋佳节,朕要与莫愁共度,天明即回!”   和珅又说了一遍:“太后较旨,请万岁立即回宫!”   乾隆斥道:“放肆!连你也敢顶撞朕了?”   和珅说:“奴才不敢,可是太后她……她……”   乾隆说:“朕见了太后,自会解释,你走吧!”   大门外,太监扶着太后走入。乾隆惊慌地急忙给太后请安。   太后冷笑着说:“皇上跟我解释吧!好一部四库全书早不完、晚不完,偏今天修完,我就知道纪昀必有花招。”   和珅附和着:“太后英明!”   纪昀说:“纪晓岚欺瞒太后,罪该万死!”   太后烦躁地说:“算了,皇上,你也见了莫愁了,心愿已了,该回宫了。”   乾隆求道:“额娘?请客孩儿再陪莫愁片刻。”   太后说:“今夜宫中,大宴群臣,皇上不在,成何体统?”   纪昀无奈地摇着头。太后伸手去拉乾隆,说:“皇上,走吧?”乾隆只得扶着太后,走向大门。纪昀暗中着急,这时,屋内,传来小月的叫声:“姐姐要生了!”   所有人都看着莫愁的房间,小月从屋内冲出来,跳着脚说:“先生……咋办啊?姐姐要生了!”   纪昀惊慌大叫起来:“三姑!三姑!”   三姑忙跑进来。纪昀指着屋里说:“三姑……快进去!莫愁要生了!”   三姑连忙后退着:“我……我……”   小月拉着三姑说:“你就别学咦了。”   小月把三姑拉入屋内,乾隆惊喜地望着纪晓岚说:“莫愁要生了?”   纪昀说:“恭喜万岁!”之后又看一眼和珅说:“和大人,你不恭喜万岁?”   和珅尴尬地偷窥着太后脸色说:“这……奴才恭喜……”   太后冷淡着说:“未婚生子,何喜之有?”   和珅自责道:“奴才多嘴。”   乾隆无奈地对太后叫道:“额娘……”   太后严厉地说:“莫愁要生了,皇上更不能留在这儿!这孩子与皇室无关,皇上必须回避!以正视听!”   太后紧抓住乾隆的手,向大门口走去。乾隆回头望着。屋内传来莫愁的惨叫声。纪昀紧张望着太后和乾隆,太后也止住了脚步。小月冲出屋子,惊慌失措地叫着说:“先生……姐姐她……生不下来……”   纪昀吃惊地间:“生不下来?三姑呢?”   小月生气地从门内把三姑抓出来,三姑,你自己说!   三姑尴尬地说:“我……我……不会接生……”   纪昀问:“啊?你不会接生?你不是生了七八个吗?”   三姑哭丧着脸说:“我……我没生过。”   纪昀说:“什么?你……?”   “我还是黄花大闺女……”说着持起袖子说:“你看,我的守宫砂还在。”   听到莫愁的阵阵惨叫,纪昀说:“天啊!你这不是害人吗?快找接生婆!”   乾隆直跺脚,叫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三姑慌忙解释说:“先生,我以为生孩子跟下蛋似的,哪晓得这么吓人……”   纪昀一头大汗,推开三姑说:“小月,现在只有靠你了。”   小月吓坏了,说:“我?我啥都不懂。”   纪昀这回是真慌了,朝和珅喊了起来:“和大人,你懂一点吧?”   和珅后退着说:“我……生孩子我哪懂啊!这……纪大人不是饱读医书吗?”   纪昀眼睛一亮,大叫着:“有书!小月,把医书搬来!”   乾隆望了一眼太后,痛心地说:“额娘,孩儿不能走!”   太后语气缓和了一些,说:“皇上,你留在这儿,帮不上忙,只能徒增麻烦。”   纪昀说:“莫愁难产,皇上若在,她也许会有勇气活下去!”   太后斥道:“纪晓岚!你给我住口!”   小月与三姑抱着大堆书本跑出来叫着:“书来了!书来了!”   纪昀将书扔给乾隆与和珅,叫他们快看,他把一本书扔到乾隆胸口,乾隆慌忙接住,又将一本书扔到和珅脸上,和珅也抱住了书。   乾隆翻着书本着急地说:“哪本书上有讲接生的?”   和珅也翻起了书本,说:“奴才看看……”   纪昀看书大叫着:“这里写着,烧开水!小月,先烧开水!”   小月答应着冲入屋内。屋内又传来了莫愁的惨叫。太后心中一震。   乾隆一头大汗, 翻着书。 纪昀又翻了几页书,大叫:“有了,这里有一则:‘生产秘诀’……”   和珅忙问:“书上怎么说?”   纪昀念道:“事前请定接生婆……”   乾隆生气地说:“这不是白说吗?和珅,你查到什么了?”   和珅慌忙翻书,说:“奴才……查到……‘荆楚民俗,孕妇难产,必扎红巾’……”   乾隆说:“三姑,红巾!快!给莫愁扎上!”三姑从自己腰上解下一条红绳子,踉跄跑入屋内。纪昀又看了几页书,大叫着:“这里到有一则:‘诵经千遍,可顺产’……”   乾隆说:“千遍?和珅,快念!”   和珅双手合十,诵起经来。   莫愁惨叫声越来越大。   纪昀擦着满头大汗说:“这书全是骗人的!”   小月冲出屋来,大叫着:“先生,不好,姐姐快死了!”   乾隆大叫了一声!莫愁!就要冲入屋内,太后一把抓住他。   乾隆焦急地说;“额娘,我一定要进去陪莫愁!”   太后严肃地说:“一个大男人,你懂什么?”说着太后自己突然冲入屋内,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屋门紧闭,灯光在窗内闪烁,莫愁惨叫声连连传来,屋外,三个男人在外紧张地等待着。   乾隆来回走动着,纪昀抓着折断的烟杆抽烟,抽了两口,又觉心烦,将烟袋扔掉。和珅双手合十祈祷着,口中直念南无阿弥陀佛。过了一会儿,屋内突然一片死寂,三个男人紧张注视着屋内。门开了,一道灯光从内射出,三姑从屋内跑出,一脸恐惧。   纪昀紧张地问:“三姑?莫愁怎么样了?”   三姑喘着气说:“血,我最怕血……”说着昏倒在地。   屋内仍是死一样的沉寂,三个男人紧张等待着,突然,一阵婴儿哭声传到院中,三个男人脸上同时露出了惊喜。小月兴奋地冲出来大叫着:“姐姐生了!姐姐生了!”   乾隆兴奋大叫着:“莫愁生了!生了!”   纪昀高兴地问:“生了?男的女的?”   小月大叫着:“男孩!”   乾隆狂叫起来:“男孩!”   和珅也叫了起来:“男孩!”   乾隆抓住纪昀跳着说:“纪大人,你听见了吗?”   纪昀喜出望外地说:“听见了!听见了!”   乾隆又冲到和珅面前,兴奋地抓住他叫道:“和珅,是男的!”   和珅狂叫了起来:“男的!是男的!”   纪昀与和珅互相搂在一起狂跳狂吼着:“男的!男的!”   跳着跳着,二人突然发现自己与死对头抱在一起,忙尴尬地松开手。这时,乾隆已经冲入屋内。   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磨难的莫愁此时平静地躺在床上,她看上去十分虚弱,但眼睛里却透出幸福的神情。乾隆眼含热泪,看着她,两人相对无语。   纪昀,和珅跟在乾隆后面走入屋内,只见太后正抱着婴儿,一脸慈祥的笑容。   纪昀与和珅相视偷偷一笑。纪昀故意大叫了一声:“杜小月,把马桶提来。”   小月问:“马桶?”   纪昀严肃地说:“把这孩子溺了!”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纪昀会说出这么一句不通人情的话来,脸上都露出吃惊甚至是愤怒的表情。和珅慌忙拉过纪昀问:“纪晓岚?你疯了!”   纪昀一本正经地说:“这孩子不该留,把他溺了,以免败坏我草堂名声!”   太后紧紧抱住婴儿,看着纪昀:“纪晓岚,你敢!”   纪昀说:“太后有旨,莫愁必须堕胎!咱们不能抗旨啊!”   太后恼火地问:“我……我下过这道旨吗?”   和珅急忙说:“没有!没有!太后没有!”   纪昀说:“太后,莫愁未婚生子,这孩子生份不明,不能留了。”   太后坚决地说:“胡说!这孩子生父就是皇上!”   乾隆看着纪昀,暗自一笑。莫愁与小月也备感惊喜,和珅更是觉得意外。纪昀仍不依不饶地问:“太后?您说什么?”   太后得意地说:“这孩子是皇上与莫贵人生的孩子,是我皇家血脉。”   乾隆惊喜地看着太后:“额娘?你……”   太后看着怀里的婴儿说:“这是我的孙子!”   莫愁含泪看着太后。   和珅感叹道:“太后圣明啊!”   纪昀突然笑了起来,激动地说:“中秋佳节,人月双圆……”   三姑是有生以来头一回到皇宫内的御花园里来坐客,她被皇宫的豪华惊得目瞪口呆,打量着四周,恨不得再多生一双眼睛。走在她前面的纪昀和君豪一个劲儿催她快走,她边走边看着御花园的景色,惊喜地说:“我真来到皇宫了,跟作梦一样啊!乖乖,柱子全是金的?”   前面,太监的叫声传了过来:“皇上驾到……”   三姑吓得直往纪昀身后躲。见是乾隆与莫愁走过来,三姑这才放松了一些,叫道:“我的好女儿哎!”说着正要迎上前去,纪昀一把拉住她说:“三姑,现在得叫娘娘了!”   三姑忙改口说:“娘娘……?民妇该死……娘娘……皇上……”   莫愁上前扶住三姑说:“三姑,皇上说了,一家人不必多礼了。”   三姑看着乾隆,仍有些不信地问:“皇上……你真是皇上?”   乾隆一笑说:“如假包换!”   纪昀笑着说:“三姑,棒打皇上,古来今天,你是第一人。”   众人闻听哈哈大笑起来,三姑用胳膊肘撞着纪昀,尴尬地说:“老头子,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太监在一旁叫道:“万岁,驸马爷到!”   乾隆说:“好!好!快!叫他们过来!”   纪昀与君豪抬头一看,只见和路领着丰绅与十八格格走来,丰绅看上去眼睛已基本恢复了,他们朝皇上行礼。   乾隆笑着说:“这也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君豪惊喜地问:“丰绅公子,你眼睛好了!”   丰绅一笑说:“太医妙手回春啊!君豪兄,什么时候喝你与小月喜酒啊?”   君豪说:“君豪一介布衣,何敢言娶?”   乾隆这才想起取消君豪状元的事,急忙说:“祝君豪,从今以后,你还是状元!”   君豪愣住了:“啊?”   三姑乐得什么似的:“皇上,好人啊!”说着推了君豪一下,君豪这才下跪道:“君豪叩谢龙恩。”   乾隆说:“状元郎,起来吧!朕只是弥补过失而已。”   君豪起身谢过万岁。丰绅与格格含笑注视着君豪。三姑在一旁有些妒嫉,她把君豪拉到一边说:“唉,你看,本来这格格就是你娶的,驸马本来是你做的,多冤啊!”   君豪一笑,想安慰干娘几句,而三姑又惋惜地说:“干娘我本来是驸马娘,现在……完了。”   纪昀在一旁听到了说:“三姑,我答应过你,一定让你当上驸马娘。”   三姑说:“得了,得了,你这张嘴,我才不信呢!”   而此时,太后也抱着婴儿来到御花园,小月在一旁扶着太后。   众人一见,纷纷下跪,叩见太后。   太后笑着说:“起来吧,都是一家人。”   和珅起身后低声训斥着太监道:“荒唐!怎么让太后抱孩子呢?”说着自己上前要抱孩子,太后说:“谁也不许碰我孙子!”   和珅慌忙缩手说:“奴才该死!”   小月笑着说:“太后不让别人抱呢!”   莫愁笑着对众人说:“现在连我都抢不过太后了。”   乾隆也说:“我这做爹的要抱孩子,都得跟太后申请呢!”   众人大笑起来。   小月看见了君豪,问他:“君豪哥,你也来了?”   三姑兴奋地说:“小月,我们君豪现在又是状元了!”   小月笑了,开心地说:“皇上,您不是昏君哦!”   乾隆说:“那好事做到底,祝君豪,朕答应将另一位格格许配给你。”   君豪一听,吓得不知所措,望了小月一眼。小月故意顺着嘴说:“那你就娶吧!”   三姑大喜过望,急忙叩谢龙恩!然后望纪昀说:“幸亏皇上会生啊!嫁了一个,还有一个。”   君豪急忙说:“臣启万岁,祝君豪此生非小月不娶。”   小月高兴地看着君豪,刚要叫,又看了眼乾隆。   三姑慌忙说:“君豪……你疯了?”   乾隆问:“祝君豪,你不怕朕再撤了你状元?”   君豪说:“君豪无悔!”   三姑欲哭无泪,拉着纪昀说:“我……纪先生,你得救我……我这驸马娘又快没了……”   纪昀问:“祝君豪,你没看过那位格格长得啥样,就不肯娶她?”   君豪说:“格格一定美若天仙,但君豪对小月之心,海枯石烂永不变!”   丰绅感叹道:“天下多少攀龙附凤者,人间只有一个祝君豪!”   小月感动大叫起来:“傻瓜,那个格格就是我啦!”   君豪吃惊地看着小月。太后笑着说:“哀家已收小月为女儿,她就是明月格格。”   乾隆向:“祝君豪,这下你愿意了吧?”   君豪大叫着:“愿意!愿意!”   三姑激动得擦着眼泪说:“我真的当上驸马娘了?”   纪昀说:“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三姑激动地望纪昀说:“两对年轻人的事都定了,咱们的事,啥时也办一办?”   纪昀慌忙离开三姑身边说:“啊?三姑,你别吓我!”   乾隆突然问:“咦?纪晓岚,你怎么不抽烟?”   莫愁说:“先生为了我们的孩子,把烟杆折了。”   乾隆大叫一声:来人!   一个太监走来,手托盘子,盘上放一支纯金烟杆。   乾隆说:“纪晓岚,朕赐你烟杆一支,烟杆有如上方宝剑,见烟杆如朕亲临。贪官污吏任你敲打!天下不平之事,就由你铁齿铜牙纪晓岚去主持公道!”   纪昀惊喜地说:“谢万岁!”说着接烟杆,看了看,之后在和珅头上一敲。   和珅摸着头,尴尬地笑着说:“奴才愚首,承蒙万岁御杆一击,不胜荣幸之致!”   小月点着火柴,说:“先生!抽一泡!”   纪昀得意地抽着,看着众人,悠然地吐出一口烟……                 (完)    ┏━━━━━━━━━━━━━━━━━━━━━━━━━━━━━━━━━┓ ┃ ┃ ┃ ╭⌒╮¤      ` ┃ ┃ ╭╭ ⌒╮ ●╭○╮  ┃ ┃ ╰ ----╯/█∨█\   ┃ ┃ ~~~~~~~~~~∏~~∏~~~~~~~~~~~ ┃ ┃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书本网【此间青回】整理 ┃ ┃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 ┃ ┗━━━━━━━━━━━━━━━━━━━━━━━━━━━━━━━━━┛